春野   作者: 福禄丸子   简介:   盛小羽第一次高考失利,经人介绍进入艺人经纪公司,做女团成员傅年年身边的实习助理;   听说年年姐有个亲弟弟,人帅、腿长、有才华,   就是人太高冷,不爱说话。   可惜她没真正见过他。   后来她复读考进明大,   校园男神傅春野,传闻性格差劲难相处,   是大学三年都没人敢攀折的高岭之花。   然而自打盛小羽跟他相识——   校运会上晕倒,是他送她去医院;   期中考试忘记复习,是他找来真题亲自辅导;   出去玩恐高,是他拉着她说跟着我跳……   那时候他还不喜欢她,   倒是她被迫“暗恋”着他。   品学兼优,急公好义,   这明明就是个没有缺点的六边形战士啊!   硬要说缺点的话……   酒量差?   反正给他吃一颗酒心糖,他就什么真心话都告诉她。   对于他俩到底谁追的谁,他一直讳莫如深,不做回应,直到婚礼上喝了一杯香槟酒——   婚礼司仪:听说两位的缘分始于暗恋?   盛小羽:我们当初是为了学术课题,我真的没有暗恋他!   傅春野:嗯,是我暗恋她。   盛小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傅春野:从你在我姐那儿做助理的时候。   嘴硬心软闷骚校草vs软萌热心小太阳   校园到婚纱,契约式暗恋,轻松甜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小羽,傅春野 ┃ 配角:傅年年,舒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嗯,是我暗恋她   立意:暗恋也可以很学术 第1章   时节如流,夏日的高温一直烧到十月的尾巴上。   校运会正式开始前的最后一个训练日。   盛小羽被堵在了体育馆的男更衣室。   洗刷干净的跑鞋和冰镇的运动饮料才刚刚放进储物柜里,柜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被人逮个正着。   那人身形高大,差不多有185公分,挑染了头发,额前较长的发丝挑起束到脑后,有点像“狼尾”,一侧耳垂还能看到黑色的耳钉。   这样的装扮在中规中矩的明大校园里,尤其是男生中间,可谓是相当出挑另类。   盛小羽不认识他,但也知道他是明大校田径队短跑组的队长傅春野,高她一届,在经济学院读大三。   他反锁了更衣室的门,径直朝她走过来。   盛小羽此刻最大的愿望是地面裂开一条大缝,她好钻进去,然后消失。   扶着柜门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猛地就要把储物柜给合上。   她的意图被对方看在眼里,他果断伸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柜门。   当啷一声,希望他没磕伤手,否则她就罪加一等。   盛小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还在强装镇定,但这回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想干什么?”   年轻男孩子的声音有着金属般的质感,温柔时是暖风中风铃的轻响,厉害起来就是寒冬里锐利的薄刃。   对盛小羽来说显然是后者了,因为光听他问这句话,她就觉得脑仁儿都被刮得生疼。   她还没编好恰当的理由,就听他又说了一句:“原来那个更衣室变\\态就是你。”   更衣室变态?   盛小羽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了个这么厉害的代号,不止“变\\态”还自带“更衣室”番号,听起来充满了咸、湿感。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着辩解:“我、我才不是变\\态……”   “不是变\\态,那就是小偷,不然为什么来翻男更衣室的储物柜?”   盛小羽欲哭无泪:“男更衣室有什么好偷的呀?”   不是浸透了汗水的脏球衣,就是脏球鞋,有时甚至还有臭袜子,也不知穿了多久,出了多少汗,随便一扔就可以立在柜子里那种。   甚至还有篮球足球各种球,也是表面糊满各种可疑的污渍和灰尘,她都不敢用手碰。   这是个充满了“味道”的空间,说好听点是青春的荷尔蒙,说难听点就是“臭男人”从年轻时开始就是臭男人。   她一定是被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射中了脑壳,才会千方百计溜进这种地方来,还心甘情愿,任劳任怨,结果现在还让人给发现了。   “小偷只要想偷,总有可以偷的东西。”他像说绕口令一样,身体也靠过来,把她困在墙面和柜子的夹角处,“手机、钱包、购物卡,这些东西都可以放在柜子里,丢了算谁的?”   盛小羽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储物柜正上方的一行字:“这里写了,同学请勿存放贵重物品……”   傅春野的手掌重重撑在她身侧的柜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呜呜。   那谁,能不能再当一回她的骑士,来救救她呀!   可今天偏偏是周末呢,周末的校园,格外的安静,除了呱噪的蝉鸣,窗外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田径队周末也是不训练的呀,这人肯定是自己加练才会跑到这儿来,跟她碰个正着。   据说他们的训练量已经超负荷了,他还对自己这么狠,他才是个变态呢!   “其实你的目标,不是手机钱包这些财物,对吧?”   他终于明白了?   突如其来的理解,让盛小羽愣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对呀,我真的不是为了偷这些东西才来的!”   “嗯,毕竟变\\态嘛,只有原味衣物、原味球鞋才能满足你。”   啊!   盛小羽内心大喊一声,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   “我要说几次你才肯相信啊?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手机钱包也好,原味衣裤和球鞋也好……”   呕!   “我来只是为我喜欢的人做一点事。他训练很辛苦,又不太懂得照顾自己,我就给他买一些运动饮料和毛巾什么的放柜子里;他换下来,来不及带回去的衣服和跑鞋就给他洗干净悄悄放回去。”   所以才挑在周末溜进来,因为周末他们是不训练的,更衣室一般也就没人会用。等到周一打开柜子,衣服鞋子都已经洗晒干净,物归原位,也不影响他继续用。   暗恋就是这样,心意不能诉诸语言告诉对方,也不应该仅仅是放在心里。   她想为对方做一点什么,让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默默关注他、喜欢他,愿意为他付出。   不知是不是少女的心意排山倒海,冲击太大,傅春野一时没说话。   两人之间那种绷紧的气氛倒是暂时缓和了下来。   盛小羽大着胆子悄悄抬了抬眼,就看到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出神发呆都像电影的定格画面,不像她啊,就连认真看书都被人说像在点菜。   爱情果然很伟大的,他一定是被她的暗恋情怀给打动了,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还微微眯起了眼打量她。   不,不用赞美,也不用同情,放她走就可以了!   然而他接下来的台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他说:“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是我?”   盛小羽差点当场吐血,原地去世。   大哥,我都不认识你……   她很用力地扯出一个笑容:“那个,你很好,真的很好,所以值得更优秀的女生,真的。”   万万没想到啊,她也有给人发好人卡的时候。   而且对方还是校草级别的人物。   结果校草说:“可你打开的储物柜就是我的。”   更衣室的储物柜是电子感应锁,一个柜子对应一个开锁的感应手牌。   他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打开他的储物柜的,但入夏开始训练的这两个月里,时不时出现在柜子里的饮料、毛巾,以及总是隔一个周末就焕然一新的衣服和跑鞋,显然都是她的杰作。   她刚才自己亲口承认的,这些都是为她喜欢的人做的。   盛小羽惊讶不已:“怎么可能,86号储物柜,明明就是周向远的……”   糟糕!她双手捣住自己的嘴——怎么搞的,怎么就这样公然暴露了自己喜欢的人啊啊啊!   傅春野倒像是没在意,只把自己手里的电子手牌在她眼前晃了晃,牌子中间写有大大的86。   “看见了吗?86号就是我的柜子。周向远的柜子在上面,”他也学她刚才那样朝上指了指,“有没有可能是你一开始就看错了编号,把他的98号看成了86?”   然后就是送东西、洗衣服刷鞋,忙活了两个月。   队友们都笑他这是遇到了田螺姑娘,呵呵,她要真是田螺姑娘,报恩都报错人,这会儿估计已经被炒制成香辣田螺端上桌了吧!   盛小羽自己也是一脸五雷轰顶的表情:“我弄错了?”   她特意挑选的周向远最喜欢的运动饮料最后进了别人的肚子?   她顶着酷暑在洗衣房吭哧吭哧洗的衣服、刷的鞋子原来都是别人的?   他们校队训练以及比赛用的运动衫和跑鞋都是统一发的,也难怪她从没怀疑。   傅春野昂了一声算是回答,又微微弯下腰来:“原来你喜欢的人是周向远。”   他果然get了关键信息。   她只能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你哪个学院的,几年级?名字。”   “盛小羽,新闻传播学院,大二。”   感谢巴普洛夫的狗,她回答这些问题全凭条件反射。   只是声音蚊子似的越说越小,说完才回过神来,“你、你要干什么?”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一次比一次惊恐。   傅春野还是头一回遇到女生在自己面前这个样子。   坦白说,他不太搞得清楚明大各个学院有些什么专业,比如公管学院其实指的是公共经济与管理而不是工商管理,名字都取得太似是而非。   但像新闻传播这种望文生义的就很好懂。   只不过没想到新闻系的女生这么脆弱。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见她已经脱力似的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他也跟着蹲下,“锁的好好的储物柜,被人就这么打开了,你觉得我要不要通知学校保卫科?”   “不要!”她用力抓住他,“求你不要。我复读了一年才好不容易考进明大,不想因为这个被处分甚至开除。”   “那你是怎么打开储物柜的?”   他其实最好奇这个。   他之前就研究过,明明柜门上没有撬压的痕迹,证明门是被正常打开的,可电子钥匙在他手里从没离开过身边,也不像机械钥匙那样随处可配,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买了机器复制了电子手牌钥匙。”   听到他深吸一口气,盛小羽连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真不是变态!我买转码的机器是为了复制门卡用的,喏,就像这个。”   她把自己手机翻过来给他看,背面贴着圆形的卡通贴纸,她说那是宿舍楼下单元门的门卡。   “把门卡的信息复制到这个带芯片的贴纸里,出门就不用带门卡了,很方便。”   她们女生宿舍楼几乎人手一个,很多都是从她这买的。   有的手机自带NFC功能直接绑定门卡就能实现这个功能,但像iphone就只能用这个方法。   这东西傅春野倒是见过的,但还是有疑问:“网上不是有人专门做这个吗?为什么你要自己买机器来做?”   “其实自己刷很简单的,网上找人做还要把原始卡片寄过去,更不安全吧……而且我这个是可以订制的,贴纸的图案是我自己画的,可以跟微信头像什么的做成一套!”   说到致富经的卖点,她又活络起来,甚至给他推销上了:“你要不要,15块一个,我给你免费,头像画到你满意为止,怎么样?”   她真挺厉害的,这思路都已经超越一般的微商了。   这样的人才去学新闻,简直是他们经济学院的一大损失。   “那我柜子的原始钥匙你从哪儿拿到的?”   已知她有解码的机器,复制电子门禁卡和储物柜电子钥匙原理也差不多,但总要有原本才能做复制吧?   “我加入了田径队的后勤保障组,管体育场馆和器械的肖老师有所有柜门的备用钥匙,以防万一有人弄丢了手牌要重新配,所以我能接触到……”   她又像漏了气的娃娃似的声音越说越小。   傅春野一听她是后勤保障组的成员,竟然站了起来,轻轻踢了踢她的鞋:“起来。”   作者有话说:   时隔一年,终于又开文了~   这一年大家都经历了太多,希望新年否极泰来,每个人都能找回自己热爱的和憧憬的。   这坑本来想写舒诚律师(就是唐劲风的合伙人,假音大佬,详情见完结文《贫穷男,富贵女》),但他家小舅子先跳进我脑海里不肯走了,就先上这个轻松可爱的校园故事吧!   舒诚和傅小姐的故事应该还是会写的,就看写成正文还是放在这文番外。   反正存稿把正文都快写完了,所以更新会非常肥美,请放心入坑~   照例每日新章的评论都有红包哈,晚上会统一发送,开文三天来的早的亲会随机收到有大红包~   进来的小伙伴请务必点一下收藏哈,多多评论,助力作者成为码字永动机(不是~   感谢愿意一同开启新旅程的亲们,鞠躬~ 第2章   盛小羽听话的贴着墙根慢慢爬起来。   “我看你还有点眼熟,我是不是还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你?”   她摇头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大众脸,谁看都眼熟。”   傅春野没再深究,伸手道:“复制的钥匙,交出来。”   当然当然。   她赶紧拿出手机,从那个镶嵌了一堆堆卡通饰物的手机壳上取下一个小卡片,小心翼翼地放进他摊开的手心里。   “只有这一个吗?”   “只有这一个。”   傅春野充满怀疑地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储物柜,“你不会转头又去复制98号的电子钥匙吧?”   “不会,真的不会,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我发誓!”   她还真的竖起三根手指,煞有介事的发誓。   明天校运会就开始了,他们的集训也到此为止,今后周向远也不会经常来体育馆的储物柜里放东西了啊。   哎,想起来就沮丧到不行,整整两个月时间,她竟然全在做无用功。   傅春野看她一脸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决定暂时相信她。   “今天的事……”   “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帮我保守秘密吧,好不好?”   傅春野顿了一下,“任何人,包括周向远吗?”   盛小羽真快哭了,“尤其是周向远……”   他要是知道她暗恋他,还暗中献殷勤搞错了对象,大概能笑她一辈子。   傅春野垂眸,像是试着理解了一下这种莫名其妙的心境,然后很干脆地回答:“ok,我替你保密。”   盛小羽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真的吗?”   “真的,不过你要先答应我的条件。”   “你说你说。”她抹了把额角的汗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   傅春野又微微眯眼。   盛小羽已经琢磨出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微表情。   立马就有点后悔。   万一他提出那种过分的要求——把她囚禁起来,当成自己的奴隶,酱酱又酿酿,怎么办?   或者再极端一点,把她带到那种声、色、场所,交给其他男人,调、教到她肯认输服软,再趁虚而入逼她爱上他……   她作为重度小说爱好者,借阅遍了明大图书馆差不多所有言情小说,成百上千,包括上周新来的两本都还借了没还,对这种强制爱的套路简直烂熟于心。   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眼前这位学长拥有绝对称得上漂亮的皮囊,本来要爱上他并不是不可以,但她已经有其他倾慕的灵魂了啊,使不得。   傅春野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东西,不过最好能立刻、马上给我停止。”   看她脸上的表情,直觉她脑海中的想象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窗外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背上刚才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拂过一阵凉意。   她从脑补中被拉回现实,瑟缩了一下肩膀:“那个,你刚才说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明天校运会开始了,来看我们比赛。”   哈?   “4*100米接力吗?”   “嗯。应该是最后一个项目,压轴。”   明大的4*100米接力除了各个院系之间的比拼,还有个很特殊的校际邀请赛,每年都会邀请大学城另外几所大学的代表队来一决高下,来自其他学校的啦啦队和观战团也会在这一天涌入明大校园,所以格外热闹,向来都是校运会的压轴项目。   这个即使他不说,她肯定也要去的,因为周向远跟他一样参加的都是这个项目,跑最后一棒。   就这样么,没了?   盛小羽松了口气。   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向他确认:“没别的了吗?”   不用酱酱又酿酿吗?   傅春野抱着手看她:“不要想的太简单了,让你来看比赛,不是真的光‘看’就行。”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后勤保障组的吗?别忘记自己的职责,该准备的东西要准备,到时大家换下的衣服、鞋子我也不希望丢得到处都是。”   “那当然,我们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不是你们,是你。”他朝她指了指,“你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工作,让其他组员去休息或者支援其他项目的比赛。”   其实本来也没多少工作,无非是准备些补充能量的饮料和点心,看管好队员的个人物品等等,平日训练的时候几个人配合很容易就完成了,难的是连续一两个月的坚持。   后勤保障组集训期间也一直服务他们,大多都是女孩子,太阳底下一待就是大半天,皮肤都晒红蜕皮了。   尽管很多人的初心跟她一样,可能是为了某个男生,或者也不是为了具体的某人,只是类似给偶像团体应援才加入的,但这么长时间坚持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在听说她也是后勤保障组成员的时候,打算放她一马。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有问题吗?”   “啊,没问题呀!”   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压根儿没当作是惩罚。   饮料和能量棒他们后勤部都已经预先向超市预订好了,明天会有送货的小车给他们拉过来的,就算没人帮手,她一个人拉到操场去也问题不大。   她是人类啊,人类可以借助工具不是么?   “嗯,还有,饮料我只喝原味或者白桃,下次别再放橘子口味的了。”   盛小羽愣了一下。   她之前放他储物柜里的的确都是橘子味,因为周向远爱喝。   可是,这还有下次?   傅春野把柜门用力关上,用她刚才交出的那个卡片在电子锁上一刷,门又开了。   验明正身,她交出的确实是他储物柜的复制钥匙。   他把里面洗刷干净的跑鞋和运动T恤拿出来,这都是盛小羽洗干净后刚刚才放进去的。   他掀起身上这件衣服的衣角,像想起什么,对她道:“转过身去。”   他要换衣服,禁止她偷看。   小羽乖乖转身面壁。   啊,男生更衣室的墙上也好脏,各种不明液体流淌的痕迹……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停止,她估摸着他换好了才转回来,看着他换下的衣裤和鞋子,忽然福至心灵,上前很自觉的就把东西抓过来放进袋子里:“这些我帮你拿回去洗,洗干净再给你!”   原来他刚才说的下次是这个意思呀!   如果只是像之前那样,给他送点饮料毛巾,帮他洗洗衣物刷刷鞋,她可以的!   总比强制play,酱酱酿酿要好。   傅春野都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就一错身的工夫,就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走了。   他劈手夺回来:“不用,我自己来。”   “哎呀不用客气,反正都洗了两个月了,有始有终嘛!”   这两个月她的本意又不是真为了他,她是打算“终”在哪里?   傅春野没跟她继续争,问道:“你鞋倒刷得挺干净的,怎么做到的?”   每次清洁完都像新的一样。他为了找限量的跑鞋也逛过买卖运动鞋的二手市场,那些回收挂在店里再度出售的鞋也都刷的特别干净,就像她做的这样。   “得先用一种清洁粉泡,泡完了再刷就特别干净,我从我爸妈那儿学来的,洗衣店里都这么刷。”   “你们家开洗衣店?”   “嗯,他们刚下岗的时候就靠给人刷鞋挣钱,那时候才两块钱一双,刷着刷着刷出自己的小店了,也不是一开始就干这个。”   她一点也不避讳讲起家里曾经的困境,还是乐呵呵的。   傅春野沉默了几秒,重新拿回又被她抢过去的衣服和鞋子。   “今天的就我自己洗吧,需要你洗的时候再找你。”   盛小羽收回手,还是有点怀疑:“那……真的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吗?”   “你好像很遗憾啊,那我再想想……”   “不不不,不用想了,就这样挺好!”她一把抓住他胳膊,几乎要感激涕零,“学长你真是好人。”   这是今天给他发的第二张好人卡了。   不过这回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她发觉傅春野尽管外表看起来很有压迫感,但实际并不是真想为难她。   “原味或者白桃味的饮料,别忘了。”   他把她从男更衣室拎出来,又重新交代一遍,并且确定她真的不会再溜进去了,才转身离开。   背身走出很远,才象征性地抬手挥了挥算是说再见。   拜她所赐,回头还要跟体育部的肖老师提一提,储物柜的电子锁也该升升级了,不然万一真进了贼,估计要损失惨重。   …   盛小羽回到宿舍,头一件事就联系后勤部组长,跟她说明天4*100接力的时候保障任务全权交给她。   这对其他组员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因为天气预报说明天最高温度还有33度,名副其实“秋老虎”。   太阳底下别说要干活了,走一圈都得大汗淋漓,到时候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还怎么让男神留意到最美的自己。   盛小羽倒无所谓,她跟周向远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在长途火车上蓬头垢面吃泡面的样子都被他看到过了,其他不算什么。   一切看起来都没问题,一切本应很顺利。   假如她的“大姨妈”没有准点光临的话……   平时不见它这么准呢,关键时刻不仅压着日子一天不差的来了,还把她痛得差点下不了床。   她从室友丁芮茜的书架上抠了一颗散利痛吃。这药是寝室四个人集资买的,谁痛谁吃,不然一盒两大板吃到过期都吃不完,毕竟她们几个痛经都只是偶尔,不算很严重。   偏偏今天她就痛了,还相当严重。   作者有话说:   新章评论仍然有红包哦~ 第3章   TA们为心上人摇旗呐喊,哪怕并不参与到那些陌生的竞技当中,却一定要做最好的观众,然后亲眼目睹那个人荣耀加身。那些自愿的忘我和牺牲即使在此刻不被认可、不被看到,也丝毫不影响TA们的狂热。   ——摘自傅春野《暗恋观察报告》   周向远见了她就像看见鬼,“你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啊?”   她是在赶去体育馆的路上遇到他的。他正跨坐在自己那辆拉风的山地车上,运动背包斜跨在胸前,叉着两腿在二教后面的台阶处摆弄手机,像是在等人。   他身侧有很大一树金桂,正当花期,金色细小的花瓣随风飘落,教学楼外的窗台上一层,地面上一层,还有星星点点落在他车上和头发中间,盈满甜香。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家乡青州,那条马路上栽满蓝花楹,也是花期正盛的时节,蓝紫色的花瓣落了满地。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还问她,你怎么才来啊。   要说她喜欢周向远什么,大概就是喜欢他身上那种毫不做作的少年感吧。   两人妈妈是同学,原本联系不多,得知孩子都考的是明大,就又聊上了,非让他们结伴从老家青州一起坐高铁来学校报到。   说是结伴同行,路上有个照应,他是男生可以保护女生,但实际盛小羽比他还大一岁,复读了一年才考上明大的。   他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不懂,还要试图处处表现出世故老练。盛小羽在高铁上买的盒饭被人拿错了,本来想将错就错吃完算了,但他不肯让她吃这个亏,风风火火去找人理论,硬是把她买的贵的那一盒给换了回来。   就……还挺可爱的。   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动了心吧。   “我没事,可能就是太热了。”她用手扇着风,吃了药之后不再疼得冒冷汗了,现在身上全是货真价实晒出的一身汗。   “是不是中暑了?你今天还去后勤组啊,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呗!”   她不知道自己脸色白得像他高数课上用掉的那些草稿纸吗,白得晃眼,一点血色都没有。   盛小羽摇头,昨天的“男更衣室事件”现在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剑,今天不去的话,傅春野肯定觉得她是故意偷懒耍滑。   况且这集训的两个月她没能真为周向远做点什么,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今天要上场比赛的吧?”   “是啊,接力最后一棒嘛,一定会赢的,你别忘给我们加油。”   “那还用说!你可一定要跑快点儿,我去搬砖了,保证你们比赛前后都能有吃有喝!”   周向远感觉到了她的虚弱,也感觉到了她的积极。   而且,多多少少能意会到这份积极跟他有关。   “你不去操场吗?”盛小羽又问他,“你们比赛前是不是还要做一下准备活动的?”   “唔。”   他答得有些含糊,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黑洞洞的楼道口。   本来是可以顺道跟她一起过去的,但说好了要等人,而他等的人还没从教学楼出来。   “那我先去趟教育超市啊,为你们订购的物资应该到了。”   小羽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信息,有点着急,转头要走。   “哎。”   周向远在身后叫她,是那种欲言又止的语气。   她回过头,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今天的比赛如果赢了,我有话跟你说。”   …   盛小羽飘了。   飘着飘着就飘到了教育超市门口,她甚至想不起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大概只能是凭借平日里无数次往来于宿舍楼和教超之间买零食的机械记忆,自动自发走过来。   有点像她爸老盛喝高了的时候,都喝断片了,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吐也要吐在自己家门口。   今天的比赛如果赢了,我有话跟你说。   好中二的台词啊,充满了周向远的个人风格。   但不知怎么的,就像一点星火,一下子就把她整个人都点燃了。   她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噢,她好像说了三个字——我也是。   表白嘛是不是,互诉衷肠,现在有个流行的词儿管这个叫双向暗恋。   原来我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我。   感觉还不赖。   不,不是不赖,简直是太好了。   两情相悦还是惊世良方,比散利痛都管用,她这会儿腰也不酸了,肚子也不疼了,感觉老虎都能打死两只。   直到她看见摆在教超地上的那一大堆饮料、能量棒和湿巾。   “不会吧,这全是我们的?”   教超老板已经忙成了哪吒,头发都翘起来了,实在没空搭理她。每年校运会,都是学校超市生意最好的时候,光临的都是大客户,但他不可能给每个学院和社团都亲自送货上门。   盛小羽只能自己想办法把这些东西搬到操场去。   然而别说动手搬了,她现在下蹲都挺困难。   吃了药肚子不疼,血还是在流的。   何况她也没有可以运送的工具。   身旁来来往往的同学有很多拖着那种露营用的小车,她忽然想起寝室里好像也出现过这么个车,应该是丁芮茜从家里带来的。只不过平时不放在宿舍,大概是被她藏在练舞室之类的地方了。   江湖救急,她赶紧给丁芮茜打了个电话。   丁芮茜很快就拖着她的小车来了,另一只手里握着个小风扇。   小羽冲她挥手:“小饼,这里这里!”   超市里人太多,为了不挡道,货品已经被挪到门外屋檐下的阴凉处等。   “热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丁芮茜五岁就开始学拉丁舞,一身吊带束腰长纱裙,婷婷袅袅的,即使不穿舞鞋也能一眼看出是个舞者。   她名字里那个芮字在大学接新第一天就被“文盲学长”读成了“丙”,大家干脆将错就错叫她小丙,她为了维护丁姓的尊严,自己在字面上改成了饼干的饼。   说起来,她也是后勤保障组的成员,动机很单纯的,就是为了看帅哥,为将来的男朋友物色人选。后来选上了校学生会的文体部干事,必须积极给校运会做贡献,为了不被抓去跑步、跨栏、丢铅球,参加后勤组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可惜她跟后勤组的组长学姐不对付,觉得大家都隔空看看男人还搞什么勾心斗角那一套简直丧心病狂,干脆就不出现了,今天拉着露营车来帮忙,完全是看在同寝室友的情分上。   露营车是厚帆布的车筐,盛小羽得以把那些整箱的饮料零食拆包放进去,总算不用像码头搬运工似的又搬又抬。   丁芮茜吹着小风扇,抱手在一旁看她忙活。   “我说,那个周向远到底知不知道你为了他这么拼啊?”   盛小羽的暗恋在她们寝室内部不是什么秘密,她只是不太理解搞暗恋的人啦,明明长得也可可爱爱,怎么能为了喜欢的男人洗衣服、刷球鞋,还顶着烈日在这儿苦哈哈的搞什么后勤保障?   要是她知道这两个月衣服球鞋都白刷了,估计更不理解了。   盛小羽平时也常受到她们这样灵魂拷问,一般呵呵一笑就带过了,今天却猛然停下手,直起身问她:“小饼,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丁芮茜看她眼睛里泛着油油的绿光,不知发生什么事,怪害怕的,“什……什么问题?”   “你说,男生和女生互相表白之后应该做点什么?”   在经历了大一整年的考察之后,丁芮茜已经收割到男朋友一个,这种问题她应该有经验。   果然,她听完问题就倒吸一口气。   “周向远跟你表白了?”   “嘘嘘!”盛小羽连忙把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声音小点,“还没有还没有,我只是问问。”   “呵呵,你看那么多言情小说,要不是实战会来问我?”   盛小羽羞赧不已,脸上浮起红晕,“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快说。”我保证只告诉我想告诉的人。   盛小羽就把跟周向远的赛后约定和盘托出了。   丁芮茜听完,转身进了超市,出来的时候递给她一个亮闪闪的小纸盒。   “这啥,炫迈口香糖?”   “你再好好看看呢,老师。”   盛小羽终于在“超爽、超凉”的大字下面看到了安、全、套三个小字。   她差点就在33度的明大校园里当众自燃。   “不至于……我们不会……”   “怎么不会?”丁芮茜自信满满,“那个周向远一看就长了张重欲的脸,加上刚比完赛,万一又再赢了,肾上腺素狂飙,正是兴奋到不行的时候,小树林不能满足就会去酒店的,你可千万保护好自己。”   小树林?   酒店?   超出认知范围的事物果然连想象都十分费劲。   丁芮茜看她一脸不开窍的表情,觉得她一定是刷鞋把人都刷傻了。   这会儿还在帮人干体力活呢!   她啧了一声,又折回超市,不一会儿超市老板就跟在她身后出来,头发翘得更厉害了,看了看那一车物资说:“体育馆是吧,行行行,我帮你拖过去。”   see?适当的时候,施展一下女性魅力,多么重要!   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教会的,丁芮茜觉得自己只能帮她到这儿了。   她把手里的小风扇也塞给盛小羽,又从随身的包包里摸出一把精致无比的小折扇,一路扇着风走了。   盛小羽攥着那个小纸盒,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真要用上这个吗?她今天还大姨妈呢……   作者有话说:   新章评论都有红包噢~   今天微博@作者福禄丸子会有开新文的活动哈,送礼物和签名书哈~   另外,这周末会有双更!是不是应该收藏一下文和作者专栏了?   ( ̄ー ̄)人(^▽^) 第4章   傅春野蹲在地上做拉伸,左边两下,右边两下。   隔着老远就看到盛小羽站在操场边,四周没有一点遮蔽,最近的一片树荫都离她十万八千里,热辣的阳光就这么直剌剌落下来,她也不知道躲一躲。   她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露营车,准备好的运动饮料和能量棒全都在里头,再搭上个小桌板,把需要的部分先摆出来,方便队友们拿取,倒挺像那么回事。   跟昨天比起来,她今天脸色不太好,却有点飘飘然的快乐,看谁都笑咪咪的,像只傻乎乎的猫。   只有跟他的目光碰到一起的时候,猫会秒变小老鼠,瑟瑟的赶紧别开眼。   现在看起来,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但肯定不是在更衣室里。   拉伸和准备活动开始了有一会儿了,周向远才姗姗来迟。   自从他出现,她那个飘忽不定的目光忽然像是有了抓手,恨不得粘在对方身上似的追着跑。   傅春野站起来,拍了拍指尖沾到的灰。   刚才在体育馆更衣室的楼梯下面,他看到周向远跟一个女生接吻,手都从衣摆下方伸了进去。   很激烈。   这更衣室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这么多隐蔽的角落。   他一开始以为是盛小羽,但很快发现不是,那女孩比她高挑很多,还化了很浓的妆。   再看她在操场边练摊儿似的杵着,就更加肯定不是她。   周向远过去跟她说了两句什么,很快拿着两瓶饮料过来,递给他一瓶。   “队长,喝这个,天太热了。”   傅春野能感觉到周向远有讨好自己的意思。   他参加了两次4*100接力的校际邀请赛,两次都是冠军。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参赛,大三开始生活重心会向校外的实习和考研倾斜,社团的事务他会慢慢都退出来。   校运会结束之后,他就会从校田径队退出,不再跑4*100米接力。   队长的位子当然也会交给其他人,体育组的老师们会尊重队员之间的默契,不会过多干涉,因此谁来当新的队长,他的意见也就变得特别重要。   他知道周向远想当。   “你跟那个女生认识?”他朝盛小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周向远回头看了看,哦了一声,“她啊,她跟我是同一个地方考来的,不过她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明大。”   明大在全国都是最有名气的重点高校之一,每年在青州这种高考大省招收的学生用两只手数都有富余,能考上的都是天之骄子,但要复读考两次的,含金量跟他们这种一蹴而就的不能比。   言语中竟然有些轻视的意味。   “还有点时间。”傅春野抬手看了下表,“你再跟阿坤他们练一下交接棒吧,手感不好等会儿要出问题的。”   周向远说好,转身又跟其他替补队员嘻嘻哈哈去了。   傅春野看了一眼手中那瓶饮料,果然是橘子口味,顺手就递给了旁边的其他队员。   …   受邀参赛的各个高校都已经到了,操场上围观加油的人群越来越多。   校内比赛的项目已经全部结束,跑道也清空了,就等最后这一波决战。   盛小羽也已经放下自己的“小摊儿”,挤进了围观人群的最前排。   周向远他们陆续脱下罩在外面的长袖运动服递给她,她都照单全收,抱在怀里,也不嫌热。   她还悄悄把周向远的那件放在最上面,手臂收紧一点,仿佛就能闻到属于他的气味。   幸好她还没当着周围那么多人的面,公然把脸埋进衣服里吸吸吸。   那就更像变态了。   傅春野脸色沉了沉,朝她走过去。   “看来我昨天说的话,你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盛小羽的痴汉笑凝固在脸上。   这声音简直像一记直拳击碎少女最美好的憧憬。   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那是谁。   “学长。”她还是谄媚,“你说什么没听进去呀?”   “我让你准备的饮料呢?”   “饮料?饮料饮料……”   盛小羽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露营车上,习惯性的在脚边慌慌张张找饮料,找了一圈才想起来,“啊,你的饮料在我包里啊,你自己拿吧!”   她扭过身去,示意他从她背上巨大的双肩包里拿饮料。   后勤组之前下的订单里只有原味和橘子两种口味的运动饮料,她想着他昨天特意说了白桃口味,可能更喜欢喝白桃的,今天去教超接货的时候专门零买了几瓶,花的都是自己的钱。   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呢。   傅春野从那个把她压得后仰的包里拿出一瓶水,看到是白桃口味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   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有几缕细流顺着下巴流过,随着喉结的轻滚显得特别性感。   周围有女生尖叫。   盛小羽耸肩想要把声浪过滤掉一点,但完全就是徒劳。   现场的确有很多人就是冲着傅春野来的,她还在操场边上的时候就听过远处看台上一浪高过一浪的人声在叫他的名字——   “春野,加油啊!”   “春野学长,加油!”   他还真是人气选手啊,失敬失敬。   在场的观众可能十有八九都是冲着他来的,但她不是。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赛后约定,满眼就只看得到周向远一个人。   盛小羽的视线绕过他,继续追随着场地中间正在做热身的人影,只觉得傅春野真的好高啊,不止180了吧,要是看演唱会或者看电影,坐他后面一定很挡视线。   “水都不冰了。”   他那瓶水并没有喝完就扔回她怀里,迫使她又收回视线。   还要喝冰的啊?   三十多度一下午,当然不冰啦,她只是背了个书包,不是背了个冰箱啊!   盛小羽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找茬。   傅春野这时才脱下身上的运动罩衫扔给她,差点盖住她的头。   她不满地拉下衣服,眼前竟然一阵发黑。   “你是不是不舒服?”他蹙眉。   她摇头,“没事……你要喝冰的饮料是吧,比赛就快开始了,喝太冰不好。学长你先去比赛,比完了我保证有冰到透心凉的饮料提供,好不?”   “你不舒服就去休息,饮料不用另外买了,你书包里这些可以先放到我的储物柜里去。”   背在身上分量不轻,看她摇摇欲坠的,多少可以减轻点负担。   她眨巴眼:“复制的钥匙你不是收回去了吗?”   “我改变主意了。”他把自己那个86号的手牌递给她,“今天这件外套也要洗,洗干净之后可以像之前那样放进柜子里。”   盛小羽差一点就要答应了。   可转念一想,今天赛后她跟周向远把该说的话说完,单恋变成两情相悦,傅春野手里握有的她这个把柄也就不能算是把柄了吧?   “向远说你们今天比完赛后,他有话跟我说。”她腰板儿挺得笔直,体会到什么叫喜欢一个人,就是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今后我只能给他洗衣服和鞋子,也只能给他买饮料和零食了。”   不好意思啊,她也改变主意了,今后他休想再用这个来威胁她!   “噢,是吗?”   傅春野似乎是冷冷地笑了一下。   好在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缓慢踱步走回了场地中间。   他跑第一棒,一直在起跑器的位置反复做下蹲和起跑的动作。   盛小羽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把视线挪开。   直到比赛开始,他的目光也没再看向她这边。   最紧张的时刻终于到了。   发令枪响的时候,她差点忘了该怎么呼吸。   明大作为东道主在最外道,反倒让小羽在她这个位置看得特别清楚。   傅春野太快了,专业运动员般的起跑动作助推着他,像一道白色的光一般冲出去,看台和终点线上的人群爆发出浪潮般的喊声。   “加油,明大,加油!”   盛小羽也摇晃着手臂跟着大家喊,交接棒的时候明大已经领先第二名一整个身位,优势相当明显了。   “春野好棒啊啊啊!”   “学长超牛!”   是啊,超牛的。盛小羽抚着胸口,想的是等会儿比完赛,她还是去买点冰的饮料来,给他们庆功。   百米接力实在太快了,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到了最后一棒的交接。   前面三棒都挺顺利,最后一棒冲刺,只要周向远正常发挥就肯定拿下冠军。盛小羽的心又提了起来,周向远的名字还没喊出口,却看到最外道的跑道没人冲过来,旁边理工大学的队员一下就反超了。   怎么回事?她焦急的踮起脚尖,听到旁边嗡嗡的人声说到:“掉棒了!”   第四棒……周向远,掉棒了?   盛小羽当然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伸长了脖子张望,终于看到捡起接力棒后奋力追赶的周向远朝着终点线的方向冲了过来。   然而太晚了,其他三支队伍都已经撞线,明大史无前例的落到了决赛的最后一名。   周向远冲过终点的最后几步明显放慢,已经昭示着他的颓丧,羞恼愤懑之下,他将手里的接力棒重重往地上一扔。   盛小羽心情跟着比赛一道大起大落,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安慰他,就见有什么东西朝她飞了过来,一下子打在她的脑袋上。   又是眼前一黑。   只不过这次黑雾没有马上散去,而是像有千百斤的重量似的,压得她腿也软了,顿时就站不稳歪倒在地上。   那支接力棒,在塑胶跑道上反弹起来,直接砸向了她。   这接力棒怎么回事,受了诅咒吗?先是掉棒,现在又……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盛小羽身体软下去,周围的同学扶住她,远远就见有选手跑过来,打横抱起了她。   感觉是并不熟悉的身影啊——至少不是她最熟悉的那个,可又好像是认识的人,不是周向远……   谁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马上还有一更,不要漏看啦~ 第5章   盛小羽被送到了校医室。   意识有点模糊不清,听到门板被风吹得当啷一声巨响才醒过来。   她正平躺在校医室的床上,头上贴着降温用的冰贴,旁边还有个大风扇,呼呼对着自己送风。   身旁椅子上坐着的人竟然是傅春野。   见她醒了,他也没吭声,只是挑了挑眉,手里还把玩着一个小盒子。   那盒子看着有点眼熟,像炫迈口香糖。   盛小羽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果然还是糖,等到大脑电源全部接通以后才想起那要命的三个字,惊得一下就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傅春野的目光也从小盒子转移到了她身上。   “看不出来啊,你这人还挺有超前意识,走一步想三步,等人给你表白,连这种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惊讶地抬起眼,“你怎么知道?”   “看来你脑袋是伤的不轻,可能有脑震荡也说不定,否则怎么会连自己三十分钟前亲自说过的话也不记得了?”   “对啊,我、我就是失忆了!”   她借坡下驴的本事可真是一绝。   傅春野脸上表情仍旧淡淡的,仿佛他见过的失忆跟感冒一样多。   “你还给我。”   小羽脸色已经涨成了煮熟的小龙虾,伸手想硬抢,他稍稍一抬手就避开了。   “对捡到你东西的人,不是应该先说谢谢吗?还好是我捡到,不然换了其他人送你来医务室,看到从你裤兜里掉出这东西来,会怎么想?”   原来第一时间跑到场边,抱起她送医的人是他。   “谢谢。”她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叫。   羞涩,又有点委屈——为什么送她来的人不是周向远呢?   砸到了人,不管是不是他认得的,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到场边施救吗?   不过万一被他捡到这个,那更不堪设想了。   她正在想周向远去了哪里怎么没出现,就听外面有人大声说话,而且离医务室越来越近。   傅春野终于不再摆弄那个小纸盒,而是顺手塞进了自己运动外套的口袋里。   说话的人推门进来了,跟他们之间只隔一道白色的屏风。   “……校医都说她没事了,干嘛还要去医院?”   这是周向远的声音。   “敲到头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还短暂失去了意识,还是去医院做个CT比较放心一点吧……”   这是体育教学部的肖老师。   “医生说那是中暑和生理期引起的,又不是我的错!”周向远听起来已经是争得脸红脖子粗,“反正我不去,去了倒真像是我的错了!今天比赛掉棒发挥不好,我认了,可这种明摆着是意外的事儿凭什么也算在我头上?”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里,小羽的心蓦的一沉。   “不管怎么说,你不该把接力棒往地上扔啊……”   “那学校为什么要让闲杂人等站在场地附近,这不是影响比赛吗?我们本来就跑的最外道……”   “闲杂人等”四个字又精准刺中盛小羽敏感的神经。   她呼吸急促起来。   肖老师也有点生气了,“学校该负的责任一定会负,将来也要尽量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但今天是你丢出去的东西砸伤了人,这幸好还是我们自己的学生,砸到外校的怎么办,你这个态度,想背处分吗?”   一听背处分三个字,周向远就有点怂了,嘟囔道:“自己人就别计较那么多啊……送医院要垫付医药费的吧?我这个月生活费都花光了。”   这个月又是小长假,又是运动会的,他为了训练和比赛买了新鞋和运动服,跟一起比赛的队友们吃饭、K歌,早就入不敷出了。   傅春野这时突然开口道:“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外间的争论果然戛然而止。   周向远跟肖老师一起绕过屏风,走到她床边。   “盛同学……”   肖老师刚开口说了半句话就被周向远打断:“不是说了叫你不要来吗?你身体不舒服还逞什么能,后勤保障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就算非得到现场,也站远一点啊,赛场如战场懂不懂,你不站那儿不就没事了?”   “哎,你们认识的?”肖老师诧异。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她专门负责向我妈打小报告,我都上大学了,在学校什么大事小情家里都知道,全是拜她所赐!今天发生的事儿,你别转头又跟我妈说啊!”   “周向远,你少说两句!”   盛小羽抿紧了唇,脸色更惨白了。   周向远摔门而去。   他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其实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原来他是这么看她的。   心脏像被千斤重的铅块拉拽着,飞快坠入马里亚纳海沟。   她从不知道,原来人类的心情可以像她现在这样低落。   傅春野抱着双臂坐在旁边椅子上,默默看着这一切。   肖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就亲自出去把周向远追回来,却还是先忙着安抚小羽道:“今天输了比赛,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回头我让向远当面给你道歉。你先去趟医院,详细地做个身体检查,啊?”   盛小羽低垂着眼睫,摇头道:“我没事的,不用去医院。”   “那怎么行,要去的要去的,打到头可不是开玩笑,你都昏倒了!周向远不靠谱,我让其他人送你去……”   耳畔嗡嗡的,身旁的人又说了什么,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周向远摔门而去的那一刻,她心里有扇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她这场暗恋,到这里就该落幕了吧?   该怎么说呢,所爱非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喜欢的竟然是这么幼稚、冲动又没有责任心的男生。   她脑袋没事,但胸口闷闷的疼痛真是让她快支撑不住了。   仿佛过了很久,她听到耳边一个凉飕飕的声音问道:“怎么,你不会还要在这里等周向远来赴你们那个‘赛后之约’吧?”   肖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医务室里就剩傅春野跟她两个人。   “赛后之约”四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呜咽了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哭声惊动了校医,在确定她不是因为病痛而哭以后,又跟傅春野交代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她就被稀里糊涂的拉上了出租车。   “我们去哪?”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话也带着明显的哭腔,引得前排司机师傅频频看后视镜。   “医院。”傅春野没好气儿地给她拉好安全带,对司机师傅道,“去第一附属医院。”   不像一般男生看到女孩子哭就显得手足无措,傅春野表现相当淡定,她哭任她哭,只管不停给她递纸巾,半道儿就哭累了,不哭了。   两人坐在出租车后排,都不说话,中间像隔着楚河汉界。   盛小羽还在抽噎,哀悼她那刚刚死去的“初恋”。   她暗恋的时间其实不长,也就从上学期开始。当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存放在内心深处,连最亲近的人都没告诉过几个,现在却被刚认识没几天的傅春野知道了。   最糟糕的是,她误会周向远要跟自己表白,把这份期待也透露给了傅春野。   然后他见证了她揣着“炫迈口香糖”,又见证了她当场失恋。   现在还要负责送她去医院。   谁能懂,这种窘迫甚至超过了她刚经历的“失恋”。   她该跟他怎么说,才能让他把这一part给彻底抛诸脑后,当作完全不知道呢?   …   到了医院,下车后,傅春野在身后突然叫住她:“盛小羽。”   她刚停下脚步,他已经解开身上的运动服扔给她:“夜里降温了,穿上。”   “啊,不用……”   “还说不用,都冻傻了。你先找个地方坐,我很快回来。”   他走向门诊大厅另一侧的挂号窗口。   运动外套很宽大,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比赛的时候跟周向远的衣服一起都曾被她抱在怀里的。   盛小羽感觉有点别扭,刚想脱下来,旁边一个年长一些的姐姐压低声音好心提醒她:“小姑娘,你裤子后面弄脏了,衣服正好遮一遮。”   看人家比划的动作,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侧漏”了。   傅春野一定也是注意到了,才会脱下衣服罩在她身上。   他挂完号回来,见她一脸呆滞地盯着自己,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真被那根棒子敲坏头了。   急诊能做CT,但报告要第二天才能出来。   值班医生问了下基本情况,觉得CT也不用看了,“小姑娘你这不就有点贫血嘛,还有点中暑,例假来了是不是?血量多不多,平时来晕不晕?”   急诊也不像平时的普通妇科门诊,家属都不用在外面等的,傅春野就杵在她旁边,像监护人似的。   盛小羽已经麻木了,机械地摇了摇头。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她晕倒不会是因为头部受伤吗?”傅春野问道。   “头上连个包都没有,受什么伤呀!”医生又在她头上一通摸,非常自信,“没事儿,回去让男朋友给你买点好吃的,不要减肥节食。”   “他不是我男朋友……”   傅春野却很自然地接话问:“要吃什么才能补血?”   还是年轻人懂玩暧昧。医生笑笑,别急呀,现在就给你们开。   这就算结束了。   傅春野:“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拿药。”   他照例亲力亲为,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周全。   盛小羽在诊室外的椅子坐下,一口气泄了,疲惫感迎面而来。   作者有话说:   要说我们小野为什么看到女生哭这么淡定……   傅春野:毕竟有个作精的妈妈和姐姐。   傅年年:喂!   ╭(╯^╰)╮   今天的红包发给在本章评论的小伙伴哈。   双更是不是棒棒哒,明天还是双更~   爱我就收藏文文和作者专栏吧! 第6章   她又不由想起周向远,却全然不是之前暗恋时的种种记忆,而是他在医务室里说的那些话。   也许那才是最真实的他。   暗恋果然是海市蜃楼,她喜欢的只是一个自己塑造出的幻象。   “奶茶还是咖啡?”   傅春野回来,右手拎着刚拿好的药品,左手捏着两罐饮料。   盛小羽发觉,他虽然身材高大,步伐却很轻,像猫科动物,来去总是悄无声息。   “奶茶,谢谢。”   傅春野把奶茶给她,拉开手里那罐咖啡在她身旁坐下。   “你晚上有课吗?”   她摇头。   “那就喝完这个再走。”   奶茶是热的,小羽却没有打开,只是握在手里,还是忐忑得厉害,“那个,今天发生的事,你不会告诉别人吧,能帮我保密吗?”   傅春野瞥了她一眼:“你指哪一件事?”   她被接力棒砸倒,半个学校都知道了,不到明天就会整个学校都知道。那剩下的就是她暗恋周向远,误会对方要表白还准备了安全套,还有晕倒是因为生理期加中暑,中途血还漏出来弄脏了裤子……   所以到底是让他保密哪一个?   盛小羽很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全部。”   “那可就有点难了,我们今天刚输了比赛,结果赛后我人就消失了,其他人问起来我跟什么人在一起、去干嘛了,我该怎么解释?”   只要阐述事实,总难免有些细节会不经意就被说出去。   盛小羽就不吭声了,又是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坐在那里。   傅春野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罐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看着不远处空无一物的白墙。   “原来所谓的暗恋就是这样吗?”   像跟踪狂,又像田螺姑娘。   盛小羽低垂着眼睫,缓缓摇头:“你不会明白的……”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习惯了众星拱月,又怎么会明白她这种平凡人的求而不得。   “我的确不懂。因为我既没有暗恋过别人,也没有被人暗恋过。”   “怎么可能!”盛小羽猛的抬头,“你这种人肯定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啊!”   傅春野笑了笑:“我是哪种人?”   盛小羽不说话了。她连真实的周向远都谈不上了解,更何况刚认识的人。   “长得帅,成绩好,体育也有专长,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我,你是这么想的吧?”   这是什么超级凡尔赛发言……但小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确实有很多女生喜欢我,本院的、外系的、外校的……去买杯咖啡,也有不认识的白领找我要电话。她们都神通广大,不知从哪里找到我的联系方式,甚至还知道我的宿舍楼号码和课表安排,发消息表白、送礼物,或者干脆到楼下来堵我,要约我出去。但那都不是暗恋——说出来了,就不叫暗恋了吧?”   盛小羽一愣。   “她们没有为我做过什么,有的甚至素昧平生,只是在社交平台上偶然看过我的照片就给我发消息,希望我接受她们的感情,开始一段恋爱,好像这就是她们能付出的所有了。更有甚者,通过各种暗示想要我主动表白,理由是‘太主动不会被珍惜’。”   他似乎笑了一下:“爱情比快餐还廉价易得,还需要珍惜吗?”   还是说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人,就不值得被珍惜?   盛小羽震惊,学长你这算是心理阴影吗?   “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现在是在说你的事。”   怎么感觉她还同情起他来了,失恋的人明明是她自己好不好?   哎,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啊,她还一直以为,被很多人恋慕喜欢一定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情,没想到也会有烦恼。   傅春野又看她一眼:“既然这么难过,那就干脆告诉他你的想法好了。”   “不用了……我也没想过表白。”她讷讷说道,“当然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喜欢的人能发现我,回应我的感情,但他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没有被拒绝,这份感情就永远不会结束。”   很懦弱吧?说出口反而是更需要勇气的事,她远没有向傅春野表白心意的那些女生勇敢。   事实也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就算不宣之于口,该结束的还是会结束。   傅春野也说:“你这样挺好,但这世上没什么是永远都不会结束的。”   她现在懂了,所以这份暗恋也就到今天为止。   真是奇怪啊,她明明也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跑去表白,但脑海里那个恋爱的开关就是啪嗒一下子自动关闭了。   果然跟心动相比,还是心死的那一刻更容易被捕捉到,而且清晰的记录在脑海里。   她低头看到傅春野脚上的跑鞋,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学长,你是经济学院的对吧?你说,我跟周向远这样……我借给他的钱还能要的回来吗?”   他们这样的男生大概都喜欢运动鞋,周向远也不例外,脚上的鞋子常换常新,各种限量款、椰子鞋,一双就一两千,生活费常常拿来透支买鞋不够花,自然就想办法借。   “你还借过他钱?借了多少?”   “有两千块吧。”   “你哪来的钱?”   开玩笑,当代大学生,手里的钱能刚好够花都算很有财商了,更别说抠出上千块钱借给别人,除非在外面打工兼职。   盛小羽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我之前打工挣了点钱,存起来了没花。”   看傅春野一脸怀疑的神色,她赶紧解释,“你不要想偏了啊,是正经的工作!我在一个经纪公司做实习生,给一个艺人做过助理。她也跟你一样姓傅,傅年年,听过吗?她们那个女团还挺有名的……”   噢,原来是她。   难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原来是那个夏天在姐姐那儿见到的小尾巴。   这几年,大家到哪里都戴着口罩,一面之缘的人,可能压根儿记不住对方整张脸长什么样。   所以她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噢了一声,“那你问错人了,这种问题应该问法学院。我们经济学院都是研究各种市场模型、信息是否对称,法学院才研究个体的经济纠纷。”   其实盛小羽也就想起来顺嘴一问,爸妈早就教育过她,把钱借给别人的时候就要做好再也见不到这笔钱的心理准备。   她已经不指望周向远会还她钱了。   傅春野道:“你今天不是还号称失忆了吗?我看你什么事儿都还记得挺清晰。”   “这叫逆行性遗忘,越是时隔已久的事儿越是记得清楚,眼前发生的反而不记得了。”   她振振有词,还透着一点惨兮兮。   言外之意好像在说,她都已经不记得了,最好他也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忘记。   可惜啊。   可惜他又没失忆。   傅春野扭过头看窗外越来越深重的夜色,问道:“时间不早了,你走不走?”   “啊,走的走的。”   两个人又打车回学校,一路上傅春野像是在想自己的事,也不怎么跟她聊天。   盛小羽对他的冷静自持相当意外。   就像刚才那个话题,一般人听到明星的名号,尤其她还跟在人家身旁工作过,不是都会有点八卦性质的问几句嘛,他怎么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   年年姐她们的女团也算红极一时,这才刚解散不久而已,就已经失去年轻男粉市场了?   …   回到学校宿舍,已经很晚了。   室友孟菁华看到她,吓了一大跳:“你可回来了,没事吧?身上这衣服是谁的啊,周向远?”   盛小羽这才想起,忘了把傅春野的外套还给他了。   手再往口袋里一掏,那盒“炫迈口香糖”还在里头装着。   她窘得要死,咚的倒在床上,脸朝下埋进枕头里。   “喂喂喂,你倒是说话呀,别吓我!听说今天4*100米决赛的时候你受了伤,是被人从操场抬出去的。你说你参加个后勤保障,又不是运动员,怎么还能伤成这样……”   “我没事~”盛小羽声音像被压扁了似的拖得老长,“医生说我有点贫血,没事……”   “那你怎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眼睛还那么红,哭了?”   小羽突然翻过身,“菁华,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呃,这要从何说起?”   “就是,我以为今天周向远比完赛会跟我表白……”   孟菁华的八卦之魂立刻觉醒了,盘腿坐她床上:“啥情况啊,展开说说呗?什么叫你以为啊,那他到底表没表白?”   小羽摇头。   她把今天操场上发生意外的来龙去脉,包括周向远怎么激情扔出接力棒砸到她,又怎么在医务室口吐芬芳让她心灰意冷的,都讲了一遍。   孟菁华气炸了:“他怎么这样啊,这么没担当!”   意外事故可以不追究,但好歹该说句对不起,送人去医院吧!   “咦,不对呀,那你身上这衣服是谁的?最后谁送你去的医院?”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可是拎着印有医院字样的塑料袋,里面还装着药呢!   “唔,一个学长。”   她支吾过去。孟菁华是经济学院的,百分百听过傅春野的名号,刨根问底甚至误会什么就不好了。   盛小羽感觉自己真是天生的角落生物,最好不要跟这些风云人物扯上半毛钱关系。   正说着,手机有短消息进来。盛小羽抓起一看,竟然显示是傅春野发来的。   她什么时候加的他微信?难道是之前在车上哭的稀里哗啦那会儿,他拿她手机加的?   微信名小野,头像是一只温柔暴力熊。   hi,我是傅春野。   打招呼内容而已,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大概是怕她不知道他是谁。   盛小羽连忙输入:【不好意思,你的衣服还在我这里。我会洗干净后还给你的。】   小野:【不着急,药记得吃。】   药……她拿过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塑料袋,今晚去医院的病历□□也放在里面。   这么贵!   盛小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个CT报告还没看着呢,原来这么值钱!这几盒药也不便宜。   她今晚压根儿没付过钱呀,那费用是谁垫付的,只能是傅春野了。   【今天去医院的费用是学长垫付的吗?我会马上还给你的!】   小野:【没事,肖老师说学校会报销。】   报销也需要时间,垫付出去的都是现金流啊,可能是人家的生活费呢!   盛小羽坚持要把钱给他。   那头过了好久才回:【你先把衣服洗干净还给我。】   【没问题啊,明天下午第二节 课后,你有时间吗?白楼门口,我把衣服拿来还给你。】   盛小羽刚瞄了一眼课程表,明天下午她正好有大班课在梯教,正好就在白楼对面。   小野:【可以。】   【好的,那到时候见,今天太感谢你了。】   【嗯,晚安。】   傅春野回复消息的风格跟他本人说话一样,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甚至也不带任何emoji的表情,更别提表情包了。   不了解的话,会觉得有点冷淡吧?   盛小羽长吁一口气,刚跟他聊完,联系人里出现了一个红点,竟然又有新朋友要添加她为好友。   验证信息只有三个字:周向远。   盛小羽愣了一下,下意识点了拒绝。   刚在医院里候诊的时候想起他在医务室那些话,气不过就把他给删了。   她很少这么情绪化的,都有点不像她了。   既然要断念想,就断得干净一点,她觉得这样也好。   “谁啊?”孟菁华见她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探头过来看。   她摇摇头。谁也不是,希望今后就仅限于同乡和路人甲,仅此而已了。   “洗衣房还开着吧,我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盛小羽拿起那件运动服外套跑了。   …   第二天下午是西方经济学,几个小班混一起上,听得人昏昏欲睡。   最要命的是,老师还拖堂了。   下课后上百号人涌出教室,盛小羽冲在最前面,生怕让傅春野在白楼门口等太久。   要知道她平时都是慢慢悠悠收拾完东西,才跟在人潮的尾巴上走出来的,从没像今天这么速度。   白楼一层和地下是学校的剧院和报告厅,门前有长长的楼梯,跟主楼直角直边的设计连成一体式的几何美学,是明大最标志性的建筑。   站在阶梯高处,视野很好,所以也是等人碰头的好地方。   今晚剧场似乎有新上映的电影,很多人跟她一样,下课就赶过来,人来人往的,比平时要热闹。   她没见傅春野的人,倒是跟周向远碰了个正着。   他旁边还跟着个女生,妆容精致,长发过肩。   周向远看到盛小羽也是一怔,劈头就问:“昨天你后来到底去医院了没有啊,花了多少钱?”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为他去打胎了呢!   盛小羽默默翻了个白眼:“跟你有关吗?反正也不是你付钱。”   “我是怕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为这几个钱又把事情捅到我妈跟前去。”   小羽内心已经气得跳脚了,为了不在他跟前又失态,打算走为上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他却拽住她,“等等,你把微信加回来。”   昨晚也是他主动发验证来,要求重新加好友。   “你不是怕我监视你一举一动吗?加回来干嘛?”   这下轮到周向远语塞了,他是被体育教研部要求向她道歉的,要有理有据能看到书面文字那种。否则就算不会给处分了,也轻则赔钱写检讨,重则取消期末的评优和奖学金。   可他现在总不好当面说,我加你微信是为了说对不起。   这时他身旁的女生开口代他解释:“你别误会,向远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们昨天刚决定在一起了。就算他要加你好友,也一定是为了公事,没有其他意思。”   小羽怔了怔。   虽然“喜欢”的那个开关已经关上了,但骤然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还是挺扎心的。   她看向周向远道:“昨天你说赛后有话跟我说,不会就是……”   “对啊,就是想告诉你我跟灵灵在一起了,你要是在校园里碰见了别太意外,也别急吼吼的告诉我妈。”周向远看了她两秒钟,“你这什么反应啊,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盛小羽脸色由白转红——他知道了?谁告诉他的……傅春野吗?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尽管只是萍水相逢,才认识了一天的人,但她不愿相信是他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   周向远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们后勤组的人果然说的没错,你就是为了去看我比赛才那么积极啊!你受伤不会也是装的吧,就为了吸引我注意?”   哦,原来是后勤组的人。   无论是谁,至少不是傅春野告诉他的,她为刚才怀疑他而感到抱歉。   周向远的新女友已经宣誓占有般牵住了他的手,像是生怕她明抢似的。   不至于,真不至于。   曾经喜欢的人在这一刻甚至变得有些面目可憎。   这个叫灵灵的女生似乎也嫌他说太多不该说的了,有点语重心长地劝小羽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其实可大可小的,我常年参加羽毛球社团,跟体育部的老师也很熟了,好说歹说,他们才同意只要向远给你道歉就既往不咎,否则就要受处罚。你要真喜欢他,就该为他着想,别让他因为昨天那件事影响个人评优,今后你们还可以做朋友。”   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刚才得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有那么一丝失落,但现在小羽反倒庆幸自己先下了决心放弃这段暗恋。   她不想跟他们纠缠,刚拿出手机准备加回微信,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盛小羽。”   傅春野单肩挎着书包,慢慢沿着台阶走上来。   周向远还有点懵,“队长你怎么来了?”   傅春野没理他,径直走到盛小羽跟前:“不是说请我看电影,票呢,买了吗?”   啊?   盛小羽比旁边两个人还要震惊,但在对上傅春野眼神的刹那居然不自觉的试着配合道:“票……票已经买好了,在我口袋里。”   她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起来就像是攥着电影票,随时会拿出来的样子。   其实她攥了满手的汗。   “嗯,那走吧。”   傅春野很自然地在她肩上虚揽了一把,就像两个人真的早就说好了来看电影一样。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周向远道:“对了,今天体育课上,听肖老师说你要道歉但是微信被删了?”   周向远指着小羽,“还不是因为她……”   “那这样,”傅春野不等他说完,对小羽道,“他不是还欠你钱没还吗?你打开微信收、款、码,欠了多少金额设置好,让他转给你,付款备注能写十个字,写道歉的话够了。回头把截图发给体育部的老师看,应该就可以了。”   还有什么比道歉的同时还打钱更显得有诚意呢?这样钱也还了,道歉也说了,一举两得。   微信就不必加了。   盛小羽都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简直是个天才计划!   刚才还想厚着脸皮问周向远呢,她可以不喜欢他,但借的钱能不能先还给她……   周向远僵在原地,脑子里一时糊成一片,忘了该说什么,下意识地说了句,“可我现在没钱。”   “那就等你有钱了再打,直接手机转账给她就行,那个也能加备注,也不用加好友。”   他以眼神征询小羽意见,她当然是猛点头。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电影要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等他们走远一些,灵灵才回过神来:“那个、那个不是经济学院的傅春野吗?据说他是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敢跟学院院长叫板的……他们俩怎么认识的啊?”   “我哪知道。”   周向远还没从突发状况里回过神来,但看着那两人肩并肩的背影,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   傅年年:你说谁失去男粉市场?   傅春野:我才不是她的粉,勿Q。   有点不好分章节,今天两更就合一起了哈~   新章评论仍然有红包,亲们元宵节快乐~ 第7章   盛小羽紧跟着傅春野走进白楼大厅里,一次也没敢回头。   身后那两人应该没有追上来吧?应该没发现他们演的这出“空城计”吧?   她连今天放哪场电影都不知道,更别提买什么电影票了。   走到放映厅门口,前面就是检票的工作人员了,实在没法再装下去,她低声对身旁的傅春野道:“差不多了吧,我想他们应该看不到这边了。”   “别回头,容易露怯。”   傅春野似乎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她只好又亦步亦趋地跟:“可是,学长,我们没有票啊……”   话音未落,修长白净的手指就夹着两章粉色的影券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我这儿有。”   盛小羽嘴都差点合不上了,“哪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哪个社团赠送的吧,今天过期。”他把票递给工作人员,“反正来都来了,不如用掉吧,别浪费。”   盛小羽一时都忘了她跟傅春野约到这儿见面是干嘛来的,反正眼下是变成看电影了。   好在特殊时期,影院两个座位之间都必须间隔至少一个座儿,他们坐在一起也可以看做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刚好邻座,不会让人产生什么遐想。   但刚才那样在周向远他们面前堂而皇之说两人是来看电影的,就已经惹他们怀疑了吧?   “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应该会误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才会约我来看电影,以及去看昨天的比赛。”傅春野仍然是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我其实没关系,还是说,你觉得应该让周向远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他?”   “不不不!”她连连摆手,“他就这样误会比较好,何况他都有女朋友了。”   她已经所“爱”非人,就别让她再继续当傻瓜了。   “但这样……真的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哪方面的困扰?”   “比如……刚才那样,会不会影响你跟周、周向远之间的关系呢?你们毕竟还要一起比赛。”   “无所谓,我跟他本来也不熟。接力赛去年跑完我就说过今后不会再跑了,要不是今年校队实力跟不上,我也不会加入。”   所以失利这种事在他看来不全是意外,而是周向远他们实力本就差一截吗?   “我没有女朋友,所以这方面你也不用担心。”   而且恋慕他的人很多,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就算她真是其中之一,也不会太显眼,这个道理她明白的。   “你在这里看过电影吗?”傅春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啊?噢,没有没有,我只听他们说起过,自己还一次都没来过。”   听说学校的剧场放映效果挺不错的,近期新上的电影总有一些会给到高校同期放映的版权,十块钱就能买一张票沉浸式体验,算是身为当代大学生的福利。   只不过她又没有男朋友,一个人来看电影,孤独等级未免太高了。   傅春野大概是那种常常会收到观影邀请的人吧?来自喜欢他的女生,或是需要他效力的学生会和社团。   没想到他却说:“我也是第一次。”   “不会吧,学长你都大三了,也没来过吗?”   他没说话,灯光就暗了下去,电影开场了。   盛小羽很快就被剧情给吸引,几乎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   中途她哭了好几次,谁能想到明明是个动画片,居然有这么密集的哭点?   当然也可能是她泪点本来就低,又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暗恋”,需要这样一个宣泄的出口,好好哭一场。   哭得多了还有点口渴,等拿出自带的水杯才发现,杯子里的水已经在西经课上喝光了。   旁边从黑暗中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傅春野胳膊很长,直接将水塞进了她的肘弯里。   “说起来,你昨天要让我喝上冰水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吧?”   他凑过来说话的声音很轻,混杂着电影的音效,她竟然听得相当清晰。   她转头急于辩解和道歉,想说等会儿出去就请他喝,却看到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在座位上,目光看着荧幕。   他真的很高,为了不挡着后排人的视线,身体特地往下滑了不少,还要避免长腿顶住前面座椅导致前排的人不舒服,多少有些束手束脚。   这就是他不爱来影院的原因吗?   其实傅春野一直在黑暗中默默观察她,即使隔着一个座位,也能感觉到她哭的很厉害。   开始可能是因为剧情,后来越来越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了。   电影挺精彩,100多分钟,看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盛小羽也擦掉最后的眼泪,努力收拾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因为电影感动了,而不是别的什么。   “你觉得好看吗?”傅春野问。   “好看,国漫之光啊,现在剧情和技术都越来越好了,这部色彩也很特别。”   “是吗?”   “学长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一般,故事讲的有点混乱,而且最后要靠一个陌生人的牺牲来完成自我救赎,不太高明。”   盛小羽抓抓头发,笑了笑:“这样啊,我还觉得挺感动的,哭了好几次。”   傅春野已经另起话题:“你好像挺喜欢动漫?”   看她手机壳、书包上,都有动漫周边的影子。   之前说的做门禁卡,也是她自己帮人画头像作为增值服务。   “嗯,从小喜欢看,后来也抽空去学过一点画画,算是兴趣爱好吧。”   她走在傅春野前面,两人说着话,渐渐落在退场人群的最后。   其实她还是有点怕,怕再碰见周向远他们,让身边帮助自己的人也跟着难堪。   “谢谢学长你刚给我的水,昨天在医院也是,还让你买饮料给我。我请你吃雪糕吧!”   他抬腕看了下手表上显示的气温:“雪糕就不用了,今天降温,现在外面只有15度。”   “那……要不我请你吃饭?或者宵夜?我都可以的,别跟我客气。”   算是兑现昨天要给他送上冰水的承诺,还有,感谢他今天的解围。   可她应该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心情吧?   傅春野没吭声,默默又走出好远才停下。   盛小羽抬眼看了看,才发觉两人走到大楼后面来了,现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奔食堂去吃晚饭了,四周都没什么人。   她当然不会以为傅春野对她有什么企图,她在他眼里是个被暗恋打得头破血流的花痴,不怕她就不错了。大概他也不想被太多人看到跟她从电影院出来,才走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   外面的确有点冷,她今天终于想起加了件厚实的外套,傅春野似乎只穿了件宽松的卫衣,下搭牛仔裤。他衣品很好,穿什么都很好看就是了。   “啊,差点忘了!”她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昨天他借她穿的那件运动外套,“这个还给你,我洗干净也烘干了,真的谢谢。”   傅春野伸手接过来,衣服不仅洗干净了,还叠得很整齐,外面用浅粉色卡通图案的自粘袋包裹得好好的。   如果今天是拿东西给周向远,她也会这么用心吧?   或者应该说,她这些充满少女心思的小细节,原本就是为了喜欢的人而准备的。   盛小羽其实有点尿急,看完电影出来就该去厕所的,碍于傅春野在身边没好意思去,这会儿冷风一吹更急了,看他拿着衣服站在那里,神色不明,不说要走,也不说接下来要干嘛,不由两只脚在地上掂了掂。   “学长,你……还有事儿吗?”   “本来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儿,你说吧。”   傅春野看她眼泪已经风干,整个人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又急吼吼的像是要赶去哪里,觉得自己好像太冲动了。   “算了,不用了。”他拿着衣服转身要走,“你回去吧,不用你帮忙也可以。”   “别啊!”盛小羽拦住他,“不是你说的嘛,来都来了,就让我帮忙吧!这两天你帮我这么多忙,今天还让我白嫖一场电影,有事儿不让我帮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可能会很久。你确定?”   她使劲点头。   “你很擅长暗恋这件事?”   咦,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她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最后到大学,对有好感的人从来都是放在心里,默默观察、默默在意的,要说擅长,也算吧?   难不成,他是暗恋什么人想让她帮忙?可他昨天不是才说,他从没暗恋过什么人,也没有被人暗恋过吗?   “算……擅长吧。”她战略性喝水,都忘了自己正尿急呢,干笑道,“这个能怎么帮到你啊?”   傅春野道:“从今天开始暗恋我,就像你暗恋周向远那样。”   噗!盛小羽一口水喷出老远,差点把刚还给他的干净衣服又给弄脏了。   作者有话说:   傅春野:第一次在学校看电影(记在小本本上)㥋蒊   观察报告这就要开始喽~   新章评论还有红包的哦! 第8章   非正式的社交关系市场模型受情感影响,但同样无法跳脱其他市场行为的供求逻辑。【注1】理性和非理性的博弈构成爱情这一母题的迷人之处,就连王尔德也说,浪漫的本质在于不确定性。   ——摘自傅春野《暗恋观察报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话到底谁说的来着?   盛小羽脸贴在桌面上,浑身瘫软,生无可恋。   既然信誓旦旦答应了帮忙,就没有反悔的可能了。   从今天开始暗恋我。   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句话真的是从傅春野嘴里说出来的。   他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冷静的呢?都感觉不到一点情绪波动。   她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书,难道说学经济学的都是绝对理性的人吗?   她回头看了看孟菁华,这人听金属摇滚,戴着耳机正嗨到不行,倒是看不出一点理性的迹象。   她在耳机上轻轻敲了敲,孟菁华拨开甩了满脸的长发看着她:“怎么了?”   “想问问你啊,你们经济学院是不是有一门课叫社会心理与经济学啊?”   孟菁华想了想:“专业选修课吧,好像大四才有。有些大三的学生绩点高,有学分溢出的话也会选,据说比较有意思,跟研究生课程有重叠,将来也会用得到。”   “你知道课上讲些什么内容吗?”   “那当然是不知道了,而且一两句话肯定也讲不清楚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要帮人完成一个调研的项目,跟这门课有关的,所以想问问。”   “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具体的课题是什么呀?”   盛小羽突然脸红:“我也还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只是不能说,傅春野也不让她跟其他人说。   孟菁华盯着她看了几秒,怒道:“谁让你帮忙的,不会又是那个周向远吧!”   亲爱的小羽,三只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真的哪儿哪儿都是,真犯不着为了这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啊!   “不不不,你误会了,不是他!”   噢,对,他也没资格选这门课啊……   “那是谁啊?”   话没聊完,同寝室另外两个人牛慧和丁芮茜回来了,她们跟孟菁华约好了一起去澡堂洗澡,看小羽也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我今天就不去了,还有点书要看。”   “这么用功,期中考不是还没到吗?”丁芮茜拿起她桌面上的书,念到,“《不确定世界的理性选择》、《噪声:人类判断的缺陷》、《赢者的诅咒》……小羽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不看小说,改看这么高深的专业书籍了?”   可这也不是新闻专业书单上的书啊。   她们这间寝室,丁芮茜跟小羽一样同属新闻系,牛慧生物系,只有孟菁华是经济学院的。   孟菁华凑过来:“等等,塞勒那本《赢者的诅咒》?”   “对啊,你知道?”   “开玩笑么,行为经济学之父,诺贝尔奖得主的代表作啊!这是我们专业的必看书目,小羽,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有兴趣?是打算辅修啊,还是干脆考试换专业啊?”   明大每年有少量校内转换专业的名额,要通过难度很高的校内考试,还对绩点有要求,通过者寥寥。而且那个考试应该在大一下学期期末就考完了吧,现在也来不及了啊!   “不不,这是人家借给我的,我就随便看看。”   联想到两人刚才没聊完的话题,孟菁华像是嗅到一点不寻常的气息,但没有马上追问,快速把毛巾塞进提兜说:“不是要洗澡嘛,走了走了,去晚了人多!”   三人很快关上门离去,宿舍又恢复了安静,盛小羽重新坐回书桌边,捡起才翻看了几页的书籍。   傅春野建议她从《噪声:人类判断的缺陷》这本读起,因为刚出版不久,也是塞勒的作品,却相对好读。   说是新书,书页其实已经有了阅读的痕迹,做了划线和批注,笔锋锐利,却很简洁,也一点没有破坏书页,感觉是个很有主见又很温柔的人。   暗恋调查报告。   “暗恋调查报告,我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完成,需要你帮忙。”   傅春野说出这个名词的时候,她还没从他上一句“从今天开始暗恋我”当中缓过神来。   社会心理学是一门怎样神奇的学科,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人们的各种心理,需求、欲望、冲突、博弈,促使我们做出各种各样的决策,同时衡量成本,择偶与婚姻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   书上是这么说的。   观察一个人喜扆崋欢另一个人的种种表现,就能分析出他们做出决策时是否理性或者偏离理性多少。   他要知道暗恋的人通常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想些什么,这些都要由她来告诉他;同样的,被暗恋对象会做出什么反应,有怎样的感受,最终会做什么决策,需要他在这个过程中去体会。   盛小羽挠挠头,总觉得学经济的人好了不起,她一向以为古往今来被人讴歌的爱情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呢。   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是孟菁华去洗澡的路上发来的:【忙碌起来,去做你觉得对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全力支持你!(比心)(比心)】   盛小羽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其实这两天她得到的关心和帮助,比她失去的东西要多。   她也的确应该振作起精神,不能为了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陷在自怨自艾的泥沼里。   …   经济学楼,202教室。   盛小羽对着手机里的信息查看好几遍,确定是这间教室无疑,才小心地从后门溜了进去。   课还没开始,上课的学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她坐在门边最后一排,粗看一圈,并没有看到傅春野。   他真的选了这门课吗?还是说今天不来?   她给傅春野发了条消息:学长,我来蹭你们的社会心理学课,你今天不上课吗?   那边很快回复:你在教室?   【对啊,经学楼202,是这间没错吧?】   【嗯,我五分钟到。】   盛小羽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   尽管知道大学里上课,尤其这种选修课,学生彼此之间应该都不认识,但看起来这课挺受欢迎的,坐得比较满,万一不让蹭课她就要被撵出去了。   傅春野是上课铃响过之后才进来的,后门已经关了,他只能从前门进。   他没跟老师打招呼,甚至没有任何抱歉的神色,且绕过了第一排空着的位置,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   班里的学生纷纷看向他,周围有窃窃私语声:“那不是傅春野吗?他也选了这个课?从来没见过呀!”   “第一节 课点名的时候来过的,后来就没怎么看见了。”   “简直我们女生福利,下节课我要叫我室友来蹭。”   上课的老师姓蒋,四五十岁年纪,相当儒雅斯文的学者风范,看到他似乎顿了一下,没多说什么,继续翻动课件讲课,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盛小羽眼看着傅春野走到了她旁边的座位,将书包扔在桌上,跟她挤着坐那条双人的椅子。   她赶紧往旁边让了让,好让他坐得宽敞点。   傅春野并没有跟她说话,背靠着椅子,手还插在口袋里,默默看着前方黑板,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跟她之前感受过的那个有点冷淡,却克制而有礼的傅春野是完全不同的。   盛小羽心里有点不安,是她惹他生气了吗?刚才是不是不该给他发消息,或者她今天根本不该来蹭这堂课?   其实课还蛮有趣的,购物节马上要到了,老师就从信念和预期讲消费心理,讲人们为什么喜欢买贵的东西。   盛小羽没什么理论基础,但也听懂了大半。   老师讲得很好,也很乐意跟同学交流,下了课仍被同学围在讲台上讨论问题。   傅春野没起身,像是没打算要走的意思,但她坐在门边,挡住了后门,只得一下课就站起来把门打开,像迎宾似的恭送各位上课的学长学姐离开,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坐回前面一排的座位上。   好在不用跟他挤着坐一条长椅,也不会让人误会他们是成双成对来上课的了。   “你身体已经好了?”   他终于跟她讲了第一句话。【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啊,好了好了。那天还忘了告诉你,CT报告的电子版也出来了,好好的,没有颅内出血什么的。”   “原来脑子没坏,那为什么跑来蹭高年级的课?”   他还真有刻薄的一面呢……   盛小羽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声音低了又低:“上回你说要我帮忙完成的那个调查报告,不就是社会心理学课的嘛,我就想过来听一节课试试。”   “你怕我是胡诌骗你的?”   “也不是,暗恋本来也会打听对方上什么课,悄悄跟着选或者去蹭课,好制造偶遇的机会呀……”   她声音越说越小,傅春野的神色却和缓了不少:“这么说你是考虑好,要帮我这个忙了吗?”   “只要不署名就行。”   否则也太丢脸了吧?   “但是如果论文在学术杂志上发表,把你放在作者栏里,毕业评优和奖学金都会有很大幅度的加分,也不要吗?”   盛小羽差点哇出声。   “真的可以吗?”   本科就在学术杂志发论文,那都是校园传说,只属于金字塔顶的那一小撮精英,她想都没想过的!   “如果能发表,当然可以,本来就有你的功劳。”傅春野扬起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们要不要来个约法三章?去哪里说话比较方便呢?”   食堂、图书馆人都太多了,傅春野又太耀眼,大白天的走到哪里很难有人不注意。   “就在这里说吧,这个教室下节没课,等人全部走了就行。”   讲台上好学的弟子终于慢慢散去,蒋老师收拾好课件和书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又看了一眼教室后排的傅春野,才缓步离开了。   盛小羽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本,翻开写下“社会心理学——蒋老师?”的字样,然后在后面又写——可能会挂科。   作者有话说:   【注1】参考《牛奶可乐经济学》罗伯特·弗兰克著   新章评论继续送红包哈~   恋爱婚配跟经济学的关系并不是小野胡诌的哈,《牛奶可乐经济学》就有一整章是讲这个问题,也比较浅显。行为经济学是近些年相当热门和前沿的学科,实用有趣,阅读学习门槛也不高。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汪丁丁教授的《行为经济学讲义》,微信读书体验卡免费就可以读。 第9章   “这是什么?”他从她手里夺过去,很稀奇地看看封皮,又看看内页,纸面上写的专业、身高、生日、星座都跟他的吻合,但被写在最后一页上,第一页开始就是这句可能会挂科。   “这写的是我吧,为什么觉得我会挂科?”   “因为感觉你好像不怎么来上社会心理学这门课,其他人看到你出现还挺惊讶的。但任课那位蒋老师又像是认得你,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这种情况,会影响平时分的吧?万一平时分占比很高,有的老师又很在意出勤率,就可能在期末不给过。   “挂科倒不至于。”   “那为什么选了这门课又不来上呢?”   感觉他应该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会无故缺课的呀!   傅春野的神情有点微妙,就像一开始走进教室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没回答,扬了扬手里的本子:“你还没说呢,这到底是什么?”   “暗恋笔记呀,记录暗恋对象的个人资料和一些小事,快还给我!”   盛小羽伸长了手去抢,虽然明知暗恋不是真的,但这样的东西让当事人看到还是很难为情。   “我以前听说,暗恋就像跟踪狂,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话虽这么说,傅春野却并没有笑话她的意思,抬高胳膊逗了她两下,就把本子还给她了。   “为什么要写下来呢,如果真是喜欢的人,这些东西不是都会记在心里?”   “非虚构写作第一要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盛小羽晃着手里的笔杆,“这是我们专业课老师说的,她说要当好记者,首先就要学会记录。虽然现在有手机、ipad这些东西,但我还是喜欢用笔写下来。”   “可是个人信息为什么要写在最后,一般不都是写在第一页?”   “自己用的当然是写在第一页,可这个……不想被别人发现的话,就要隐蔽一点啊!”   盛小羽指了指最上面空出来的地方:“学长你名字的地方我都没有写,要想好用符号或者昵称来代替,拼音首字母都不行。”   这样就算本子丢了,被人捡到,也不会对号入座,至少不会伤害到被暗恋的那个人。   傅春野看了她一眼。   “笔给我。”   他从她手里接过黑色的水笔,在应该写名字的地方画了个毛球一样的圆。   “这是什么?”   “椰子。”他答道,“野和椰差不多,可以指代我。”   “画得好丑……”   “……”   “哈哈开玩笑的,学长你是灵魂画手呢嘿嘿!”   傅春野拿笔继续在旁边画:“我不太擅长画画,本来觉得叶子也不错,野和叶也谐音。但又觉得可以用羽毛来指代你,叶子和羽毛容易分不清楚,还是椰子比较好。”   他果然在旁边画了一根羽毛,的确有点像片叶子,但已经画得挺不错了。   盛小羽心底微微一动。   她在那个圆的顶部加了一条线,左边再加个三角小伞,右边加个吸管——这就真的很像椰子了,度假风的椰子。   傅春野表示满意,又很认真地更正下面的信息:“身高是184啊,不是183,还有体重,63公斤……”   她没有查到的资料,他都一一补充完整。   盛小羽其实也没搞明白,他们明明是要讨论约法三章的,怎么就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耗费了那么多时间。   当然也没有出现她想象的,他作为被暗恋的一方对她颐指气使,要她当牛做马的那种情形。   尤其是他也用了符号来指代她,让她很感动,她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出现在暗恋笔记上,哪怕只是一根小羽毛,也可能被别人在意。   傅春野已经能很熟练地画出那个椰子了,在第一页她写的社会心理学几个字前面的空白处画上,又翻过一页去,才问道:“你不是要约法三章,已经想好有哪几条了吗?”   盛小羽想了想:“你有什么讨厌的或者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吗?比如像今天这样来蹭课,或者到你上课的教室附近,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会尽量避免的。”   “没有。”   他什么时候觉得不舒服了?   “约法三章是你提的,主要是为了约束我吧?你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不用考虑我。”   盛小羽摇头:“我也就随便一说,其实我知道学长你人很好,送我去医院,又帮我解围,说是让我帮忙做调查报告,实际上还要给我署名作者的权利……好事都让我占了,我是怕你吃亏。”   “单方面不需要我回应的感情,我会吃什么亏?”   “比如……”她使劲想了想,“比如这期间你喜欢上一个女生,要跟对方在一起,还有人在暗恋你,就有可能给你们带来不好的影响啊!女朋友会生气的吧?”   “这个调查报告完成之前,我不会交女朋友。”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我说到就一定能做到。”他回答得相当坚决,“作为对等的条件,你在这个阶段也不能喜欢其他人,能做到吗?”   “嗯!”   “真的?”他试探道,“假如周向远这时候跑来说要你做他女朋友,你会怎么做?”   “怎么可能,他不会喜欢我的……”盛小羽说起这个人还是有点丧,“你看到那天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吗?那就是他喜欢的类型,长发飘飘,胸大高挑,穿戴也很时尚的……他一向就喜欢这样的。”   只不过她自己心存侥幸,希望有机会而已。   “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个暗恋笔记,他也有吗?”   看她神色又黯淡了一些。   傅春野道:“看来是有了。”   他就不该问。   小羽摇头:“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决定不喜欢他了啊!感情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是转瞬即逝的。”   “那他的那个笔记怎么处理?”   “撕了,扔了,烧了,怎么都行。”小羽见他盯着那个小本子,连忙解释,“不过你放心,这个本子是我新买的,绝对不会跟他那个混在一起!哎,现在这么一个A6的小本都要十几块钱了……学长你给报销吗?”   说起来,这个也是需要明确的问题,做课题和项目期间产生的大小费用怎么算呀?   “你缺钱吗?”傅春野问。   “还好,我每个月生活费还能有点结余。”   “嗯,那我用等值的东西跟你交换吧。产生了花销的东西,我用其他你需要的东西跟你换。”   那不就像情侣之间互相送礼物一样了吗?   盛小羽愣了愣,连连摆手:“哎,我开玩笑的,哪有暗恋的人计较这个的!其实也花不了什么钱的,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我不是开玩笑。”傅春野神色郑重,“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可以跟我说。”   一下子要说缺什么,还真是想不起来。盛小羽绞尽脑汁想了一圈,“噢,我有时候不是会画画嘛,铅笔用的差不多了,因为是6B、8B这种绘图铅笔,学校超市也买不到,所以……”   “我明白了,下次我看到会帮你买,还有吗?”   她摇摇头,托着下巴像盯着实验室小白鼠似的盯着他看。   傅春野有点局促地摸了下脸:“怎么了,我脸上沾了墨水?”   “不是。”她嘿嘿一笑,“你平时对人也这么温柔,有求必应吗?怪不得那么多女生来表白,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喜欢上你。”   “我性格很差的,也很多人讨厌我,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也不要像其他女生一样,否则忍不住表白心意,这个调查报告就没法继续了。”   “不会不会!”   否认的太快,傅春野脸色沉了沉。   盛小羽又连忙解释:“我知道你不喜欢没有感情基础的表白,更不喜欢被诱导表白,这个我心里有分寸的。只不过,你这个调查报告到什么时候截止呢,总要有个期限吧?”   整天让她对着这么张神颜,就算演戏也可能假戏真做的吧?万一真的跟在他身后成了习惯,又注定不可能得到回应,那岂不是又要失恋一回?   这种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恋情,她可不想再经历了,毕竟新年一过,她都要到法定婚龄了啊,只想跟普通人来一段平平常常的普通恋情。   “这个学期……”傅春野说着,见她抬起头,又话锋一转,“都过了一大半了,整个调查报告完成大概要到下个学期。这个问题其实本身也是调查的一部分,最后决定权还是在你。”   什么意思?   “不是说忘记上一段感情最好的良药就是时间和新的感情吗?看你什么时候能完全不再想起上一次暗恋的事,大概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她现在说着不喜欢了,眼睛里却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慌张和尴尬。   直到她可以坦然面对,否则都不能叫真正的结束。   盛小羽眼圈突然红了,把傅春野吓一跳:“干嘛?”   “学长你真的太好了……粉你是我三生有幸!走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客!”   仅限于学校食堂哦,她卡里还有好几百块,富有!   “现在离晚饭还太早了吧。”他站起来看了眼手表,“最近社团忙招新,我要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作者有话说:   小羽毛:(记笔记)学长好像是醋缸?   小野:哼。   新章评论发红包继续呀~ 第10章   社团对盛小羽来说,还是个挺陌生的概念。   她自认是个没有什么特长的人,会画一点漫画这种雕虫小技在强手如云的明大校园里根本什么都不是,社团活动聚在一起要是来个集体创作,她画不出来岂不是要糗死了?   加之有点宅又有点社恐,大一入学她就没加入任何社团,错过了招新季,再加入也只有像体育部招募运动会志愿者这种情况才有机会了。   严格说来,她之前加入的后勤保障组顶多算个临时组织,校运会结束,自然就解散了,很多其他体育社团的团员各归各位,她这种编外闲散人员继续闲散。   没想到傅春野会邀请她。   “你参加的什么社团啊?”她问。   “羽毛球社,有兴趣吗?”   “还可以吧。”   她运动细胞不发达,羽毛球算是少有的几个能稍微玩一玩的项目,所以大学至今第三个学期,有两个学期都选了羽毛球课。   她倒有点意外,以为傅春野就算不跑4*100米,也一定是校田径队的一员,没想到竟然参加的是羽毛球社。   社团招新季,大家都缺人手,因此求贤若渴。   傅春野请她帮忙设计招新的海报。   “喜欢的话,也可以加入羽毛球社。”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寝室那三个动员她加入社团也不止一回了,都不是省油的灯。   丁芮茜是从小学拉丁舞的大美人,从入校认识她们几个开始就致力于把她们拉进自己参加的拉丁舞社;牛慧更厉害了,不仅是跆拳道社女子NO.1,而且据说前任团长因为伤病要“退休”,新团长的位子很可能就由她来接任。   只有孟菁华因为玩的是乐队,组成乐队的那三五个人就是一个mini社团,倒也用不着发展新成员,但到了招新季总是要宣传宣传的,万一有音乐灵魂契合的伙伴愿意加入呢?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海报宣传画、Q版成员图之类的任务给到了盛小羽这里,希望她能帮忙完成。   这样的情况之前也遇到过,比如她们几个的微信头像就都是她画的,风格统一,又突出特点,各自社团的成员看到后觉得喜欢,也请她帮忙画过。   当然,不会让她白忙的,虽然她坚持不收钱,但她们总有她们的方式投桃报李。   牛慧:“只要这周末能帮忙画出来就行,三食堂的奶茶,嘉苑的牛肉煎包,甜品屋的杨枝甘露,一周内随便吃,怎么样?”   丁芮茜:“嘁,小羽这么瘦,放开吃又能吃多少?再说万一喂胖了,报恩就变成报仇了。小羽你上回不是说我那个唇膏好看嘛,呐,送你一支新的,再附送大地双色眼影!海报四个角上的人物图就拜托了啊!”   牛慧不满:“明明是我先开口的。”   “价高者得啊,还分什么先来后到!再说了,女为悦己者容,我们小羽现在最需要这个,我还可以教她化妆,不比胡吃海喝强吗?”   丁芮茜跟牛慧因为外形、脾性都相差甚远,经常一言不合就拌嘴,倒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矛盾。   平时小羽还帮着调停调停,这会儿她自己成了风暴中心,都插不上话:“我……”   才说了一个字,牛慧大步过来拉起她:“走,我陪你去找周向远。”   哈?   “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敢跟他说,我陪你去。”   她认识那家伙,虽然没什么特别好的印象,但合作社团活动的时候也算有点交情。   孟菁华赶紧拦下她们:“慢、慢、慢,牛牛女侠,这个使不得!”   “不是女为悦己者容吗?”   至少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这个“悦”应当是两情相悦的悦啊!   “你要拉小羽去干嘛,表白啊?”   “对。”   丁芮茜呵呵道:“你以为表白就能在一起啊?看来你们跆拳道社的现任团长拒绝你的事儿,已经被忘得干干净净了?”   四周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牛慧放开了小羽的手,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对不起。”   丁芮茜也知道自己戳人痛处的毛病又犯了,又拉不下脸立刻道歉,撅了撅嘴看向一边。   小羽拉住牛慧的手:“哎,你们别这样。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但我跟周向远没什么的,从今以后……也不再喜欢他了。”   三人一起看向她。   “为什么,你去跟他表白了,还是运动会上发生了什么?”丁芮茜问道。   之前她们虽然也都察觉了盛小羽的暗恋,但仅限于猜测,从没这样公开聊过。   运动会上那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传开之后,也不知他们之间究竟什么进展,现在听小羽这么一说,那算是个不祥之兆吗?   盛小羽就把那天发生的事又跟她们讲了一遍,当然,跟讲给孟菁华的时候一样,也略过了傅春野的部分。   她一讲完,牛慧又要往外冲。   “喂,你又要去哪儿啊?”   “我去揍周向远。”   最好能一脚前踢,让他仰面倒地。   丁芮茜抚了抚额头。   孟菁华把门锁上,“我们都冷静点,为了这么个人大动干戈的不值得。”   “就是,还抬举他了。”   “我担心小羽。”牛慧看过来,“你没事吗?”   她总觉得小羽娇娇软软的,好像纸片一样,一阵风就能刮跑,很需要人保护。   “我没事的。”盛小羽已经恢复了笑容,“其实跟他没关系,你们不用帮我忙这忙那我也会帮你们画的,只不过可能要稍微慢一点,因为我已经答应别人,要先帮他们社团画一组宣传海报。”   “谁呀,你先答应谁了?”   盛小羽朋友不多,还有谁能排在她们寝室姐妹的前面?   “经济学院大三的学长,傅春野。”   另外三人都大为震惊。   “傅春野,这个名字好耳熟。”   “是我知道的那个傅春野吗?很帅的那个!你怎么认识他的啊,求介绍!”   “喂,小饼同学你冷静点,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有什么关系,男朋友是拿来用的,傅春野这种校草级别的帅哥是拿来欣赏的嘛!”丁芮茜少女心爆棚,“小羽你到底怎么认识他的呀,难道是加入了羽毛球社?”   “我那天被接力棒打到头,就……就是他送我去的医院。”   盛小羽把校运会那天发生的事补充了一下,情节基本完整了。   三个人听完面面相觑。   孟菁华之前已经听她讲过大致的过程,如今还是忍不住感慨:“对哈,他是跑第一棒的。原来你之前说的学长是他啊……那你那天穿回来的外套也是他的喽?”   “什么什么,还借了外套?”丁芮茜快昏倒了,坐到小羽身边,“然后呢,衣服你还他了吗?有没有留下一点你的味道呀,不会直接就洗了吧?”   牛慧站在一旁说了句:“变态。”   “衣服我洗干净还给他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呀?”   说什么?就……还说了挺多的。盛小羽把巧遇周向远和新女友,他帮忙解围的事也告诉她们了。   丁芮茜一副灵魂出窍快要升天的表情:“天哪,这是什么神仙帅哥!还搞什么暗恋呀,小羽,不如你追他吧,我们绝对全力支持你!”   牛慧和孟菁华对此似乎有不同意见。   “所以你才帮他的社团设计海报?”   “嗯。他们好像马上要打比赛,训练时间都不够,又要忙招新,海报还没画好,我就帮帮他们。”   牛慧比较直接,“你小心被他当作廉价劳动力。”   “不会的,学长他……”   “傅春野是很帅。”孟菁华委婉点,几乎有点语重心长,“不过他也是出了名的难相处,喜欢他的女生很多,都没见有谁真正成为他女朋友的。这种人可远观不可亵玩,你感恩归感恩,可别真被人利用了。”   盛小羽不知怎么的,想起傅春野自己说的那句——我性格很差的,也很多人讨厌我。   心里稍稍有点难过。   “哎呀,你们一个两个别搞的这么苦大仇深的,小羽跟他还没怎么样呢!就算最后不能修成正果,那也是美好回忆。好歹也是全校都排的上号的种子选手,这不比那个周什么远的靠谱多了?”   丁芮茜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反正那种没担当、没责任感的男人已经是她们寝室的公敌了,傅春野怎么看都比他强吧?   对优秀的男孩子心动,多么正常啊!   “上吧!”牛慧在小羽肩上重重一拍,“他要是欺负你了,记得告诉我们。”   换个人,她也可以去揍他。   “是啊,别闷在心里,就算是暗恋,我们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打打气的。”   盛小羽很感动,她现在知道了,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共同生活,她们怕她受委屈,给她鼓励,都是因为把她当朋友。   既然这样,她即将开始的“暗恋”也就不怕她们知道了。   “爱情大过天,我们这些你就先别管了,先把答应傅春野的那个海报搞完。下周五还有期中考试,你还要腾出点时间复习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期中考试?”   “对啊,你不会忘了吧?新闻摄影课要交一篇期中作品,还有英语和西经都有随堂考试,要算期末总成绩的。”   盛小羽感觉那一棒子砸下来还是留了后遗症的,她居然把期中考试的事儿完全忘了……   作者有话说:   新来的小伙伴们点一下收藏,也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哦,感恩!   新章下面留评论还有红包哈,么么哒~ 第11章   盛小羽为了尽快把海报做完,兼之准备期中考试,熬了好几个晚上。   海报比考试好点,起码做好了就是做好了,期中考试的西方经济学就像横亘在前的大山,不知道出什么题,也不知道题难不难,考不好还得连累期末成绩……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带着做好的海报去羽毛球社找傅春野。   明大的羽毛球社平时集中在学校体育馆的北馆训练。   她晃晃悠悠从中门溜进去,三块场地满地都是羽毛球,尤其最里面那一块,发球机噗噗往外吐球,球网对面的身影又快又轻盈,每跳起一次,都能听到球拍拍面击球的声响和发力时的喘息声。   啊,还有衣角偶然掀起时露出的腹肌。   场地周围不出所料围了好多女生,或坐或站的,都是为了看傅春野才来的。   盛小羽本来只想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把装有海报定稿的U盘放进他的运动书包里就走。当然,他在卖力打球,作为“暗恋者”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今天学校咖啡小站的厚椰乳拿铁买一送一,这可是她的最爱,不容错过,正好送的那杯就给傅春野了,训练完拿回宿舍慢慢喝也美滋滋。   这一切都最好无人察觉,包括他本人。   她放下东西还要奔去自习教室占位,不然下周的期中考试就完蛋了。   可傅春野恰好抬头也看到了她,揪起胸口的运动衫擦掉流进眼睛的汗,向她举了举手里的球拍。   因为他唇角罕见的带了点笑意,大家不知道他跟谁打招呼,纷纷好奇转头来看。   盛小羽本来也想跟他挥手打招呼,见状赶紧猫着腰混进场边的人群,绕到他身后放东西的管理室去。   来之前傅春野发短信跟她说过,如果他训练还没结束,她可以先去里面等他,然后再一起去门口打印店定制海报。   管理室里有两排储物柜,但因为很多柜子的钥匙丢失了,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把东西扔地上,挨墙放着。   小羽顺着墙根儿找傅春野的背包,她记得他的背包是……黑色镶嵌有一条荧光橙的那个吧,运动会那天送她去医院的时候背的也是这款。   盛小羽刚拉开侧边口袋把U盘放进去,就见门口进来一个男生,进门二话不说就把身上汗湿的运动衫给脱了下来,露出什么都没穿的上半身。   她大惊,差点自插双目,一手捣住嘴,一手还抱着她的咖啡,蹲在地上往储物柜后面挪动,希望对方没看见她。   可她刚爬到储物柜后面,就看到一双运动鞋出现在跟前,再往上看,果然是泛着汗水的肌肉,脱下来的那件运动衫搭在了肩膀上。   他个子也很高,有着对男生来说非常秀气的五官,笑起来带点痞气,   “好看吗?”他抬手搭在柜子上,似笑非笑地低头问。   小羽摇摇头。   嗯?   她又赶紧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   他揪着她马尾上那个蝴蝶结发带把她提溜起来,一看头顶连带头发才到他下巴,又忍不住笑:“没想到你个子小小的,居然是个变态偷/窥狂啊!”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小羽脸色涨红,僵硬地站着,“我是来找傅春野的,找他有正事儿,真不是故意看你玉、体的!”   她最近是撞了什么桃花劫,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当作变态啊!   一听傅春野的名字,对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跟她拉开距离道:“我说呢,原来又是冲着他来的。现在喜欢他的人都这么没节操的吗?都直接闯进休息室来了,不是偷/窥,那就是想偷东西了?”   小羽一听急了:“我是真的为了正事儿来的,你们不是要招新吗?我是拿海报定稿过来的。”   “招新啊,这理由找的不错。不过我劝你还是回去,明大这么大,要追男人不用绕那么大圈子,把社团也搞得乌烟瘴气的。”   “你!”盛小羽气得脸色由红转白,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她看一眼自己手里拎着的纸袋,没好气儿道:“咖啡,c、o、f、f、e、e,coffee,这么简单的单词不认识吗?你几年级了,四级没过?”   对方愣了一下:“我四级还真没过,你怎么知道的?还说你不是偷/窥狂!”   盛小羽简直欲哭无泪。   “我们这儿丢东西也不是一两回了,你鬼鬼祟祟的,怎么证明东西是你的?”   “给你看给你看,行了吧?”她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厚乳拿铁举高到他跟前,“看见标签了吗?‘盛’字认识吗?‘盛小姐’不是别人,就是我!”   她说得太激动,手里一用力,本来就软的塑料杯被捏变了形,上头的盖子朝一侧滑开,一整杯带冰块的厚椰乳咖啡全泼到了那男生身上,顺着他搭在肩膀上那件运动服流到他光着的身体上,又流到裤子上,场面一时相当壮观。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纸巾要吗?给你纸巾擦擦!”   她手忙脚乱的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纸巾给他擦,手却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   “别得寸进尺啊,往哪摸呢你……闪开!”   他挡了她一下,把她手里拎着的纸袋给碰掉了,另一杯咖啡也洒了出来,直接倒在他运动鞋的鞋面上。   白色鞋面顿时染成咖啡色。   “啊!”   他气得大叫一声,把小羽给吓到了,下意识往门边退:“我……我去帮你找双干净的鞋!”   “你回来!”   他伸手去抓她,不知怎么的顺手拉住她马尾,结果一用力手表又勾住了发丝,疼得她也哇哇叫起来。   傅春野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披头散发的盛小羽正跟光着膀子、从头到脚浑身沾满黏答答不明液体的男生缠斗在一起。   他快步上前分开两人,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你没事吧?”   小羽摇头,眼神还戒备地看着他身后的人。   “她能有什么事儿,有事的是我!你看看我这一身……我新买的阿迪,全毁了!”   傅春野没吭声,确定盛小羽没事之后,上去就迎面给了他一拳。   “欧阳远征,跟女生也动手,你是不是疯了?”   被打的人毫无防备,倒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他。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一旁的盛小羽,她没怎么见过男生打架,尤其没想过傅春野这样白雪青葱的高岭之花居然也会出手跟人打架,惊得一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我们走。”   高岭之花过来拉起她的手腕往外走。   “呵,傅春野你真是……”   倒在地上的人擦了擦嘴角,硬撑着站起来,恶狼一样从身后扑上来。   盛小羽尖叫了一声,回过头,两个男生已经打得滚到地上了。   “门……关门!”   混乱中,她听到暂时骑在上方的欧阳远征喊了一声。   要打就关起门打,没人看到就不算扩大影响,学校也就不知道。   小羽赶紧跑去把管理室的门关上。   然后怎么办啊?她急得快哭了。   她是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恩怨,但看他们打起来拳拳到肉,势均力敌,显然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彼此还非常熟悉对方实力。   “你不是要退社吗……今天又跑这儿来发什么疯!”   “我退社?我退社岂不是便……便宜了你,我才没那么蠢呢!”   “你本来就是蠢货。”   “傅春野!”   ……   两人边打边骂。小羽看他们打得难解难分,知道自己就算在一旁叫他们不要打也是徒劳,四下看了看,发现窗边有个水池,龙头上接了根橡皮管拉到外面,大概是被牵出去浇草坪的,于是急中生智想出个主意。   她把橡皮管从窗口拖进来,还好不是很长,然后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用手摁住了管口。   自来水很快狂飙而出,她对准了地上打作一团的两个人,滋啦一阵猛喷,像消防员灭火一样,终于用物理的方式把两人给分开了。   两人都被这顿猛如虎的操作喷得浑身湿透,眼睛都睁不开了,各自坐到一旁喘着气。   欧阳远征抹了把脸,不知怎么的突然笑起来,像看了一场无比好笑的滑稽戏,止都止不住。   对面的傅春野一开始只是用手背捂住被打破的唇角看着他,最后竟然也跟着冷笑了两声。   盛小羽都看傻了。   他们这是干嘛,学洪七公和老毒物华山论剑吗?大笑一场然后准备同归于尽?   外面有人来敲门了,他们刚才搞出那么大动静,其他人肯定要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的吧!   欧阳远征摇摇晃晃站起来,把那件脏得已经没法看的衣服重新套到身上,拎起墙边的书包背到肩上,问盛小羽:“你叫什么名字?”   “盛、盛小羽。”   “哪个学院的?”   “新闻。”   “哟,全校美女最多的专业,倒是看不大出来啊!”   盛小羽举了举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橡皮管——是不是还想再冲个澡?   他又笑了,这回是跟那张帅脸相当匹配的痞气的笑容。   “盛小羽,我记住了啊!哪天看清了傅春野的混球本质,就来找我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傅春野拿起手边一只篮球朝他砸过去,他已经踏上窗台,跳到窗外逃走了。   他背上的书包,怎么看着跟傅春野那个一样?   “盛小羽。”   傅春野在身后叫她,声音像含了口水似的,有点闷闷的,不像平时那么清脆,大概是嘴角被打伤了疼得很。   她赶紧跑过去:“你没事吧?慢点,我扶你起来。”   她伸出手臂让他搭着站起来,门外敲门声更急了,像战鼓似的敲得人脑仁儿疼。   她低声问:“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傅春野指了指窗户。   欧阳已经给他们做了个很好的示范,现在只有从这里出去,才不会引人瞩目。   作者有话说:   小羽毛:感觉我变态花痴的形象已经要坐实了呜呜~   小野:那也只能花痴我一个人。   欧阳:yue~   新章下面评论红包继续哦~ 第12章   两人从体育馆跑出去后,在河边最隐秘的小树林里找到一块花圃坐下。   这里到了晚上常有小情侣来花前月下,白天因为靠近医务室,倒不太有人来。   盛小羽不久前刚作为“重伤病号”光顾过医务室,也算老熟人了,就去找校医老师要来了一小包冰袋,敷在傅春野受伤肿起来的唇角。   “细细。”   他想说谢谢,口齿更不清楚了。   她说没关系,又忍不住笑:“逞能打架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疼吗?”   不是没想过,而是没料到那家伙会下这么狠手,两人都动了真格的。   “都怪我不好。”她叹了口气,“不小心把咖啡泼他身上了,弄得乱七八糟的。”   “我跟他迟早要打这一架的,不怪你。”   “他到底什么人啊?我看到他背的书包好像跟你这个一模一样。”   “欧阳远征,计算机系大三,以前在羽毛球社跟我搭过男双。这个书包……是我们以前一起打比赛的时候发的纪念品。”   盛小羽感慨:“到现在还在用啊,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了?”   同时撇撇嘴,大三还没过四级,真够可以的。   “只是因为质量不错,才一直用的。”他别过脸去,顿了顿,“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奇?”   “噢,因为觉得他有可能是你的朋友啊!如果喜欢一个人,一般也会从他身边的朋友去了解他的。”   可傅春野身边好像没什么朋友。   明明他各方面都这么优秀,应该会很多人喜欢他才对,可他身边朋友寥寥,每次遇见都是独来独往的,给人留下的印象也是不好相处。   欧阳远征至少对他来说好像是特别的。   “大一的时候我们一起参加过大学杯羽毛球赛,打进了男双决赛。他觉得裁判有意偏袒对方,中间休息的时候跟对手互相推搡。虽然最后赢了,但他拒绝上台去领奖,我一个人去的。”   “所以他觉得你背叛了他,就跟你翻脸了?”   “大学杯我们代表的是学校,如果不去领奖,明大后面就再也不能参加了。”   “我懂,肖老师他们肯定不会允许你们都不上台的吧,你比较懂事,只能派你当代表了。”   傅春野道:“有时候我倒希望像欧阳一样,不那么懂事。”   意气用事,桀骜不驯,才够格叫青春。   “我觉得你做的没错,总要有人承担责任,毕竟也是成年人了啊。”   就像接力那天出的意外,也是他主动站出来料理善后,周向远只负责发泄情绪。   傅春野看向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练接力了吗?”   小羽摇头。   “因为我不喜欢必须跟人合作的团体项目,羽毛球可以单打独斗。跟欧阳搭配双打是个偶然,没想到结果还是这样。”   “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想再当懂事的那个人了吗?”   小羽笑眯眯地看着他,让他心头一震。   “我随便说说的,你别生气啊。”   “已经生气了。”   啊那……   傅春野转过脸:“作为补偿,帮我敷一下冰块吧,我手好疼。”   小羽这才发现他握着冰块那只手的手背也红肿起来,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打人的时候太用力就会这样,幸好没骨折。”   “要不要去校医室看一下啊?”   傅春野摇头,把覆在脸颊边的冰袋递给她,“帮我按在手背上就可以了,等会儿就没事了。”   盛小羽只好托住他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把冰袋摁在手背红肿的地方。   两人的手心几乎贴在一起,她浑然不觉,注意力全在他的伤势上。   他干脆把手指完全放松下垂,落入她指缝,像十指相扣的状态。   其实这点伤似乎也没那么疼。   “只有一包冰块,你脸怎么办呀?能吃点冰的东西就好了,可惜了我的冰咖啡,全喂给那个欧阳了。”   小羽还在为今天浪费掉的买一送一耿耿于怀,傅春野道:“咖啡是带来给我的?”   “对呀,我拿海报定稿的U盘来给你嘛,想着你训练完了晚上还要学习,来杯咖啡可以提提神。可惜……啊,说到海报,几点了,我们快去门口打印店吧。”   “你晚上还有事?”   “复习吧,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我还什么都没看。”盛小羽有点赧然。   “公共课期中只考高数和西经,你们新闻系大二应该没有高数了,那是要看西经?”   “你连我们新闻系没有高数课都知道啊?”   傅春野轻咳了一声:“知己知彼百战不怠,说是让你‘暗恋’我,但调查报告是我们合作完成的,总不能只让你了解我。”   “咦,你这不是挺懂团队合作的嘛。”   “那走吧。”傅春野站起来,尽管他还想再这样多坐一会儿,但还是得先把正事做了。   “你这样走过去行吗?”她还是担心他的伤,尤其还有一处伤在脸上,很是显眼。   “没事,没伤到腿,不影响走路。”   脸上戴口罩就行了。   往学校门口走的时候,路过咖啡小站,傅春野说:“你先过去,我马上来。”   “U盘在你背包里哦。”   他毫不犹豫就把肩上的背包扔给她,里面只有一些护腕、运动水杯之类的东西,没什么分量。   复印店还没有关门,然而盛小羽进去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先前放进傅春野背包里的U盘。   “不会吧,我明明放进来了啊!”   她焦急地蹲在地上翻找,最后把整个包都翻得底朝天了,就是不见那个U盘的踪影。   欧阳背着包从窗口一闪而过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惨了,不会是她错把U盘放进了他的包里吧?   毕竟他的背包跟傅春野那个一模一样嘛!   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没错,海报的定稿在她电脑里,再拷一份来做倒是没问题,可U盘是私人物品,里面有她作业的素材,还有过去她个人的一些文件照片什么的,可不能让它就这么落入陌生人的手里啊!   她有些懊丧地走到学校门口,面前突然有人递给她一杯厚椰乳拿铁。   “不是想喝这个吗?”傅春野还戴着口罩,手里拿着另外一杯咖啡,“今天买一送一,不过我只喝美式。”   “谢谢。”盛小羽有点机械地接过咖啡道谢。   他告诉她自己喜欢喝美式,以为她会拿出那个小本子记下来,可她只是叼着吸管猛灌了一口咖啡,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海报做了吗?”   “啊,噢,做了做了,这周末就能看到实物,没问题的!”盛小羽终于回神,“对了,你有没有欧阳的联系方式啊?我……我找他有点事。”   傅春野神色微微一变。   “欧阳?你找他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灵机一动,“他不是大三了吗?我室友说他们可能有去年西经考试的试题,我想借来看看。”   傅春野沉默一阵才说:“他的联系方式我全删了。”   “这样啊……那没事了,嘿嘿,我还是自己找找吧!谢谢你的咖啡啊,我先走了,自习室还占了位子呢,回头再联系。”   她捧着没喝完的半杯咖啡撒腿往校园深处跑了,身上绿白相间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身侧的小包随着脚步一起一落,让她看起来像个笨拙的小青蛙。   傅春野看着她的背影跑远,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向助教,我是春野。我想问问,你这里能不能找到上两个学年的西方经济学期中真题……嗯,不是我用,我帮朋友问的……好,麻烦你了。……嗯,还是老样子,我爸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没打过电话来,谢谢。”   头顶有枯叶打着旋儿飘落,秋风瑟瑟,天气是真的要转凉了。   …   欧阳远征接到盛小羽打来的电话,一点儿也没觉得惊讶。   “哟,偷窥狂,这么快就放弃傅春野啦?是不是发现我的魅力比他大得多,所以弃暗投明?”   盛小羽好不容易从人脉广阔的班长那儿打听到他的电话号码,只想说正事儿,懒得跟瞎胡扯。   “请问我是不是有一个U盘错放到你包里了?”   “噢,U盘啊,好像是有一个。原来那是你的?我还以为是哪个漂亮妞儿想跟我表白又不好意思,悄悄放我包里的呢!我看看啊,好像有照片……”   “别打开啊,那是我私人的照片!”   “有多私人?”   欧阳远征还在开玩笑,她已经心急如焚,“你、你能不能拿来还给我?”   那头点击鼠标的咔嗒声停了下来,“可以啊,你现在在哪?”   盛小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环顾周围道:“我在北校区自习教室,三楼第二间。”   欧阳的声音仍是似笑非笑:“你在那儿别动,我拿U盘来还给你。”   其实盛小羽本来打算打完电话就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寝室的,现在也走不了了,只能先等他来。   趴在桌面上打开教材,眼睛看进去的字句又从鼻孔和耳朵眼儿流走了,简直一点都没留在脑海里。   欧阳远征也是属猫的,进门没有一丝动静,毫无征兆就摸到她身旁坐下,探过脑袋问:“用功呢?”   盛小羽吓得汗毛倒竖,怒目瞪他。   跟傅春野打那一架,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脸上挂了彩,鼻梁处贴了胶布,眼下还青了一块,看起来有点惨,又有点滑稽。   他伸手翻了翻她面前的教材:“西经啊,这还用专门复习?上课听一听,会做题不就够了?”   “英语四级也听讲就够了啊,你怎么没过呢?”   他嗤嗤笑:“还真被你抓住弱点了啊!那U盘呢,还想不想要了?”   盛小羽的气焰顿时偃旗息鼓,放软了声音:“麻烦你了,还给我吧。”   欧阳远征把U盘拿在手里晃了晃:“还给你,我有什么好处?”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下文名和简介哈,内容不变,小伙伴们不要迷路啦~   新章留评论继续送红包哦~一定记得收藏一下文文和作者专栏哈!   另外有人问到小羽新闻系为啥上西经,因为这个是公共课哈,不同大学侧重的学科不一样设置公共课就不一样。我是财经大学的,西经就是我们所有专业的公共必修课;我有同学在北京理工,他们的公共必修课有一门大学物理,她学法律的也要学哈哈哈~ 第13章   这还要讨价还价吗?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好吧?   算了算了,谁让她粗心大意放错了包呢!这要真的遇上居心不良的人,光是她里面的身份信息泄露就够麻烦的,更别说还有照片和个人文件了。   也是她太不小心,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你想要什么好处?要不……我英语还挺好的,给你补补四级?”   欧阳差点裂开:“咱能不能别提这茬了?”   那到底哪一茬你倒是说呀!   他被她这么盯着看,什么也想不起来,抬手在她眼前挡了挡:“有没有人说过,你长了双鹿眼啊?”   什么眼?   欧阳向后一捋头发:“哎,算了,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条件,反正你欠我个人情,要还的时候我再找你。”   别呀,夜长梦多,当场能解决就当场解决。   “我给你刷鞋吧?上回泼你一身咖啡,鞋也弄脏了,我给你刷干净!”   “等你良心发现,那鞋早就报废了好吗?我送干洗店了,用不着你。”   “我出干洗费!”   欧阳撑着下巴看她:“你是不是当我傻?就算让你出干洗费,那也是应该的吧,跟这份人情是两回事儿。你要这么不愿意,那算了,我走了。”   “哎哎哎,回来!”   盛小羽连忙拉住他。她认输了,人情就人情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尽量满足就是了。   欧阳这才满意地拿出U盘,示意她双手接好,像接圣旨一样领了回去。   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时间不早,虽说是通宵开放的自习教室,但到了这个时间除了他俩已经几乎没人了,说话也不必顾忌周围。   欧阳两手枕在脑后,身体靠在椅背上晃啊晃:“海报做的不错啊,画也画得挺好,学过?”   盛小羽大惊失色——不是说好不看里面的内容吗?   “别紧张,我就看了那一张,写着羽毛球社海报我才点开的。”   她怔了怔。   “你既然这么关心羽毛球社团的事,为什么要退社呢?”   “好奇而已,谈不上关心。有你这样的新成员,我可以考虑再多待些日子。”   “我没加入羽毛球社啊。”   “哈,那你果然是到体育馆去偷窥我这种美好肉/体的吧!”   居然如愿了啊,可恶。   盛小羽气得作势拿书砸他。   他接住砖头一样厚的西方经济学课本,恩赐般说道:“是不是觉得学习挺吃力的?我好歹是学长,就勉为其难帮你复习西经吧。”   不了学长,您先把四级考过吧。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傅春野发来几个PDF文件。盛小羽点开来,发现赫然是上两个学年的西经期中试题。   小野:【这是前两届的期中真题,西经每年都有一半的题目重复之前的原题,熟悉一下应该能考不错的成绩。】   天呐,她只是为联系欧阳临时瞎编了个理由,傅春野竟然真的找到了前两年期中考的真题,他是天使吗?   他很快又补充:【大题找不到标答,我自己做了一遍,解题过程附在后面,看不懂可以问我。】   好吧,他不是天使,他是神。   小羽捧着手机,除了非常感谢之类的说辞之外,一时竟想不到还可以怎么回复。   暗恋的那个人发来这样的鼓励和救命稻草,任何人都会疯狂心动到不能自已吧?   欧阳好奇伸头过来看:“谁发的,这什么呀?”   “前两届的西经真题。”她还沉浸在震惊中缓不过神来,“傅春野他竟然还记得大题怎么做……”   “你在开玩笑么?别看他那个样子,他可是能拿国家奖学金的绩点,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闲话才不去申请的。当初他也是正儿八经通过明大自招考进来的,没享受过什么特权和开后门。”   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果然大家都知道。   盛小羽从欧阳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朋友之间才有的维护。   “要不,我帮你跟他和好吧,就当还你这个人情?”   欧阳远征怒:“谁稀罕跟他和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样嘛!   不过欧阳远征挺意外的,这女生居然知道他跟傅春野之间的恩怨,看来他们关系非常亲近,傅春野什么都愿意跟她说。   “话说,他竟然帮你去找真题,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啊?那天的U盘和泼了我一身的咖啡也是你拿去给他的吧?别说是你们是正经的男女朋友啊,你也知道你的条件的……唔,虽然不能说丑,但跟他站在一起,也不是那么搭。”   扎心了老铁,人艰不拆的道理懂不懂?   “我可不是看扁你啊。不管是人还是鸟还是昆虫,都会倾向于找跟自己差不多的另一半来配对,这在社会科学领域称为同征择偶,通俗点说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傅春野那家伙好歹是学经济学的,能挑最优秀的女朋友,就肯定不会挑次优的,否则多浪费啊!”   “他亲口跟你说的吗?”   “那倒不是……”   她就知道。   盛小羽把桌面上的文具书本收好,拎起书包道:“很晚了,你走不走?”   “怎么,生气啊?忠言逆耳,我是不想看你到时候伤心难过……”   她突然转身看着他。   “干、干嘛?”   “你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干嘛故意这么说?他没有背叛你,也没有瞧不起我,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什么,他都很尊重别人的感情。你是他的好朋友,心里其实很清楚吧?”   欧阳愣了一下才嗤道:“哼,我才不是他的朋友。”   随你怎么说。   盛小羽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欧阳跟上来:“噢,原来你是暗恋那家伙的女生啊?可你们看起来好像早就认识,他不知道你暗恋他?”   反正是鸡同鸭讲,也不能跟他说实话。   盛小羽走出自习室大楼,指了指左边岔路:“我走这边了,拜拜。”   “喂。”欧阳双手插在裤兜里,叫她,“下周来看我打比赛啊!”   她回头,什么比赛?   “新人杯,羽毛球社每年招新之后都会有的新老对抗友谊赛,他们让我上单打。你要不要来看看我怎么把你的心上人傅春野给挑落马呀!”   “你好有自信啊!”她远远朝他竖起大拇指,“有这份自信一定能过四级的,加油哦!”   溜了溜了。   “……你个丑小鸭看不起谁呀,别跑,喂!”   …   期中考试终于过去了。   有傅春野给的两份真题,西经试卷居然不算很难,要及格肯定没问题,说不定还能朝八十分以上努努力。   不止是盛小羽一个人,她们寝室四个人都受真题庇佑,考得相当不错,出了考场都拉着她一个劲儿的感恩戴德。   “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估计要挂了。”   “是啊,虽说是期中考,题还挺难的。”   “有好多题几乎一模一样啊,就换了下数字!”   要不是提前做过,估计都来不及做完。   盛小羽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的功劳,多亏有学长。”   “傅春野学长yyds!”   “有什么我们可以为他做的,刀山火海,肝脑涂地!”   盛小羽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看他比赛吧?给他加加油什么的。”   欧阳那天提过,羽毛球社的新人杯比赛上,他跟傅春野作为骨干,都要上场。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作为“暗恋者”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也好啊,”丁芮茜表示赞同,“我还有新闻摄影课的期中作品没交呢,去看看比赛现场,说不定顺便就完成了。”   体育赛事新闻也很适合作为素材啊!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比赛正好放在低年级考完期中的这一天下午,盛小羽早早就赶到体育馆,果然还没有多少人。   傅春野坐在角落台阶上,摆弄着手里的球拍。   她从后面绕过去,想要吓唬他一下,结果踩到不知谁放在旁边的一支球拍上,直接从台阶躺着滑了下去。   幸亏作为简易看台的台阶只有三层……   傅春野头都没抬,“这个出场的姿势不错,是什么秘密武器吗?”   这是她说的,暗恋的人为了让暗恋对象注意到自己,有时会使出一些“秘密武器”。   就不知道这个是不是。   “你就别笑我了……好疼!”   小羽揉着屁股缓慢挪动身体,他这才扶她一把:“考试考的怎么样?”   “那还用问!练了葵花宝典,还能考不好吗?简直无敌了!谢谢你的真题,帮了大忙……哎哟!”   她终于忍着疼站直了,看到傅春野手里的球拍:“你在缠手胶吗?要不要我帮你?”   “你会?”   “会啊,我大一也选的羽毛球,就靠帮体育老师缠手胶混了个好的印象分,期末90分呢!”   “那正好,交给你了。这应该就是去年你缠的那一波,老化了,正好换成不带龙骨的,适合新手。”   “啊,你不是在缠自己的拍子啊?”   “我的拍子在那儿。”他遥遥一指,“刚才不知被谁踩了个大脚印在上面那个。”   盛小羽差点哭出声,拿过来抱在怀里拍了拍:“碳素合金的吧,肯定好贵的!”   “麻烦你将功补过,把剩下这些公用的球拍都缠好手胶,等会儿比赛要给没带拍子的人用的。”傅春野把手里的胶带和拍子都递给她,“我还要去练习,热一下身。”   “加油啊,我会给你呐喊助威的!”   傅春野从她怀中抽走了那支刚被她踩到的球拍。   拍柄上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有一点微热。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不愧是好基友,提的条件都一样(摊手)   新章下面留的评论会继续发红包哈~ 第14章   体育馆里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球拍的手胶也全部缠完了。   盛小羽伸长胳膊舒展了下身体,一抬眼就看到欧阳远征的脸在面前放大。   “哟,偷窥狂,还真来给我加油啦!”   他今天穿了件荧光黄的无袖运动衫,运动短裤下缠了护膝,羽毛球拍在指间灵巧的转动着,还真有几分专业运动员的样子。   不过怎么都比不过傅春野就是了。   小羽用手里的球拍抵住他胸口,把他推远:“你再叫我偷窥狂,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看在你来给我加油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叫你小羽毛吧!话说我看你在缠手胶,你也会打球吗?”   “我之前体育课选过羽毛球,会一点。”   “那正好,来陪我热热身吧,给我喂球。”   盛小羽想说不是有发球机嘛,但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今天场地全都腾出来比赛,发球机收起来了。   她暼了一眼傅春野,他已经做完了热身运动,正跟身旁拿着名单的同学核对着什么。   “走吧!”   欧阳已经把她拉到了旁边的场地。   “一时半会儿不看着,他也不至于就被其他人给拐走的。”   盛小羽这才察觉自己的目光真的下意识都在追着傅春野跑。   这一定是她扮演暗恋扮得太过投入了,对,一定是这样。   她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来了啊,我要发球了!”   她其实没什么喂球的经验,干脆打上几板,反正也是活动热身。   欧阳球路控制自如,回球很正,都给到她接球很舒服的位置,两人居然还能对打几个来回。   欧阳赞道:“不错嘛,还真能打几下啊!”   傅春野从旁边的场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盛小羽绝对是那种需要鼓励的选手,有人夸她打得好,她就真能全情投入再多来几个回合,心情也愉悦。   直到捡球的时候,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周向远。   他怎么也拿着羽毛球拍啊?莫非他也参加今天的比赛?   她知道其实周向远大一下学期的体育课也选的羽毛球,男生选这个项目的人少,他很可能是选课的时候其他项目没选上,落到羽毛球的。   她当然也偷偷看过他打球,运动细胞发达的人,什么都上手很快,所以他球也打得不错。   跟在他身边那位,好像就是那天白楼门口见过的那位女朋友灵灵吧?   她那天好像是提过,说她一直参加羽毛球社的活动,还跟体育老师很熟什么的。   白楼门前遇到后不久,周向远就把钱打给她了,附言当然是对校运会上误伤她表示道歉。   想要的都得到,她在他这里也没什么不甘心了。   就是现在这样狭路相逢,好像还是有点尴尬。   希望他们不要发现她也在这儿。   “喂,偷窥狂,你干嘛呢,怎么不打了?继续啊!”   欧阳那个大嗓门一嚷嚷,路过场边的周向远果然发现了她。   惊讶之后,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哪里都能遇上,还说不是对他余情未了?   “这么巧啊,今天不会再受伤晕倒了吧?”   周向远故意过来跟她搭话,不甘心的人成了他。   盛小羽无法辩驳,她本来就不擅长吵架争执,等想好怎么回应的时候,人早就走了。   “你还好吗?”   傅春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跟她说话。   她连忙摇摇头,觉得不对,又点点头。   傅春野皱眉暼了一眼刚飘过去的那对情侣。   “你能打比赛吗?”   啊?盛小羽傻眼,打比赛,谁呀,她吗?   傅春野拉起她,走向刚才跟他核对名单的那人面前:“今天混双我的搭档临时换成她,名字改一下吧。”   拿着名单的短发女生跟盛小羽本人一样惊讶,仰头看他:“你确定?”   “你不是脚上有伤,本来也不想打吗?我带一个新人上场,也不算违背规则吧?”   原来短发女生是羽毛球社副团长,笑道:“本来就是友谊赛,规则无所谓,只要你代表我们老成员这边就行。这位同学是帮我们做招新海报的那位吧?欢迎欢迎,不过你好像还不是我们羽毛球社的成员?”   友谊赛怎么打都行,临时组队也没问题,只有一条硬性规定就是必须成员才能上场的。   周向远也是被他那个社员女朋友拉来的,混双情侣档本来也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形式,能有另一半来配合拿分,不管新老队员,绝对成焦点。   傅春野拿过笔,在参赛名单上写下盛小羽的名字。   “她现在是成员了,推荐人写我,加入社团的申请晚点再补。”他把自己那支球拍给小羽,“你用这个,挥动很轻便。”   她还没能消化眼下的状况:“……那你呢?”   傅春野走到场边,从那一堆公用球拍里随便挑了一支。   “我用这个。你缠的手胶,不会散开就行。”   欧阳远征跑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问小羽:“我热身还没热开呢,你这个陪练怎么就跑了?”   说完不忘瞪傅春野一眼,意思他不讲武德,公然把他的人给抢走了。   小羽忿忿道:“我说过的吧,你再叫我偷窥狂,就再也不会跟你说话了,现在开始生效。”   “哎!”   他还要追问个究竟,被傅春野拦住了。   什么情况?欧阳这回没跟他杠,而是回头看了看,把矛头对准了场边的始作俑者。   刚才过来跟她说话的那个男生什么来头,怎么说完她就发脾气了,连带着傅春野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对劲?   …   盛小羽被傅春野从体育馆侧门拉了出去,二楼的楼梯下方有块角落,被空调外机挡住,不太有人看得到。   “热身活动开了吗?要不要我再陪你练习一会儿?”   盛小羽摇头,有点抱歉道:“对不起啊,可能要耽误你比赛了,其实我水平很差的,等会儿真打起来怕连累你。”   “应该我说对不起,没问你的意见,就硬让你加入羽毛球社。”   “没关系的,反正我本来就一个社团都没加入,帮你们画过海报就算是自己人了,加入也挺好的。再说……暗恋你的人肯定应该是削尖了脑袋也要跟你加入同一个社团的,这样才方便随时接近你嘛!”   “周向远现在也是羽毛球社团成员了。”   小羽急得连连摆手:“跟他没关系的,我都不知道他会跑来这里。”   “我开玩笑的。”   傅春野看她急反而笑起来,虽然很浅淡,但像春风化雨,刚才在场馆里经历的那些紧张和尴尬似乎都已荡然无存。   盛小羽被他的笑容感染,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万一比赛输了怎么办?”   “新人赛本来就只是为了看看新成员们的水平,输赢不重要。我们就打最后一轮的新老对抗团体赛就行,有我在,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她点点头。   “我们进去吧,比赛应该开始了。”   “嗯。”盛小羽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看,“我室友不知来了没有,我要找她们借根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   她今天没梳马尾,披散的头发在打球的时候很是碍事。   傅春野取下自己脑后固定刘海的发圈,“用这个,我帮你扎。”   他半弯下腰,修长的手指从她发间穿过,很灵巧的将头发束成马尾。   他自己的头发散落下来,长而细的发丝遮去一点眉眼,目光里仿佛多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味道,野性又有点妩媚。   盛小羽感到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真希望时间在这一刻也能停久一点。   …   比赛打得不算激烈。   社团内的比赛并不经过选拔,成员之间水平参差很大,为节省体能,又都只打11分,有的场地五分钟就能结束一局。   团体赛由新老两个阵营分组对抗,女生这边因为有强力新人的加入,且老成员这边担任副团长的学姐有伤没能上场,输掉了女单和女双的比赛。   男单的老成员组是欧阳远征上的,尽管傅春野说他近期训练不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下这局胜利毫无悬念。   然后就是混双了。   傅春野大概是看到了名单,知道闯进最后决赛跟他们对阵的人很可能是周向远的组合。   他估算的没错。   小羽刚才跟他打掉了另外一对新人组合,傅春野太强了,跳起来扣杀之后基本就是一板扣死,让对面毫无还手之力。   她都基本没怎么碰到球,感觉不用她上,傅春野一个人也能搞定……   面对周向远他们的时候,他也趁着整理球拍的时候轻声跟她说:“别怕,你站着别动就行,交给我。”   他像西行途中的孙行者,在地上画出一个圈,把最想保护的人圈在其中。   战斗的小宇宙燃烧起来真是可怕,盛小羽仿佛都能肉眼看见他周身燃着一团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连她这个同伴都最好躲远一点。   对面的周向远看到他们又站到一起,脸色很不好看。他身边的女生实力虽然不强,但两个人肯定比刚才的那些菜鸡组合要厉害,傅春野应付起来会比较吃力。   小羽看到他满场搏杀时的眼神,手里的球拍也生出杀意。   那是他的球拍,大概凝聚了他的精气神在其中。   这种冲动她从没有过,也跟对面的周向远或其他什么路人甲乙丙无关,纯粹是因为眼前的傅春野。   她想要帮他,想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再次扣杀之后,傅春野在一片叫好声中回转头,看到她的眼神,竟然就像是看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他捞起地上的球递给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来发,注意网前,我在后面保护你。”   她信任他,他也可以。   输赢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并肩作战的过程,他们已经在每次挥拍和搏杀中达成共识。   她发球太正,接球失误太多,跑动范围太小,比分已经被周向远他们反超。   傅春野却不急不躁,也没像之前那样大包大揽地要凭一己之力结束战斗,他只是低声安慰她,在她背上轻拍,更关心她倒地接球的那一下有没有受伤。   她握着他的手站起来,心里想的是,假如这真的是她暗恋的人,她会高兴得死掉吧?   作者有话说:   小野的头发也并不是非常长哈,就是很多男爱豆那种,为了方便造型刘海和发顶会留的比较长,运动看书的时候要稍微往后捋一捋扎一下,不挡眼睛。   新章评论红包继续发哦,多多评论哈~ 第15章   混双的比赛输掉了,但盛小羽并不觉得遗憾。   场外助威的女生倒是挺遗憾的,因为她们看到比赛结束的时候,傅春野把手放在搭档头顶,轻声安慰,又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球拍,递给她水和毛巾。   摸头杀啊……这女生到底何方神圣,球打得一般般,居然能得她们的“一号种子”青眼有加?   欧阳远征扛着拍子找过来,“输了啊?”   难得没有嘴欠,也没有责备和嘲笑的意思。   “那小子,其实也一般啊!”他朝远处的周向远努了努嘴,“要不要我帮你报个仇?”   盛小羽扶额。看样子,知道她曾经喜欢周向远的人又多了一个。   欧阳远征在她旁边蹲下:“哎,到底要不要?”   他承认,他是到她的室友那里去套了一圈话,没费多少功夫就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噢哟,傅春野那个眼神呀真是……   当然他不是要逼迫女孩子坦承什么心路历程,只需要她知道,他也是站在她这边的。   输一场不要紧,还有致胜的一轮没比呢!   盛小羽突然反应过来,剩下的一场是男双比赛吧?   她看看身旁的傅春野,又看看欧阳远征——是男双没错吧?   欧阳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立刻跳开八丈远:“达咩!我说的报仇是我可以上场打,跟其他人搭,不是跟他!”   呵,以他的实力,跟谁搭都能把新人组合干趴下,为啥一定要跟傅春野?   “你们是最强组合啊,既然给新人打个样儿,不就要最强的吗?”   “我不要!”   傅春野冷笑:“我也不屑跟幼稚的人搭档。”   “你说谁幼稚!”   盛小羽把两人分开:“够了,你们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啊?”   已经有吃瓜的目光朝他们这边聚拢,嫌不够丢人吗?   盛小羽一摊手:“算了,输就输吧,我反正新社员一个,又不丢我的脸。”   两个男人各自把脸扭到一边。   “男双的选手准备啊,下面是男双的比赛!”   广播里传来的声音一阵阵催促着犹豫不决的人下决定。   盛小羽把头发上绑的黑色发圈拿下来,递给傅春野:“这个还给你,扎起来可能会舒服一点。”   他流了好多汗,汗水可能会顺着发梢流进眼睛里,影响发挥。   他接过发圈,却只是套在了手腕上,安静了几秒,突然拿起自己的拍子往场上走。   “喂,你去哪儿啊!”   欧阳跟上去,走了几步才发现,傅春野今天这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压根儿就没人敢跟他搭,他往中间一站四周就散开了,只剩自己了。   对方应战的两个男生当中果然又有周向远。   欧阳叹了口气。   傅春野低头整理腕带:“怎么,担心自己状态太烂,跟不上我的节奏吗?”   “谁跟不上你节奏了,也不看刚才谁赢球谁输球了!”他甩了甩拍子,“来,不给新人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要当大王了!”   盛小羽跳起来,攥紧了拳跑到室友那边:“牛牛,相机,相机借我一下!”   她们寝室最好的莱卡镜头和相机就是牛慧手里那个,是她参加市级跆拳道比赛赢得的奖品,新闻专业课里需要摄影的作品就要多多仰赖它了。   时隔一年,明大最强羽毛球男子组合终于又合体了!   场上一片欢呼沸腾。   周向远他们当然知道这些欢呼不是给他们的,气势上就被压了一大截,第一局居然被打了11:1。   对手弱得欧阳都有点失望了——就这?   傅春野简直杀疯了,每一记大力扣杀都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一点情面也不给新人留。   休息的时候新成员们找副团长撒娇去了,要求换人,观众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表示附议,给周向远换了个迟到的大一小男生搭档,还挺厉害。   于是第二局居然有了僵持对拉的过程,最后打到了11:9,眼看周向远体能下降厉害,动作都有点变形,傅春野在网前举重若轻地一挑,最终拿下。   欧阳本能地冲上去跟他击掌拥抱。   两人之间曾竖起的坚冰,就这样被一掌击碎。   盛小羽咔嚓咔嚓连拍十几张,喊加油喊得嗓子都哑了。   胜利带来的兴奋,让人自然而然忘掉前面暂时的失利。   傅春野说过,等她完全忘记前一段暗恋带来的酸苦,他们这个暗恋调查报告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就像胜利覆盖掉失利这样吗?   盛小羽不自觉地放下手里举着的相机,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来。   她好像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是会结束的啊,貌似比她预想的要快很多呢……   …   赢了球,欧阳远征嚷嚷着要小羽请客。   丁芮茜撇嘴道:“凭什么让小羽请啊,文盲学长打秋风啊?”   小羽她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欧阳远征就是当初接新的时候,把丁芮茜叫成丁丙欠的那位“文盲学长”。   看来不止是英语四级有问题,汉字也不是太灵光。   欧阳脸上依旧笑嘻嘻:“文盲叫谁呢?”   “呵呵,好老的梗哦,我才不上当,我叫的文盲就是你。”   恶人自有恶人磨,小羽简直要为丁女侠拍手叫好。   谁让欧阳之前还一直把“偷窥狂”挂在嘴边呢!   不过今天赢了比赛,瓦解了周向远情侣档的挑战,这顿确实该她请。   小羽也不含糊:“请客没问题,但是地方我来选可以吗?”   她叫上三个室友,还有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带伤也要上阵比赛的女中豪杰——社团副团长尹蓉,跟欧阳和傅春野一起出去吃晚饭。   地方选在大学城附近的一条小马路上,招牌上写的是Cafe咖啡店,但进去以后看起来却更像是酒吧,吧台上方的氛围灯刚刚亮起,还提供简餐,倒是一点都不吵闹。   “随便坐吧,我去把餐牌拿过来!”   盛小羽招呼大家入座,熟稔得不像客人。   欧阳悄声道:“她该不会是这里的老板娘吧?”   傅春野打量着店内四处可见的可爱涂鸦,没说话。   似曾相识的风格,这些应该都是盛小羽画的。   大家围坐在最大的一张原木餐桌旁,小羽很快拿了几份餐牌来,身后还跟着个留了精致胡须的年轻男人。   “快看看想吃什么,还有今天的主厨推荐,我把主厨请出来亲自跟你们讲解哦!”   她身后的男人上前笑道:“我们这里都是简餐,今天两道主菜是蜂蜜烤肋排和香煎海鲈鱼,配菜都是随心所欲加的。你们可以再点一些薯条、炸鸡之类的小食,要还是吃不饱,等会儿我给你们煮意面,或者蛋炒饭。”   丁芮茜倾身去看他:“主厨你就是老板吧,很帅哦,怎么称呼呀?”   “我姓季,是小羽的表哥。”   所有人都惊讶了一下。   尤其是欧阳远征:“我还以为她是这儿的老板娘呢!”   小羽揉了一团纸巾扔向他。   季杰笑道:“她妈妈是我小姨,都是一家人,要说是小老板娘也没问题。她很少带大学同学过来,所以今天一定要好好招待大家。”   盛小羽难得露出点撒娇的姿态:“经常带人过来我就破产啦,再说你这里平时都人满为患的,也没位子给我坐啊!”   “你来肯定有位子,在屋顶上也能给你开一桌。”季杰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你们今天来的早,先吃东西,晚上我这里有驻唱的乐队,氛围很好的,可以喝点酒慢慢聊。在座都成年了吧?”   大家一阵哄笑。   孟菁华正苦于自己的乐队找不到合适的鼓手,一听有乐队驻唱就两眼放光,跟着季杰去拜码头了。   傅春野让欧阳顺便挪一个位子,留出身边那个给小羽。   “嘁,有异性没人性,我坐尹蓉那儿去!”   尹蓉留一头潇洒利落的短发,像个假小子,跟谁都能称兄道弟。   欧阳其实是好奇,想要趁机观察一下傅春野跟小羽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关系。   盛小羽一坐下,傅春野就问道:“那些画,是你画的吧?”   “对呀,看得出来?”   “嗯,跟招新海报上的风格很像。”   她搓搓手:“表哥开业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大学生光顾。这里其实离大学城就一条街嘛,很多学生会过来买咖啡或者聚会。他想加入一点年轻元素,我就建议他做点周边,像抱枕啊、贴纸啊、马克杯之类的,图案我来帮他画,就成这样了。”   “你微信的头像也是你自己画的?”   “还不止呢,我们寝室几个也都是我一起画的,统一风格。”   她很开心地点开手机分享给他看。   傅春野却只是简单瞟了两眼手机屏幕,然后就看向她。   小羽被他盯得有些发虚:“呃,怎么了?”   他不说话,撑着下巴,把头扭过去:“没事。”   明明就有事。   盛小羽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壮着胆子猜了一下:“你也想要我给你画个头像?”   看这个反应,应该是了。   喂,她可是跟他提议过的呀,第一次被堵在更衣室的时候就说啦,可以给他做门卡,亲自画图案直到他满意为止,那就是跟头像成套的嘛!   当然了,那时候她还是打算收钱的,现在可以给他免费,绝对没问题。   男人有时候像孩子一样。   不过小羽觉得,他一定是认为她的暗恋计划进行得不够卖力。   连个手绘头像都不给他画。   可他原本那个头像不是也蛮好的嘛……再说,两个人用风格一致的情侣头像什么的,会不会太引人瞩目了啊?   晚饭虽说是简餐,却吃得很满足,季杰怕年轻人们吃不饱,还是烤了一份千层面给他们,碳水的快乐,免费不要钱。   夜幕降临后店内果然人多,盛小羽去挑了两瓶酒,一瓶西柚味的起泡酒,颜色粉粉的,清甜好入口,给女生们喝;另外一瓶霞多丽白葡萄酒,男女皆宜。   傅春野却挡住了酒杯,“谢谢,我不喝酒。”   作者有话说:   小羽毛:我仿佛掌握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秘密武器(拎酒瓶)   小野:你别过来。   b( ̄▽ ̄)d   新章评论继续发哦,情人节快乐!   最近是开学了吗感觉人少了点~ 第16章   啊,莫非还在因为刚才头像的事闹脾气?   小羽手中的酒瓶悬在半空,欧阳已经把自己的酒杯伸过来:“给我给我,这个海鲈鱼配白葡萄酒最好了!”   小羽给他倒了半杯,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情绪竟然有些低落。   刚才不要那么扫兴就好了,傅春野明明帮她那么多,带她打球,帮她赢下比赛,她却连个小小的要求都推三阻四,也难怪他会不高兴。   驻唱的歌手一唱起歌,孟菁华和丁芮茜她们就坐不住了,举着手机和酒杯跑到最接近乐队的吧台位去坐着。   牛慧一通电话没接完,就有个魁梧英挺的男孩子推门进来,一进门就直扑他们这里。   “咦,春野,欧阳,你们也在?”   竟然是认识的,欧阳上前跟他击掌撞肩,很是亲热。   傅春野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朝他点头:“大龙。”   赵龙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拉了把椅子在牛慧身边坐下,嘿嘿一笑:“你们还有这么多没吃啊,好饿。”   牛慧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不知该说是木讷还是冷淡。   盛小羽不认识他,看向欧阳求解,他介绍道:“跆拳道社的会长赵龙,大四环境科学与工程,今年已经是毕业狗啦!”   “啊,你就是当年单挑韩国留学生抢下会长位子的那位学长吧?我常听牛牛提起你。”她立刻秒变星星眼。   失敬失敬,这都是明大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啊!   牛慧飞来一记眼刀,她才没有常常提起。   赵龙仍旧笑着:“那时候年轻气盛嘛,虽然跆拳道起源于韩国,但明大跆拳道会长的位子必须不能让棒……让韩国人坐了,我才去抢的。现在已经卸任了,这一任会长正式交给我们小慧,我要专注毕业论文和找工作了。”   他记着牛慧说的,小朴现在是他的好兄弟了,不管当面还是背地里,都不能用棒子这种不友好的称呼。   他像个大狗狗一样眼巴巴看着牛慧:“我刚面试完回来,真的好饿,可以吃点东西吗?”   “我们又没邀请你来,回学校食堂去吃。”   “没关系没关系!”盛小羽连忙招呼,“吃吧别客气,光吃这些不够,我再去给你加点菜。”   她起身在牛慧背上轻轻拍了拍,来者是客,让她千万不要把人往外撵。   何况赵龙已经风卷残云般开吃了,剩下大半的千层面被暴风吸入,还有剩下的肋排也是整扇放进嘴里啃。   欧阳撑着脑袋坐他对面,感慨道:“看你吃饭我都又看饿了,要不你别找工作了,当吃播吧!”   盛小羽笑笑,转身往吧台去加菜。   傅春野跟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客人太多,季杰忙不过来,让他们要加什么菜,写好单子自己递进厨房去。   厨房跟外面隔着一个狭长的天井过道,夜晚只开了幽暗的小灯,角落有一堆箱子摞得高高的,里面堆满空酒瓶。   传菜的服务员端着餐盘快步走过,视野盲区看不到他们,差点撞上。   傅春野猛的拉了她一下,将她护在自己和箱子后面的墙壁之间。   “谢谢。”   两人突然有了一个狭小的共处空间,距离近到有些尴尬。   “那个……你怎么认识赵龙学长的呀?”   她其实是没话找点话题聊,却见傅春野脸上神色紧了紧。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啊,就好奇。牛牛、菁华她们跟我不一样,都是大一入校就加入各种社团了,牛牛加的跆拳道社,常常听她提起他们的会长赵龙,以为他也只比我们高一届呢,没想到已经大四了啊!”   不同届,又不同社团,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大龙是国家一级运动员,跆拳道黑带三段,作为有体育特长的学生也常到老肖那里帮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也跑过4*100接力。”   “哇,看不出来呀!他看起来像霸王龙一样,居然跑得很快吗?”   她脸上的笑意让傅春野感到刺眼。   “霸王龙可能才是陆地跑得最快的恐龙,不然怎么猎食其他动物?不是要加菜吗?再不去,霸王龙可能要饿死了。”   他捏着单子走在前面,把她远远甩在身后。   唉,这波没话找话聊的操作看来是失败了,没能安抚好这位大佬,不知怎么的反而让他看起来更生气了。   他是气她给新来的小伙伴加菜而不管他吗?   他是不是没吃饱?   盛小羽有点垂头丧气回到座位,看两个酒瓶里都还剩点酒,抓过来倒在一个杯子混在一起干了。   酒精兑在一起好辣呀,她伸了伸舌头。   最后烧红了脸去埋单,喝下的酒有点上头了。   季杰好笑地盯着她:“你属螃蟹的吗?让人给煮了?”   “我喝酒上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喝点。”   “自己买的酒,能喝完就别浪费呀!”盛小羽晃晃悠悠掏出一张银行卡,“快,多少钱,我付给你。”   “用不着,已经有人买过单了。”   她以为表哥跟她客气:“别啊,亲兄弟明算账,说好我来付的,你这样我下回都不敢带朋友来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有人替你付过了,我只是打了个八折而已。”季杰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远远指给她看,“喏,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很高很帅的男孩子,就是他来买的单。不错哦,很绅士,比你以前看男生的眼光好。”   哈?   傅春野啊,他刚才不还在生气不爱理她么,怎么抢着帮她埋单呢?   大家套上外衣,陆续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在门口叫住傅春野:“你跟我来一下!”   音量没控制好,嗓门相当大,大家纷纷回头看她。   她脸更红了,拉起他就躲到吧台后面的门帘后头。   季杰给了她今日消费的小票,她指给傅春野看,“我把钱给你吧,说好我请客的,不能让你埋单。”   他今天已经帮她那么多,不能又出力又出钱。   “不用在意,我不缺钱。”   “不是钱的问题,我们之前说好的嘛,再说地方又是我挑的,怎么能让你来出钱?”   “你去厕所的时候,赵龙差点把单买了,我总不能让他付钱吧?”   这样好像是她拉着他们来照顾自家人的生意了,多不好意思。   啊,这群男人怎么回事,难道还信奉出门不能让女性埋单的原则?   都什么年代了啊,这是反向歧视!   盛小羽打了个酒嗝。   傅春野语气缓和下来:“地方挑的挺好,东西好吃,酒也不贵,谁出钱有什么关系吗?”   嗯?她可以把这当成是赞美吗?   她仰起脸看他,脸上满是意外之色。   “怎么?”   “你、你不生气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生气?”   “不是吗?不生气怎么不喝酒,也不笑?”盛小羽答道,“那个头像的事……我不是不想给你画啊,我是怕我们用的看上去跟情侣头像一样会被人误会。”   “暗恋的人会怕其他人误会吗?”   “我暗搓搓地用当然没关系了,我是怕你……哎呀,不管了,我会给你画的,别人问起,你就说花钱买的!”   喝了酒的人果然相当豪迈,大手一挥,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傅春野神色一松,却低下头道:“我是有点生气,不过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呀?”   她下意识地往后仰,腰部已经抵在身后的储物柜上。   刚刚只顾着把人拉进来,没想到又把两个人塞进了这么逼仄的空间里。   脸更烫了,喉咙也是。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法三章吧?”傅春野问。   “记、记得。”   小羽眨眨眼,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个。   他们刚才讨论的是他为什么生气对吧,难道还跟这个有关系?   “在观察报告完成之前,你不能喜欢其他人,记得吗?”   小羽点头,记得啊,暗恋的对象只能有他一个嘛!   “那欧阳是怎么回事,还有大龙。”他深吸一口气,“如果可以,你也打算喜欢他们吗?”   她愣了一下,确定他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的而不是在开玩笑,忍不住噗的笑出来。   “你笑什么?”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赵龙学长是冲着我室友牛牛来的呀,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都不认识人家……欧阳就更不用说了,他的真命天子是你吧?我最早跟他联系,是因为不小心把U盘错放到他包里了,也是想旁敲侧击的从他那里多知道一点你的事。”   她简单把U盘的糗事说了一下,傅春野才恍然:“怪不得。”   两人看起来突然熟稔起来是这个原因。   他眼里的柔软在昏黄灯光下晕开来,有些藏不住。   盛小羽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吧,答应的事我不会反悔的,说做到就一定做到!”   “你喝多了。”   “哪有。有点上头而已,我一喝酒就这样,不是真的醉了。”   盛小羽手背碰碰自己的脸颊,“难道你不喝酒也是因为这个?”   “我喝不了酒,不是上脸,也不是因为生气。”   “那到底为什么?”她被勾起了好奇。   他斟酌一下:“我容易醉,喝一点就醉,醉了什么话都说。”   每个人酒品不同,有的人喝醉酒是真心话,有的人是大冒险,他显然是属于真心话那一类。   很危险,尤其心里关着不能说的秘密时。   “这样啊,你早说嘛,我给你点别的。表哥他们的咖啡也很好喝的,现煮的和冷萃,各有风味。”   “以后还有机会来尝。今天的钱不用给我,羽毛球社团的活动,你是新成员,不可能让你出钱。”   盛小羽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是徒劳,搞不好又惹他生气。   傅春野看了看她,随手从她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对马克杯。   “买这个送我,加上你刚说的咖啡,就算是扯平了。”   那是用了她手绘的图案做成的周边。   “当然没问题!”   小羽兴高采烈付钱买下杯子和咖啡,傅春野却从一对马克杯中拿出一个给她:“我有一个就行了,这个你拿回去用。”   头像或许很多人都能看得见,但各自用的杯子实际是一对,谁又会知道呢?   除了他们彼此之外。   可能他是无心的,但对于暗恋的人来说,这是值得记录和欢喜的吧?   盛小羽脸更红,心跳也越发快了。   是酒精的作用吗?这种感觉,怎么像是心动呢……   作者有话说:   新章节下的评论继续发红包哦!   小野:我喝了酒是真心话。   小羽毛:我是大冒险。   ( ̄ー ̄)人(^▽^)   关于小野什么时候看上小羽的,后面会说到哈,其实也是渐进的过程,现在你们就当是刷了两个月的鞋把他给感动了吧哈哈哈 第17章   盛小羽决定要找一份兼职去打工。   同寝的孟菁华自从那天聚餐回来之后变得更忙了,除了上课之外都跟乐队的小伙伴们凑在一起排练,说接到了驻唱的活儿,从今儿开始有收入了。   驻唱的场子就在季杰那个咖啡酒吧。   原本驻唱的乐队据说要解散了,主唱刚有了娃,人生重心要转移,不能一心扑在音乐上了,而且他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鼓手。   “你们不是也找不到合适的鼓手啊?”   她替孟菁华担忧,虽然知道能跟乐队搭的好鼓手难求,但没想到是会导致乐队解散的程度。   其实她一开始以为菁华总往季杰那儿跑,是看上了她表哥。结果他们只是伯乐相中千里马,要搭档赚钱。   菁华叹口气:“是啊,鼓手还在找,你要有认识的记得帮我们牵线搭桥。”   可以赚钱了,说不定有能人愿意加入。   小羽还是羡慕他们,至少有了额外的收入,花钱不用那么紧巴。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傅春野很会挑日子出生,他的生日跟圣诞连在一起,加上周末都能连成小长假了。   没点礼物表示表示说不过去,他很可能又要觉得她履行暗恋计划不认真。   之前给周向远借了不少钱,她自己的生活费捉襟见肘,都是这个月透支下个月的。现在虽然钱是还给她了,但那种手头拮据的记忆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越想越羡慕菁华,有一技之长傍身多好,可以把爱好发展成赚钱的事业。   孟菁华道:“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表哥那儿打工呢,自己人也知根知底,不是挺好?”   寝室姐们儿几个现在跟她一样管季杰叫表哥,别提叫得多顺溜了。   “不了,我空闲去帮帮忙还行,拿工资就不太好意思。”   现在餐饮酒吧什么的生存不易,不歇业就是胜利,能赚到钱的都凤毛麟角,一家人帮忙还拿工资,左手倒右手的,多不好。   丁芮茜道:“那你以前打过工的地方呢,还能不能再去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复读之前有一段做过收入还不错的工作吧?”   “有是有,不过那个只是临时的,不可能一直有空缺。”   “跟Venus女团有关吗?”丁芮茜凑过来,“我看到你跟她们的合影,还有笔记本上有她们的签名哦!”   盛小羽不由惊讶。   丁芮茜将来要是做了娱记,一定能成为最好的狗仔,不仅记忆力惊人,而且总能挖掘到常人不易察觉的点。   “venus女团,她们不是解散了吗?我还挺喜欢她们第一张专辑里的歌。”   牛慧随手点开手机播放列表里的专辑,她听歌并不多,居然知道这个选秀出身的青春女团。   团员一共十个,她能记住名字对上脸的不超过五个。   她们都不知道盛小羽还会跟这样明星一样的人物有交集。   其实小羽自己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条路。   她拿着手机翻通讯录,贵人的号码都还存在手机里,就是不知道这样贸然打过去问会不会不好。   这个团体一直是人红团不红,有那么几个团员国民度很高的,想必解散后发展也一定会不错,其余的几个就前途未卜了。   这时候打电话去说要找一份兼职的工作会不会不合适呢?   犹豫了一阵,她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就算问问近况也好。   傅年年留给她的手机号码是通的,但无人接听。   上次打通这个电话,还是她拿到明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那时Venus女团也还没有解散,有不少商演和通告。   傅年年忙的不得了,但得知她考上了,还是非常高兴,说了好多鼓励的话,又给她发了红包,当然她没好意思要,再后来她忙于开学的种种琐事,联系也只能靠微信,对方几乎不回微信的,渐渐也就断了联系。   “可能只是忙吧,艺人不是都有好几个手机。”孟菁华叼着杯奶茶安慰她,“不过你怎么会去娱乐公司工作呀,在Venus女团里做什么呢?”   盛小羽挠挠头:“我都不好意思说,怕你们笑我。”   “说吧说吧,没关系的。”   哎,其实都是黑历史,她太自不量力。   第一次高考考砸了,肯定上不了心仪的学校,又正在青春叛逆的阶段,她是想直接去找份工作的。   像表哥那样开个酒吧,或者当个主播,应该都是不错的选择吧,何必非要上大学?   她读的高中又靠近青州艺专,那两年选秀大热,艺专一直有学生入选热门综艺的选手,带动了普通高中生们的明星梦。   “噗!”孟菁华的奶茶喷出去,扯着纸巾问,“你还想过选秀出道当明星啊?”   “很好笑吧?”盛小羽自己先笑了,“我在百货商场逛街时被星探塞过名片,说我可以试试演戏,演那种……笨蛋美人。”   这样的定位也说不清是夸她还是损她。   不过家里人觉得那都是传销的把戏,她去了就八成落入窝点,有去无回。   但她的确受了鼓舞,或者单纯就是为了逃避,以为唱歌跳舞当明星会比考个好大学容易。   “后来呢,成了吗?”   当然是没成了,她们都很清楚,要是成了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跟她们睡一个寝室,每天打水泡脚,聊天打屁。   其实她真的努力过,报了短期训练班想要突击一下业务能力,要唱歌跳舞实在不行,当个搞笑艺人也可以。   当然都是瞒着家里进行的,老妈以为她心态飞快调整好了,报的是复读的补习班。   开玩笑么,艺术类的培训班可比复读班贵多了,家里给的钱远远不够,都是表哥季杰悄悄借钱给她的。   季杰认识的人多,圈子交际广,还给她介绍了一份临时兼职的工作,就是给Venus女团的成员之一傅年年做助理。   确切点说是助理的助理,跑腿打杂拿外卖那种。   目的只是让她提前感受一下娱乐圈的氛围,这是其一,其二是早点攒够工资还他钱。   反正她暑期也没什么事。   那两个月真是她这小半生最新奇也最辛苦的时光了。   傅年年人很好,明艳、可爱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她其实也曾是学霸,因为喜欢唱歌而参加选秀,最终成功成团而从北城秋大退学,成了女团的vocal。   “北秋南明”,从这样的顶级学府退学去做明星,只因为那是自己喜欢的事,这种勇气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小羽从傅年年身上看到理想,也看到现实,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她发觉自己并不真的想成为明星。   其实坦白说,她跳舞还可以的,至少学的还挺快快。傅年年舞蹈一直是短板,通常是老师教了半天,小羽都跟着看会了,她还不会,要不就睡一觉起来又忘光了,最后还是小羽陪她复习抠动作。   盛小羽觉得这个过程比她亲自上舞台还更有成就感。   站在聚光灯下,唱歌跳舞上综艺,似乎都不是她真正喜欢的事。   为什么要为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而持续奋斗呢?   相反的,她时常跟在傅年年的经纪人静姐左右,发现自己对这个行业的好奇反而更像是一种兴趣。   要做经纪人,或者记者,或者公关公司的PR,都需要她有专业领域的知识,有更开阔的眼界。   她就重新回来考大学了,考了明大的新闻系。   她大概是对什么东西都比较慢热的类型,包括学习和高考。一定要重复第二遍,才激发出真正的实力。   然而没想到Venus女团这么快就解散。   不知道傅年年如今在哪里,又在忙什么,星途还好吗?   没打通的电话号码竟然很快回拨给她,小羽有点紧张地接起来,却发现打电话来的不是傅年年本人,而是她的经纪人静姐。   “小羽啊,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   静姐十分热情,更让盛小羽感到不好意思,但拐弯抹角反而浪费人家时间,于是就直接问有没有兼职的机会。   “可以啊,我们这里一直招实习生,小羽你会画画、拍照、剪辑视频,可以帮的忙其实很多啊!圣诞前有个音乐节,我们公司是主办方之一,你要不要来帮忙?”   盛小羽略微计算了下时间,等拿到工资再买礼物可能会有点赶,但机会的确不错,她也没什么好挑的,一口就答应下来。   “年年姐她还好吗?这个号码她不用了?”她还是忍不住问一下傅年年的近况。   “你听说了吧?她们那个团解散了,她的合约也已经到期,我不再是她的经纪人了。这个手机她交还给我保管,大概以后不太会用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盛小羽还是有些失落的。   除了学霸标签,傅年年话题不足,作为vocal,在女团中也并不显眼,团散之后很可能就此星光黯淡下去。   至暗时刻给过她指引和鼓励的人,今后大概都很难见到了。   唉。   赚了钱的话,圣诞该怎么过呢?   又该给“暗恋对象”傅春野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呀?   这比找兼职本身都难多了……   作者有话说:   新章下评论的红包继续发哦!   生日当然要有好事发生,爆更是必须哒!   所以明天开始我们入V哈,会有万字爆更,希望喜欢小野和羽毛的朋友们都支持一下!   入V这两天的订阅对作者非常非常重要,感谢大家捧场,鞠躬~   ps:傅年年跟《非婚生依赖》中女主的妹妹saki是同一个女团哈,saki是能力非常全面的C位,算是舞担吧,傅姐姐是vocal~ 第18章   傅春野拎着感冒药回来, 站在门口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背后念叨他?   还是他被某人的感冒给传染了?   开门踏进客厅,就见窝在沙发上的人慵懒地散着头发,裹着厚厚的毯子, 手里捧一杯加了姜片的热可乐。   他走过去, 从她手中把装着可乐的马克杯抽走。   “喝这个没用, 吃药。”   他把买来的一袋药都扔在她怀里,那只马克杯已经放到她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别这么小气嘛,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杯子给我用一下有什么关系。”   “我怕你把感冒传染给我。”   啧啧。   傅年年打量着那个杯身上可爱风的图案,不知哪个小心肝送的杯子, 看起来就是个咖啡店的普通马克杯嘛, 这么宝贝,连老姐都不给用!   她剥出两颗药丸放进嘴里吞下去, 傅春野已经洗干净杯子重新接满热水自己喝了。   “你今天没课吗?你去学校上课吧, 不用陪着我的。”   傅春野道,“今天周末。还有, 这是我的公寓, 你打算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不要用赖这种字眼嘛,暂住暂住,过几天感冒好了我就走了。”   “你可以回老爸那儿去。”   傅年年撇撇嘴:“那不知要被唠叨成什么样。当年他就反对我退学进入娱乐圈, 现在看我混得这么惨,还不趁机使劲说教?”   “那你自己的公寓呢?”   “不是说了嘛, 借给朋友住了, 说好借一年的, 时间没到也不好把人家赶出去啊!”   “你把自己的房子借给别人, 搞得有家不能回, 小心到时候连房子都要不回来。”   “哎呀不会的, 我心里有数。”她咳嗽两声,抱住他胳膊,“我们小野最好了,姐姐要真失业就只能靠你了。”   傅春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好歹也积极一点,只是团体解散而已,不是雪藏也不是封杀,工作只要愿意找,肯定还有。”   傅年年噗嗤笑出声:“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特别像我的经纪人静姐,她也说过同样的话,连语气都跟你一模一样!”   不要太过挑拣,短期内并不缺工作的机会。   可是团队解散一年多了,她戏也演过、商演也接过,过去参演的好多剧都还压着没上呢,眼看曝光度越来越少,像样的工作也越来越少了。   她承认她心气比较高,一心想要参加唱演之类的节目,然而那样的节目哪会邀请她呀?   她这种女团成员常被看作花瓶,要不就是攀龙附凤的花瓶,跟实力搭不上边。   她也受够了这样的误解。   不想将就,索性躲起来了。   春海市她能想到投靠的人只有这个弟弟傅春野。   虽然是亲弟,但从小就被离婚的父母分开抚养,小野跟着妈妈,她跟着爸爸。好在父母离异并没能影响姐弟俩的感情,小野一直是她最坚实的倚靠。   “大学生活好吗?”她伸手揉弄他的头发,“明年是不是就该找工作了?”   她差不多就读到他这个时候办理的休学,大四是什么样子,她都没有经历过。   “怎么,你这时候后悔了?后悔没读完大学?”   “嘁,有什么好后悔的,该体验的都体验过了,也就那样吧。”   话是这么说,但逝去的记忆突然轰击我的感觉让她心里有点酸酸胀胀。   “要说后悔,可能也是后悔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人吧。”   校园初恋,果然是她割舍不了的意难平。   傅春野深深看她一眼,以往他可能会忍不住呲哒她两句,但如今他好像能够体会她这种心情。   吃下去的药开始起效,傅年年有点昏昏欲睡。他让她在沙发上躺平,给她垫了枕头,又盖上薄被,屋里的暖气开到了最大。   门铃响了,她虚弱地抬手指了指门口:“帮我收个快递……静姐给我把以前用的手机递过来了。”   傅春野拆了快递壳子,一只半新不旧的手机用塑封袋包裹得好好的。他递给傅年年,她摁了开机,随便瞟了两眼,懒笑道:“噢,静姐说的小助理都比我积极是这个意思啊……”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朝外睡着了。   傅春野听到她说助理两个字的时候就心头一凛。   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果然看到盛小羽那极有个人特色的Q版头像出现在列表里。   【年年姐,你最近好吗?工作忙不忙呀?】   【你这边还需要人手吗?我想找个兼职。】   【……跟静姐通过电话了,如果你还能看到这条,我想说非常   没想到她们竟然还有联系。   杜雅静大概是觉得久未联系的小虾米都在这么努力地找兼职,姐姐能有所触动,才把手机快递给她。   当然也可能就单纯觉得这种尚算私人物品的东西还是回到她个人手里比较好。   以他对杜雅静作为金牌经纪人的个性了解,个人认为应该是前者。   傅春野拿着那个手机在沙发上坐下。   他自己的手机几天都收不到盛小羽的一条消息,正纳闷她究竟在忙什么,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暗恋者”的自觉,她却正跟他姐姐发消息发得热火朝天,还想找兼职。   她才大二,为了工作履历而进行的实习应该没那么早,那找兼职干什么,是缺钱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还在吧唧嘴的姐姐,想了想,拿那个手机给盛小羽回了条消息。   【小羽,你为什么要找兼职?缺钱用吗?】   盛小羽正在寝室开着电脑写作业,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差点激动得打翻手边的马克杯。   “怎么了?”孟菁华凑过来,“谁又发消息给你?”   “年年姐啊,傅年年!”   “Venus女团那个?你不是说她不用这个微信号了嘛!”   “可能是经纪人跟她说了,她回复我了!”盛小羽喝了一大口水压压惊,酝酿了一下才回复。   【年年姐,是你吗?你拿回这个手机了吗?】   【嗯。】   对面的回复相当简练。   她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欣喜道:【还能跟你说话太开心了!静姐已经帮我联系好了筹办音乐节的实习生岗位,非常   傅春野已经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追问道:【男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打字到一半,她又逐字删掉,斟酌一下回复道:【不是男朋友,不过也是很重要的人,帮了我很多。】   笑容消失,傅春野手背搭在额头,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笨蛋。   盛小羽半天没等到回复,正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太回复得太矫情了,消息终于又来了。   【你打算送他什么礼物?】   这个正是她也在苦恼的问题。   【我还没想好,不知道他需要什么。运动鞋,耳机,或者球拍?他羽毛球打得很好的,跑步也很厉害。】   字里行间,好似有一种遮掩不了的骄傲。   他球打得好,跑步也厉害,那么优秀,她也与有荣焉般开心。   笑容又回到脸上。傅春野坐起身,继续发消息:【怎么不直接问他想要什么?】   【那样不是就没惊喜了吗?】   何况她既然是“暗恋者”,大张旗鼓地问对方要什么礼物好像就不叫暗恋了吧?   还是要保留一点神秘感比较好。   【不会,用心准备的礼物,他肯定都会喜欢的。】   这个思维意外的很直男呢……   盛小羽轻叹口气,站在高天云端的人,一定无法想象单相思的卑微。   【如果是年年姐,你觉得送什么比较好呀?】   她居然来问他意见?   傅春野还真的挺直腰板仔细想了一会儿。   鞋和耳机对她来说其实都有点太贵了,他并不希望她辛辛苦苦兼职十来天,攒下的钱就全投入给他。   何况这些东西他又不缺。   【男朋友喜欢音乐吗?】他决定考考她。   【喜欢吧,我常看到他戴着耳机听歌。】   她竟然没有纠正“男朋友”这个称呼。   傅春野盯着那三个字,抱着怀里的抱枕扭朝左边,又扭回右边。   傅年年朦朦胧胧睁开眼,随口问了一句:“你傻笑什么呢?”就又睡着了。   他揉了揉脸,才一字一句认真输入:【你不是要帮忙筹办音乐节吗?到时候邀他一起去,就当是礼物了。】   【可是音乐节没有什么实物可以买给他做纪念的吧?】   【美好的回忆才是最好的礼物。】   有道理。   这也是个思路哦!反正音乐节现场也会有文化衫之类的周边可以买,她再准备个蛋糕……氛围感拉满,当作礼物是不是也算合格了?   孟菁华看她聊得热火朝天的,说:“对了,傅年年也算圈内人士吧,能不能帮忙问问她,有啥认识的乐队可以推荐吗?”   音乐节对她来说那真是过节,她当然要去看看,除了现场live,能认识一些前辈和同好也好啊!   盛小羽于是就帮她问了。   要搁以前她可能还会觉得不太好意思,怕给傅年年添麻烦,但今天却好像没有这种顾忌,有种亲近感,就像跟离得很近的人聊天一样。   【你也喜欢乐队吗?】对方问她。   【噢,不是,我室友自己就组乐队玩,现在都能在酒吧驻唱赚钱了。不过他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鼓手,年年姐你要是有认识的老师也给我们介绍一下哈。】   【嗯。】   只有一个字的嗯,不是以前常用的嗯嗯,也不是可爱的表情包。   盛小羽觉得,脱离了女团单飞之后的傅年年快速变得成熟了。   …   傅春野把刚才两个人的微信对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忍不住笑的地方,一只手半握成拳抵在唇边。   回头看看傅年年,她还睡得很熟,偶尔咳嗽两声。   他给她又拽了拽被子。   最后把跟小羽的聊天记录全都清空了,才将那只手机悄悄放到茶几上面。   …   圣诞节前的周末,傅春野果然收到了盛小羽的邀请,要他一起去看音乐节。   跟邀请一起发来的,还有一个奇怪的题目——假如你要去荒岛生活,以下这些东西,你会带什么?   列举的包括水果、音乐唱片、一种颜色……   嗯,这欲盖弥彰的劲儿,看得出很努力在准备礼物了。   还不如直接问他想要什么呢。   傅春野很认真地一一回答完毕,还故意问她:“这也是暗恋笔记里要记录的内容?”   她支支吾吾的,说只是个心理测试,方便她更进一步了解他而已。   音乐节在城市东北角的一个网红小镇,跟学校分别处在一条地铁线的两头,隔着相当远的距离。   傅春野找傅年年借了车,自己开车去的,但在小镇附近的地铁站旁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停下,然后走路到音乐节现场去。   盛小羽看到他,果然以为他是坐地铁来的,“辛苦啦,地铁人很多吧?”   他的声音有点瓮瓮的,是不是没睡好,还是感冒了?   “还好,周末不挤。”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工作做完了吗?现在离开岗位不要紧?”   她事先就跟他坦承在主办方做实习生,当天会先到场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再腾出时间陪他一起逛逛。   “做完了,放心吧!”   她把手里一顶渔夫帽戴在他头上,又塞给他一件绿色的卫衣,让他套上。   春海的十二月虽然不会冰天雪地的冷,但单穿卫衣肯定也是不够的。   傅春野褪下羊毛大衣,把卫衣套在身上,又重新穿回大衣。   真好看。   尤其他个子高,又戴了黑色的口罩,加上渔夫帽和大衣里面透出的亮色卫衣,简直就像明星一样。   盛小羽有点看呆了。   “为什么是绿色?”   他明明看到卖衍生品的小店里什么颜色的卫衣都有,她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个搞不好就很死亡的荧光绿?   “荒岛那个题目,如果只能带一种颜色,你不是说绿色嘛,我想着你肯定很喜欢绿色,就选了这个。”   “那是因为荒岛肯定到处都是植物,穿成绿色不会那么显眼,万一遇到危险也好躲藏。”   不过她没挑个绿色的帽子给他就已经是万幸了。   “你自己怎么不穿?”   “我有啊,你看!”她拉开外套给他展示里面红色的卫衣,“公司发的,实习生也有。”   他们这一红一绿像交通灯似的还真是显眼。   “走吧,不是要带路吗?”   “噢噢,对!这边哈,跟着我走。”   她赶紧回神,不希望他发现自己被他的“美色”迷惑。   这次的音乐节情况特殊,硬是生生从夏季憋到了冬季,相应的来参加的人也比夏天还要多。   两人在入口处就差点挤散了,盛小羽个子小,被人群拥着走到前面去,一直试图回身找傅春野。   人潮中逆流而上,相当危险。   渔夫帽也是音乐节的衍生品,所以很多人都戴着,大家又都戴着口罩,她很难从人群中一眼看到傅春野。   就在她差点被人群给挤得摔倒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拉了她一把,将她从人潮中拉到了旁边角落。   “你没事吧?”   傅春野看着她,眉头拢得老高。   盛小羽摇摇头,除了鞋面上被踩的几个脏兮兮的大脚印,她没什么大碍。   傅春野松了口气。   人太多了,手牵手才是最可靠的办法,不至于被人潮冲散。   “手给我。”   他手心朝上伸向她,小羽果然也一下就猜到他想干什么。   “不、不用了,我拉着你衣角就行,这次保证不会走散了。”   男女有别啊,再怎么心无杂念,也不可能跟他这样手牵手并肩走在一起的吧!   傅春野收回手站了起来。   啊,他一定是生气了!   “你在这儿别动。”   他说完这句就走了,声音绷得很紧,怎么听都是生气了吧?   盛小羽紧贴在入口处的围栏后面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他走回来。   他把手里的东西套在她手上,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也戴上一个。   她这才看清楚,那是橡胶手环,写着音乐节的字样,也是这次的衍生品之一。   又指了指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吊牌:“这个借我一下。”   他解下吊牌的挂绳,从两个手环中分别穿过,将两人连在一起。   有点像妈妈牵着幼崽出门时戴的那种防丢失手环,只不过是临时做的简易版。   她拉高手腕看了看,确实很有创意,但这……也太难看了吧!   这样套在一起的两个人在外人看来算怎么回事?情侣肯定直接手牵手了啊。   傅春野似乎也看出她在想什么,顺势把戴着手环那只手放进大衣口袋里。   “你手也进来,这样其他人就看不到了。”   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盛小羽耳朵尖儿都红了,但手都连在一起了,她无法再拒绝。   其实这样在外人看来,跟手牵手也没什么区别吧?   她把手伸进他的口袋,触碰到他手背的温度,很暖,跟她冰冰凉的皮肤贴在一起,熨得她也暖和起来。   他好高,她这样搭在他口袋里像挂在他身侧一样。   他故意放慢脚步,边走边问:“我们先去哪里?”   她作为主办方的实习生,最近已经来过这个现场很多次,对这里的布局相当了解,还想着给他当向导来着。   可是两人现在这个姿态,让她的脑瓜子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她竟然想不起来最开始是想带他去看啥来着。   “我们看一下地图先……”   她费劲地从书包里抽出地图,一只手却怎么也没办法打开。   傅春野伸手过来帮她,两个人一人一边拉开地图,他指了指离两人最近的草地:“那里现在有演出吗?”   下方其实有当天的日程安排,小羽瞟了一眼,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先不去这里。”   草坪上午的演出有孟菁华他们最喜欢的乐队,本来她是要到那里跟她汇合的,但现在她要是跟傅春野以这个姿态出现在那里被看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们先去中央广场那边吧,有街舞团体会来哦,吃饭也在那边!”   看完演出应该就临近中午了,她已经考察过不同的小食店和餐车,选好了打算请傅春野一起吃的那几个。   他没有异议。   中央广场热闹非凡,感觉至少有一半人潮被分流到这边。   盛小羽垫高了脚尖找最有名的那几个街舞团体,身前却老是有人挡住她。   情急之下,她找了个限制车辆进出的那种立柱站了上去。   旁边好几个女生都站在上边,或是站在旁边围栏上,男朋友在下面扶着。   只是她忘了跟傅春野的手还绑在一起,她这么一上就把他的手给拽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解开了两人中间连着的绳带。   反正这时候为了扶住她,两人的手心也是紧贴在一起的,不用怕失散,也不会不好意思了。   但手心其实还是渗出汗水,不知是属于谁的。   街舞精彩绝伦,引来观众的尖叫和掌声。   盛小羽看得投入忘我,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朝她走过来。   傅春野倒是反应很快,突然就猛的拦腰将她从立柱上抱了下来。   他是像大人抱三岁小孩那样圈在她臀下把她抱起来的,脸几乎埋在她的腹部。   冬天衣服穿得挺厚实,虽然不至于有什么肌肤相亲的接触,但这样亲昵还是让她措手不及。   “喂喂!”   她低头小声提醒他,略有些慌乱。   那人已经走到她身边,“咦,小羽?这不是小羽吗?”   在他怀里视野倒是挺好,对于盛小羽这种小人国的国民来说,这个角度还真是挺新奇的,周围全是人的头顶。   但跟她打招呼的人戴口罩墨镜和渔夫帽,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开口说话,她肯定也认不出是谁来。   “年、年年姐?”   好意外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傅年年!   盛小羽的手撑在傅春野肩膀上默默用力,示意他放她下来。   抱住她的人不为所动,反而还挪动脚步,把脸调转朝另一个方向。   喂,她屁股对着年年姐啦!   傅年年也有点好奇。   现在年轻人谈恋爱这么腻歪的吗?大庭广众也要抱来抱去,也不跟她打招呼,难道是害羞?   Venus女团没解散的时候国民度还是挺高的,很多男粉,他听到傅年年这个名字就没联想到明星什么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她伸长脖子想去看看这个抱着小羽的淡定的年轻人是不是长了三个鼻子两张嘴,可对方一个劲儿躲,又戴着口罩和帽子,中间隔着个大活人还真看不清楚。   盛小羽赧然,一边用手悄悄拧傅春野的耳朵,一边扭着头跟身后的人说话:“年年姐好久不见,这么巧,你也来看音乐节啊?”   “啊对,有朋友演出,我来看看。”   傅年年嗓音沙哑,还有些咳嗽。本来想跟她多聊几句,但现在这种时候感冒咳嗽还是远离人群比较好,周围都有人带着嫌弃的眼神频频看她了。   “不耽误你,我先走了啊,你跟朋友慢慢玩。”   “好的好的,回头再聊啊,我还是跟你发微信,哎!”   盛小羽被猛的抱着又往前挪了几步,只得抱歉地朝傅年年挥了挥手。   就是这个时候,傅年年看到了圈抱住她的那只胳膊上露出的运动手表。   手表并不稀奇,但表带是她给弟弟订制的,很张扬的配色,写着他名字缩写的首字母,只此一条。   再仔细看看那件深灰色外套,牛仔裤和脚上穿的鞋……   好像就是小野本人的穿着啊!   了不得了,她像突然发现了小行星撞击地球的奥秘,八卦的DNA疯狂地动起来,却还是强行压住,微笑着跟盛小羽说回见。   难怪今天找她借车,问去哪里也神秘兮兮地不肯说。   原来……   原来送马克杯的心肝宝贝就是她呀!   傅年年走开好远,盛小羽才被放到地面。   这时候离刚才看街舞的人群也有一段距离了。   她简直头晕目眩,忍不住问傅春野:“啥情况呀,为、为什么要把我抱起来?”   “人多,怕又走散了。”   “可是我刚才遇到了熟人,至少应该让我跟人家把话说完啊!”   “你没听见她在咳嗽吗?万一被传染,你还想不想回学校了?”   盛小羽嘀咕:“还说呢,你不也有点咳嗽嘛……”   他今天一来,她就听出来他有点鼻音和轻微的咳嗽,所以口罩也戴得是防护效力特别好的款式。   “我戴口罩了。”他果然言之凿凿。   年年姐也戴了啊……   她撅了撅嘴,决定不跟他计较了。他本来就是性格有点执拗和乖僻,才会没什么朋友,要不怎么轮到她陪他来逛音乐节呢!   “吃午饭吧,我请客!”   她拉他去固定摊位的餐车,指了指餐牌:“有单卖的香肠和热狗,你想吃哪种?那边还有奶茶,我去买。”   傅春野随便瞟了两眼,问她:“你会选哪种?”   “音乐节热狗是特色嘛,我肯定推荐热狗啊!这里有好多酱料,可以随便加的,那个烧烤酱和芥末酱味道都超级棒。男生吃不饱的话,可以单独加一根烤肠,我都亲自尝过了,这里五六家店铺,就这里的烤肠最好吃。”   她说得口水都快下来了,傅春野低头看她:“嗯,我先看看,你去买奶茶吧。”   “那你在这等着别动啊,我很快就回来了,别动啊!”   她小跑着朝奶茶铺去了,傅春野拿出从刚才开始就在裤兜里一直震动不停的手机,果然是傅年年打来的。   不用接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干脆摁掉。   盛小羽买好两杯奶茶回来,发现傅春野居然已经买好吃的,站在餐车另一侧的桌板前等她了。   “咦,你已经点好了吗?这些全是吗?多少钱,我来付。”   “你的也点了。你不是说热狗套餐最推荐嘛,吃吧。”   “这怎么行,说好了我请的……”   他已经拿过她手里的奶茶,连吸管都用酒精湿巾擦得干干净净。   “奶茶你请,这个就我来吧。我们不是说好了,观察报告产生的成本我会用东西跟你交换。”   没道理全让她一个人花钱。   “可是今天不一样啊,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嘛!”   “生日就用一个热狗打发了?”   那倒也不是……还有惊喜呢,要留到晚些时候。   看她语塞,想说又要憋着不说,他暗自笑笑,啃了一大口热狗,“你也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站在有点冷的北风中吃快餐。   盛小羽悄悄拿余光瞥他。他吃东西一向都很斯文的,但今天站在餐车旁边,吃这种简单的小食,为了每一口下去都能同时吃到面包香肠和酱料,他也大口猛咬,有时还用手指帮忙,接地气的吃法跟普通男孩子没什么两样。   “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还沾了酱汁?”   他手背上刚沾到一点芥末酱,正在找纸巾。   盛小羽笑着摇摇头,拿出纸巾帮他把手背擦干净,就把纸巾塞给他自己来。   他却弓下腰:“你帮我一下,我自己看不到。”   心脏又砰砰跳得飞快,她犹豫了几秒,才用纸巾碰了碰他的嘴角。   “对不起啊,带你来吃这个,是不是吃不惯?”   她觉得挺对不住他的,把他的矜持高贵的形象都给破坏了。   他平时一定很少吃这些东西吧?   傅春野吃掉了手里最后一点热狗,吸着珍珠奶茶说:“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吃,虽然不觉得很好吃,也不会吃不惯。”   “你在国外生活过,哪个国家呀?”   “欧洲,美国,澳洲,都待过,后来上学主要是在柏林。”   “哇,好厉害,那岂不是会很多种语言?”   “英德法,西班牙语,都会一点,其实英语和德语就够了。”   盛小羽光听就已经很晕了,她只学英语一种也没到随心所欲交流无障碍的地步,很难想象会四种外语的人生。   傅春野瞥她一眼,解释道:“很多东西,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难。”   一般人话九分功夫能做到的程度,他可能只需要花五分。   没有挑战其实就没什么意思,有时只是不得不做而已。   盛小羽对他的“凡尔赛”发言也渐渐习惯了,问道:“那为什么回国呢,国外不是也有很多大学可以选择吗?”   “是有很多选择,但在国外读书的话我就不会学经济学了。”   “那学什么?”   傅春野没直接回答,反问道:“问这么多,都是要记录在暗恋笔记里的?”   “对哦!”   她也不含糊,立刻从背包里摸出小本本来,拿着笔,一副记者采访请你继续说的架势。   傅春野低头去看,“你到底记了多少?我觉得有必要定期检查检查,回头你把笔记交上来,我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都记录进去了。”   这有什么问题!她立刻双手奉上:“拿去看吧,不过这已经是第二本了,才开了个头,第一本记满了,你要看吗?”   傅春野嗯了一声,用表面的冷静掩饰内心的震动。   这才多长时间,一个多月?居然已经记录了两个本子,她是写日记了吗?   他的好奇心又增加了。   “对了,你的调查报告写的怎么样了?能不能也给我看看呀?”   她的笔记反正都是关于他的,本人看当然没问题。不过那份暗恋观察报告到底长什么样,她还没见识过,想看也不好意思提。   正好趁这个机会,两人交换交换。   “可以,等我回去整理一下。”他用咳嗽掩饰情绪,抬手看看表,“时间不早了,去看看下午的live。”   盛小羽点头,刚站起来,就被她拉过手腕,之前解下的绳带又从她的腕带间穿过,将两人重新拴到一起。   “哎!”   小羽其实想跟他商量的,下午人没那么多了,能不能不这么捆绑了呀,被孟菁华他们看到就完蛋了!   可傅春野根本就没给他商量的机会。   下午到夜间有很多乐队的live秀,每个现场都很精彩。盛小羽过于在意会不会又遇到熟人,东张西望的,都有点没太看进去。   好在喝下去的奶茶中途起了作用,她有点难为情地拉了拉傅春野:“那个……我想去一下卫生间。”   他们总不能去厕所也这样当连体婴一样绑在一起。   傅春野大发慈悲解开了绳带,“去吧,我在彩虹桥那儿等你。”   盛小羽瞥了一眼路牌,点点头,夹着腿一溜小跑去找卫生间。   十五分钟后,她站在洗手间门口,举目四望,决定先去孟菁华会出没的区域碰碰运气。   要是能直接碰头,就算后面再见到她跟傅春野在一起也不会觉得他们是故意约好的了,至少不会有什么联想。   她给孟菁华打了电话,那头的音乐夹杂着鼓点,简直震耳欲聋,她几乎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菁华好像就说了句让她快来,有惊喜,就把电话挂了。   跟着定位走,她很快就到了碰头的地方。   孟菁华顶着个烟熏妆,肩上还背着吉他,老远就朝她招手。   听她说今天要跟其他乐队的前辈们交流玩音乐,没想到竟然还要现场演唱。   虽然不是正式的舞台,但草坪音乐的魅力就在于大众的参与性。   孟菁华跟平时反差很大,大冷的天还穿皮质的背心和紧身裤,还有脖子上,手腕、手背上,全是哥特风的纹身,当然她们都知道这只是纹身贴纸,不是真刺上去的,但效果还挺震撼。   为了配合圣诞的气氛,每个人头上还戴了红色白边儿的圣诞帽,有点荒诞,又很滑稽。   这是她刚才说的惊喜吗?   “哪儿啊,你来看这边!”菁华拉着她,拨开人群,震耳的音乐又开始撕扯耳膜。她指着架子鼓后面的身影说:“喏,有没有点眼熟?”   何止是眼熟,盛小羽眯着眼睛看了看,一下瞪大了眼。   那不是傅春野吗?   他他他……他怎么在这里?   小羽慌乱地四处找指示牌,果然正对着她的方向写着“彩虹桥”。   好吧,她真的是个路痴,在这个小镇忙活了快一周,抛开地图还是搞不明白哪里是哪里。   他刚才说在彩虹桥附近等她,居然是来了这里。   可他这是在干嘛呀?盛小羽眼看着鼓棒在他手里熟练地转动,音乐声起的同时他的脚下和鼓棒捣出的鼓点立刻就现场气氛的火种给点燃了。   他居然会打鼓啊!   孟菁华对她这个瞠目结舌的表情相当满意,因为她刚看到傅春野的时候跟她这个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高手在身边,没想到吧?”   菁华的身体跟随鼓点打着拍子摇摆,声音要靠喊出来才能跟身旁的人交流。   “你怎么发现的呀?”小羽也扯着嗓子喊。   “他跟很多乐队的成员都认识!”   其实她早该感觉到的,傅春野身上有种自带的乐队er的气质,如果是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应该会感觉到他是能玩乐队的人。   可惜他一直是高岭之花,要不是最近跟小羽熟识,他们就算同在经济学院也是平行线,根本不会产生交集,更谈不上感受和了解。   她的乐队缺鼓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向很多人都求助过,不知傅春野是通过哪条途径知道的,总之他主动伸出橄榄枝,到音乐节来跟他们一起“玩”,就很有希望能补上他们乐队的这个缺口。   他的节奏感真的太好了,那种碰鼓之后表现出的技巧一看就是很有天赋的人又经受过专业的训练。   一问才知道,他本来是要去柏林音乐学院深造学音乐的,难怪有这么高的技艺。   未来音乐界闪耀的新星,不知怎么坠入到明大这个正儿八经的地方来了。   这样厉害的人物能加入她的乐队,即使只是临时的,外援,她也很感激。   盛小羽不懂打鼓,也不懂乐队,但音乐的好坏她是能听的出来的。   而且不管男生女生,认真专注于某件事的样子总是最有魅力的。   就像眼下正在打鼓的傅春野。   小羽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但在他砸出的每一个鼓点里,她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更用力地跳动。   作者有话说:   今天除了新章留言都有红包,还有随机大红包掉落哦!   小羽毛:我暗恋的人马甲不一般~   小野:不能让她白吃白住。   周末两天的更新都在零点哈,第二天看就行,不影响~ 第19章   傅春野其实看到站在观众堆里的盛小羽了。   天空下起了小雨, 夹杂着雪粒,这在春海这种真正的南方城市相当罕见,看来今天可以算是这一年当中最冷的一天了。   雨丝落在身上和帽子上, 果然很冷, 但观众没有退去的意思, 反而因为这边新兴乐队们的火热气氛又吸引了很多人过来。   傅春野跟孟菁华的乐队也和完一首歌之后,才从鼓后面走向到盛小羽身边。   她正用力鼓掌,看他过来赶紧掏出纸巾给他擦身上淋到的雨。   “你们女生上厕所, 果然好慢啊。”   他这是预判了她的预判么?知道她会趁着这个机会跑来草坪这边跟孟菁华汇合,提前过来这里吓唬吓唬她。   “你……”   小羽心中的疑问还没问出口, 孟菁华乐队的几个人已经哗啦一下子围过来, 簇拥着他说:“大神你让我们等得好苦!鼓打得这么好,我们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 我只是救急, 也不会一直待在你们乐队的。”   几位年轻校友脸上的表情立刻五花八门。   哎,不会说话就干脆保持沉默行不行呀?   “他不是这个意思……”小羽急于帮他解释, 但来龙去脉她自己都没弄明白, 于是伸手求助,“菁华,快来!”   孟菁华一手搭着肩上的吉他, 解释道:“学长这段时间会充当我们的鼓手,跟我们演练一些曲子, 等找到合适的人可以跟我们长期搭档的, 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这样不耽误他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酒吧驻唱的活儿, 也能把他们整个乐队的完整性操练得更好一些。   原来如此。   盛小羽松了口气, 看向傅春野, 有些疑惑。   其实在这之前他跟菁华和她的乐队都不熟吧, 为什么愿意亲自帮助他们呢?   “这段时间我会跟你们排练演出,固定的人选方面,我会问问以前一起学鼓、打鼓的朋友。”   傅春野鼻音更重了,但总算说了句没那么生分的话。   “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加重了啊?”   盛小羽已经从包里拿出伞来撑过他头顶,但她的伞太小了,根本不够两个人打,雨却渐渐下大了。   他把伞推回给她:“我没事,下雨了,你的兼职没问题吗?”   雨天有些演出可能要取消,观众要安全疏散,聘请兼职的工作人员很多时候就是为了应付这样的突发状况的。   盛小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其实不是要去集合点帮忙,而是下面还有她为他准备的生日“惊喜”。   送蛋糕的人怎么还没来呢?   傅春野看出她有些坐立不安,“我先送你去主办方的集合点。”   “不用不用,我……我先过去,很快交代完事情就可以下班了,然后你再来跟我汇合,好吗?”   “没关系啊,这把伞可以借给你的。”   傅春野看了看手里这把连伞柄都格外细的小伞,“借给我,那你怎么办?”   她已经拉起卫衣的帽子,跑进雨幕里,“我从小路跑过去很快的!”   这时候她又想起怎么走最近了。   神神秘秘。   傅春野握着伞,伞柄上还留有她手心的温度,这种窝心的感觉让他不由弯起嘴角。   不管她准备了什么,肯定是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他愿意配合,很贴心的算准她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悠悠走过去。   然后他就在主办方大本营外碰见了一只造型夸张的粉红色“恐龙”。   “恐龙”左顾右盼的,像是在等人,又像是要去找人的样子。   那么大一件充气人偶的衣服穿在身上,动作自然是很笨拙滑稽的,很多路过的人都以为这是音乐节的吉祥物,纷纷拉住它合影。   只有傅春野知道,“恐龙”大概是忙着要给他庆祝生日。   看它一脸无奈的对着镜头比划V的手势,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皮下明明那么袖珍的一个人,顶着这么张牙舞爪的一张皮,肯定很辛苦。   好不容易摆脱了合影的游人,“恐龙”也看到了他,一时惊惶,又豁出去似的,小跑着想过来给他解释什么。   没想到衣服太笨重了,淋过雨的地面又相当湿滑,跑到半路竟然扑通摔倒在地,还面朝下……   背后那个巨大的尾巴影响了她的平衡,整个儿站不起来了。   小羽在“恐龙”人偶服里好绝望啊,这简直是社死现场。   傅春野走过去,又是拉手,又是扯尾巴,好不容易把“恐龙”从地上扶起来。   她在原地站稳后稍稍稳定了一会儿,还不等他开口问,突然开始跳舞。   理解一下,她也不想这样的。   设想中,这个时候应该是有一个精美的蛋糕捧在手里,先向寿星献上蛋糕,然后再跳舞的。   她跳舞至少算是拿得出手的一点雕虫小技,蛋糕是从表哥那里专门订做的,据说他简餐吧的西厨师傅以前在酒店做的西式点心可受欢迎了。   然而季杰刚才电话里说给她送蛋糕来的车被堵在半路动弹不得,音乐节和这鬼天气让周围交通状况雪上加霜,肯定是赶不到了。   她之前是想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蛋糕店可以临时买一个将就下的,结果就……   最要命的是,这“恐龙”皮是充气的,摔了一跤开始漏气啦!   没有蛋糕可以事后补,至少让她把这一部分给演完呀呜呜……   傅春野就看着“恐龙小姐”荒腔走板地跳着舞,膨胀的外表一点点扁下去,从头到脚都写着垮了垮了垮了。   再不出手施以援手,怕是又要摊在地上了。   小羽被他从恐龙皮里扒拉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身上都腻了一层汗水,抱歉道:“对不起啊,本来想给你送上生日蛋糕的,结果搞砸了。”   人家是熊猫不走蛋糕嘛,她是“恐龙不走”。   傅春野把伞撑过她头顶:“蛋糕可以之后再补,不过以后你要穿成这样跳舞,最好找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这话说的好暧昧的样子,但此刻的盛小羽摔了一跤,连污力值都严重不足了,误会都没门。   他伸手拂开她眼前的乱发,“先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可是你的生日……”   “刚才不是已经过了?这个礼物我挺喜欢的,下次换个没那么显眼的就行。”   他说得挺真诚,盛小羽确定他真的不是在反讽,才笑开,“好吧,那就等之后我再给你补蛋糕。”   她赶回大本营去还工作证,实习任务差不多就到此结束了。   有些整理物品搬箱子的活儿,几个男生实习生留下收尾,她想去帮把手,带她的老师笑眯眯道:“不用不用,人手够啦,你们学校远,快回去吧!瞧你还把男朋友也带来帮忙,年轻人真是给力,你快去表扬一下他,好像累坏了。”   盛小羽扭头一看,才发现傅春野已经帮忙把最后几只箱子搬上车了。   他一向说自己不是热心的人,可能只是顺手做这些事。但在小羽看来,勿以善小而不为,这不是热心什么又叫热心呢?   只是他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搬完箱子随便往旁边椅子上一坐,脸埋进了臂弯里。   “你没事吧?”她吓了一跳,在他身边蹲下,摸到他脸上的温度,“好烫啊,你发烧了!”   怎么办,要去医院吗?发热门诊?   她一时想到很多不好的可能性,有些六神无主。   傅春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大惊小怪的,你可以走了吗?”   他手心是冰凉的,跟上午两人的手绑在一起时那种温暖的触感完全不同。   他的体温还要上升。   “我可以走了,来吧,我扶你打车回去。”   他现在这样子是没法坐地铁了,颠簸一个多小时回学校,他人都要散架了。   她咬咬牙决定打车,贵就贵吧!   傅春野被她挽着胳膊架起来,其实也没到那么虚弱的程度,但他并不急于推开她。   “伞撑好,跟我走。”   外面雨下得大,地面全湿了,雨点落在地上都能溅湿行人的裤脚。他借口自己个子太高,没法跟人合撑一把伞,让小羽自己拿伞,快步走在前面。   两人停在一辆银色的沃尔沃面前,傅春野问:“会开车吗?”   “会……”   话刚出口,车钥匙已经扔到她手里。   “那你来开。”   “这是你的车吗?”盛小羽惊讶,“你居然有车啊!”   “找人借的,不是我的。”他言简意赅,“上车吧,小心点别把坐垫弄湿了。”   他坐上副驾驶,雨声终于被隔绝在窗外。   盛小羽还在摸索怎么启动车。   傅春野脱掉外面湿掉的大衣和帽子,半躺在座椅上看她:“很久没开车了?”   “有点,上学开的少。不过你放心,我可以的,驾校教练都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你确定他不是在讽刺你吗?”   “当然不是了!我刚高考完就去报名学车,学车的时候整车战友只有我是一次性满分通过,而且年纪还最小!”   “为什么那么急着学车?”   “当时没考好啊,本来都不想读大学了,打算直接工作。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给一个艺人姐姐当助理,面试的时候也说最好会开车,我就很努力的去学了。”   “后来用上了吗?”   “用上了,虽然次数不多。我开得很谨慎的,速度也不快,而且好多品牌的车都开过,保姆车都开过哦。”   “奔驰Viano。”   “咦,你怎么知道?”   “明星不是都爱用这个?”   “不是啊,很多明星艺人都用丰田的保姆车,但年年姐她比较中意这款,公司刚好也有,就给她配的这款。”   嗯,他老姐确实更钟爱德国车。   要是她知道这辆车也是傅年年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傅春野有时候觉得姐姐喜新厌旧,但这两年事业下滑,星途黯淡,换车也越换越朴实,只看重实用性和安全性了。   他没回答她,岔开话题道:“艺人一般不是都有另配了司机?为什么还要你开车?”   “偶尔嘛,要我帮她去买点小东西,男生不方便接触的那种,你懂的。还有她有朋友、亲人来探班的时候,帮她接送一下。”   傅春野稍稍坐直身体,等着她往下说。   那些探班的朋友和亲人中,有没有她记得的呢?   “系好安全带,我们走了哦!”盛小羽转动方向盘,边倒车边说,“对了,我们要去哪里啊?”   就知道她想不起来。   尽管他提示到这个份上,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   傅春野看向窗外,精神又委顿下去。   “先找个药店买点药吧。”   举办音乐节的小镇周围没有居民区,也就没什么像样的配套,盛小羽只能跟着导航去找药店。   傅春野本来想让她直接开车送他回公寓去,他平时住学校,周末和节假日偶尔还是会去公寓住。   但他立刻想到赖在那里不走的老姐。   生着病回学校,也不合适。   “到了,这里有药店!”盛小羽把车在路边停好,“你在车上等一下啊,我很快就回来。”   她拿着伞重新冲进雨幕中,冲向街边的药店。   傅春野抬头看了看,药店后方的高楼上写着大大的Hotel。   就这里吧。   作者有话说:   小野:生日去酒店了。   年年姐:然后呢?   然后等明天丸妈更新~   下周开始更两章哈~   新章评论红包继续发啊啊啊快点订阅我! 第20章   盛小羽买好药出来, 发现车子给锁了,傅春野也不在车上。   人呢?   正茫然四顾,手机响了, 傅春野发了个定位给她。   竟然是身后这个酒店!   “1201号房。”   没头没尾的……他不会是在酒店晕倒了吧?   可就算生病晕倒也应该是往医院里送啊, 哪有跑到酒店去的道理?   来不及想太多, 她还是拎着药去了酒店的1201号房。   公寓式的酒店,电梯就有四部,她转的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找到房间。   傅春野来开的门,身上还穿着她买的那件音乐节卫衣。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衣服……”   她想问他衣服要不要换掉, 毕竟淋过雨,他已经抓住她胳膊将她拉了进去。   房间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刻,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的状况有多么暧昧。   干柴烈火的年纪,孤男寡女, 在酒店房间里独处。   而且,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个“暗恋”与“被暗恋”的关系。   盛小羽突然像个机器人般僵硬地站在那里,傅春野却已经放开她,躺倒在床上。   “头好疼……药买了吗?”   “买了买了!”   她回过神, 拿出药又收回去,仔细看着药盒上的说明:“这药不能空腹这么吃吧……”   转眼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他至少吃点东西垫一垫再喝药。   这里不比在家里, 只能点外卖了吧?   “你想吃什么?小炒肉, 水煮鱼, 泰国菜?”   问完自己都发觉这些不适合病人吃。   他果然一律摇头。   “什么都不吃也不行啊……”她有些焦急, “真不用送你去医院吗?”   医院至少能判断他病情是不是加重了, 而且医院有食堂,吃喝不愁。   傅春野在床上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是蹲在床边跟他讲话的,两人的脸庞挨得极近,他这么一睁眼,她下意识就往后退。   可惜后面是另一张床,她蹲在这夹缝中间,退无可退。   “盛小羽。”他声音稍有些虚弱,眼神却还是透着些凌厉,“你仔细想一想,暗中喜欢的人,希望他也能看见你的好的人,现在生病了,你应该做点什么?直接就送到医院去,扔给医生护士算怎么回事?”   他果然又嫌弃她完成观察报告不够尽心尽力。   可……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喜欢一个人当然是为他好了,有情饮水饱,但也不能代替医生治病嘛!   傅春野发着烧,眼睛水汪汪的。盛小羽想起上回欧阳远征说她长了一双鹿眼,原来是这个意思,鹿的眼睛。   他明明应该更像狼才对啊……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去买来给你做?”   这里是公寓式的酒店,还真有个简易的厨房空间,有微波炉和电磁炉,可以煮点简单的东西。   傅春野不吭声了。他一个病人想什么,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照顾人的她来想吗?   考前画个重点差不多了,总不能想着照抄答案吧!   盛小羽让他先别扭着,自己下楼去便利店挑了点粥和面,炸串和关东煮也拿了一点,回去拿微波炉加热就能给他吃。   傅春野其实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看到她买了粥之类的东西回来给他加热,终于放心躺下来。   这个酒店真是太好了,格局像普通居家的一室户似的,竟然可以简单做点吃的。   要是四星五星的高级酒店,反而没有这样的机会。盛小羽用微波炉热好了粥,又找酒店借了小锅烧水,把面放进去烫好捞出来,拌上佐料。   “有粥和面,看看你想吃哪种。”   她把两份餐点都端到他跟前,让他选。   傅春野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指了指那碗粥,“这个吧。”   她欣然端起粥碗,一边用勺轻轻搅动,一边吹凉:“闻着还挺香的,快吃吧,吃完再吃药。”   他却又倒回床上:“算了,不吃了。”   “哎,为什么呀?尝尝看嘛,虽然是便利店出品,但这家便利店的东西挺好吃的,我经常买。”   “没力气,麻烦。”   他也不算说谎,发烧让他浑身肌肉酸疼,之前在外面活动还不觉得,一静下来就很明显了,加上刚才打鼓,胳膊也酸。   不想吃,除非有人喂。   盛小羽果然很快妥协:“要不……我喂你?多少吃两口,就当是吃药了,嗯?”   她像哄少爷的老妈子,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少爷点了点头。   他摘下口罩,脸上因发烧而生出的酡红更明显了。   幸亏她有准备。   盛小羽从塑料袋里翻出一个冰贴,撕开来贴在他额头上。   凉丝丝的触感缓解了高热和头疼,傅春野摸了摸额头,“这是什么?”   “退热贴,我刚在便利店买的,虽然是小朋友用的,但应该也有点用处,还挺合适。”   她左看右看觉得挺满意,这才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张嘴。   傅春野张嘴吃了,就像她说的,又是快餐,还是便利店的东西,但味道其实不错。   “你把口罩戴上吧。”他吃粥的途中停下提醒她,“别等会儿把你也传染了。”   原来他刚才一直戴着口罩不摘是怕传染给她?   小羽笑笑:“没关系啊,我身体好得很,一年都感冒不了一回,几年都不去一次医院,没那么容易生病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第一次打交道就在医院里?”   “那能一样嘛,那是意外呀!谁能想到那根接力棒就朝我飞过来,还打得那么准呢!啊,学校报销的医药费有没有给你呀,没有的话我还给你!”   讲起当初那个意外,她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难过的情绪,也没有提起其中的关键人物周向远。   上一段暗恋给她带来的那些不快乐的记忆,是不是真的已经淡去?   “别瞎操心,那几个钱学校不会赖账的。”他接过她手里的勺子,“我还是自己来吧,你这样喂要喂到什么时候去?去吃你的面。”   再不吃,面就冷了坨了。   盛小羽笑嘻嘻把面又端过来:“你要不要来一点,这个牛肉好大块。”   “不要。”他专心致志对付那碗粥。   于是她开始暴风吸入式地吃面,边吃边看表——半小时后要给他吃药,这个站点的末班地铁不知是几点,希望回学校不会太晚。   “你吃面能不能稍微文雅一点,中午没吃饱吗?”   这个吃法不怕呛到鼻子里去吗?   “很大声啊?抱歉抱歉,我吃太急了。”   她果然呛到一口,放下碗去找水喝。   “你的面给我来一点。”   啊?   盛小羽猛吞下嘴里的水,差点又呛到。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都吃过了……”   “生病的又不是你,我不嫌弃。”   这好像也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吧!   小羽脸又红了,把碗里咬过的面扒拉到一边,忽然反应过来:“你想吃肉是不是?喏,这些都给你!”   她把埋在酱汁里的大块牛肉翻出来,其实也就三五块的样子,全都往傅春野那里拨。   “一块就行了,剩着的你吃。”   他又用干净的筷子卷走了一撮面条。   慢条斯理地吃完,他才说:“今天是我生日,应该要吃面的。”   盛小羽怔了一下:“啊,不是明天吗?”   她还以为她今天约他出来是提前庆生呢!   “我身份证上的生日是错的,我爸报户口的时候就报错了。他对家里的事不怎么上心,以为是圣诞节那一天。”   盛小羽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父亲,言语间似乎有很深的隔阂。   难怪呢,她千方百计搜集来的个人信息应该不会错才对,原来官方登记的就是错的。   “没想到你还挺传统呢,我以为你在国外待的久,过生日都只吃蛋糕,不会吃长寿面了。”   “我跟我妈妈去国外的时候已经挺大了,她工作很忙,只有每年我生日这天,她一定会回来陪我,给我下碗面。”   盛小羽沉默了几秒,边换鞋边说:“我再去给你买一盒吧,楼下便利店还有很多口味呢,牛肉、鸡肉、海鲜汤面,你想吃哪种?”   “不用了,我哪有那么大胃口,吃一口意思下就行了。”   傅春野把她拉回来坐下。   她看着他的病容总觉得有点可怜巴巴的:“对不起啊,今天叫你出来,结果还把你弄病了,害你生日也没过好。我本来给你定了蛋糕的,还是特地拜托表哥店里合作的西点师傅专门订做的呢,可惜现在也没法拿了。”   听起来,她倒比他更遗憾。   生病要怪就怪他姐,千错万错也怪不到她头上去,但他觉得眼下这种状况倒也不赖。   “生日蛋糕没关系,但今晚看来是回不去了。”他看了外面一眼,“我想睡一会儿。”   他已经乖乖吃了药,会困也是难免的。   盛小羽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外面还下着雨,但也不至于到风雨阻隔动都动不了的地步,她撑把伞要走还是能走的,赶上地铁没问题。   可他还发着烧,万一半夜病得更严重了,身边连个扶他一把的人都没有,那也太让人不放心了。   何况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她看了看屁股下面另外这张床,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最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心脏老是这样不受控制地突然狂蹦乱跳,再这么下去她都要怀疑自己年纪轻轻患上心脏病了。   “那个,你不介意的话,我要不就留下来照顾你?你要是很不舒服就叫我,我就睡这里,中间有这么宽的距离,我也不打呼,应该不会影响你休息的。”   她试着跟他商量,却发现他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有点进退两难,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呢?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看他呼吸粗重,只怕体温还在继续上升,于是想要帮他盖好被子,再去打点温水来给他冷敷降降温。   可她才刚站起来,就又被他攥住了手腕。   力道不大,但却没法挣开。   “我不走,你先放开……”   老妈子已经摸透了少爷的脾气,他是不可能让她回去舒舒坦坦睡觉,而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他过去的人生她没有参与,可是听起来,似乎大部分时候都过得很寂寞,连生日都不例外。   “盛小羽……”   他又叫她的名字,模模糊糊的,没有往常那么清晰,不知是不是体温太高烧得说胡话。   “你那个本子,记得拿给我看。”   好的,这下确定他不是说胡话,还惦记着让她交作业呢。   但心里却是暖的,甚至还有点痒、酥、酥。   她低头看他拉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白皙匀亭,是属于男孩子的好看又性感的手。   她大着胆子,趁拨开的时候顺势拉住那只手。   “知道了,一定会给你看的,只要你别笑话我,有几本就给你看几本。”   她声音也很轻很轻,像此时夜空中飘落的雪花,落在窗户玻璃上,很快就融化不见。   “还有啊,生日快乐。”   …   第二天早晨,烧果然退了。   看来药还是起了点作用。   傅春野摸了摸湿凉的枕头,还有额头上的退热贴,都被体温烘干了。   他昨晚应该出了不少汗,前半夜也睡得并不安稳,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忙忙碌碌,可能在给他物理降温。   后来睡熟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很少睡得这么死,平时同宿舍的室友翻个身他就能判断对方今早有没有课,不会像今天这样,连睡在旁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桌上留了饭团,还有纸条:我先坐地铁回学校啦,你起来记得先把饭团热一下吃掉再吃药,不能空腹吃药,会吐的哦!   语气介于老妈和老妈子之间,说得相当详细。   饭团肯定又是她到楼下便利店买来的。   反正他的老妈和老姐都从没有过这样的细心。   他把饭团放进微波炉加热,等的过程中把玩着那张纸条,不知不觉折成了一只纸鹤,顺势就揣进了口袋里。   他能理解盛小羽不等他开车跟她一起回学校,但反正他也没打算直接回去。   打开手机,未接来电和信息一大堆,十有八九都来自傅年年。   幸好他给她的备注是“租客”,微信也临时拉黑了,否则万一睡着的时候被盛小羽看到她发来的信息就完了。   他啃着热好的饭团,还在纠结醒来身边人不见了这一点,让他像个一、夜、情之后被渣了的可怜虫。   直到他发觉盛小羽跟他的对话框里往上拉还有张图片,点开放大看清楚之后,那些起床气一样的情绪居然一扫而空。   她终于亲手给他画了Q版的新头像,而且趁着昨天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发给他,大概是希望他今早看见能开心。   可以,这个做法很有“暗恋”的范儿,是他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说:   小野:被渣了。   小羽毛:都生病了还在想什么呢~   周一的更新会在晚上十一点半以后,周二再看吧,四更一起看爽歪歪~   新章评论的红包继续发啊,我看看哪个小坏蛋还没来! 第21章   傅春野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 刷开门的时候砰的一声响,头顶落下纷纷扬扬的彩色碎屑纸。   傅年年在门边拿了个拉炮,一脸欢欣鼓舞:“恭喜我家小野长大成人!”   终于摆脱处男身份, 和女生在外过夜, 以后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傅春野拍掉肩上和头发上沾到的纸屑, 又看了一眼落了满地的那些,早晨好不容易退下去的体温感觉又要上来了。   “记得拿吸尘器过来弄干净,要让我看见一片, 你今天开始就可以不用在这儿住了。”   “哎呀这是欲求不满呀!”傅年年围着他转悠,看到他脸上的憔悴病容, 心惊道, “怎么了,难道是第一次把持不了自己, 大泄元阳累着了?”   他没理她, 进门就找东西:“我笔记本电脑呢,又被你放哪儿了?”   傅年年指了指书房。   他进去打开电脑, 傅年年跟上去, 大骇道:“不会吧,你要查什么?难道昨晚没成功,你没找到正确的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傅春野闭了闭眼。   “姐, 你好歹是偶像,就算过气了, 也是偶像。”   脑子里这么多黄、色废料, 粉丝们知道吗?   所以说年轻人追星真的要慎重, 什么985学霸, 什么知性氧气美少女, 都是人设而已。   其他偶像背地里只是抠脚, 他姐姐不仅抠脚,还输出黄、色废料。   “这有什么,食色性也,这种事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的,都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嘛!”她不以为意,抱着抱枕在他身旁坐下,“我说,你什么时候跟小姑娘好上的呀?不会她还是我助理的时候你俩就暗度陈仓了吧?”   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花儿一样的青春,多么美好哇!   傅春野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道:“她不知道我是你弟弟,也想不起我们以前见过面,你别在她跟前说漏了嘴。”   “噢,难怪昨天在音乐节遇见我要躲躲闪闪了。不过为什么要瞒着她呢?你们就见过一面,她想不起来也很正常,你告诉她不就行了?”   “你大学时候的男朋友,叫舒诚的那个,前不久我见到他了。”傅春野道,“他在明大读的研究生,作为杰出校友来跟在校生作交流,他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律师了。”   “好好的,提他干嘛呀……”   “你还喜欢他吧?或者说,从来就没忘记过他。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他?”   傅年年无言以对,她以前是学法律的,伶牙俐齿,什么话题都能跟人辩上三分,只有提到舒诚的事除外。   “那怎么能一样呢……”她轻声嘀咕。   “怎么不一样?”   “我跟他是前任男女朋友,前任!你没听说过前任是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吗?你会去跟狮子老虎说你好可爱啊大猫,我喜欢你们吗?但你这不同啊,你们都没开始过,机会有得是。”   “我只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傅春野在键盘上打着字,傅年年好奇地探头去看:“你这一大清早回来就打开电脑忙啥呢?你们明大究竟是个什么学校,不管期中期末功课都这么紧!”   “嗯,论文的调查报告,阶段性的,所以要写一下。”   “你不用睡一会儿吗?都有黑眼圈了,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   “拜你所赐,感冒传染给我了。”他低声咳嗽,“上次给你买的感冒药还有吧,给我拿一下。”   傅年年点头,刚要起身去拿,他又说:“算了,我背包里有昨天买的药,吃那个吧。”   盛小羽专门跑去给他买的药。   希望早晨吃了不会那么嗜睡,那份所谓的“暗恋观察报告”他一定要尽快炮制出来。   他还要靠这个来交换盛小羽的“暗恋笔记”和她更多的喜欢,更多的欲罢不能。   …   盛小羽其实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了。   她起的太早,昨晚挂心傅春野的病情,时不时起来看他的状态,根本就没怎么睡着,所以一上地铁就打瞌睡,一直睡到终点站,是被工作人员给叫醒赶下车的。   她走的时候,傅春野已经不发烧了,醒来看到她不在很有可能会不高兴,希望看在准备好的早餐份上,不会真的生她气。   她是真的没法再继续待在那儿等他醒了,共处一室之后的早晨,睁开眼面对面,总觉得十分尴尬。   还有给他画的头像……她其实还犹豫过要不要送给他用。   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的感觉太不受控制了,她怕他都能从中感觉到什么。   他会怎么想她呢,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随便又很好搞定的女生?   廉价易得的东西,不管是首饰珠宝还是人的感情,都得不到珍惜。   何况假戏真做,暗恋就是真暗恋了,他们之间就什么都结束了吧?   认清现实啊,小羽!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又陷入爱情的沼泽里。   回到寝室,拿钥匙打开门的瞬间,就感觉到气氛的诡异。   她本来要往床上倒的身体硬生生僵住,看着眼前三个室友:“怎、怎么了,你们今天上午都没课吗?”   三人都没说话,只有牛慧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出什么事儿了吗?”小羽小心翼翼地猜测,“昨晚查寝了?”   一学期里辅导员偶尔会到宿舍点点人,主要是为了学生人身安全考虑,怕有些人长期不来上课又不在宿舍,处于半失联状态。   万一碰上查寝的时候人不在,本人还要单独到学院办公室去跟辅导员说明情况,比较麻烦。   看她们现在这个“三堂会审”的样子,她只能联想到是昨晚查寝了,而她刚好不在。   “你昨晚去哪了?”丁芮茜清了清嗓子问道。   “我……遇到点事儿,住在外面了。”   “外面是哪里啊?亲戚家里,朋友家里,还是酒店?”   小羽眼睛转了转,牛慧已经盯着她说:“当人的大脑回忆真实存在的事情,她的眼睛会向左转;而编造一个虚构的事实,眼睛就会向右转。你的眼睛刚才先向右再向左,看来昨晚是发生了些你不想跟我们说的事情。”   “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孟菁华站起来,绕着她走一圈,又走一圈,“昨天音乐会没结束你就走了,那会儿还不是很晚,你跟傅春野学长……嗯,去哪儿啦?”   另外那两个人听到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惊讶,说明早在她回来之前,她们应该就已经听说昨天他俩在一块儿的事实了。   亏她还左想右想要避嫌,看来群众的眼睛的确是雪亮的,尤其是每天跟她住同一个屋的群众孟菁华同志。   昨天傅春野身体不舒服,天又开始下雨,她离开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孟菁华他们好好打招呼就先走了。   先走的人夜里却没回来,也难怪她们会有疑问。   盛小羽很是苦恼,之前想过的缘由和辩解这会儿也统统想不起来了,忽然感觉很无助。   宿舍另外三人见她这样,也有点慌神,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关切道:“喂,你没事吧,不会真的是傅春野那家伙欺负你了吧?”   “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呀,我们会帮你的,不要怕。”   牛慧已经握紧了拳头,准备撸袖子要去干仗了。   赵龙说人不可貌相,傅春野表面看似不驯,又有傲人的外貌条件,其实内心是很柔软的人。   内心柔软的人会带学妹在外过夜,还让她事后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我去把他找来,让他当面解释清楚。”   盛小羽连忙拦下她:“不不不,真的不关他的事!他昨天是生病了,我在酒店照顾了他一晚上而已。”   她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都说了一遍,那三人听完面面相觑。   “你是说他过生日,你们一起去了音乐节,还去酒店开了房,但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她点头。   “你这不对吧?”丁芮茜露出福尔摩斯的神情,摸索着下巴,“你是不是漏说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啊?”   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啊。   孟菁华也点头说:“感觉学长他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答应女生出去玩,还一起过生日的人哎。”   “你们俩是不是在暧昧?”牛慧问。   毕竟之前两个人就来往频繁,很像是要搞“朋友之上恋人未满”那一套。   可据说暧昧应该是酸中有甜,她为什么露出这么苦涩的表情呢?   “因为我在‘暗恋’他。”   孟菁华她们几个听得虎躯一震。   “暗恋?傅春野吗?”   她能转移目标,不再喜欢周向远那家伙,她们当然是替她开心的,但傅春野啊……难度会不会有点大啊?   盛小羽看着她们脸上震惊的表情就知道,虽说之前都鼓励她往前冲,但真要喜欢这个人,都还是觉得云泥之别,不太实际。   “不是真的暗恋,是为了他的一份论文报告,算是合作吧。”   事到如今,她觉得也没必要瞒着室友们,事实上也很难瞒得住。   她把跟傅春野合作写这份暗恋观察报告的事跟她们说了,孟菁华了然道:“怪不得你之前找来好多行为经济学和社会心理方面的著作啊,原来是为了这门课。”   “那也是他借给我的,说有助于我理解我们正在做的事。”   “这靠谱吗?”丁芮茜始终抱有怀疑态度,“这种东西需要这么亲力亲为吗?”   做学问的田野调查之类的是很重要,但选取样本不行吗?需要这样拉人亲身实践?   “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牛慧也很冷静,“他会不会趁机占你便宜?”   盛小羽摇头:“他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人是我。他太好了,我觉得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   “嗐,这算什么问题啊!”丁芮茜不以为意,“喜欢就告诉他啊,这有什么难的?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儿。万一他也喜欢你呢,你们不是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她还是摇头:“你不知道,他最讨厌被表白,尤其是那种没有感情基础的。”   就像她这样,认识他也不过一两个月吧,贸然跟他说我喜欢你,肯定只能换来他的冷淡和疏远。   “还有这种事?不是说一般人都会对喜欢自己的人也抱有好感,因为感觉自我价值被肯定吗?还是说他真的遇到太多,已经麻木了?”   天之骄子的感情观果然他们凡人无法理解。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牛慧问。   “我也不知道……”这就是她感到烦恼的地方,“如果让他知道,这篇论文大概就没了,他也不会再跟我来往了吧?”   “那你就等等,等到他这篇论文完成,你们不再是这种合作关系了,再光明正大跟他讲。万一他不接受,那就算了,也没必要耗在这一棵树上,森林大着呢,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丁芮茜才不信他那一套呢,没有回应的感情“早死早超生”,找到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孟菁华这会儿却一直没吭声,似乎有其他看法。   等到牛慧去跆拳道社团,丁芮茜出门约会之后,她才跟小羽说:“傅学长鼓真的打很好,不过他会打鼓这件事,我们学院的人之前都很少知道。”   “是啊是啊,没想到呢,他好像本来要读柏林音乐学院的,后来却选择回国考大学。我也好奇他为什么突然愿意加入乐队。”   她心里是一直有这个疑问的,昨天突发状况太多,根本没来得及问他。   孟菁华道:“我觉得他参加乐队是因为你。”   “我?”   “嗯,因为我跟你是室友,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加上驻唱的酒吧又是你表哥开的,他应该是也想对你身边的人好吧。”   爱屋及乌,就是这么个道理。   盛小羽愣了愣,随即笑着摆手:“怎么可能?”   她就算对自己再有信心,也不会这样想的。   孟菁华摇摇头:“走着瞧吧,我觉得你以后会明白的。”   相信她,玩音乐的人第六感是很强的。   盛小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圣诞暂且这样过去了。   她给傅春野发了问候信息:【病好点了吗?圣诞快乐。】   【好多了,谢谢,MerryChristmas。】   回答很简短,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身体是不是真的康复了,很有傅春野的风格。   完了,她现在已经是真的像个单相思的人那样,对着短信都能患得患失了。   周一收到表哥季杰打来的电话,“小羽,那天你订的蛋糕不是没能拿到吗?今天可以给你再做一个,要不要给你那位‘朋友’补过一下生日?”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朋友”这个字眼,似乎已经猜到是很不一般的“朋友”。   “啊?不用了吧,杰哥你别破费啊,不用特地给我补的。”   “没事,这两天圣诞节,店里忙疯了,蛋糕点心根本不够卖。正好你那个订做好的还没裱花写名字,有客人喜欢就整个买走了。我忙到今天才有空跟你说,烘焙师傅也有空,今天给你补一个吧!”   小羽还在踟蹰,旁边听他们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孟菁华已经凑上去说:“那就麻烦你了杰哥,我们晚点过来取蛋糕!”   小羽大惊:“这这这……”   “这什么呀!”孟菁华摘下另一侧的耳机,“我打听了一下,傅春野已经两天没回过学校了。你不是说他在外面有公寓嘛,可好像父母都不在身边吧?生病的时候人会很脆弱的,你带着蛋糕去他家里探病,说不定能有新的化学反应呢!”   趁虚而入,趁热打铁……怎么都行,对她现在进退维谷的困境应该有帮助。   但盛小羽看来,化学反应什么的都是其次,他一直没回学校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   盛小羽发消息问欧阳远征:【你知道傅春野自己住的公寓具体地址是什么吗?】   他很快就打电话来跟进:“不会吧,你们发展得这么快,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哪个地步啊,要真是那个地步,她还用打电话问别人地址吗?   “算了,就猜到你也不知道,我再问问别人吧!”   欧阳远征就是经不起激,“谁说我不知道了,我不仅知道,还去过呢!不过告诉你了,我有什么好处?这怎么说,也是他人隐私啊!”   不愧是他。   “我看傅春野换了个新头像,你画的吧?给我也弄一个,我就告诉你。”   所以他才是真的暗恋傅春野那个人吧,连头像都要用同款!   小羽把电话挂了。   欧阳很快发来地址,不忘附上一句:【头像啊,别忘了。】   她还没答应呢……   …   到人家里拜访不能空着手去,于是她还是到表哥店里去把蛋糕拿上,然后照着欧阳给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公寓。   傅春野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吗?   小羽抬头看着楼与楼之间开阔的绿地,中心花园的湖泊里停着飞来过冬的天鹅,葱葱茏茏的行道树到了冬季也没有衰败,只是变成了深浅不一的褚红、金黄和墨绿。   楼下的大堂富丽堂皇,墙面和地面的大理石砖亮得可以照出人影。   如果不是恰好有人开门出来,她在楼下估计就被科技感十足的防盗门给挡住了——这个对讲系统她都不知该怎么用。   出于未来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敏感和好奇,她在等电梯期间查了一下这里的房价。   好家伙,一平方超过六位数,而且没有小户型。   傅春野究竟是怎么样的家庭背景,能供他在这里拥有一个自己的天地?   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奋斗不到这么好的房子,而眼下他甚至都还没有大学毕业呢。   …   盛小羽满怀忐忑摁下门铃的时候,傅春野刚泡好一杯热美式,点了点电脑文档上的打印键。   炮制这篇暗恋观察报告还是花了他不少时间,大概跟他生病状态不佳也有关系,照理应该信手拈来的,因为本就是个信口胡诌的东西。   打出来看一看,不合适的地方要改,甚至连格式都要靠近最正规的论文模板,可能还要拿去给盛小羽也过个目,让她安心继续暗恋的游戏。   傅年年刚睡了一觉起来,闻到咖啡香很不满意:“你怎么没顺便给我也泡一杯啊?”   “咖啡机就在桌子上,点一点你尊贵的手指就有了。连这个都不愿自己来的话,不如叫外卖吧。”   “我要喝冰的啊,你这有没有冰块?”   她光脚踩在地上,到餐厅去翻冰箱。   门铃响起的时候,傅春野以为她真的叫了外卖,隔着门板道:“你好,给我放门口地上吧,谢谢。”   无接触配送嘛,对大家都好。   门外的盛小羽有点懵圈。   他在家里,这很好,听声音也很洪亮,意识清醒,看来没有病得不省人事,昏倒在家里。   可他叫她放在地上……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拎着的蛋糕,放还是不放呢?   难道他事先知道她要来?   盛小羽琢磨了一下,感觉以后有关傅春野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咨询欧阳远征了。男人之间的友情虽然常被谈论,唱成光辉岁月,但究竟是个什么尺度她也搞不清楚,说不定她那头刚问完,两人就暗通款曲,傅春野连她拎着礼物登门都知道了。   不能怪她有这样的怀疑,主要是她对欧阳此人了解不深,不知道他底线在哪里,或者有没有底线。   盛小羽紧了紧手里拎着的蛋糕,还是硬着头皮又摁了一次门铃。   这次傅春野趿拉着拖鞋来开门了。   他手里还端着咖啡,用那个画有可爱图案的马克杯装着,然后先从猫眼朝外看了看。   盛小羽的脸在眼前放大,她不知道猫眼里有人看她,还抿了抿唇,大概是有点介怀唇膏是不是被口罩抹花了。   受了惊的傅春野转身就跑。   跑得太急,在沙发旁边还滑了一跤,脚上的拖鞋也飞了出去。   幸好刚才手里的咖啡杯已经被顺手放在了门边的小几上,否则这会儿真的悲伤顺着咖啡逆流成河。   他在自己的领地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傅年年听到他摔跤的动静跑过来看,他已经忍着疼自己爬起来,在她的女高音喊出声之前拽住她,把她整个人塞进了离得最近的厨房,拉上滑门。   “喂,你搞什么……”   她不满地伸出头来,立刻就被他按回去:“盛小羽来了,你躲在里面别出来,要是被发现,你就别想在这儿继续住了!”   作者有话说:   两更放一起了,今后两更六千字的内容一般也会放到一章~   马上还有个大章哈,周二的更新。明天开始更新都会恢复正常时间,每天早八点! 第22章   又是这一句, 寄人篱下的日子果然不好过啊!   她赌气地想着,干脆去外面找个房子,冒险就冒险, 破费就破费点, 至少不用动不动就被威胁。   对, 她明天就去找个地方搬!   不过她家小野除了威胁这个也不会别的了,谁让她人生的软肋就两条——舒诚和现在的住处,正好都让他拿捏得死死的。   火大归火大, 可是看到自己最亲爱的弟弟这一刻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又深深觉得欣慰。   孩子长大了呀, 终于不再是对什么人和事都波澜不惊、寡淡冷情的模样了。   搞定姐姐之后, 傅春野看到打印机上吐出的那份报告,又赶紧跑过去胡乱整理一下反扣在桌面上。   他竟然紧张起来, 不敢把耗费了自己一个周末的东西就这样呈现在盛小羽面前。   门终于开了。   盛小羽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也自然一点, 朝他举了举手里提着的蛋糕说:“现在补上生日蛋糕,还来得及吗?你身体好点没?”   傅春野点头, 轻轻拨弄头发来掩饰自己刚才那一通慌乱和狼狈。   “进来坐吧。”   他打开门迎客, 走在她的左边,挡住厨房一侧随时可能被拉开的那扇门。   沙发上还有一只傅年年乱扔的粉红色袜子,他都顾不得会客的礼仪, 不等盛小羽坐下就一屁股坐上去,像坐在针毡上一样, 悄悄把袜子藏到身后。   “那个, 东西就放茶几上吧。你喝点什么, 我给你倒。”   盛小羽还在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四处张望, 感叹他的豪宅又干净又漂亮, 随口道:“我都可以的, 谢谢。”   视线根本就没往他这边看。   他如释重负,顺手把袜子塞进沙发缝隙,然后给盛小羽也倒了一杯咖啡。   “谢谢。”她很有礼貌地双手接过,“我这样贸贸然跑来,会不会打扰你?”   打扰倒不至于,吓他一跳是真的。   事到如今,也不能跟她这么说啊。   心跳还很剧烈,摔了一跤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已经恢复了表面的镇定。   “没事。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啊,我想办法去你们学院办公室打听了一下,这个也属于暗恋对象必须要知道的个人信息嘛,你懂的。”   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是欧阳告诉她的比较好吧?   她拿起杯子战略性喝水,被黑咖啡给苦到了。   “你喝不惯这个吧,我帮你换一杯。”   傅春野作势要来拿她的杯子,她按住杯口,“没事的,我就喝这个就行。”   他不勉强,起身从冰箱拿出牛奶走进了厨房。   伏在滑门边听墙角的傅年年差点摔倒。   “喂,她是来干嘛的?”她声音压到极低,连说带比划,“你拿牛奶干什么?”   天哪,她的好弟弟不会是想要下点药什么的让人睡过去好为所欲为吧?   傅春野不用看她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原来跟黄色废料待在佚䅿一起时间久了是会被污染的。   他把杯子里的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嗡嗡的声响几乎盖住他的声音:“她喝不惯黑咖啡,我给她加点热牛奶和糖。你在这儿藏好,她离开之前千万别出来,听见没?”   傅年年从滑门的缝隙看出去,只能看到沙发上的一个后脑勺,就这么半个不算背影的背影都透着紧张局促。   傅年年好笑,拉过傅春野给他支招:“你等会儿找个借口把人带你房间去,我趁机溜出去逛逛,不会打扰你们的。”   只要不用下三滥的手段,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在私密的小空间里独处发生点什么,她是很乐见其成的啊!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比在厨房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好多了。   “那你见机行事,别跟她碰到面就行。”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傅春野端着热好的牛奶走出去,顺便把自己那杯咖啡也端了过去。   盛小羽连忙站起来。   “你不要这么拘谨,又不是来面试。”   他把牛奶注入她那杯咖啡,又给她夹一块糖:“喝吧,现在不苦了。”   盛小羽被他的贴心细致感动,又看到他手里的马克杯:“这个杯子你真的在用啊?”   “嗯。怎么,你那个拿回去没用吗?”   “用了用了,你给我的,肯定得用啊!”   这还差不多。   不过要是早知道她会到这儿来,那天就不把那个单独拿出来给她了。   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手里拿着成双成对的杯子……效果才对。   盛小羽小口啜饮着咖啡,不知该怎么说:“那天早上看你没发烧了,我就去买了点吃的。学校上午还有课,所以我就先走了……你后来身体怎么样,没有再烧起来吧?”   “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吗?没死,还活着。”   呃,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菁华说的那种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的状态倒是没感觉出来啊……   “你这几天都没回学校上课,大家都还挺担心你的。”   “大家是谁?你是作为他们的代表来看望我的吗?”   这绝对是生气了吧?刚才在半路上、在电梯里做的各种心理建设和应对的说辞,这一刻都完全说不出口啊……   “这个蛋糕是怎么回事?”他又接着问,“我记得我的生日已经过完了。”   “噢这个,这其实是我那天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的一部分。”其实是最大的一部分,她挠挠头,“因为天气不好,你又生病了,所以没来得及拿出来。”   傅春野有点警惕地看了一眼那个蛋糕,粉色恐龙的“车祸现场”还历历在目。   惊喜要是安排在这里该多好,试想“粉色恐龙”敲门给他送来蛋糕,亲自跳一段舞给他看,不管狼狈不狼狈,他都会充满期待的。   盛小羽看他不说话,就觉得他肯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大胆猜了一下:“你不会是想要完整地看我表演一回吧?”   她的“恐龙不走”蛋糕秀。   还真猜对了。   傅春野不露声色的嗯了一声,“你这主意挺好的,人偶里面是谁又看不出来,很适合暗恋的人送祝福,就是当时那时机选的不太对,我都没看出你跳的什么舞,蛋糕也没吃上。”   “那……我给你重新跳一遍呗?不过今天没有准备道具服,只能这样跳了。”   他点头,表示理解。   “咳……”他低声咳嗽,清了清喉咙,“要不要我给你几分钟时间准备一下舞蹈?”   “要的要的。”   盛小羽其实还在纠结今天这身行头,是不是真的适合跳舞。   她拉了拉自己身上这身衣服,宽大的外套下面是膝上五公分的百褶裙。   今天到这里来,她一心只想打扮得漂亮得体一点,即使在春海最冷的天气里也穿了裙子,裤袜很厚实,但没敢穿靴子,怕进门要脱鞋的话会不方便,脚踝部分只有袜套保护。   “你还真是不怕冷。”   傅春野也注意到她这一身,默默在手机系统里把中央空调的温度又调高几度,把电视和音响也打开,“你要跳什么曲子,我帮你找。”   “不用不用,我手机里存着呢,我复习一下就行。”   她打开手机里的保留曲目,音量挺大的,熟悉的乐曲一出来,隔壁房间就有勺子之类的东西掉到地板上的声响。   她转头望过去,傅春野解释道:“那边是厨房,大概挂勺子的挂钩又掉了,不用管它。”   这首歌是Venus女团最出圈的成名作,说是脍炙人口也不为过。   原唱之一就在一门之隔的厨房间窝着,大概也受到了相当大的震撼——没想到在老弟这里公然摆烂都还能听到自己的主打歌。   曲子欢快又洗脑,舞蹈也不算难,招牌动作可能小朋友都会做。盛小羽当年能把整个舞都能跳下来,动作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熟练得快刻入DNA了,稍微复习一下还是能想起来的。   “好了,我可以了,来吧!”   她已经脱掉外面厚重的大衣,只剩修身的小西服和下面的百褶裙,举起一只手摆好了架势。   傅春野道:“等一下,我点蜡烛。”   既然是过生日,仪式感就要做足。   他把装蛋糕的盒子打开,单支的生日蜡烛插在蛋糕上面,划亮火柴去点火。   莹莹如豆的火光照亮那个精美的翻糖蛋糕,也照亮了盛小羽红彤彤的脸。   厨房的门后面,傅年年握着把汤勺抿着唇低笑。   青春无敌,没想到她的小助理还藏有这样的绝招,直接就把自家养的这株高岭之花给连根拔了。   “……嘿呀,baby,红色蓝色五颜六色~”   小羽没开麦,不过舞步欢快,跳得很有激情。   楼下邻居很快就上楼来投诉。   傅春野去应的门,脸也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刚才离得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又了不得的情形。   百褶小裙子或成最大加分项。   盛小羽擦了擦额头的汗,充满期待问傅春野:“我跳得怎么样?”   有没有感受到过生日的欢乐气氛?   “你要听实话吗?”刚给邻居道完歉的傅春野问。   “那还是别说了,来吹蜡烛吧!”   气氛到位最重要,他开心就好。   傅春野在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在想,这女孩儿上辈子应该欠他们姐弟挺多钱的,这辈子不仅要来“暗恋”他,还要激励他姐。   蛋糕很好吃。   傅春野却有些心不在焉地频频看向厨房的方向。   感觉他姐姐这个定时炸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引爆了。   傅年年超爱甜食,五百米范围内出现蛋糕蛋挞之类的东西,她凭嗅觉也能找过去。   他们在外面大快朵颐吃蛋糕,她肯定也想要分一块。   人在饥饿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举动那都说不准。   他还是尽快把盛小羽引到自己房间去,放姐姐出门去比较好。   “你上回不是说想要看看那个暗恋观察报告吗?我把现有做好的部分打印出来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好啊,真的可以看吗?”盛小羽充满期待。   “当然可以,不是说了你的名字也会放上去么?成稿之前肯定要先给你看过才行。”   “太好了。”她拍拍手站起来,看着桌面上剩下的蛋糕,“这些要放冰箱的,我来帮你收拾吧?”   “不用,我先拿去厨房。你去那个房间等我吧,这个是调查报告的打印稿,你可以先看看。”   他把刚才打印出来之后反扑在桌面的稿子给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让她先进去。   “噢噢好的,还有……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洗手间?”   喝了一整杯咖啡,又那么紧张,她已经憋得不行了。   “可以,右边那扇门进去就是。”   他看着她走进洗手间,才端起蛋糕进了厨房。   “哇,你终于来了,我都快冻死了!”傅年年冻得直跺脚,不忘从剩下的蛋糕上掰下一大块往嘴里喂,“小羽还是那么贴心,错过的生日蛋糕都硬要给你补上。唔,好吃!”   “吃完就快点出去逛街,我不叫你回来就先别回来。”   傅年年噗嗤笑出声:“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特别像我演过的影视剧里那些霸总,一言不合就让女人去刷爆他的卡。”   别想什么卡了,快点走!   傅年年舔干净手指上附着的奶油,终于悠哉悠哉从厨房走了出去,从衣架上扯了一件厚实宽大的外套罩在身上,又戴上墨镜和帽子才出门。   傅春野总算松了口气,又忙着抹掉她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包括刚才被他临时塞进沙发缝隙里的那只袜子。   然而不妙的是,盛小羽在洗手间里发现了另一只。   也不单是袜子,还有女性的衣服,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都放在洗衣篮里。   跟傅春野的衣服堆在一起,不分彼此。   她愣了几秒钟,差点忘了自己是进来解决尿急的问题。   马桶旁边的储物格里,还有卫生棉,日用夜用的,都分得清清楚楚。   洗手台上有牙刷和杯子,虽然上下错开放的,但分明是两个人用的,其中一套相当粉嫩,充满少女心。   这个屋子里,有女性居住吗?而且应该不是年长的女性,而是年轻的女孩子吧?   也难怪的,傅春野这么优秀,又是荷尔蒙爆棚的年纪,有女伴也很正常。   就算像他说的,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但现在不是也有很多那种因为生理需求而在一起的男女吗?不能算是男女朋友,但定期来过夜,共度春宵。   平时住学校宿舍,有时间就回到自己的公寓。   这房子,是两个人的爱巢吗?   盛小羽一瞬间手脚冰凉,不明白这种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最关键的是,那个女生现在在哪里?   知道她要来,临时避出去了吗?   傅春野刚来给她开门的时候,脸上多少还是能看到一些惊讶的,很可能他事前并不知道自己会来,那个女生也就没有时间可以避到外面去。   那是刚好外出了?等会儿回来的话碰见她在这里又是蛋糕又是跳舞的献殷勤,还要跟傅春野在他房间共处一室……岂不是要变成修罗场了?   她是不是尽快离开比较好啊……   …   傅春野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盛小羽丢了魂儿似的从洗手间出来。   “吃喝拉撒是人之常情,你不用觉得难为情。马桶给我冲干净了吗?”   他以为她进去这么久是在他这里拉大号了,害羞。   “啊?噢,冲干净了,马桶是自动的,好高级,嘿嘿。”   盛小羽搓着手,不知该怎么缓解这种尴尬。   “手冷吗?”他从电源线上拔下一个圆圆的小物件递给她,“用这个捂手就不冷了。”   正好握在掌心里的暖手宝,小小一只,可以暖几个小时,冬天上课坐在教室正好用。   马卡龙的配色,小巧可爱,这也是住在这屋里的那个女生用过的东西吗?   盛小羽握着那团热气,像捏着一把火,感觉烫手,烫得她坐立难安。   终于站起来道:“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招呼都不打就跑到你住处来,真的很不好意思。”   “现在就走?”傅春野蹙起眉头,“那个报告你不看了吗?”   “没关系,回学校再看吧。”她勉强挤出笑容,“你病好了应该就会回来上课了吧,快期末了,有些科目都开始考试了呢……”   哎,她都在语无伦次胡说些什么呀。   傅春野没再挽留,她仍旧是勉强维持着表面那种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小跑着从正门跑了出去。   不过上了一趟洗手间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的情绪像过山车似的一下就down到了底?   女生脸皮薄,但就算真的拉了大号也不用羞耻到这个地步,他都说了没关系的。   难道是生理期来了?   他从小跟着老妈生活,又有亲姐,当然知道女生总有那么几天不舒坦,有时候不该来的时候突然来了,还会很无措。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尤其她是去了趟卫生间才变成这样的,很可能是大姨妈来的不是时候,让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赶紧离开。   这时候该做什么,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管吗?   他想了半天,拿起电话打给傅年年。   “哟,约会这么快就结束啦?我可以回来了?”   “嗯。”   “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吗?”傅年年正在附近的便利店啃鸡骨肉丸,不怀好意地瞄了一眼结账区那一大排花花绿绿的成人用品。   傅春野接下来的问题却让她口中的热可可喷好远——   “我想问,你们女生在生理期的时候需要什么?”   …   无精打采四个大字几乎铺满了盛小羽整张面孔。   欧阳远征在旁边看着她,唏嘘道:“没问题吧?你信守承诺,真的给我画了头像,我很开心,但看你这样子,这头像不会积满了怨气吧?”   他得了头像,专门从后门网红店买了新鲜出锅的炸鸡腿来给她,她这表情算怎么回事儿?   “不要就算了。”   “啧啧,说句话都有气无力,到底是怎么了嘛?跟傅春野吵架了?”   她摇头。要能吵架就好了,她有什么立场跟他吵架啊。   “话说你那天不是去他家了吗?后来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内什么……啊?”   要在平时,听他这么问,盛小羽肯定要极力否认,甚至还要翻几个大白眼给他。   但今天她却格外安静,像没听到他的问题似的在一旁发呆。   “我说……”   “傅春野其实有女朋友吗?也许不是学校里的,已经工作的,成熟一点的那种女生,是吗?”   她在洗手间看到洗衣篮里换下的衣服,挺有女人味的,跟日常用品充满少女心的感觉还不太一样。   应该是又可爱又性感的年轻女生。   等等,不会是不止一个女生吧?   欧阳远征感到莫名其妙:“什么女朋友,他哪有女朋友啊,你在他的公寓见着了?”   “没有,但我看到有女生的痕迹,还不止一点点,应该是会在他那里住的吧。”   “你是说同居啊?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否决,“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跟人同居,谁受得了他啊!”   何况他自己以前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察觉有什么女生住过的痕迹啊!如果有的话,以他的八卦敏锐度,不可能发现不了。   “那他有姐姐妹妹之类的家人吗?”   “这倒没听他说,他不太提到他家里人的。”欧阳远征补充道,“对他来说,家人有点像个禁忌话题,不是熟到一定程度的人可能知道他的名字就不错了,什么家庭背景、家庭成员那简直根本不可能让你知道。”   “有人说他是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真的吗?”   “嗐,什么大人物私生子呀,那倒不至于。我只知道,他是跟妈妈姓的,外公家里应该挺显赫,这种情况一般爸爸都是入赘的吧?有些人不了解,以为跟妈妈姓就是私生子,肤浅!”   原来是这样。   “他不愿意跟外人谈家里的事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别瞎猜了。”   盛小羽点头:“怎么感觉你好像挺能感同身受的?”   分析得头头是道,不仅仅是基于朋友之间的了解。   欧阳远征一笑,跳上花园旁的围栏上坐着:“你看我的名字就能猜到我爸是干什么的吧?我在大院里长大的,以前也想过要瞒着学校的小伙伴,可人家来我家作客,家里都有勤务兵,这怎么说呢?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开学第一周军训就暴露了,我爸就差直接上主席台看我踢正步了。瞒不住索性高调点儿呗,但我明白那种心情。”   不想被人当珍稀动物,不想依附于谁,也不想被谁攀附,只想做个普通人的那种心情。   作者有话说:   说到做到,今天让你们看一万二的更新,哼~   快多多评论撒个花,不然在自己家里摔了一跤的小野同学要闹脾气了   ( ̄3 ̄)a   明天早八点更~ 第23章   唉。   既然没有家人跟他一起住, 那房子又确确实实是傅春野本人的,那女性生活痕迹就很有可能真的是他的女伴留下的。   她不该介意的,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她的暗恋也不是真的呀。   可心里还是很有些失落。   她明白这种“感情用事”意味着什么。   可她偏偏没法向他本人求证, 也不应该把内心的感受告诉他。   否则他一旦了解她这种心思, 两人就连现状都无法维持了。   欧阳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你现在这么纠结是在吃醋?我一开始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同征择偶是生物本能, 你要挑战就得做好受伤的准备啊!”   只是没想到来的也太快了。   “谁说我受伤了,再说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不是也还没有定论嘛!你都跟他绝交这么长时间了, 他身边发生什么事, 又认识些什么人你也不一定清楚。”   欧阳撇嘴:“明大才多大个圈儿啊,我怎么可能不清楚?今后最了解他动态的人可能就是我了。傅春野是这几天没回宿舍来住, 等他回来就会发现有个超级大惊喜在等着他呢。”   “什么超级惊喜?”   盛小羽看他眉飞色舞的, 忽然联想到前段时间学校公众号发过一则通告,说的是西区宿舍有两栋楼因为房子太老就快成危房了, 所以要拆除, 里面的学生要搬出去,主要影响的就是欧阳他们这一届的一部分男生。   “你、你不会是搬去跟他做室友了吧?”   “bingo!答对了。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不错, 我生平最讨厌笨蛋了。”   搬出宿舍的男生们学校有统一安排,当然如果有些人能找到接纳自己的宿舍, 直接找辅导员申请也是完全可以的, 因为有些宿舍本来就没有住满。   欧阳虽然有时候脾气很横, 但从他跟周围人的互动来看应该是个社交牛人, 真要想搬去傅春野宿舍住, 搞定他的室友不在话下。   只不过, 这对傅春野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还真不好说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跟我的交情不亏?”他笑嘻嘻的,“我可以帮你盯着他,要是真有女朋友了,保证连对方家里几只猫几条狗都查得清清楚楚!”   拉倒吧,你连傅春野家人的情况都还没全部查清楚呢……   不过盛小羽还是很感谢他:“谢谢你肯帮我啊。”   虽然不是无条件的,但也从没真正为难过她。   “说什么谢不谢的,多见外啊!”他的胳膊绕到她肩上一勾,“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真的,你要不考虑考虑我呗,其实我也没比他差哪儿去啊!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高个儿的男生,我也180啊,又会打球,学习也好……”   “学习好吗?”   这还用问吗,不好他能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明大吗?   “那四级什么时候过呀?”   “喂!”   小羽捂嘴笑。   他手臂倒是松开了,心里有个地方也跟着一软,“哎,算了,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迟早会发现我比他好的,我等着你。”   他送她回去,在宿舍楼下,小羽突然想起来,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个暖手宝是傅春野那天给我用的,我走的时候太着急忘了还给他了。现在快期末了,我也不是经常能见到他,既然你们住一起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还给他呢?”   欧阳拿过那个圆圆小小的浅绿物件,看了看:“这是傅春野给你的啊,在他公寓里?”   “嗯。”   这还真不像他本人会用的东西,他们这种内火旺盛的大学男生哪里会需要这种小玩意儿来捂手啊?   不会真是同居女友留下的吧?   “行啊,我帮你还给他。”他把暖宝宝揣进兜里,“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小羽摇摇头。   “过两天就新年了,有没有兴趣一起跨年啊?”   “啊,跨年……跟你?”   “你要单独跟我约跨年,我当然也很乐意。”欧阳依然挂着那种拽的二五八万的笑,“不过我爱热闹,跨年还是人多一点比较有氛围吧?你寝室的室友都有空没,叫上她们啊,我再叫几个朋友——傅春野啊,还有上回那个赵龙你见过的吧,就像他那样的,反正都是一个学校认识的,大家热热闹闹去吃顿火锅。”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现在开始到一月中旬都是期末复习和考试,偶尔也需要有点活动放松放松。   小羽点头:“那我问问她们,如果她们有空的话,就一起去吧。”   “别忘了啊,我会发消息提醒你的。还有,新的头像很合我心意,谢了。”   欧阳远征一手拿着手机朝她挥了挥,看着她走进宿舍的门才转身离开。   那个圆滚滚的暖宝宝在口袋里存在感很强,他走了两步又拿出来看了看,觉得好笑,又塞了回去。   这一幕看在他人眼里,就很像是约会结束后送女朋友回宿舍的男生依依惜别之后,还拿着女友给他的暖宝宝傻笑不已。   至少在不远处的傅春野看来,就很像是这么回事。   他从公寓回学校宿舍,途经三食堂后面那片花园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了坐在栏杆上的欧阳,以及站在他旁边的盛小羽。   她个头本来就不高,而欧阳就像他自己说的,在男生中也算很高的,再坐到高处,就更显得盛小羽矮了。   傅春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迷你保温粥桶,矮墩墩的样子就跟她有点像。   傅年年说女生来生理期的头两天大多会不舒服,头疼、肚子疼、冒冷汗……尤其在冬天,就更加难受。   这种时候要喝点红糖姜茶,如果怕口味太辣喝不进去,可以加点酒酿进去,喝下去活血又暖胃,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学校没有煮红糖姜茶的条件,他在公寓熬好之后灌在保温杯里带过来,想着到了她宿舍楼下随便找个理由塞给她就好了,让她明白他知道那天她为什么突然离开,也不用因为这种事就感到特别害羞。   他还在想应该用个什么理由才不显得那么蹩脚和刻意,就看到她跟欧阳站在一起。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点也不像刚认识一两个月。   或者应该说他们一见如故?   他攥紧了手里的保温杯,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走到盛小羽宿舍楼下。   然后就看到了她掏出那个暖宝宝塞给欧阳远征的情形。   他其实都忘了这东西还在她手里,那天递给她之后不久,她就起身离开了,他一直在想她匆匆离开的原因,压根儿注意到这个。   拿给她用就没想要收回来,但没料到她会拿给其他男生用。   还有欧阳那家伙最后的笑容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刺眼?   傅春野觉得自己手里拿着的保温桶突然变得异常滑稽。   还有更滑稽的。   他回到宿舍之后,发现欧阳远征坐在里面。   “嗨!”   嗨你个头嗨。   傅春野想走进去把他的头拧下来。   “你在这儿干嘛?”   “什么干嘛呀,我在自己寝室待着也不行?”欧阳指了指他的上铺,“今后我就在你上边了,请多多关照啊!”   傅春野这才发现他空置已久的上铺果然已经铺好了床,还拉上了床帘。   “谁让你搬过来的?”   “辅导员啊,我们系两百多号人都要找宿舍搬,学校巴不得让我们自己找着落呢!我知道你这儿空一个位置,就申请了。”   一申请就通过了,他也是没想到。   傅春野懒得跟他继续纠缠这个,把保温杯往自己桌上一放,收拾书本打算去图书馆复习。   “哎,这是什么,你还自己煮东西带过来吃啊?”欧阳抱着保温桶闻了闻,“怎么好像有种生姜的辛辣气,还放了酒酿?”   这是什么诡异的组合?   “你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敏。   “对啊,你怎么知道?”   傅春野很久之前就知道他这副狗脾气,作为朋友和搭档还挺欣赏的,因为他自己做不到这么外向爽朗。   可现在他竟莫名觉得烦躁。   “那这一整杯都给你。”他把保温杯推到欧阳面前,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反正这一大杯是不会送出去了,说不定等会儿就连着杯子一起扔掉。   欧阳抱着保温桶暗喜。   这家伙果然口嫌体正直,看似不想让他搬进来,实则把自己带来的好吃的都大方让给他。   啊,好好奇,他平时到底喝的什么十全大补汤?   红糖姜茶的味道又甜又辣,还混着酒酿,酒酿的量不少,里面还窝了一整个鸡蛋。   欧阳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给我坐月子?”   这什么汤啊,他真的喝出了一种坐月子的感觉。   傅春野看了一眼他身后桌面上的东西:“嗯,配合那个一起,就更像了。”   欧阳回头,原来是那个暖手宝。他抓在手里,故意炫耀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懂了吧,这种暖手又暖心的小玩意儿都是女孩子细心才想得到的。盛小羽那丫头给我的,别看她平时冒冒失失的,关键时候还挺贴心吧?”   受人之托,东西当然是要还给他的了,但就这么还多没劲啊!   他故意这么说,就想看看他会不会吃醋。   傅春野却像完全没听见似的,把书本和复习资料塞进书包,背上包就出门往图书馆去了。   “对了,跨年……”   欧阳远征又喝了一大口红糖姜茶才想起来,跨过椅子追上去:“哎,跨年一起吃火锅啊!我叫了大龙他们,还有小羽毛他们寝室,人多热闹嘛!”   傅春野听到他叫盛小羽的名字,脚下停了停:“你们都这么多人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就不去了。期末复习任务重,我可能也不会常在寝室住,你别跟其他人闹矛盾就行,不用理我。”   他说到做到,白天在学校教室上课,在图书馆自习,晚上就回自己的公寓去住。   他从其他室友那里得知,欧阳远征跟大家相处都很融洽,还带动了那几个万年不动的宅男早起去跑步,但晚上也没少跟他们窝在寝室打游戏。   跨年的前一天,男生宿舍突然查寝了,见他人不在,辅导员就打电话给他,让他第二天去一趟学院办公室。   他不以为意,这样的套路他已经非常熟悉了。   果然,进了学院办公室,就看到父亲蒋承霖坐在那里。   没错,就是上那门经济学中的社会心理学的蒋教授。   整个明大知道他们是父子的人不多。   助教向阳之前是蒋承霖的博士生,对这父子俩之间的恩怨当然比一般人了解的多,见傅春野来了,跟他低声寒暄几句,就走出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他们。   “坐吧。”蒋承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仿佛跟对待一个普通的学生没什么分别。   傅春野却站着不动:“不用了,我还要回图书馆看书。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还查什么寝,大三的学生很多开始在外面找实习工作了,不在寝室备案一下就行,只有他们学院这样大张旗鼓还去扫楼看人在不在。   也是,副院长的权威还是很大的,说一句话下面的人不敢不听。   “期末复习得怎么样了,各个学科有什么困难没有?”   “社会心理学这门课的期末论文我反正已经交了,其他的不劳操心。”   蒋承霖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你姐姐她回春海来了吧,是不是在你那里?”   “你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事,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你可以自己问她。”   实则他瞥见办公桌上有一份申请表,抬头的资料栏写的是傅年年的名字。   蒋承霖果然把表格递给他:“既然她在你那里,我也放心。你把这个带去给她看看,当年她从秋大肄业,我托朋友保留了她的学籍。如今她不唱歌跳舞当什么明星了,可以选择继续回学校深造。如果她喜欢春海,就转到明大来也可以。”   傅春野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张纸。   “你这些话可以亲自跟她说的,用不着我传达。”   当然,姐姐要是听到他又用这样的语气说起她“唱歌跳舞当明星”的事业,父女俩估计又要大吵一回。   可能在他这位教授父亲眼里,不按他设计好的轨迹去选择人生就是彻头彻尾的loser,是不务正业。   这就是傅年年在人生低谷也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蒋承霖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手,说道:“小野,你真的很像你妈妈。”   对话到这里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傅春野心里冷笑一声,把包甩到肩上,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还好意思提起母亲吗?   他主动放弃了他们这个家庭,放弃了年幼的儿子,甚至一度怀疑他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   跟着母亲生活,从内地到香港,又到美国、欧洲,父亲的面目早就模糊不清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小小年纪就远离身边的儿子到底像谁。   傅春野顺着盘旋的楼梯快步下楼,心中少见地积蓄起愤懑,急欲寻求一个出口。   不巧,在楼梯转角处跟迎面上楼的人撞在一起,对方哎哟了一声,他才发觉撞到的人竟然是盛小羽。   该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呢,还是别的什么。   盛小羽不是一个人来的,她陪孟菁华来补交电子商务这门课的一项期末作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春野,还跟他撞个满怀。   孟菁华一看这情形默默咋舌,相当识趣地拍了拍她:“我先去交作业哈,你们慢聊。”   不知道这对看着还挺和谐的暗恋者和被暗恋对象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从圣诞之后小羽一直唉声叹气的,肯定跟他有关。   傅春野站在台阶上面,居高临下,冷眼睨着她,也不说话,等她先说。   “那个,你也来交作业啊?”一开口,盛小羽觉得自己真是问得很不合适,结果后面朝着更不合适的方向去了,“《暗恋观察报告》那个论文你交了吗?”   傅春野冷冷哂笑一声:“你想得倒挺美啊。”   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想论文已经大手一挥写完了,连带着署上她的大名就可以去投学术杂志发表了,白给她赚十个学分。   然后转头就去跟其他男生卿卿我我了?   盛小羽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给他:“这个给你,可能会有点帮助。”   他认出那是之前她展示过的“暗恋笔记”,而且她还提过已经用完了一本,开始新的记录了。   他接过来,拿在手里,却并没有立刻翻阅,只冷淡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她想了想:“欧阳说让我们大家跨年一起去吃火锅,你去不去啊?”   其实她已经听欧阳说了,他不打算来,但还是想要亲自来问问他。   从他家离开之后到现在,两人几乎没有联系过,能感觉到傅春野态度上明显的冷淡。   不知是不是跟那个与他同居的女生有关。   就算是的话,他明明白白跟她讲清楚也没事的,他们反正现在也是合作的关系,她可以小心隐藏自己真正的心意,也更谨慎行事,最要紧的是协助他把论文完成,又不打扰他真正的生活。   可他也避而不谈,两人甚至都没有聊天往来,她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捡日不如撞日,今天既然正好撞见了,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吧。   傅春野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既然都有欧阳陪着你一起跨年了,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吗?”   盛小羽愣了一下:“什、什么意思?”   他却不再说话了,往旁边跨出一步:“让开,我还要去图书馆看书。”   “不行,你把话说清楚。”她气性也上来了,“怎么又跟欧阳扯上关系了?我之前不是就解释过了,跟他认识还是因为你呢,只是做普通朋友而已,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约定。倒是你啊,从来都没提过有同居的女朋友,就算不是谈恋爱的那种关系,你也应该提前告诉我,不然多尴尬啊!”   “什么女朋友,你现在是准备把锅甩给我?”傅春野蹙起眉头。   “我只是希望公平一点,你毫无依据的揣测都让你那么生气,那我还眼见为实呢,要怎么办啊?”   “眼见为实?我亲眼看到你们在一起有说有笑,你还把我给你用的暖手宝送给他用了,难道是我眼花?”   “那个是……”   那个是要还给他的呀,他没收到吗?   未出口的话梗在喉咙里,接触到他眼神里的凌厉和冷若冰霜的温度,她忽然觉得解释也没什么意义。   她让出了楼梯通道,垂下肩膀:“走吧,不耽误你去图书馆复习了。”   吵架好伤人,她现在脑袋抬高一点就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孟菁华交完作业出来,本以为这两人肯定已经说完话了,没想到他们还在楼梯间。   “啊,那个,我再去问老师一个问题……”   她想躲回去,却被傅春野叫住:“乐队排练是在创意园区那个仓库对吗?”   “呃,对……”   “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他说完这句,才快步下楼离开。   态度跟刚才相比,和煦得多。   孟菁华还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小羽的眼眶已经红了。   “哎,小羽你怎么了,没事吧?”   有事啊,可有事也没人帮得了她。   他的意思很明确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反正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完全平等的关系。   暗恋的那一方总是卑微一些,不管真的暗恋,还是假的。   不是有句话说,先动心的人就输了,她就是那个注定的输家呀!   …   转眼就到了跨年的12月31日当天。   欧阳果然精神抖擞,早早就打电话来,让她和室友们务必早点到,否则预订的位子可能就要排给别人了。   小羽本想说自己不去了,可是丁芮茜和牛牛她们都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满脸期待的模样,她不想扫她们的兴。   火锅店果然人满为患,幸亏欧阳事先预订了位子,还是包房,他们差不多十个人,正好进去围坐满一桌。   丁芮茜一坐下就悄悄凑过来问:“这家店很贵吧?今晚是AA吗?”   盛小羽看了一眼正张罗茶水和小食,忙得不亦乐乎的欧阳远征,犹疑了一下:“应该是吧,不过你从哪儿看出很贵呀?”   贵还这么多人来吃?   丁芮茜朝墙上的照片努了努嘴:“这是网红店啊,好多明星来过的,都跟老板娘留过合影。”   她不说还真没留意到。盛小羽仔细看了看墙上的照片,果然很多熟悉的大小明星,还有她最熟悉的Venus女团。   原来她们也到这个店来吃过火锅啊……   盛小羽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墙发给傅年年:【年年姐,跟朋友来吃火锅,发现你以前也来过这家店,猿粪呐!转眼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祝你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心想事成!我先试试这家店现在的口味,如果好吃的话,改天我请你来吃吧!】   作者有话说:   傅年年:关键时刻还得是我的马甲好使。   小野:你也就这么点贡献了。   走过路过的亲们记得评论撒花哦,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24章   她其实想的很简单, 音乐节实习生的工资已经收到了,还不少呢,她理应感谢傅年年和经纪人静姐, 请她们吃顿饭。   只是她怎么能想到, 傅年年的这个手机一直就被傅春野拿在手里。   他看到照片墙上方火锅店的名字, 还有他姐那张看都看不清脸的合影,犹豫了一下,才在对话框回复:【今天这么冷, 还跑那么远吃火锅?跟男朋友?】   盛小羽发来一个拼命摇头的表情。   “跟学校的朋友和寝室室友一起去的,人多热闹, 就不觉得冷了。”   是吗?   【上回跟你一起去音乐节的那个男生呢?】   明知故问, 他就是想看看她有什么说法。   结果那头很久都没回复。   傅春野把那只手机丢到一边,起来走了走。   天黑了, 肚子也有点饿, 他是不是也去吃顿火锅比较好?   能填饱肚子,又暖和。   以欧阳的个性, 这顿肯定他请客, 不吃白不吃。   盛小羽其实是去点菜了。   这家是小火锅,锅底有八种不同口味可选,每人一个, 都可以选不同的,欧阳问她要哪种。   “就点这里最有特色的吧, 我都可以的。”   牛慧她们又把菜单给她, 那么多人点菜不容易, 大家只能商量着来。   等全部敲定, 已经过去一刻钟时间了。   她回复消息, 尤其是回复自己在意的人的消息, 通常都要做最后结束聊天的那一个,绝不能把人聊一半就晾在那儿,感觉不礼貌。   傅年年居然还记得音乐节她邀请傅春野一起去玩,当作生日礼物的事。   印象中,年年姐其实是个比较自我的人,对周围人的关注不多。所以她说自己就算当年没从秋大法律系肄业,可能也不适合做律师这行。   她会主动找话题聊天其实就还挺意外的,更意外的是还问起了她的感情。   【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盛小羽也想找个人倾诉,尤其是像年年姐这样年长一些阅历也比较丰富的女生,想知道她们会怎么处理类似的问题。   傅春野一看她又说起这个理由就很火大,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前几天去了一趟他的公寓,把蛋糕拿去给他,发现他家里有年轻女生生活的痕迹。衣服、牙刷、卫生巾之类的,应该不是做客的人留下的。】   傅春野愣住。   傅年年正拿着卷发棒卷头发,走过来对他道:“亲爱的小野,能不能帮我熨一下衣服啊?我又忘了你的蒸汽熨斗放哪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没反应,像是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绕过去,曲起腿跪坐到他身边,不看不知道,一看他手里的手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这这……这是我手机吧?你跟人家聊啥呢!”   联系人姓名写的还是“助理小羽”,她立刻明白了:“噢!你拿我当马甲,调戏人家小羽毛!”   傅春野回过神来:“你怎么也叫她小羽毛?”   丝毫没有慌乱,一点也不像切小号被抓包的人。   “觉得可爱就这么叫啊,她的名字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羽毛……哎,这个不是重点!”   她头发也不卷了,把卷发棒丢一边,“快点从实招来,你跟小羽毛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拿我的手机跟她发消息啊?”   傅春野清空了刚才的聊天记录,才说:“你好意思问?自己的手机就这么丢着不管,要是落在别的什么人手里,都弄出好几回能让热搜的新闻了吧?”   “嘁,那我还得谢谢他呢,上个热搜多难啊!我这么个过气小明星,谁费那工夫啊!”   她坏笑着凑过去作势抢他手里的手机:“快去给我烫衣服,今后也要做我忠实的奴仆,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小羽!”   傅春野才不吃这套,把手机扔她怀里:“还说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什么啊?”   他摇摇头,忽然觉得父亲的建议其实挺实用的,能彻底解决他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问题。   “你要出门是吗?”他问。   “对啊,约了朋友吃饭,然后一起跨年啊!”   “嗯,那正好,让你朋友也给你找找房源,下个周末之前,你必须从我这儿搬出去。”   “哈?现在年底,我上哪儿找房啊?”她拖住他,“小野你不能这么无情,我可是你亲姐!这样,你让我住这儿,我这手机免费给你用啊!我也保证,绝不告诉小羽你切小号的事儿……喂,我没说完呢,去哪儿啊!”   傅春野懒得应付她,已经套上外衣换好了鞋。   “我去吃火锅。”临出门前,他不忘冷静指挥,“把你丢得到处都是的内衣、袜子、卷发棒给我收拾好,要是回来再让我看见,今晚就把你送回家去。”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家”指的是他们老爸蒋承霖的家。   好绝情。   陷入爱情的男人真可怕。   …   傅春野赶到火锅店的时候,门外已经等了快五十个号。   这么天寒地冻的,居然有这么多人苦等几个小时,就为了吃顿火锅然后去跨年。   傅春野觉得自己跟这些人一样傻。   好在欧阳远征选的这个店,全市范围内就这一家,不然他可能搞不清楚分店,还要空跑。   服务员直接就将他带到了包厢。   所有人看到他出现的时候都愣了,原本嘈杂喧闹的包厢瞬时安静了好几秒。   最懵圈的莫过于盛小羽——他不是言之凿凿说不来的吗?   欧阳远征跟她差不多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啊?”   “你现在不是跟我一个寝室?要知道你们在哪吃饭很难吗?”   说话间,孟菁华和丁芮茜已经自动让出了盛小羽身旁的一个空位,示意他过去坐那里。   他说了声谢谢就坐下了,顺便瞥了一眼旁边盛小羽点的锅底。   锅不大,厚厚一层红油和辣椒漂浮着,还没煮开,看起来是刚端上来不久。   来者是客,而且多个人气氛就更好,他能来欧阳远征还求之不得。   “快看看吃什么锅底,加菜随便点!”   傅春野本想说跟盛小羽点一样的就行,斟酌一下,点了个骨汤,纯白的,一点儿不辣。   丁芮茜和孟菁华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中间这俩人,面前的汤锅开了都不着急往里下菜。   挨着牛慧坐的赵龙一边疯狂往锅里下肉,一边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动啊?”   牛慧瞥他一眼,他就把盘里剩下的肥牛全下在她锅里了。   “你……你不是说不来吗?”盛小羽问傅春野。   在座的除了赵龙之外,大概每个人都挺好奇这个问题。   “反正也是要吃饭的,就过来了。不是你们说人多比较热闹吗?”   他那种淡然有理所应当的态度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骨汤锅放在了他面前,同时上来的还有牛肉和几盘鲍鱼片,欧阳远征说都是点的鲜活四头鲍,片好以后摆的盘,下火锅吃最合适,鲜香弹牙。   每人都夹了几筷子之后,傅春野抢在赵龙动手之前包圆儿,把剩下的一盘全都倒进了自己锅里。   旁边的盛小羽震惊不已。   他是真的很饿才来吃这顿饭吧?   平时的傅春野一向都很斯文的,哪会这样护食?   他不动声色,筷头在乳白色汤汁里摁了摁,将烫好的鲍鱼片放在手边干净的白色盘子里。   “这个用红油锅底烫完就丧失鲜味儿了,你可以吃我煮好的这些,筷子和锅底都是干净的,我还没动过。”   盛小羽更震惊了。   他们好像前不久刚吵过架吧?她至今都还记得他眼里漠然凌厉的目光,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   暗恋他的人真的很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现在的温柔算怎么回事呢,她可以把他的举动视为示好吗?   可是为什么……他突然就想通了他们之间的误会吗?   虽然有太多问题如鲠在喉,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夹了一片鲍鱼,低声道谢。   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难道真是世上没啥是用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来一顿?   她心情也悄悄转晴,终于有胃口吃点东西,傅春野也不再盯着她,又恢复成平日里吃饭慢条斯理的节奏。   然而小羽很快就吃不下了,因为她下在自己锅里的食材越煮越辣。   欧阳问她锅底要什么的时候,她说这里的特色就行,原来最有特色的就是这锅牛油和中药材一起熬制的红汤锅。很香,混着辣椒的辣,花椒的麻,咕嘟冒着泡把食物汆熟的时候,真的很勾动人的食欲。   不愧是做麻辣火锅起家的网红店。   但随着牛油汤汁温度的不断攀升,食材都越来越辣,小羽嘴都红了。   丁芮茜打趣:“小羽你都要成香肠嘴了!”   可不是嘛,真的好尴尬,尤其是此刻身边还坐着傅春野。   人家一锅骨头汤也煮的风生水起,不管吃多吃少都很斯文好看,哪像她啊……都快涕泪横流了。   “别吃了,等会儿肚子疼。”傅春野停下手中的筷子,用小漏网把自己锅里煮好的肉和丸子舀出来,还是放在那个盘子里,“吃这个吧。”   他自己用的筷子都没进过汤锅,一直是用漏勺把煮好的食材舀到自己碗里吃的。   单人食的火锅,他竟然也吃得这么讲究。   小羽放下筷子,用湿巾捂住嘴巴,“谢谢,我其实也吃的差不多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有奶茶店,我想去买一杯解解辣,还有人想喝吗?”   大家纷纷举手,牛慧站起来:“这么多杯,你一个人不好拿,我陪你一起去。”   赵龙却拉她坐下:“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女生去?欧阳呢,别忙着吃了,赶紧陪人家走一趟。”   孟菁华和丁芮茜看他拉住牛牛的时候都暗自感慨,准社会人的直男就是不一样,都能察言观色看出谁是谁的CP了。   结果他点了欧阳的名字。   唉,直男至死是直男,这什么眼力见儿!   欧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去就我去啊,走……”   话没说完呢,就见傅春野站起来:“我去吧,不能白吃你一顿火锅,奶茶我来请。”   喂,我也没说过火锅是我请吧!   …   从火锅店出来,室内外的巨大温差让人不禁打哆嗦。   北风依然凛冽,但不知是不是刚有热乎乎的食物温暖过身体,总感觉没有刚才来的时候那么冷了。   傅春野跟盛小羽一前一后走在马路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从认识以来,两人好像头一次这么沉默,像是不知该聊什么样的话题。   奶茶店的招牌很是显眼地在前方闪烁,路边也三三两两站了不少排队的人,盛小羽终于鼓起勇气,回身笑着问:“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呢?这家比较有名的是芋泥,所有加芋泥的都好喝,最近还新推出了加麻薯的,要不要试试?”   “嗯,已经点好了,芋泥麻薯奶茶,新款,十杯。”   傅春野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线下单了。   这效率,真是叹为观止。   “排队的人多,没必要在寒风里傻等,等他们做好过来取就行了。中间这段时间,不如再往前走走?”   盛小羽缩了缩脖子,往前走不也是冒着寒风?   她的心思实在太好懂了,全都写在脸上,傅春野只能假装什么都看不到,自顾自的手插口袋里往前走。   她也只好跟上。   前面是街心公园,今天不知是跨年夜还是天太冷,居然连跳广场舞的人群都撤了。   绿地中央有种难得的静谧。   傅春野在长凳前停下,盛小羽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他背上。   “嘶……”   “没事吧?”他转头看她捂住鼻子,顺势拉她坐在旁边长椅上,“天这么黑,走路都不看路的?”   “你还说,谁让你急走急停的?”   她低声嘀咕,却毫不惮于跟他呛声。   那天跟在经济学楼的楼道里跟他吵架也是这样。   傅春野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在她身旁坐下。   “所以还是我不好?”   盛小羽听出他话里有话,也装听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天在学院楼遇到你,正好我心情很糟糕,所以态度也很不好,对不起。”   盛小羽没想到他会先道歉,而且这么坦率,还有点反应不及:“啊,那个……其实我也不对,不该说那些……”   傅春野追问:“哪些?”   她脸上发烫,鼓起勇气才说:“其实那天我去你家,不小心看到有女生在那里住过的痕迹,所以就觉得你可能实际上是有女朋友的。如果我误会了,请你原谅,但假如我猜对了,那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她见傅春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私生活哦!也不是因为我们事先说好的,那个暗恋报告完成之前不会喜欢别人啥的……我就是有点害怕出现让大家都很尴尬的局面,那就不好了。”   修罗场真的不好玩。   即使她对傅春野有好感,也并没有要把他从谁手里抢过来这样的念头。   “你放心,那样的情况不会发生。”   “可是……”   “我公寓里的东西是我妈留下的。”他似乎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跟她说,“不过她只是在我这里暂时住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搬走了。”   他并不想用这样的谎言骗她,可是如果说是姐姐,她应该很快会联想到傅年年身上去。   毕竟这个姓氏并不多见,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认识一个,她一口气认识俩,而且如果不是像她那么迟钝的话,多少能看出他们姐弟俩容貌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   盛小羽惊讶极了:“妈妈?可、可是我觉得应该是很年轻的女性哎……”   不管是穿衣的风格还是用品的少女心,很时尚,也很有女人味。   “我妈妈……是个演员。”他悠悠说道,“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老。而且她结婚很早,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对现代女性来说,其实也不算很大年纪吧?”   那倒是的,盛小羽频频点头,又不由感叹:“原来你妈妈是演员啊,好厉害,怪不得你这么好看。”   糟糕,不小心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   傅春野道:“没关系,没人会因为赞美责怪别人吧。就算我妈本人听到你这么说也会高兴。”   “那……她现在就住在那个公寓吗?”   不服老的大美人应该不会四十多岁就守着儿子,为他操持家务当老妈子的吧?   何况从那天去他家的情形来看,妈妈好像相当随性呢……   做家务的人说不定是傅春野,还要连带着把她那份也一道做了。   “只是暂时住一段时间,很快就会离开了。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欧洲,也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回国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嗯。”   “哇,感觉好理想的生活啊,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盛小羽居然羡慕起来,“伯母演过些什么影视剧呀,我一定去找来看看。”   “大多不是国内的影片,她去好莱坞之后才开始有所发展,然后慢慢到了欧洲。”   得过柏林奖什么的就不说了吧。   盛小羽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是不是不太想让人知道你妈妈的事啊?”   欧阳说,他很少提起家里人的情况,甚至好像是故意避而不谈。   演员这种聚光灯下的角色,也许给他的生活带来过困扰,他自己本身已经这么受人瞩目,要是再加上家里人的这种光环,离他想要的平静生活可能就更远了。   “算是吧,很多人难免会问她是谁,演过什么影视剧,面上可能恭维不说,背地里去挖她秘辛。”他双手交握着,“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这样的人生,不然她跟我爸爸也不会离婚,跟外公家里也不会闹翻。”   欧阳也说过,他外公家世煊赫,爸爸似乎是入赘到他们家的,现在也从他口中一一得到验证。   她知道的已经比一般人多得多了,至少跟曾经和他搭档比赛,默契无限的欧阳有一拼。   “你现在愿意相信我没有女朋友了吧?”   “相信相信。”她连连点头,又有些难为情,“对不起啊,逼得你说这些不想说的事来自证清白。”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啊,那不然要怎么地?   傅春野敛起笑容:“你是不是也该解释一下跟欧阳的事?”   盛小羽无奈:“我跟他真没什么事!那天我就是去问他,你是不是有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女友,还有会不会是姐姐或妹妹留下的痕迹……”   傅春野心一沉:“他怎么说?”   “他说没听说过,你家里的情况他也只了解个大概,而且你们有一段日子没怎么来往了,就算真有秘密女友,他也未必知道吧?”   傅春野深吸一口气。   盛小羽道:“你别生气啊,暗恋的人就是会千方百计去找那个人身边的朋友打听他的事。欧阳其实是很好的朋友,跟你有关的事,就算要告诉我什么也都很克制的……”   哎?怎么越解释,他脸色好像越发沉下来……   “那暖手宝呢,你不是给他了吗?”   “那是要还给你的啊!我那天握在手里走了好远才发现,想还你又觉得会不会不方便联系……正好他搬去跟你当室友了,就委托他顺便带给你。”   傅春野听完好像明白,欧阳就是故意的。于是又问:“他知道我跟你的事?”   听到他这么问,她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真不是咯噔文学,实在是因为他确实问得太容易让人觉得他俩真的有点事儿。   “他可能以为我是真的暗恋你……没少给我出主意。”   总比知道他俩是因为学术合作才凑一起的要好吧?   傅春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决定不生气了,反正跟欧阳远征那种人认真计较,可能真会把自己气死。   他站起来:“奶茶好了,我们走过去拿吧。”   盛小羽仰头看着他,不太确定地问道:“那我们没事了,对吧?”   “我们本来有什么事?”   盛小羽再一次被他问倒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大概是这个意思?   他那些复杂的家世是不是应该记录进她的小本本?   傅春野正好这时从包里拿出东西递给她,“这个还给你。”   正是她上回拿给他看的,记录用完了的那个小本。   “你、你不会真的看完了吧?”   “当然看完了,记得不错,很用心。”   “对论文有帮助吗?”   她看他的眼神,就是像是受到老师表扬和期许的学生。   他顿了一下,才说:“有没有帮助,你自己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拿出另一样东西给她,“上次想给你的,忘了。”   他特地炮制的那份“暗恋观察报告”,最近很用心做了修订,还加了封面和目录,看起来更像回事儿了。   盛小羽才大学二年级,对真正的论文格式都还不熟悉,看到这样正儿八经的一份学术报告放在面前,眼里果然放出崇拜的光。   “哇,你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呀!这算已经完成了吗?”   欢欣鼓舞之余,突然又想到,要是已经完成,他们的约定不也就到此为止了吗?   心情又一落千丈。   在傅春野这种人的身边是不是就这样,整天像坐过山车似的,随时大起大落……   作者有话说:   傅年年:感觉我们要全家出动才能帮助傻弟弟追到老婆~   小野:那倒也不必,你赶紧搬走就可以了。   新章评论仍然随机掉落红包哦~ 第25章   “这只是第一稿, 才几页啊,离完成还早得很。”   傅春野很笃定,像放风筝的人, 线拽在自己手里, 收一收再放一放, 风筝总在自己看得见的范围内,享受的就是那个收放自如的过程。   盛小羽像松了一口气,把那份打印稿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不用这么谨小慎微的, 以后我会定期拿给你看的。作为交换……”   他瞥了一眼刚还给她的那个小本,她立刻意会:“我把我的记录本给你看!”   “嗯。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你记的挺好挺完整的, 尤其是漫画的部分,很可爱。”   他之前还好奇, 这样巴掌大的小本子, 虽说不是那种厚重的笔记本,但说薄也不薄的, 怎么会这么快就写完一本?   直到看完, 他才明白,原来有很多部分都用漫画的形式来表现了,很生动, 但也很占空间,有时一页就一个大大的椰子或一根羽毛, 周围全是对话泡泡。   有基本资料, 有对话, 还有心理活动, 内容相当丰富, 表现形式也很多样化。   他其实有点舍不得把本子还给她。   但翻来覆去地看, 也只有那些内容,假如把本子还给她,定期再拿过来,就能看到更多新的东西。   于是他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鱼儿想都没想就上钩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追连载的读者,希望每天都能看到更新,甚至巴不得直接把作者绑在身边,看着她每天写写画画。   他不说完结,她的连载就要永永远远更新下去。   两人的约法三章,这就又加入了新的条款,这趟争执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两人去奶茶店拿了做好的奶茶,果然两大袋子,拎在手里相当有分量。   回到火锅店,大家都快吃完了,奶茶正好续上,当作餐后的甜点。   欧阳远征没领到自己那杯,怪叫道:“我的呢,吃了我的火锅都不请我杯奶茶啊!”   被架得太高,最后还真是他买的单。   钱他倒不在乎,可奶茶都不给他太过分了,一看就是姓傅的给他穿小鞋!   傅春野果然淡淡道:“回去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再说。”   欧阳就知道盛小羽跟他说了,东西只是托他交还的。   “谁拿你东西了,不是放你桌上了嘛!”他气哼哼的,“谁让你这几天都不回宿舍,没看到怪我喽!”   那个暖手宝他又不稀罕,为了看他吃醋才故意逗他的。   “那也别惦记奶茶了,那天不是喝了我一大杯甜汤吗?我亲手熬的,可比奶茶值钱多了。”   盛小羽在一旁听得好奇,凑过来问:“什么甜汤呀?”   欧阳打了个饱嗝,像巴普洛夫的狗,那天吃月子餐的回忆立刻就回到脑海里。   红糖姜母煮鸡蛋,傅春野平时是喝这种东西长成万人迷的?   怎么都很难让人信服的吧!   “接下来去哪儿啊?”   这顿火锅欧阳是请了,但续摊该去哪儿他可没主意。   “我们今晚要演出。”孟菁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要不要过来看看?”   她跟乐队的小伙伴们,今晚都要到季杰的酒吧去演出,包括傅春野。   大家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跨年市中心广场肯定人满为患,而且天也太冷了,不如去找个氛围感好也热闹的地方坐坐。   就这样,大家一致同意转战咖啡吧。   盛小羽也挺兴奋的,自从傅春野成为乐队的临时鼓手,她还没去看过他们的live演出呢!   季杰的酒吧当然人也不少,但小羽他们算是亲友团了,可以去后面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做准备,换衣服。   傅春野脱下厚重的派克大衣之后,露出了银灰色的休闲衬衫,拨开领口朝下的两颗纽扣,在灯光下顿时就变得很骚气。   他将下摆拉出一半,卷起衣袖,额前的长发丝束到脑后,露出耳朵上很有些耀眼的骷髅耳钉,忽然就多了几分朋克风格。   她真是观察太不仔细了,完全没想到他在寻常衣着下藏了这么一身打扮。   盛小羽不由感慨,长得好看的人果真什么造型都好看。   “你平时演出就穿这样吗?”   傅春野正倒腾一条领带,嗯了一声:“其实也比较随便,跟气氛搭得起来就行。晚上光线昏暗,有点闪亮的元素,舞台效果会更好一点。”   盛小羽点头,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他那条领带上了:“要不要我帮你呀?”   她其实还挺擅长打领带的。   “好,麻烦你。”   傅春野乐得放手,将挂在颈间的领带交给她。   不需要打成四平八稳那种,只要松松夸夸挂在颈间就行。   他太高了,盛小羽要踮起点脚尖才能够得着。   他好像也没有弯身迁就她的意思,因为那样两个人就没法挨得这么近了。   “你为什么会打领带?”   “之前做艺人助理的时候学的,这些都算是必备的技巧。”   傅春野突然有点羡慕姐姐,又有点嫉妒,“她需要你帮她打领带?”   “是啊,随时帮她整理服装和配饰,也挺正常的。他们有时候看不到自己领子卷了、配饰歪了,就需要我们在旁边帮忙,必要的时候拆开重打领带,我总不能摆手说我不会吧?”   她语气轻巧,但当年想必背后还是下了些功夫的。   她踮起脚尖,头顶刚到他下巴,他略微低头就能看到她的刘海,还有白皙光滑的额头。   有种陌生的冲动破茧而出,让他差一点就更凑近半步,把亲吻印在她额头上。   她会有什么反应,会惊奇吗?还是骂他是个轻浮寡幸的男人?   “好了,你是戴在胸前就不知道怎么系了吧,我……哎哟!”   大功告成,她说得兴起,猛一抬头,正好撞在他靠过来的下巴上,两个人都疼得哼了一声,尤其是傅春野,感觉这一下可能牙齿磕到了舌头,说不定要出血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焦急地伸手去帮他揉,他避之不及,只得抓住了她的手。   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不管谁再稍微一动,两人的嘴唇就要碰到一起了。   这会是比想象中还要亲密得多的接触。   傅春野的手指压在她手腕内侧的脉搏上,感受到她的心跳跟自己的一样快。   如果一切都有最佳时机,对暗恋的人来说,这绝对是跟意中人不容错过的第一次。   可以伪装成意外,又可以暗自回味好久。   “傅学长,我们可以上场了哦!”   乐队的其他成员猛的推开隔壁的门,所谓最佳时机立刻像肥皂泡泡一样烟消云散。   触电一样分开的两个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心跳不会骗人,还在砰砰加速,跳个不停。   乐队唱朴树、唱伍佰、唱苏打绿,但点燃全场的却是一首改编版的《只要平凡》——   我不要神的光环   只要你的平凡   此生此心已无憾   生命漫长也短暂   跳动心脏长出藤蔓……   很像在讲人生,也像讲爱情,讲一场心照不宣的暗恋。   最重要的是,傅春野的鼓声太像心跳声了,把整首歌的曲调带向一种温暖纯真的向往。   难怪孟菁华他们都说他鼓打得好,她之前不知道好在哪里,以为是因为技巧,听过现场才知道那跟技巧无关。   盛小羽跟在场的客人们一起脚下打着拍子,举起手中的鸡尾酒庆祝新的一年来临。   看向台前的乐队时,会看到傅春野,和他身上那些隐约闪耀的星芒。   人聚又人散,你我生而平凡。   新年快乐。   …   期末考在新年后不久终于全部结束了。   在校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回家,寒假即将开始。   盛小羽收拾好行李,看了下校历,距离开学有整整一个月。   这也就意味着,她有一个月时间见不到傅春野。   心里有种久违的落寞感。   即使以前喜欢周向远的时候,也很少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们毕竟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寒暑假都能一起回乡和返校。   中途两家妈妈有时候约饭,还能见上一两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这个年纪,对自己喜欢的人就恨不能是朝朝暮暮。   如今一个月见不到……   她能跟他发消息吗?打电话呢?   他会不会觉得很烦,或者没有这个必要。   孟菁华收拾好了她的吉他,小羽问她:“你回去了,乐队怎么办呢?”   “咦,你不知道?杰哥说他今年也回青州,不在春海过年了,所以咖啡吧春节期间不营业,就让我们也回去安心过寒假了。”   反正寒假期间,客流量少一大半,会冷清许多,没有乐队驻唱也不打紧,没必要让乐队的孩子们守在这里。   他是这么说的。   盛小羽还真没听表哥跟她提过,前两年他都没回青州过年,家里人都觉得他是创业关键时期,赚钱最重要。去年他带父母飞海南度假游,在外过春节,让亲戚朋友们很是羡慕,总算是事业有成了啊!   其实外人不了解,她是知道的,季杰不愿意回去过年,其实是不想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和各种相亲。   与其回去了伤脑筋,不如干脆不回去,把父母接出来也是一样。   今年怎么想通了,难道是有女朋友了,打算带回去见见父母?   她打算自己去问问季杰,他有自己的车,要是开车回去的话,她说不定还可以蹭个拼车。   她去了咖啡店,她已经买好了周末回家的火车票,如果不能蹭季杰的车,她就要一个人坐火车回家了,可以挑一点坚果和曲奇之类的小零食带在路上吃,打发时间。   推门进去,季杰站在操作台后边,双手撑在台面上,正跟人聊天,见她推门进来,习惯性抬起头:“欢迎光临。”   坐在吧台前跟他聊天的人也扭过头来,盛小羽一眼就看清楚了,竟然是周向远。   他看到进门的人是她,也愣了一愣,似乎还嘀咕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表哥的店好吗!   小羽在心里吼了一嗓子,脸上欢欣的表情立刻消失。   她磨磨蹭蹭走过去,叫了一声杰哥,然后朝周向远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算是打过招呼。   他才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啊?   季杰似乎刚修理过他的胡子,心情也不错,把手边一杯刚做好的滴滤咖啡端给周向远,又笑意融融问小羽:“考完试了吧?还是喝玛奇朵吗?”   她每次到这里来,不是焦糖玛奇朵、榛果玛奇朵,就是面上撒一层红艳艳蔓越莓干的圣诞季新品玛奇朵,加双份的浓缩咖啡,喝一杯又暖胃,又提神。   但今天旁边就坐着周向远,她没有喝咖啡的心情。   “不用了,杰哥,我今天还想早点睡呢,就不喝咖啡了。我就想来问问你,今年你也回青州过年吗?”   “对,你听小菁华跟你说了吧?今年春节期间我不开店,回家陪陪老人。”   “那你怎么回呢,火车飞机,还是自己开车呀?”   季杰伸手在她鼻尖点了点:“你是想问我要是开车能不能捎上你吧?”   她难为情地笑了笑,注意到一旁的周向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很认真的在听他俩的对话。   她瞥他一眼,他又赶紧低下头去。   “我这回开车回去的。”季杰看看她又看看周向远,脸上依然带笑,“向远也刚好放寒假要回家,我就顺便带他一块儿走了。”   怪不得他跑到这儿来了呢!   盛小羽又意外又生气,没想到周向远竟然会跑来搭季杰的顺风车。之前两人已经闹过那样的不愉快了,她肯定是不会跟他搭同一趟车回家的。   气归气,她也不好太表露在脸上。周向远的妈妈跟她妈妈和姨妈都是老相识,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就阻挠人家正常往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那没事了,我自己坐火车回去吧,反正我已经买好票了。”她反倒像是安慰季杰,“现在高铁挺快的,看两部电影就差不多到家了。”   之前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周向远突然开口道:“杰哥今年换了新的SUV,空间挺大的,再多一个人也不嫌挤。你要不退了高铁票,跟我们一起回去?”   这话说的,倒像是让她捡个便宜了,明明她跟季杰才是真正沾亲带故的一家人啊!   盛小羽心里呵呵冷笑两声,“不用了,我怕我跟人挤着坐会晕车。再说你不是还有女朋友吗?万一等会儿你想带上她一起回,我说不定车也搭不上了。”   周向远脸色一变:“什么女朋友,都分手了。”   看他那样子好像她就是故意戳他肺管子的意思。   天地良心,她怎么会知道他这么快分手了啊,现在真没兴趣关注他的事。   随它去吧,反正她是不可能跟他拼同一趟车回去的,即使是表哥的车也不行。   她的态度大概刺伤了周少爷的自尊,他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跟季杰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季杰双臂依旧撑在台面上,望着他的背影,问道:“你们年轻人怎么回事儿,吵架了?”   看来孟菁华他们并没有把她跟周向远之间的恩怨讲给他听。   盛小羽摇头,“我们又不是情侣,哪有吵架这一说呀!不过杰哥,他为什么会来找你捎他回家?”   大少爷一向嫌火车麻烦,还是坐飞机快捷。照理说现在也不用陪她一起回去,干嘛不直接搭飞机走啊?   “缺钱。”季杰一语道破实情,拧起眉头,“我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回事,花钱流水一样出去,到了学期末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了,来找我帮他想办法。本来我还纳闷,你们就在同一所学校里,他怎么舍近求远上我这儿来,不去找你。现在看来是你们之间闹了什么不愉快,他不好意思找你了。”   是挺不好意思的,之前找她借的钱还是傅春野下套才给她要回来的呢!   她也不知道他把钱花哪了。以前他脚上的名牌运动鞋常年不重样的,加上跟朋友出去吃喝玩乐,后来又有女朋友……花钱厉害也不奇怪。   不过刚才见到他,脚上的鞋已经很旧了,难道是缺钱缺到把新鞋都挂闲鱼了?   “怎么了,生气啊?”季杰笑道,“要不你就将就下,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得了。”   “我才不要呢,再说我车票都买好了,退票还麻烦。”   她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事就生气。   “那就好,不过你路上约了同学吗?一个人要不要紧?”   “不要紧的,我都这么大人了。之前我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出远门才让周向远跟我结伴,现在大学都快上一半了,我自己能搞定的,不用跟谁一块儿了。”   喜欢的心情也早就放下了。   季杰点点头:“是该锻炼锻炼,你自己路上当心点。对了,你要不要问问小野他怎么过年?”   傅春野?   盛小羽不解,怎么会特地提到他呢?   这段时间,孟菁华他们的乐队已经跟季杰混的很熟了,当然也包括傅春野。她知道以表哥的个性一定会很欣赏他的个性和才华,但没想到会提到过年。   季杰也不明说,“他家里情况特殊,之前又有好多年在国外度过的,过年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本来想邀请他跟我一起回青州过年的,他拒绝了,我就没再勉强。”   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想来大概跟小羽是差不多的原因。   年轻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感情纠葛呀……   可他已经事先答应了周向远,没法失信于人,只得对不起这两个弟弟妹妹了。   这一点,小羽倒是真没想到。   傅春野的确跟他提过,母亲常年定居国外,也有自己的生活,他跟父亲的关系又很微妙,春节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肯定无法像普通家庭那样,家人围坐,其乐融融。   她找到他宿舍去,有点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看见。好在大部分人已经离校回家了,连一向热闹的男生宿舍楼都变得冷清起来。   傅春野在手机回复她说还在宿舍里的时候,她也觉得意外。   她以为他早就回自己的公寓了,这种时候大家不都是归心似箭的吗?   摸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宿舍门紧紧关着,都关不住里面一帮子人大杀四方的叫声和笑声。   当然,还有键盘和鼠标的敲击声。   男生们在一起玩游戏真是吵闹极了。   尤其到了这个时候,大多寝室都人去屋空,剩下的零星人等全都往某一个宿舍集中,简直就像到基地集合一样,那些叫喊嘈杂自然也就集中到一起来了。   她犹豫着到底是敲敲门,还是用手机把人叫出来的时候,宿舍门突然开了。   傅春野从里面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她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咦,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从你发消息给我开始,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他背手轻关上门,把她领到后面楼梯间,“你说有事要问我?”   盛小羽望了望他身后,好奇道:“为什么你考完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呢?”   “回去也是一个人,这里人多,热闹一点。”   “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热闹……”   “平时要看书,要找清净点的环境,但闲下来我也喜欢跟大家一起打游戏,尤其是放假之前。”   大家都考完了,放下包袱,也不用怕影响谁温习或睡觉,臭味相投的一群家伙正好凑一起。   今年还加进来一个欧阳,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欢脱。   果然啊,盛小羽觉得表哥的话被印证了——这种要回家与人团聚的时刻,他应该会觉得很寂寞吧?   孤单寂寞冷,所以才想留在学校跟同学们凑一起玩闹。   “那你打算去哪里过年呀?”不会打算就在宿舍跟保安大叔、保洁阿姨一起过吧?   “就在春海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一个人吗?”   傅春野的眸光微微一动,“嗯。”   “那、那你要不要去我们那儿过年啊?”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不假思索地问出口了!   傅春野看了她半晌,似乎也没有非常惊诧,更没多问,竟然就一口答应下来:“好。”   作者有话说:   要去见家长喽~   小羽毛:请问学长现在是什么心情?   小野:紧张。 第26章   傅春野的回答有时真的太过干脆了。   过年也好, 上回答应成为乐队的鼓手也好,似乎都是她提出来,他就一口应承下来, 干脆得让人措手不及。   冷静下来之后, 盛小羽才开始发愁:该怎么跟家里人说呀?   大过年的, 在外读书的女儿带回一个活生生的异性,怎么看都会被当成是谈恋爱的小情侣回家见父母吧?   还不止是父母呢,要是那些三姑六婆、邻居朋友们看到了, 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吧?   可傅春野似乎没有给她一点反悔的机会,转眼就跟她买了同一趟高铁, 还是商务座, 两张。   盛小羽看到票价,眼珠子又差点滚到地上去。   “这价格都可以买张机票了啊!”   “你要改坐飞机也还来得及。”   不不不, 来不及, 盛小羽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都跟家里说好明天回去了,今天买明天的机票, 春运期间, 那可能只有头等舱了。   当然那又是另外的价钱。   何况青州机场离她家太远了,她怕第一次带他去家乡,给他留下机场偏远的不好印象。   但眼下这个商务座也很让她头大。   “为什么非得商务座呀?”   “宽敞, 轻松,没人打扰。”   “可是我已经买好票了……要不, 你坐商务座, 我坐二等就行。”   傅春野瞥她一眼, “票我都买了, 退商务座的手续费再加点钱都能买一张你的二等座了。”   不愧是学经济学的, 随时随地考虑成本。   之前她还暗地里吐槽周向远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大少爷, 可老周家毕竟只是普通工薪家庭,而眼前这位才是真少爷,有时候她看来大手大脚的消费模式对他而言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   怎么办,还没出发,她已经开始有点担心,他要下凡到她家过春节,会不会一切都不习惯?   傅春野道:“你不要有压力,商务座是我要坐的,当然不会要你出钱。你可以当作是我回馈你邀请的一种方式,路上也能舒服一点。”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邀请你去过年,也不过就是上桌加套碗筷的事儿而已。”   她还怕招呼不周,会让他连春节都过不好。   不过出发那天上午,她去他的公寓跟他一起出发去高铁站,又觉得这个看起来很冲动的邀请是正确的。   他那个偌大的公寓实在太冷清了,没有一点烟火气,被钟点工收拾得像个样板间一样,冷冰冰的,怎么过年呀?   她又同情起他来——这些年一个人的生活,有爹妈又像没爹妈的处境,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傅春野很满意她能有这样的想法。   那次误会之后,姐姐傅年年还真的搬了出去,春节据说要去一趟韩国,见一见当年出道集训的时候同甘共苦过的朋友们,还会顺便跟老妈在那边碰面,母女再一起旅行,安排得相当充实。   她的所有私人物品当然也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他又太爱干净整洁,这房子看起来是缺少点人气儿。   他也不可能到父亲那儿去过年。   一个人被剩下,他好像也已经成了习惯。   现在大城市里不让放鞭炮,大年三十的晚上除了多一场不怎么好看的春晚,跟平时的任何一个普通夜晚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冰箱里囤了一些预制菜,往热水和微波炉里一扔,加热出来就能吃。这年头,泡面也有很多花样,饿了的时候泡一碗,再不济还有外卖,不会让自己肚子受委屈。   他也好奇,寻常人家里过年应该是什么样的,跟他习以为常的这种模式有多不一样?   季杰邀请他的时候,他心底已经微微一动。虽是表兄妹,但毕竟是一家人,春节肯定是要凑到一起的。   如果他也去,就能跟盛小羽一起过年。   中途杀出的周向远是个事先完全没想到的变量,也是更直接的机会。   他跟季杰说不去了,又故意表现出遗憾和孤寂,料想季杰会跟小羽提起。   她这么直接就来邀请他到她家乡一起过年,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也可说是惊喜。   他很久没像这样期盼过年。   高铁快捷又舒适,商务座一排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点不受其他人打扰。   他中途预订了车站的快餐送到车厢,乘务员拿来的时候还是热的,但盛小羽正好睡着了。   他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乘务员把饭菜先拿走,等她醒来再吃。   商务座的座位是可以放平整睡觉的,他却不动,有意让她的脑袋越来越倒向自己这边,最后靠在自己肩膀上。   拉了拉盖在她身上的薄毯,他也有些困了。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平躺在自己座椅里,旁边的人在抱着饭盒大快朵颐。   “哈,你醒啦?乘务员小姐姐说你订了饭啊,怎么不叫醒我?”她嘴里啃着鸡腿,还挥斥方遒指着窗外,“已经进入平原地区啦,你看外面,有雪,跟春海是不是很不一样?”   过了长江,进入北方地界,已经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景象。   傅春野揉了下眼睛想坐起来,她擦了擦手来帮他把座椅升平,“这个座位果然好舒服啊,你看,按这里就可以……”   她给他好一通演示,倒像他才是那个第一次坐商务座的人,刚把他扶起来,又噗呲一下倒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把他的饭菜在面前放好,“你先吃东西吧,不过别吃太多了,再有一会儿就快到啦!我爸妈肯定在家里准备了一大堆好吃的,等着我们回去呢!”   傅春野看着她刚抓了鸡腿的爪子,油汪汪的,本来还挺嫌弃,但听到她说“我们”两个字,心里就痒酥酥的,像外面平原上被风拂过的麦草。   …   盛小羽的爸妈果然在车站外等着他们。   盛爸个头不高,在人群中伸长了脖子还怕错过女儿的身影,找了个立柱旁凸出的台阶站了上去,还在昂着头四处看。   “哎呀老盛,你快下来,女儿还有同学呢,看到你这样子像什么话!”   盛妈妈一边去扶着丈夫,一边也在四下留意着女儿,刚才大屏幕上显示她乘的高铁车次已经到站了,随时都有可能出来的。   盛小羽背着双肩书包,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穿过接站的人群,冲到他们跟前,一下就扑进妈妈怀里。   “妈,想我没?”   “当然想啊,你个小丫头,往家里电话都不打几个!”温清玉摸着女儿的脑袋,“你行李呢,怎么就一个背包?”   “啊,行李在后面,傅……帮我拿着呢!”   刚出口的名字又被吞回去,她赶紧回头找傅春野,怕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丢了。   傅春野其实早就跟上来,在老盛颤巍巍迈开步要落地的瞬间还扶了他一把。   盛金福眼前一亮,心想这年轻人不错,勿以善小而不为,竟然主动搭把手,再一看个子高高的,头发挑染了颜色,戴着黑色口罩,像明星似的……   “爸、妈,这是我大学里认识的校友,高我一届,叫傅春野,杰哥之前跟你们提过的。”   盛小羽的介绍来得猝不及防,盛金福还有点不敢相信:“啊?这就是你朋友?”   “伯父你好,我叫傅春野,常听小羽和杰哥说起青州,就跟过来看看,过年期间要打扰你们了。”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多个人就加双筷子的事儿,小羽的朋友都是贵客,别跟我们客气。”   还是温清玉反应快,当妈的看到闺女带回来这么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心里都乐开花了。   说什么校友啊,过年能带回家的,不是男朋友,也当是男朋友!   “走吧,先回家!”   盛金福走在前头,说什么也不肯让两个孩子拿行李,推着行李车往停车场跑得飞快。   傅春野落在后头,看盛小羽亲亲热热挽着妈妈的胳膊,母女俩有说有笑的,心里又泛起陌生的悸动。   老盛家开一辆老款的帕萨特,后排空间相当充足,傅春野就跟小羽坐后头。   老两口在前头跟导航较劲,车子开出停车场之后,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高铁进入青州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都没留意外面下着大雪。   “小傅你是哪里人啊?”老盛边开车边问。   “春海。”   “那是好地方,大城市,我家小羽去那儿读书回来就说喜欢春海,吃得好,气候也好。你是第一次到我们青州来吧?我们北方过年的时候挺冷的,能适应吗?”   温清玉也忍不住从副驾驶座扭头往后看,“衣服穿得保不保暖?外头可冷了。”   傅春野答道:“还好,听说北方有暖气。”   老盛哈哈一笑:“屋里是不冷的,上外边儿还是得裹严实点儿。不过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不怕冷。”   傅春野看向一旁的盛小羽,她也正看着他,还在偷笑。   他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给她看:笑什么?   她却摇头,抿紧了唇,示意等会儿就有他好看的。   温清玉又问:“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过年,家里放心吗?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到了?”   “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我妈妈在国外,过年期间也不会回来,在春海过年也是我一个人。”   咦,单亲家庭吗?   温清玉没再继续问下去,换了个话题道:“你跟小羽是同一个专业吗?”   “不是,我学经济学的,跟学校乐队的朋友在杰哥的咖啡吧驻唱,才认识了小羽。”   “呀,经济学好,你们明大经济学也是王牌专业吧?将来找工作也吃香,不像我们家小羽非要学什么新闻传播,哎呀现在电视台很难找工作的!”   “妈,”盛小羽忍不住出声打断她,“新闻传播又不是只能进电视台。”   “电视台的工作最好嘛!不过你能考上明大,我们已经挺欣慰的了,现在还交到这么优秀的朋友……”温清玉几乎要笑出声,“小傅啊,你觉得我们小羽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的?”   “妈!”   盛小羽已经忍不住伸手到前排去捂住妈妈的嘴,她才终于念叨着不说了不说了,面上却还是难掩欣喜。   小羽悄悄去看傅春野的表情,这回他没有跟她对上视线,脸上神情淡淡的,就像刚才回答他们怎么认识的时候一样,语调平静,但她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   他有意扭曲了两人相识的过程,强调是因为季杰才相识,包括这次到青州来也是因为季杰事先的邀请。   这是他们在高铁上就套好的词,毕竟带异性回家过年实在太那什么了,他们要尽可能的淡化这种印象,要让爸妈觉得她只是在代表哥季杰招待贵客。   但这位贵客是不是有点不太高兴?   盛小羽还在琢磨他的心思,车已经到家门口了。   老盛说:“到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去停车。”   傅春野也乖乖听话,跟盛小羽母女先后下车,结果一推开门就扑通跌进雪堆里。   倒也不是真的摔跌,只是地面雪积的太厚了,他没有防备,一脚直接陷进积雪里。   盛小羽没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没摔着吧?”温清玉过来查看,一边埋怨女儿,“你这孩子,傻笑什么,还不赶紧来扶他一下。”   傅春野稳住重心,摆摆手道:“没关系的伯母,我没事。”   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啊……他艰难地拔出一只脚,重新踏进雪地里,抬头看着眼前的单元楼,呼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是这一栋吗?”   盛小羽跑上前,因为身上衣服穿得多,欢脱得像个雪地里的胖兔子,拿出钥匙道:“对,就是这里了,我来开门!”   傅春野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迈入大门,肩上和头发上已经落了不少雪。   盛小羽伸手给他掸掉:“等会进屋把衣服鞋子都脱了,小心着凉了。你鞋子穿得不对,这么大雪,得准备双靴子才行。”   她看过他在公寓里整理的行李,过于简单了,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冬天青州竟然这么冷,一回来就遇到鹅毛大雪。   傅春野点头。   不止是鞋子,他衣服也穿得不对,身上这大衣不是鸭绒也不是貂,显然扛不住北方零下的雨雪天气。   好在屋子里真的很暖。   盛小羽打开自己家门的那一刻,暖意立刻扑面而来。   傅春野忘了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每个人的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对于自家人以外的人来说,这种味道是特别的,都显而易见地分辨出不同。   这就是盛小羽家的味道了。   北方的暖气真的很强劲,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傅春野脱下外套,换上拖鞋,温清玉已经端了一碗汤过来给他。   “快把这个喝了,黄豆猪脚汤,我特意多放了姜,很暖身体的。”   他盯着碗里乳白色的汤汁微微出神,“这是春海当地人最常炖的汤……”   “对呀,小羽说她爱喝这个,我就在手机里找攻略学了,也不难的!你快尝尝,跟你们平时喝的味道像不像?”   她爱喝?   傅春野看向盛小羽,她正忙着把行李拖进自己的房间。   上回看到她的那个小本子上有过记录,猪蹄炖黄豆是他最爱喝的汤之一。   听起来很美容很滋补的一款汤水,其实是他妈妈一直喝的,在美国和欧洲找华人的阿姨来家里帮佣做家务,都特别要人学会煲这款汤。   所以当他在学校食堂发现这款汤也是常年供应的时候,就每次都选这个。   勉强来说,算是妈妈的味道。   至于滋味是不是真的就是他喜欢的,他也没深究过。   他的人生中,很多事情本就是这样,只是顺着惯性而已,并不见得就真是他想要或喜欢的。   但现在有个人,愿意把他的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记在心里。   她特意请妈妈炖这样一锅汤,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记录也不完全是受人所托,不全是为了一篇所谓的学术论著?   “快喝呀,冷了就不好了,小羽也有一碗,喝完汤我们就开饭。”   温清玉忙着进厨房去热饭菜了,盛小羽大致把行李收进房间,出来就看到傅春野坐在她家沙发上,小口啜饮着一碗猪脚汤,炖得白白糯糯的猪脚连着骨头在汤碗里堆起小山尖,他只能用勺一点点慢慢舀出来喝,喝两口,又去咬一咬猪蹄,那画面有点滑稽,还有点魔幻。   她也在他身旁坐下,抱起属于她的那碗咕噜咕噜喝汤。   “我今天表现还行吗?”傅春野突然问。   “嗯?什么表现?”   哇,这汤香滑可口,猪蹄儿的胶原蛋白全都融到汤汁里了,浓稠得都粘嘴巴。   不愧是妈妈的手艺,这就是妈妈的味道!   大脑在美食作用下不停产生多巴胺,让她飘飘然,听到他的问题都没浮想联翩。   “你爸妈不是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照你的意思,说是因为杰哥。”   甚至都让人以为他是季杰的朋友,到她家里来,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噢,你说这个呀,挺好的。”她笑眯眯弯起眼睛,“我爸妈应该不会多想什么,不过有时候难免会觉得……你这么优秀,要真是我男朋友多好之类的,你别介意啊!”   尤其是她妈妈,刚才这一路上已经表露出这种趋势了。   “嗯,没关系。”   这种“误解”他们事前都想到了,也想了对策。   倒不如说他实际挺期待被误解的,甚至被这种“误解”感动和治愈了。   温清玉问到他家庭情况的时候,他是照实说的,之后她就岔开了话题,本以为她是不喜欢他出身于单亲家庭。   他知道有很多父母亲,对单亲家庭的孩子有些偏见。   但现在看来,人家并没有这个意思。   老盛家的人大方热情,从那满满一桌子菜也能看出来。   羊肉包子是现蒸的,猪蹄黄豆汤也是当天煲的。青州虽是个会下大雪的北方城市,却临着海,因此几个盘子里都有海鲜,炝炒的花蛤,还有看不出是和什么一起烧的海参。   “这是松茸,在我们这儿算是稀罕物儿,你快尝尝。”   老盛用白瓷汤匙舀了一段松茸海参到傅春野碗里,山珍烩海味一起产生的浓香刺激着人的味蕾。   “很好吃。”傅春野尝了一口,望向温清玉,由衷道,“伯母很会烧菜。”   “那可不,我妈妈手艺可好了。这桌上除了这个烧鸡和卤味是老字号熟菜店里买来的,其他都是她亲手做的。”   “你们喜欢就好。”温清玉笑得合不拢嘴,“我也是家里人爱吃什么就试着烧什么,遇到不会的就打开手机上网搜,都有视频教程的,现在学这个很方便。”   话匣子一打开,饭桌上的氛围就热闹起来。   傅春野面前的碗里很快堆成小山。   老盛拿出珍藏的好酒和两个酒杯,要让他也喝一点。   盛小羽连忙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挡住酒杯口:“爸,他不能喝酒。”   “哎,说什么傻话,男人哪有不能喝酒的!这酒看着白,是我们青州本地樱桃酿的白兰地啊,度数不高的。”   “不管是什么酒,他都不能喝。他酒精过敏,过敏懂吧?喝一口就浑身起疹子,喉头水肿,倒地呼吸困难那种,见血封喉!”   傅春野听她说的这话,差点笑了。   “这孩子,说的这么吓人呢,还见血封喉……”老盛也有点懵了,看了看手里的酒瓶和另外那只酒杯,“你真不能喝啊?”   傅春野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不能喝别勉强人家,孩子们刚到家第一天,让他们好好休息。小羽把杯子递给我,我陪你爸喝两杯!”   温清玉豪爽地接过酒杯,把酒满上,看来夫妇俩都很海量。   傅春野看了盛小羽一眼,无声地表示感谢。   她笑了,也去拿了一只酒杯:“那我也陪我爸喝一点,怎么说也是咱们本地产的好酒啊,一年难得喝一回。”   她只喝水晶杯里浅浅的一个杯底儿,傅春野还是蹙了蹙眉头。   “这样喝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这酒度数不高。”她指着酒瓶上的标识给你他看,“我好不容易成年了,在家里喝两口不要紧的。”   他这才放开摁住杯底的手。   桌对面的温清玉把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心里欢喜异常。   这男孩儿话不多,但会疼人,是个实心眼儿的人,这样的人当了姑爷,将来两人一定能过上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虽说现在两人都说不是情侣关系,但看样子也只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而已,只看谁去捅破,什么时候捅破了。   吃完饭,老盛夫妇说什么也不让傅春野帮着收拾碗筷,说他是客人,不合规矩。   傅春野就陪老盛泡了壶茶,稍微聊了一会儿。   他从春海带来礼物,给老盛的就是一套茶具和一饼上好的白茶,因为小羽提到过她爸爸爱喝茶。   这份礼物果然很合心意。   小羽帮妈妈收拾好碗筷,带傅春野去看他的房间。   老盛早被温清玉拉回自己的卧室去,见她还隔着门板听了听外面两个孩子的动静,不由有些忧心道:“就这样让他们俩单独在一处好吗?”   温清玉嘘了他一声:“有什么不好的?你以为我是在担心小傅对我们小羽不规矩啊?那孩子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人,我倒还希望他们多点时间相处呢,能真成一家人就好了。”   长大成人后,小羽还是第一次带异性朋友上家里来,又是这么一表人才的好孩子,她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就想把人留住,别流往外人田。   老盛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小傅不错,是个靠得住的人。”   他们之前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特地安排了离他们最近的客卧,生怕两个年轻人单独关在房间里卿卿我我的,让他占了自家女儿的便宜。   会不会反而浪费了他们难得说知心话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傅年年:呜,我也好想去小羽毛家过年!   小野:想得美。(结婚以后说不定可以? 第27章   客卧打扫得非常干净, 床铺也全是新的。   “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盛小羽叉腰站在他的行李箱旁边,床边的衣柜门拉开,里面空空如也, 一点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要在她家住到过完年才走, 不是一天两天的, 最好能把衣物和随身物品收拾出来比较方便吧?   “没关系,我自己来。”   傅春野环视了房间一圈,在飘窗的窗台坐下:“这房子看起来很新。”   他进门的时候就留意到了, 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所有的台面上都非常干净, 连杂物都很少有, 阳台的拖把扫帚看起来都是刚使用没多久的,显然不像是住过很久的房子。   盛小羽点了点头:“嗯, 这是我们家的新房子。布置好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因为姥姥也还健在,老人家们住惯了以前的房子, 舍不得搬, 就一直空着。爸妈本来想等天气暖和点再搬的,这回听说我要带客人回来,就临时先住过来, 想让你住的宽敞舒服点。”   这么说,这里并不是她从小一直生活的地方?   傅春野感到一阵小小的失落。   “如果我知道会让他们这么费心, 可能就不来了。”   这话是真心的, 孤独并不算什么, 他并不想因此而麻烦别人。   “哎哎,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啊!其实我觉得能借这机会让他们搬家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不然姥姥不在了, 他们也不愿意离开老房子。”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姥姥去哪了?”   “去世了,去年春节后不久去世的。我爸妈都很孝顺,这么多年一直陪着姥姥,所以在原来的房子里容易睹物思人,情绪上也很难走出来。”   “对不起。”   她摇头:“没关系,我姥姥年纪大了,快九十岁了,我妈是她的老来子。她生前活得挺开心的,去世的时候也没经历太多病痛,对她来说是好事。”   其实看到爸妈乔迁新居之后,心境开阔,话多了,笑容也多了,她心里感到很安慰,觉得这也是邀请傅春野的意外收获。   有时候就是这样,帮助别人的时候,也同时帮到了自己和家人。   她整理好床铺,拍了拍那个崭新的枕头:“你早点睡吧,明早起来我陪你去买点衣服鞋子?”   傅春野其实特别想提醒她,她现在特别像个真正的女朋友,甚至是小妻子。   她刚才弯腰帮他把床铺上的床笠拉开,整理被褥和枕头的时候就很像了。   尤其是她刚喝了酒,脸色有点红扑扑的,发丝从脸颊旁垂下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诱人极了。   可惜她不自知。   旁观的人疯狂心动,却又不好让她知道。   他明明滴酒未沾,却有点晕陶陶的,甚至有点控制不住的想要做点什么。   太危险了,他喉结滚了滚,第一次对自己身为男人的危险冲动有了清晰认知。   其实盛小羽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去。   孤男寡女的独处哎,而且是在“家”这么特殊的地方,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又有被褥又有床的,很难让人不瞎想……不遐想点什么吧?   她肯定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喝多了,本来只喝杯底那一点点的,可是发现樱桃白兰地意外的好入口之后,她又倒了半杯喝下去,然后喝完就上脸的毛病就又来了。   脸上微微发烫,肯定红得猴子屁股一样,就这还要强装镇定地帮身为客人的傅春野收拾收拾床铺,他看她的眼神一定像在看个变态吧?   真是太羞耻啦!   她要回房去睡了,希望明早起来两人都断片,他赶紧忘了今晚这一幕吧!   “我先回房间了哈,明早见,晚安!”   床铺收拾好了,闲扯家常的话题也画上句号,她如蒙大赦一样就往门外走。   走得太急,一脚踢在了床框上,短暂麻木之后的剧痛让她一个激灵,啊的叫出声来。   “没事吧,踢到哪儿了?”   傅春野伸手扶住她,让她在床边坐下,就看她歪着身子去揉脚趾。   她没穿拖鞋,回家收拾好行李就快速冲了个澡,换了家里穿的衣服,脚上是一双毛茸茸的地板袜。   “把袜子脱了,看看是不是指甲开裂了?”   他看她疼得龇牙咧嘴,果然古人说十指连心是没错的——不光是手指,脚趾也一样。   “不用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把受伤的脚往回缩。开玩笑,怎么能公然把袜子脱了让他看!   倒不是她像古代妇女一样保守,手脚都不能给男人看,看了就非卿不嫁,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情侣,多不好意思呀,万一有味儿怎么办!   可傅春野却前所未有的严肃,蹲在她脚边道:“你不让我看,我就去叫你爸妈了。”   这样硬生生踢到硬木材质的床边,就像鸡蛋碰石头,指甲开裂都是小事,就怕还有骨折。   盛小羽本就喝了酒,脸上发烫,这下更烫了,简直像要烧起来,“真的不用,最多就是肿了……哎!”   他已经不听她再继续说下去,伸手一把扯掉了她脚上的毛绒袜子。   大脚趾果然红肿成一团,委屈巴巴的,还想要往里躲。   指甲还好,没有开裂,他手指轻轻捏住关节的地方:“你稍微动一动。”   盛小羽不由自主地往房间门外看了一眼,这时候要是爸妈来听壁脚,不知得误会成什么样儿了。   她脚趾是能动的,但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就像触电似的,都僵住了,也分不清是脚骨折了还是脑子里的某个开关折了……   “应该没太大的问题。”傅春野确认之后像是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她,“家里有冰袋吗?可以敷一敷。”   她摇头,这新房本就是临时搬来住的,东西都不齐全,冰箱也是新的,刚启用不久,打开还能闻到新东西特有的那种味道,放了些最近要吃的肉和菜,没有准备其他东西。   “你们家最近的药店在哪?现在还不是太晚,我下去买。”   他说着站起来,却被小羽拽住。   她摇摇晃晃也跟着站:“不用了,我们这儿不像春海到处都是药店和便利店,外面这么大雪,你路又不熟,等会儿感冒了。”   说着说着突然灵感乍现:“对哦,外面有雪,我是不是把脚丫子插雪地里也行?”   什么样的小天才能想出这么二百五的主意?   傅春野最后给她弄了一块冷水浸透的毛巾冰敷脚趾,防止受伤的地方再进一步肿大。   她一瘸一瘸要回自己房间去,走到门口扭头道:“上次看到你写的那个暗恋报告第一版,觉得写得特别好,但我还是觉得就算再专业的学术视角,也没法精准描述所有的主观感受。”   比如她现在这一刻澎湃的心潮、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欢喜,以及或许根本不该有的小小期待。   傅春野愣了一下,她已经回房间去了。   他完全赞同她所说的,因为在炮制那份报告的过程中,他也有类似的感觉。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爱情也不例外啊。   …   第二天,两人去市区商场买衣服鞋子。   傅春野那双雪泡透了的波鞋被老盛拿去刷了,所以他大清早起来就饶有兴致地跟着学刷鞋,感觉对老盛家这个刷鞋配方觊觎已久,誓要学成自己的手艺。   要不是小羽连拉带拽,妈妈也赶他俩出来,他估计还跟在老盛身后做学徒。   好不容易出来了,他买衣服鞋子也是速战速决,目标明确,很快就挑好付款,留出时间让盛小羽逛一逛。   小羽总觉得他还惦记着回去刷鞋……   过年前夕,商场人流如织,货架也比较丰富,盛小羽自己倒没什么想买的,只想着给爸妈挑一点过年穿的衣服鞋子,那天接站时看到爸爸的围巾和妈妈的手套都已经旧了,也该换新了。   “来都来了,你自己也买点新衣服,过年的时候不是要穿新的吗?”   傅春野的语气有时像极了长辈。   盛小羽望了望不远处试衣间门口排起的长龙,不由望而却步:“还是算了吧,这么多人……”   “咦,小羽,这是小羽吧?”   中年女人响亮的声音带着惊喜,在身后响起。   盛小羽回过头:“姨妈?”   温湘玉喜出望外,上来搂住她:“我就说我没看错,真的是小羽,已经放假回来啦?还带男朋友一起回来了,啧啧,真不错!你妈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不信,说哪有这么快,没想到今天就遇着了!真不错,又高又帅的,你眼光真好!”   温湘玉这些年越发富态了,走路的身形不如年轻时灵活,只有这说话的语速还是连珠炮一样,让人连插话辩解的空档都没有。   她喜滋滋打量盛小羽和站在她身旁的傅春野,也是一脸丈母娘看自家闺女和女婿的样子,然后把身后跟着的少女拉过来:“你看看你,见了你姐也不过来叫人,整天心不在焉的,像什么样子!”   化着浓妆的少女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剥着自己刚做过的指甲,拖长了语调,懒懒叫了一声:“小羽姐~”   “思葭。”小羽倒是很热情,“一年没见了吧,你头发又换颜色啦?好漂亮哦!”   听到有人称赞她新染的发色,少女终于抬眼,看到盛小羽身旁的傅春野时,笑了笑:“这是新男朋友啊?不错嘛,比那个周向远好多了。”   不过比不上杰哥就是了。   傅春野今天戴了顶渔夫帽,稍稍压住一点眉眼,但少女对帅哥的触觉是相当敏锐的。   温湘玉气得骂她:“什么新男友旧男友的,你小羽姐以前又没有过男朋友!”   现在也没有啊……   小羽看了傅春野一眼,有点歉意地笑笑——又让他担了这个虚名,他会不会怀疑她这次邀请他来过年是要假装她的男朋友,应付她家里人啊?   她指天发誓,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可是歪打正着的,好像家里人都以为她是谈了一表人才的男朋友,既不会催促她在大学里加速恋爱,也不会再以为她跟周向远有点什么了。   她也是现在才明白,其实以前她对周向远那点好感真的挺明显的,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傅春野倒像是一点也不介意,大方介绍自己:“姨妈你好,我叫傅春野,您可以叫我小傅。”   “好,好,来做客就是一家人,我本来跟小羽你爸妈说好了初一过来我家包饺子,捡日不如撞日了,今天就到我家来吃吧!”   盛小羽觉得这样也好,反正他们今天也没其他安排。   “那我跟爸妈说一声。”   “哎,说什么,叫他们一起来,人多包饺子快!”【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温湘玉好像对谁都是热情无比、喜笑颜开的模样,只有对自己这个看起来就是不良少女的闺女除外。   也难怪思葭即使跟她出来逛街买年货,也老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不过见到盛小羽和傅春野之后,她打起了精神,原本倦懒的眼睛里甚至迸发出一些狡黠的光亮。   趁着温湘玉去取车,她突然挽住傅春野,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胳膊上,“这位小哥哥,你这么帅,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盛小羽看着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腮帮子一阵酸,“思葭,别闹了。”   “谁闹了,青州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哪个不比去我家包饺子有意思啊!”   傅春野没有马上甩开她,低头看到她袖口露出的纹身,问道:“去哪儿玩?”   思葭想了想:“这里地下就有游乐城,我们去那里呀!”   “好。”   好?大哥,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她了呀!   盛小羽惊讶得又张大了嘴,傅春野又转过来看她一眼,似乎是征询她的意思。   你都答应她了,难道还能说不去吗?   盛小羽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思葭你跟姨妈说……”   “哎呀,你跟她说嘛,你说她肯定听的,我说她就当放屁。”   少女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言语的粗鲁,挽着傅春野乘另一边的直达电梯直奔地下一层。   盛小羽只得跟姨妈说还要买点东西,晚点带表妹一起回去。   地下一层的游乐城很大,年轻人和小朋友把里面填得满满当当,比楼上卖东西的地方还热闹。   思葭已经拉着傅春野到服务台换好了游戏币。她是相当熟练地掏出了自己的积分卡,但换币的钱小羽看到是傅春野付的。   “玩什么?”   难得看到傅春野这样兴味盎然,盛小羽心里忽然又酸了一下,寻思莫非他喜欢思葭这样的小姑娘?   他也染发,虽然不像思葭那样夸张和多变,但总有点桀骜不羁的气质,是不是两人还挺投缘的?   思葭却不急,拎着那一兜游戏币,等着盛小羽慢腾腾挪到跟前,才说:“小羽姐会玩什么,我们就先玩那个。”   小羽想说她什么都不会玩儿,这种地方她长大后都是第一次来,印象中上一回还是跟着爸妈一起来坐碰碰车和旋转木马之类的玩意儿。   “简单点,投篮吧好不好?”思葭指了指远处的篮筐,“比比谁的分高。”   话里话外,都有种要跟她一决高下的意思。   “她脚趾昨天受了伤,不能陪你玩,我来替她。”傅春野突然开口,“你不是本来就是要拉我来玩的吗?”   而且篮球机火爆,要玩还得排队。   思葭不满地撅了噘嘴。   傅春野看了一眼旁边:“太鼓空着,你会玩吗?”   她哈了一声,“当然会玩了,这儿有什么是我不会的吗?”   开玩笑,玩得最疯的时候,她跟同学都恨不得睡在游戏厅里了,质疑她不会玩简直是挑战身为不良少女的江湖地位!   傅春野也不跟她啰嗦,拉她直接到机器跟前:“来吧,一局定胜负,你赢了,今天想玩什么都可以;要是你输了,就老老实实回家吃饭,ok吗?”   “ok,当然ok了!”思葭一边回答,一边瞥盛小羽,“你跟我玩吗?不是小羽姐?”   傅春野似乎笑了一下,“对,我跟你,她在旁边当个裁判就行。”   他这个样子,让盛小羽又回想起之前两人打羽毛球混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几乎要在场上画个圈圈,让她站在中间,其他的交给她就好。   好好的,怎么还单挑上了?   思葭撇了撇嘴,对他这种公然的袒护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别的不行,玩儿才不会输给他呢!   她显然对来自柏林音乐学院的这位选手的实力一无所知。   不用等到最后出结果,她已经知道自己输得一塌糊涂了。   因为曲子刚好是《孤勇者》,还引来了一群小学生围观,大家对大哥哥打鼓的架势和踩点的准确率叹为观止。   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   思葭脸都气红了:“你什么情况,是不是专门学过打鼓的?”   “对。”   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承认了,思葭都愣住了。   盛小羽作为应援团头号粉丝,解释道:“他差一点就大学专门学这个……”   “那不算!太不公平了,你事前又没说你是专业的。”   傅春野拿鼓棒在指尖转了一圈:“你也没问。”   总之就是气不过,不能算数。   思葭又看到对面的跳舞机:“我们换这个,要是这个你也能赢我,我就认输!”   傅春野似乎叹了口气。   盛小羽以为他是被戳中了短板,悄声道:“你不用勉强的……”   “没关系,来都来了。”   总要让她输得心服口服才可以啊。   结果这回的舞,引来的不止是小朋友,还有大朋友,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跳舞机,把小羽都快挤到外面去了。   小姐姐跳得很用力,大哥哥比较闲庭信步的感觉,但两个人动作的一致配上舞曲音乐,实在太好看了啊!   盛小羽也没想到这个东西原来玩的好的人跳起来是这么带感的。   当然最没想到的是傅春野连这都会。   不过他确实也说过,他做什么似乎都比别人更容易取得成功,所以也不需要在某件事上花费太多精力。   幸亏他今天戴了帽子,人多还戴上了口罩,不然不知道会让多少围观群众尖叫。   一曲跳完还有真有点累的,傅春野摘下帽子稍稍捋了下头发,接过盛小羽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说:“还要比吗?”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思葭有点蔫儿了,“你这么厉害,我还能跟你比什么呀?”   她忽然朝着盛小羽道:“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带这么个厉害的男朋友回来,在大人面前炫耀不说,还来整治我!”   这是从何说起啊,要来游乐城玩不是她主动要求的吗?   傅春野道:“你有话想问吧?”   思葭愣了一下,更沮丧了:“你又知道……”   盛小羽好奇:“你想问我什么?”   难道跟傅春野有关?表妹对这个刚见了一面的优质帅哥产生了兴趣,想要旁敲侧击加深了解?   思葭脾气倔,正堵着气,觉得刚才自己一把都没赢,就算有问题想问也问不出口。   盛小羽也挺无奈,思葭跟她年纪相差不大,小时候两人明明很要好的,属于可以分享点心和玩具的好朋友,又有血亲,真像亲姐妹一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就进入青春期之后,思葭变得叛逆,染了头发,打了脐环,像所有那些不良少女一样,逃课、爆粗,甚至离家出走,跟她这个姐姐也疏远了,除了过年过节家族亲友聚会时见面寒暄两句,都很少联络。   这两年她到南方上大学之后就更是如此,见了面都感到有些陌生。   “隔壁有冰淇淋,我们找个位子休息一下。”   傅春野带着两人去了隔壁冷清的酸奶冰淇淋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很快买了三人份的冰淇淋回来。   思葭吃了一口冰淇淋,酸酸甜甜的又凉冰冰的奶味儿在舌尖漾开,才说了一句:“杰哥每次回来也请我吃冰淇淋的。”   他其实喜欢到处去观摩各种各样的咖啡店,经常也带着她一起,不拿她当小孩,请她喝咖啡,问她口感,有时看到店里有卖冰淇淋之类的甜食也一定会买给她尝尝。   盛小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你是想问我杰哥的事吗?”   思葭没有否认,“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不是说了今年要回家过年的吗?”   少女的眼睛虽然被浓烈的烟熏妆覆盖,但眸光中那种单纯而恳切的光辉是不会骗人的。   盛小羽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傅春野代她答道:“他自己开车回来,还捎带了其他闲杂人等,会比我们晚一点,大概也就是最近两天了。”   毕竟后天就是除夕了,总不至于过年了还在路上。   “真的吗?他开车回来……”少女眼睛里的火苗被重新点燃,“他一个人吗?会带女人吗?”   所谓的闲杂人等里包不包括现有的女朋友什么的?   傅春野笑了笑,现在的小朋友说话还真不客气,称呼自己哥哥的女朋友为女人。   “周向远跟他的车一道回来,晚点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盛小羽话音未落,思葭就兴奋地抓住她手,“那你打完电话告诉我啊,我还想去接他的!”   “他都说了开车回来了,你就别到处乱跑了,在家等他就行。”小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别让你妈妈一个人忙活。”   思葭难得温驯听话,竟然没有异议,就跟他们一起回了家。   走到楼下正好遇上老盛和温清玉夫妇俩,他们说姨妈发现家里五香粉和醋都不够了,要去买一点,他们一路开车过来不顺路,于是让盛小羽去买。   傅春野自然是陪她一起去。   走在她身旁,发现了她异样的沉默,他问道:“怎么了,因为你那个表妹的事不开心?”   作者有话说:   小野:当洗衣店老板也不错。   小羽毛:我当娱记或者经纪人,老公在家守着祖产洗衣店,完美~   ( ̄ー ̄)人(^▽^) 第28章   盛小羽发现自己真的很迟钝。   傅春野今天才第一次认识思葭, 他都察觉到了,她却到现在才意识到思葭这些年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思葭跟我姨妈姓温,杰哥姓季, 他们不同姓的。”她看向傅春野, “你不觉得奇怪吗?”   “重组家庭吧, 也不算很少见。”   “嗯,你别看我姨妈现在这样,听我妈说, 她年轻的时候也像思葭这样,很前卫的, 所以很早就生下了思葭。她是带着女儿嫁给我现在的姨父, 也就是杰哥爸爸的,那时候杰哥已经懂事了。他妈妈去世早, 爸爸身体又不好, 我姨妈拉扯两个孩子长大挺不容易的。”   后妈难做,尤其还带着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们后来都没再要小孩。   “季杰跟你们都没有血缘?”   “嗯, 但我姨妈对他挺好的,他从小也管她叫妈妈。”   “你表妹喜欢季杰?”   尽管已经心里有数,但盛小羽还是被傅春野抛出的这个问题吓了一跳。   “可能吧……其实在今天之前, 我都不敢肯定。”   几年前,她也隐约感觉到的, 表妹青春期的叛逆, 杰哥成年后就匆匆离开家, 甚至远离青州到千里之外的春海去发展, 都跟这种不应有的情愫有关。   但感觉归感觉, 家族里发生这样的事她反而不知该向谁求证。   表妹对她的敌视, 应该是认为表哥季杰喜欢的人是她吧?   她要怎么解释呢?她跟季杰之间真的是纯粹的兄妹情,有时她都会忘了他们没有血缘这回事,把他当作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亲哥。   “烦恼的人不该是你吧?”傅春野道,“既然季杰过年也要回家,就让他干脆明白地跟她讲清楚,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也不需要再避而不谈。”   温思葭比她小两岁,过完年怎么也该有十八岁了,是个可以为自身选择负责的成年人了。   盛小羽点头,思葭迷恋归迷恋,肯定还是有些怕季杰的,都不敢跟他直接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到家,要绕那么大个圈子到她这儿来问。   不过她也有些担心,照理季杰带着周向远这两天应该就到家了,怎么家里都还没消息呢?   她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万一今晚能回来,他们多包点饺子等着他。   可惜无人回复。   …   晚上的饺子包了白菜猪肉和虾仁三鲜两种,全是姨妈温湘玉亲自拌料调味的,闻着就香的不得了。   “我姨妈年轻的时候还开过饺子店,可厉害了。”   盛小羽捏着手里的饺子,感觉技艺已经有点生疏了,却还要手把手教傅春野这个南方孩子,只能扯点闲篇分散他的注意力。   傅春野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也有不擅长的事——比如包饺子。   他托着饺子皮学得挺认真,但不是馅给的太多,就是太少,厚薄大小一样的饺子皮包出来就是有大有小,一开始的两个还撑破了,剩下的歪歪扭扭,也站不起来。   温清玉哈哈笑,老盛叫他不要急,说他第一次上温家学着包饺子也是这个模式,慢慢就好了,不仅能包,还能擀出这样又快又好的一堆饺子皮。   傅春野表示怀疑。   思葭本来也在案桌边包饺子,她妈嫌弃她那一手装饰得花里胡哨的美甲,怕亮钻和彩色珠子也被包进饺子里,叫她去厨房帮忙烧开水。   趁着她不在,温家姐妹俩聊起季家父子俩。   “等会儿饺子煮好了,我还要趁热带一些到疗养院去。”   “老季肺还是不好吗?过年也不回家来?”   “回来,今年小杰不是要回家过年嘛,我就给他也接回来,一家人好久没整整齐齐过个年了。”温湘玉挑馅儿捏皮相当熟练,饺子包的飞快,“我还预备给小杰介绍女朋友呢,也不知他看不看得上。”   盛小羽听了,下意识看向厨房的方向。   温清玉道:“他也差不多该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在春海就没遇到合适的?”   “谁知道呢,之前介绍过的他都说不合适。老季说儿子不回来就是因为不想相亲,倒像我故意害他们父子不能见面似的,他知道什么呀……”   温湘玉说起来就觉得委屈,但碍着还有小辈和傅春野这个客人在,也不好说得太明确。   盛小羽以前可能不懂,现在已经明白了姨妈的委屈和忌惮从哪里来。   当妈的当然看得出女儿的心事,也觉得这种感情不合适,可棒打鸳鸯就得把这家打散了,她这还没打呢,女儿就跟她离心离德,季杰也有家不回,真是进退两难。   温清玉自然而然就问到小羽身上来了:“你跟小杰都在一个城市,平时也都能见到面,有没有见过他跟什么样的女孩儿来往多?”   “我不知道,平时去店里他都在工作呢,也不会跟我说这种事啊!”   她是真不知道,季杰开店迎客,女人缘一向看着不错,她没看出有哪个跟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温家两姐妹幽幽叹了口气,温湘玉道:“小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说是今天的,都这个时间了,电话也不打一个,到底回不回来吃饭啊?”   她还要去疗养院照顾那个老的,给他送热乎饺子。   盛小羽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来,“杰哥说的是今天到家吗?”   “对啊,说今儿一大早出发,路上大半天差不多也该到了,现在高速不堵车吧?”   嗯,就算堵车,也该来个电话说一声,这么没交代实在不像季杰的作风。   傅春野看出她的不安,“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周向远?”   他搭季杰的车回来,应该跟他在一起。如果季杰是在躲继母、躲异父异母的妹妹才不接电话,那周向远应该没有什么理由才对。   盛小羽无语,又要再把周向远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一次。   她跟周向远闹了不愉快,家里人还不知道,但傅春野心知肚明。   刚才她其实也想到要联系周向远的,可又担心她主动联系,表达关心,傅春野会不会觉得她是藕断丝连不争气,非要吊死在周向远这棵歪脖子树上?   他有时候刻薄起来,还挺让人吃不消的呢……   “打吧,确认他们安全比较重要。”   是她格局小了,傅春野比想象的心胸宽广。   他还示意她到阳台去打这个电话,别让家里人,尤其是那个叛逆期还没结束的表妹听到什么风声。   盛小羽拉上阳台的移门。   周向远的电话是通的,一开始没人接,再打第二次的时候接通了。   “喂,你是……小羽?”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她相当意外:“菁……菁华?”   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拨打的是周向远的电话啊,怎么接电话的人会变成孟菁华了?   菁华是东涞人,离青州不算远,但也隔着两百多公里呢!   小羽特意把手机屏幕拿到眼前看了看,再三确认拨出的号码确实显示的是周向远的名字。   孟菁华语气也很焦急:“小羽,你还在吗?”   “我在我在,这是怎么回事啊菁华?周向远不是搭杰哥的顺风车一起回家过年吗?我打杰哥的电话也打不通……”   “他手机应该是坏了。他们的车今天经过东涞的服务区,我爸妈不是在这儿开超市嘛,就约了等杰哥过来一起吃个饭的,结果听说他们在前面路段出了车祸,我就赶过来了。”   “车祸?!”   盛小羽连连捂住嘴,偷偷看向屋内,希望没人听到她刚才这声惊呼。   但一直默默留意她动静的傅春野显然已经从她的神情察觉出了不对。   “怎么会发生车祸呢?”她压低了声音,心里却像油煎火燎似的,“他们现在人呢,受伤了吗?”   “嗯,急救车已经把人送到医院了,我也是刚赶到的,急救的医生给了我他们随身带的东西,我这才接到你的电话。”   “联系他们家里人了吗?”   “还没来得及。”   想也知道,这边姨妈家还没收到任何电话,估计就还没来得及通知伤者家属,忙着救人要紧。   盛小羽又焦虑又难过,像困兽一样在阳台走来走去。   不能被姨妈他们看到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只能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头前面。   傅春野这时拉开阳台移门走了进来。   高大身影挡住屋内人的视线。   “啧啧,年轻人感情真好。”温湘玉对远方的坏消息还一无所知,瞧着阳台上的两个年轻孩子感慨,“小羽还说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呢,我看小傅心思全在她身上。你闺女这个性随谁,这都感觉不出来?”   温清玉笑:“随她爸呗,还能随谁,粗枝大叶的。我也看小傅挺好,对她也不错。”   明明看着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闺女一口咬定两人不可能,只是普通朋友。   “怎么办,他们车祸受伤了。”   小羽知道傅春野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问他有没有主意。   孟菁华在电话里说,季杰和周向远应该都受了外伤,还要做手术,不过医生说不是很严重,大约最多就是骨折。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情况都应该要通知他们各自家里吧?   作者有话说:   周末太忙来不及改两更的稿子,今天少一点哈~   小野:总觉得看谁都像情敌。   小羽毛:焦虑焦虑焦虑~ 第29章   电话很快被人接过去。   “小羽, 是我。”   居然是季杰。   “杰哥,你没事吗?姨妈他们都要急死了!”盛小羽直跺脚。   “噢,只有他们急呀?你就一点不关心我死活了?”   季杰还在语调轻松地逗她, 看来伤情确实不重。   傅春野在旁插话问:“杰哥, 你们现在怎么样?”   “啊, 春野你也在。”季杰哈哈一笑,“我还好,头上有块擦伤, 医生说要留院观察观察。小周伤得重一点,胳膊可能骨折了, 要做手术。”   “要通知家里人过来吗?”   “暂时不用。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个, 他特地说了别告诉他家里。我爸身体也不太好,要不也别告诉他们了……”   “那怎么行!”盛小羽急得打断他, “姨妈都准备好年货等你回来了, 还有思葭……姨夫过两天也要从疗养院接回来了,都准备好等你回来呢, 哪瞒得住啊!”   关键是她都已经知道了啊, 出了这么大事,要她完全瞒着家里人那也不现实。   季杰想了想:“这样吧,你跟家里说一声, 别吓到他们。如果方便的话,你跟小傅能不能来一趟东涞?”   这样他或许还能赶上回家吃除夕的饺子。   盛小羽对这个提议有点发蒙, 还没想好该不该答应, 旁边的傅春野已经回答:“没问题, 你们把定位发给我, 我们过来一趟。”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但毕竟一直生活在象牙塔内, 没有踏足社会,阅历少的可怜,就连交通意外都没真正经历过。   现在要远赴几百公里之外的异乡,处理亲人的车祸和伤势,怎么看都是巨大的挑战啊!   果不其然,姨妈一听这个消息就吓得腿都软了,站都站不稳,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温清玉忙着安慰她,而本就急脾气的思葭更是想都不想就说:“我跟你们一起去接杰哥回来!”   “不行,你们一群小孩子家家的,跑那么远,万一路上再出点什么事儿,让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怎么办才好!”老盛否决。   思葭急得快哭了:“那怎么办,总不能把杰哥一个人丢在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年啊!”   “我去。”   “哎呀老盛,你不能开长途车的,医生说的话你都忘了啊?”温清玉阻止他,“你要是路上出点什么事,车上还带着小杰他们,那才真是天都要塌了。”   一来一回四五百公里,对年轻人可能不算什么,但他现在很容易疲劳,还要定时吃药,肯定是不安全的。   “我去,保证不会有问题的。”小羽很坚决,“我也不是第一次出门和开车了,那年暑假不是都锻炼过的嘛!还是杰哥给我介绍的工作,现在正是回报人家的时候了。”   那时的经验现在正好就派上用场。   傅春野道:“伯父伯母,我十六岁就拿到驾照开车了。之前在国外上学都是开车,有时候接送我妈妈去机场也都是我开。我跟小羽一起去,没问题的。”   简单的几句话,也不见得多么冠冕堂皇,但就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在其中,竟意外地说服了老盛他们同意这个方案。   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思葭吵着要去,本来温湘玉说什么也不同意的,也是傅春野一句话,说让她去吧,她也该经历些不一样的事情,说不定能让乖一点,才让大人们同意了。   这下不止是盛小羽,连思葭都在他跟前服服帖帖,一口一个春野哥,让她坐后排,就老老实实坐后排。   他们开老盛家那辆帕萨特去。   幸好大雪已经停了,广播说通往东涞的这条高速路不受天气影响,正常通行。   盛小羽当然相信傅春野的实力,别说开车,就算他说自己会开飞机她也愿意相信。只不过上回音乐节他不舒服,最后是她开车回去的,没见识他的风采,所以这次就一路紧紧盯着他看。   不是说男人全神贯注开车的时候是最帅的嘛,好像还真是这样。   到东涞的医院已经是夜里,周向远已经做完了手术,被转去了普通病房。   临近过年的医院病房因为病人大多回家去过年了,显得空荡荡的,有点凄清的味道。   孟菁华独自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凳上。   “菁华。”小羽朝她奔过去,“我哥呢?”   她推开身后最近的那道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最靠边的床位上躺着个人,手还抱在胸前,躺得相当随便。   平日里精心打理的胡子也乱了,帅气的咖啡店老板一朝落难,竟然像个流浪汉。   思葭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不管不顾就想要冲过去,被盛小羽他们拉住。   “让他睡吧,这还是他向护士长姐姐要来的特权呢!”   他也是需要留观的伤者,虽然不是这个科室的病人,但病房收拾干净的病床姑且让他躺着休息休息。   “周向远呢?”盛小羽小声问。   孟菁华没好气儿地指了指对面的病房:“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真懒得管这位大少爷!”   怎么有性子这么别扭的人呢!   遇到车祸,胳膊骨折,要上手术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问他要不要通知家里人来,又硬撑着说不要,再问理由,说什么都不肯讲。   绝了。   盛小羽想说我也是……可来都来了,也不能丢着不管。   孟菁华说,这二位的治疗费用都还是她垫付的呢,家属麻烦先给一下钱。   周向远平时都经常入不敷出,如今人都上手术台了,就更没钱了。   季杰手机坏了,基本也是个身无分文的状态。   盛小羽叹了口气。   钱都不算什么,俗话说的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真正的问题。   见到周向远本人之后,才知道最棘手的莫过于他不仅不让他们把车祸的消息告诉他家里,连家也不肯回了。   “那怎么行,从春海到这儿,都走了那么远,你现在说不想回去?”孟菁华比小羽他们还气,“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儿过年啊?”   “有什么不行,你看我现在像能走吗?”   周向远朝自己被挂起来的那条腿努了努嘴,原来他不仅仅是胳膊骨折,腿也折了,只不过腿上不需要手术,自然休养等骨头长好就行。   下地走路肯定是别想了,即使痊愈,将来还能不能跑步也还是未知的。   想到这个就黯然神伤,尤其是傅春野也在。   曾经的4*100米接力,训练也好,比赛也好,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都一起努力过,那个过程还是挺热血的。   今后热血是属于人家的了,他已经成了绷带怪人。   傅春野倒很赞成他的想法:“嗯,不回去也好。”   所有人都看向他,一脸你也没出车祸啊怎么脑子也跟他一样不好使了的表情。   他相当现实:“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们的车坐不下。”   来的时候只说胳膊可能折了,谁能想到要搬个“木乃伊”回去。   “叫个救护车转运不行吗?”孟菁华问。   “跨省市转运,少说要上千块,你问问他有钱吗?”   不用问了,肯定没钱。   周向远把脸别向一边,不愿面对眼前的现实。   盛小羽干生气也没办法,他们总不能把一个刚做完手术的骨折患者强行拉上车带回去。   “那你家里怎么办?你都跟他们说了要回去过年,现在又不回了,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其实她是不想问的,免得他又说她是他妈妈的眼线。   “他们还不知道我要回去,我本来也跟他们说过年可能要留在春海找实习或者兼职的。”   这么说,要不是这趟车祸,今天他到家还是个惊喜喽?   盛小羽觉得这里面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周向远一向是花钱就有他,赚钱压根儿没听他提过,大少爷在象牙塔里享受得很,就连欠她钱最厉害的那段日子,也没见他说要去打工啊!   突然这是怎么了?   傅春野把她的思虑都看在眼里。   他觉得只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们答案。   季杰睡醒就伸了个长长的拦腰,牵动了身上挫伤的地方,疼得直吸冷气。   “大哥!”   思葭朝他奔过去,一下撞进他怀里拦腰将人抱住,眼泪就要满溢而出。   “傻丫头,哭什么呀!”   季杰并没有躲避,一开始抬高的双手缓缓落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安慰着。   见小羽他们来了,笑道:“我这回可真是糗大了,竟然要弟弟妹妹们来救急。”   “快别说这种话了,姨妈他们都快急死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上的伤到底要不要紧?”   季杰摸了摸头上包扎的纱布,“检查下来倒是没什么,希望不要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突然脑袋里出血,眼睛瞎了什么的……”   思葭打断他:“呸呸呸!童言无忌!”   盛小羽也很想呸他的,有表妹抢在她前面了,挺好。   “你的车子要不要紧?”傅春野问道,“到底怎么发生的交通事故?”   他们已经走出了周向远的病房,他刚经历了一场车祸和一场手术,身体和精神意志都累极,已经睡了过去。   季杰道:“没事,已经配合交警部门做了笔录,回头等他们有结论再来取车也不迟。反正也不涉及其他车辆的,我们是自己撞到护栏上了。”   其他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好好开着车,怎么会撞到护栏的?”思葭又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季杰瞥了一眼病房门,低声道:“小周跟我换手开的,他大概没有足够的经验应付雨雪天气和这种路况,车子打滑了。其实怨我,变天就该跟他换回来的。”   “就不该给他开呀,逞什么能呢!”   季杰在思葭头上揉了揉:“小周……其实原本是想到我那儿打工的。就小羽你到店里来遇见的那天,他想找个寒假的兼职,但我告诉他我要回家过年,而且今年经济形势不好,据我所知的周边一些商铺过年期间都不做生意,所以说服他跟我一起回家了。”   “他为什么要找兼职?”盛小羽疑惑。   之前季杰也提过,说周向远捉襟见肘,到了学期末连买车票回家的钱都凑不出来了,才会要搭他的顺风车一道回去。   可现在听起来,好像还另有隐情?   这一路上,他们应该聊的挺多的,是不是季杰又了解到了更多关于他的事?   不出所料,季杰果然说:“他家里出了点事,他需要用钱。其实他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拧了点,自尊心也太强。”   至于出了什么事,毕竟是人家的隐私,要说也该由他自己说。   盛小羽知道季杰一向讲义气,这种原则问题不会轻易破例,多问也没用。   “恐怕不止是自尊心,还有虚荣心吧?”孟菁华凉凉地补刀,“他不回去,你们打算怎么办啊,真把他留在这儿过年了?”   东涞这地方对他们来说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唯一认得的就只有孟菁华了。   所有人一时间都把目光聚焦到了她身上。   “干、干什么?你们别看我呀,我跟他又不熟,才不要来伺候他呢!”   “不用你伺候,医院有护工,请一位本地护工照顾几天,你定时来看看他就行了。”   别人开口,她可能还要反驳几句,但傅春野开口,孟菁华就哑火了。   她始终记着他作为鼓手加盟乐队的时候,给了他们多大的帮助和信心。   还有季杰,他算是她的伯乐,这回出了事故,又恰好是在她家附近,她也确实想做点什么帮帮他。   现在帮忙照看这个留下的伤病号,大约就是她力所能及的可以帮到他们的事了。   “哎,好吧好吧,服了你们了。”菁华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我先声明啊,我只是作为朋友的朋友,作为校友,好心照看他几天。中间他自己要出什么幺蛾子,我可不负责啊!”   有她这句话就行,大家都松了口气。   盛小羽看了看手机里的余额,有点为难道:“我带的钱可能不够请护工了……”   而且刚才护士小姐姐说,护工费用要现金支付的,不能通过医院渠道刷卡或者电子支付。   傅春野道:“没事,我这里有,先给他垫上。”   这倒挺让盛小羽感到意外的。   那次4*100接力赛和羽毛球赛后,他跟周向远算是生出嫌隙了吧?之前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至于对彼此有什么不满,可后来傅春野对他意见还挺大的。   这回就因为周向远搭车,他才不跟季杰走,转而接受她的邀请,跟她一起回青州的。   连同一趟车都不愿意共乘,现在居然愿意为他垫付医药费、护工费……   傅春野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有条件的。”   真是虽迟但到……盛小羽笑得艰难:“什么条件啊?”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才怪呢,他哪会有没想好的事,肯定早就在脑海里勾勒好详细计划了,就等着她往里跳呢!   “你心里在骂我呢吧?”   “啊?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感激你还来不及呢!”盛小羽连连否认。   “你为了周向远感激我?你还暗恋他?”   “当然不是了!”这个问题她倒是很坚决,“我对他早就没感觉了。”   要真是暗恋他,这种时候说什么都要留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的吧?   但她刚回答完,又觉得不对。   傅春野说过的,那个暗恋观察报告到她完全从上一段暗恋的情愫中走出来,也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现在一个学期已经结束,而她也一再公然地承认不再暗恋周向远了,是不是就意味着……   她忽然有点慌乱,心里矛盾重重,都不敢看傅春野的表情。   他其实对她的回答相当满意,甚至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折腾一天也累了,大家决定在东涞住一晚,第二天再开车回青州。   医院附近的小旅馆,此时不仅非常空,而且相当便宜。   孟菁华回自己家了,剩下他们四个人本来两个房间就足够,但思葭吵着要跟季杰睡一间,而盛小羽显然不可能跟傅春野睡一间,当然思葭也不会愿意跟她挤一间……于是最后决定一人间房,各睡各的。   反正便宜。   至少跟医药费比起来,这点钱真的是毛毛雨。   盛小羽也累得要死。   她都不明白,她又没开车,怎么还这么疲倦,那傅春野该有多辛苦啊,不会是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吧?   他就住隔壁,她还特意贴在墙壁上听了听。   什么也没听见。   一个小旅馆,房间隔音这么好做什么……   不得了了,小羽发觉自己对傅春野的跟踪狂行径已经开始发自内心了!   她瘫在床上,感觉枕着的那个乱糟糟的枕头就像一口破旧的皮箱,装的全是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   一墙之隔的傅春野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本来是打算洗个澡就睡觉的,他明天还要开车回青州,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行。   然而当他走进浴室才发现热水的水流特别小,根本没法洗澡,而且浴室的灯也坏了,伸手不见五指。   想换个房间,打电话给前台,谁知值班的服务员说,临近春节,他们人手不够,收洗被褥的公司人手也不够,房间看似空荡荡没人住,其实收拾好可以入住的没几间。   他们一行人就住掉四间了。   要调换不知要等多久。   客人您不如到同行的朋友房间去洗,服务员是这么建议的。   估计也很纳闷,有空在这儿跟他们反映问题,到隔壁敲敲门就解决了,矫情什么呢!   两男两女,非要分开住四个标间,本身就已经挺矫情了。   他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敲盛小羽的门,手机就响了。   竟然是姐姐傅年年打来的视频通话。   “小野啊,你在哪里啊,还好吗?你看你看,我跟老妈汇合啦!”   说是对他嘘寒问暖,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猛的就是一通输出。   “嗨,小野。”   镜头那边两个戴墨镜的大美人一同入镜,都留着一式一样的波浪卷长发,衣着鲜艳又单薄,看不出实际年龄来,陌生人估计压根儿想不到两人是母女。   “你不是说去韩国了吗?”傅春野问。   背景里满眼都是五彩斑斓的热带风情,怎么都不像是在高纬度的SouthKorea吧?   “啊,老妈说想去个暖和一点的地方,我们就临时改在泰国碰面啦!”   “你不是去韩国跟朋友重温旧梦?”   “已经重温完了呀,我们还在当年做特训的公司大楼前又合了影呢!泰国也有朋友啊,晚点我们还打算去柬埔寨,小野你要不要来?”   傅春野呵呵两声:“那边好多电信诈骗团伙,你们可当心点,别被骗了,更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哎呀,怎么会呢,小野你老是杞人忧天!万一被骗了,你也会来救我们的吧?”   会的吧?毕竟是亲妈和亲姐啊!   傅春野揉着眉心,跨市救急就已经很离谱了,还要跨国……让他好好过个年吧,他又不是美国队长。   “你们打来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啊,怎么好像很累的样子?”   还问怎么了。   她们在南方的艳阳里四季如春,他在北方的寒夜里没有洗澡水……   “没事我先挂了。”他还要想想洗澡水的问题怎么解决。   “哎,别挂呀!”傅年年叫住他,“你不是跟小羽的老家去过年了吗,进展的不顺利?”   傅年年这话一问出口,老妈傅天晴也凑到镜头跟前来,看似是关心,实则是八卦。   傅春野本来一点也不想回答她们后面这个问题,但想到傅年年临走时把那个手机留给了他,还是答道:“她表哥开车出了点意外,我们到临近的另一个城市来处理,明天就回去了。”   “啊,车祸吗?你跟小羽没事吧?”   “没事。”   他把大致的状况跟她简单说了一下,包括他们现在正住在廉价的小旅馆里,而他的房间没有热水可以洗澡。   傅年年跟老妈听完对视了一眼,似乎已经有了默契。   “小野。”傅天晴在打完招呼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你喜欢那个女生吧——叫小羽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小野:你俩就别教我追人了吧。   傅姐&傅妈:哼~ 第30章   “妈, 你别被姐姐带偏了。”   “我才没有带偏!”傅年年愤愤不平,“你那还不叫喜欢吗,在她还是我的小助理的时候就觊觎人家了……”   傅天晴:“那你去敲她房间的门吧, 如果她也喜欢你的话不会不让你进的!”   “你们玩得开心点, 我要去洗澡了。”   “年轻人有行动力是好事, 第一次记得不要太粗鲁啊!”   听听,这是正常应有的亲子对话吗?   傅春野头疼万分地中断了视频通话。   接着傅年年嗡嗡嗡嗡一下给他发来无数张旅行的照片,有在韩国拍的, 也有在泰国拍的,其中最多的还是母女俩的合影。   他曾说过, 他们家没有相册, 一家人连像样的合影都没几张。   姐姐一直记着,所以一有机会, 不管是跟他也好, 跟妈妈也好,聚到一起就尽可能抓住一切机会拍合照。   她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但她大概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看着盛小羽和她家人的相处, 他觉得自己这一家子真是可怜。   他站起来,刚要出门,却传来了敲门声。   门外站着的是盛小羽。   傅春野费了很大劲儿来管理此刻脸上的表情, 让自己不会显得那么惊讶。   她像是刚洗完澡,颊边的发丝还有点湿漉漉的, 身上还蒸腾着皂质的香气。   “那个, 刚才前台给我打电话, 问我房间的热水好点没有, 说有人报修没法用热水洗澡。我已经洗好了, 没什么问题, 所以猜想是不是你这边……”   她猜对了,就是他这房间没法洗澡。   “那你到我房间来洗吧,没关系的,反正我已经洗好了。”   她言辞恳切,当然内心肯定也不会有任何旖旎想法,但傅春野的心跳还是砰砰加速了起来。   盛情难却,就不要客套推辞了吧。   傅春野来到隔壁房间,看到她不睡的那张床上还堆着她刚换下来的衣物。   盛小羽也看到了,飞奔进来,胡乱把衣服卷起来,尤其是最上层的内衣裤,一股脑塞进背包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接到电话就过去敲门了,都没来得及收拾……”   傅春野眼看着她脸上又浮起红晕,不知是洗澡蒸出来的,还是害羞。   相较而言,她的行动力真是他的十倍都不止。   “谢谢,那我进去洗了。”   “去吧去吧,我已经洗好啦!”   就……还挺难以置信的,一个女孩子洗澡竟然这么快。   旅社的浴室很狭小,傅春野在里面都有点转不过身来,头顶也几乎碰到花洒,洗的很别扭,自然也就快不起来。   盛小羽在外面听着哗哗的水声,脸上的红潮就没退下去过——   他现在是裸着的吧,什么衣服都没穿吧?他那么擅长运动,练过跑步,羽毛球也打得好,肌肉爆棚,水流经过的时候是不是性感死了?   盛小羽被自己的想象给震慑住了,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邀请一个异性到自己的房间来洗澡是多么胆大妄为又暧昧无比的事。   傅春野会不会把这也当作“暗恋”的一种直观表现?   他要是把她这种行为写进观察报告里,万一真的登上学术杂志,都够她名垂青史了。   正胡思乱想,电话响了,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这要在平时,盛小羽肯定是不会接的,但这两天正好是多事之秋,她怕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就接了。   “小羽吗?我是傅年年。”   年年姐?   盛小羽十分惊讶,没想到傅年年这么晚了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而且……她仔细看了看,这也不是之前一直跟她联系的那个号码啊?   “年年姐,你怎么换了号码?你在哪里啊?”   “噢,我现在在国外呀,原来那个手机没带过来嘛,就借用了朋友的。”   对哈,这么说她想起来,之前好像是听她提过春节期间要出国?   “那你在哪个国家啊?”   “泰国!这里化妆品不错,我给你带一点啊!”傅年年看起来兴致很高,也很急切的样子,三句话恨不能压缩成一句说,“小羽你们放假了吧,回家过年了吗?”   “回了,不过……这两天有点事,在外面,明天就回家了。”   “你一个人吗?没有跟男朋友一起?上回你提到的那个男生呀,啊,你们怎么样了,误会解除了吗?”   盛小羽瞥一眼浴室紧闭的门,不知该说心虚还是什么,不由自主地在床上坐直了身体:“我跟他,唔……”   她这含糊其辞让傅年年在那头快笑疯了。   这是已经开始洗澡了吧,自家弟弟真是闷骚啊,一放下电话就迫不及待去人家房间敲门了!   她乘胜追击,“他跟你在一起吧,这么晚了,你们不会在旅馆吧?”   bingo,老司机不愧是老司机,这都能猜对!   盛小羽试着解释:“……他房间的热水出了点问题,所以在我的房间洗澡。”   “咦,居然用这一招吗?好老套啊!”   盛小羽傻眼,“啊,什么老套?”   “男人撩妹的套路老套呀!你不觉得这是言情小说里常见的桥段吗——男主角不满跟女主分开住两个房间,故意说自己热水坏了,还给前台打电话,铺垫的像真的一样,然后自己敲门或者等女主来敲门。”   “……”   盛小羽顿时觉得自己前半生的小说和影视剧都白看了。   学霸就是学霸,套路都记在脑海里,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你是说,他是故意到我房间来的吗?”   “对。”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剧本都给你了,当然是继续演下去啊!”   演,怎么演?   傅年年想了想:“你就装睡吧,装作在床上睡着了,看他有什么反应,再随机应变配合他。”   “年年姐……”   “小羽啊,你喜欢他的吧?那个男生,你不是挺在意他家有女生住过的痕迹吗?虽然是误会,但既然在意,就证明你喜欢他的吧?”   八卦归八卦,语气里却多了几分郑重和期许。   上回撞破小野用她的手机,傅年年临走前用电脑同步了他们的聊天记录,一页页打出来看的,这才明白是咋回事。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弟弟能得到幸福。   小羽挺好的,如果小野把幸福的砝码压在她的身上,她这个做姐姐的乐见其成。   盛小羽顿了顿。   她还没在任何人面前仔细剖白过她对傅春野真正的感情。   就这样承认这份喜欢,算不算自不量力?   最重要的是,她怕这种坦诚会变成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钟声一响,灰姑娘的梦就该醒了。   “我……”   话没来得及出口,浴室里的水声突的停了。   她连忙压低声音,捂着手机说:“年年姐,他要洗好了,我回头再打给你!”   “噢噢,好嘞,记得装睡啊,装睡!”   不用强调,小羽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在床上,并火速拉起被单盖住了自己。   手机微微发烫,握在掌心里,就像握住她自己此刻狂跳的心脏。   她不敢睁眼去看,浴室门后万一真的走出活色生香的画面,她怕自己当场鼻血狂飙不止。   傅春野会有什么反应呢?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会在这种时候对她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吗?   她是不太能理解啦,对着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异性,也会有这种亲昵的冲动吗?   …   傅春野从浴室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床上山包似的鼓起一团,床边一双鞋,什么都没有。   这家伙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他刚才偶尔听到一两声,好像是盛小羽在跟什么人打电话,猜想也许是跟家里人,他也没有多想。   刚打完电话就躺下睡着了?   哪怕房间里还有个男生在借用浴室洗澡也没关系?   该说她少根筋,还是缺少必要的警惕性,还是根本没拿他当个男人看?   傅春野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走过去揪住被单抖了抖,“哎!”   他声音不大,但床上的人如果醒着肯定能听见的,却没人应答。   她只裹了裹被他拎起的被单。   装睡?   傅春野盯着她侧躺在枕头上的脸,果然看到抖个不停的眼皮出卖了她。   他不由好奇,她刚才到底跟什么人打电话了?   不会是他姐吧?   仔细想想,傅年年还真干得出来。   他忽的笑了笑,然后在她旁边那张床上坐了下来,开始慢条斯理地擦头发。   她不是“睡着了”嘛,那他也不急着走了,看看她能装得了多久。   盛小羽真要崩溃了!   她躺下的时候也没好好选个方向,怎么偏偏就面朝着另外那张床呢!   不,她就不该真的躺下吧……   傅春野老师又是怎么回事,洗澡都洗完了,怎么还不走呀,难不成还要等着她起来伺候他吹头发吗?   她现在这样面朝他躺着,他身上刚洗完澡之后的水汽和清淡香味直往她鼻子里冲,想忽略都忽略不来,害她都差点要睁开眼了。   可她对自己的演技一点信心都没有,肯定演不好小睡之后惺忪的模样。   到时装睡被抓包,他还不知要怎么质问她呢!   那就一直这么闭着眼装下去吗?她鼻子好痒,背上也痒,这床上是不是长针了……   骑虎难下,她到底是怎么让自个儿陷入这种境地的呀!   可能是这种内心的天人交战太消耗精力,也可能是今天长途奔波真的太累了,盛小羽躺在床上煎熬了一阵,竟然渐渐有了困意,最后真的睡了过去。   傅春野的头发也差不多擦干了。   他看着眼前鼓起的一团不再紧绷绷、一副随时要跳起来的样子,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有序,刚才一直打颤的眼睫也松弛下来。   她还真的睡着了。   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随手把毛巾放在旁边椅背上,倾身凑近她,想要把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太过信任他,还是真不把他当作异性来看待?   这样都能睡着。   他原本还指望她熬不下去先笑场,然后好好揶揄她一番的。   首要的一条当然是先问问,到底谁给她出的这种馊主意。   要是他真的袭击她呢,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办,遇上渣男岂不是只能被吃干抹净,连挣扎和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紧紧攥着手机,像个宝贝似的不肯放手。   他伸手过去想要把手机抽走,却像是惊动了她。   她动了动,手握得更紧了,倒是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傅春野暗自叹口气。   他给她盖好被子,把她原本拉起来快要罩住脑袋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想要给她解开外面穿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他已经从另外那张床的床边挪到地上,蹲在那里,仔细看着盛小羽的睡颜。   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头发带点自然卷,还泛着一点棕色。   他听她跟同寝室的小伙伴们聊起过,她天生就是这样的发色,没有染过,也没有烫。   她不是第一眼美女,但以她的外形条件,如果当初去当练习生,或者直接参加选秀,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   但就个性来说,天然呆、同理心泛滥、偶尔暴走、容易相信别人……哪一条在名利圈都挺致命的,完全不适合混那个圈子。   难能可贵的是,她自己也知道她不适合。   在适当的时候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努力奋斗,上下求索。   她不是天赋异禀的聪明人,所以如果想要得到,总要付出很多。   这跟他恰恰相反。   从小到大,他不用付出太多努力,目标也都能实现。   可生活反而空虚,像有巨大的空洞怎么填也填不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反正就算他做到了,也没有人会真正欣赏,为他高兴。   “傅春野……小野……”   床上睡着的人发出呓语,他愣了一下,以为她要醒了,可她只是胳膊动了动,放开了手里的手机,又继续接着睡。   他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在她空出的手心里悄悄放上自己的手指。   她果然像孩子似的抓住。   他笑起来,不知笑她幼稚,还是笑自己幼稚。   睡着的人没多少力气,她抓握的并不紧,他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轻轻抽离。   “晚安,乖乖睡觉。”   他俯身,嘴唇扫过她的侧脸,最后再确认一次她的被子已经盖好,才打开门悄声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先去了趟医院,确认一下周向远的情况再启程回青州。   傅春野握着方向盘道:“医院不好停车,我就不上去了,等会儿在门口等你们。”   小羽本来以为他又会质疑她,对周向远这么关心是不是还暗恋他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没有。   今天他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季杰去拿昨天没出的检查报告,思葭简直就像尾巴一样跟着他,小羽独自去了住院楼。   没想到孟菁华比他们到得还早,护士说八点正式开放探视前她就来了,还带了家里煲的粥和自己包的包子。   病房里还是只有周向远一个人,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少爷铿锵有力的声音:“我才不吃嗟来之食,唔……”   大概是被包子堵了嘴,后面又说了什么就听不清了。   有吉他和旋的声响在空荡荡的病房回荡。   原来孟菁华还随身带了吉他,正一脸淡定地坐在空置的病床上轻拨琴弦,而周向远正坐在病床上,满脸不情愿地啃着包子。   东涞跟青州不是只隔几百公里吗?包子的工艺怎么像是差很远似的,他家的包子明明也都包的肉馅儿,可是没有这个好吃……   盛小羽清了清嗓子,并没有打算跟周向远搭话。   孟菁华停下手里的吉他,又把粥桶往桌上重重一放,对周向远道:“这就是你中午的午饭,不吃就饿着,我晚上再来收拾。”   不知说的是收拾粥桶,还是收拾他。   周向远被包子噎住了,拍打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   孟菁华搂着盛小羽到门外:“你们怎么还没出发,不放心我啊?”   小羽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们不放心他。”   怕周向远少爷病又发作,为难孟菁华。   不过现在看来,这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没事儿,他都行动不便了,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最多也就是不好好吃饭,饿了自然就会吃的。”   “谢谢你啊,菁华,过年了还拜托你这么棘手的事儿。”   “嗐,这算什么棘手呀!我还巴不得能跑出来透透气呢,免得我一在家弹琴,爸妈就说我不务正业让我帮忙打理超市生意。现在说同学受伤了需要照顾,出门也理直气壮了。”   孟菁华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她脸上的神色。   小羽摸摸脸:“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什么?”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菁华把声音压低,“你跟傅春野怎么样了?”   小羽虎躯一震:“怎、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对这位周XX是真的毫无感觉了,也没有一点黯然神伤的意思,应该是身边人很好的帮你走出来了吧?”   只是她自己都未必察觉而已。   她真的还以为他们只是因为那个社会心理学课的论文才走得这么近吗?   小羽有点惆怅。   “我跟他……是不可能真的在一起的吧?”   话是这样说,可她明明已经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昨晚甚至还做了梦,梦见他亲她了。   她也是挺佩服自己的,怎么真就睡过去了啊!   傅春野洗完澡之后到底又在房间待了多久,又做了些什么,她完全一无所知。   但他是正人君子,又有感情洁癖,肯定不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她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来。   不如说,他也不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做出什么亲昵之举。   她的梦更像是无稽之谈,大概是因为傅年年那通电话,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遐思。   孟菁华见她这样,皱了皱眉,“昨天就可以查期末成绩了吧?”   “啊,这么快吗?”   “嗯,你可能没留意短信通知。反正我们学院的成绩是出来了。”   盛小羽看她有些欲言又止,以为她是没考好,“不会吧,你难道有哪门没过吗?”   孟菁华跟傅春野同在经济学院,王牌学院强人太多,课程要求也比较高,要获得高分并不容易。   她成绩不算一流,但也不算差的,至少大一入学到现在都没有挂过课,偶尔还能摸到末等奖学金的尾巴。   这学期她在乐队上投入了不少精力,难道是期末考试失手了?   孟菁华却摇头:“没有,我考得还行。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事啊?”   “就是傅春野选的社会心理学那门课,我有个关系要好的学姐也选了,她说已经出了成绩。”   嗯?   “教这门课的蒋老师从来不看平时成绩的,也从来不点名,分数全看期末成绩。这回大概选课的人太多了,直接是发试卷考的,我还特地问了下,没有你说的那种调查报告。”   盛小羽愣了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调查报告是指……”   “就是傅春野跟你说的,观察暗恋行为,从而分析出人们在做决策时是否理性或者偏离理性多少。那位学姐说,老师没有布置过这样的论题。”   “不、不可能吧。”小羽很牵强地笑了一下,“会不会是可选项,可以加分什么的,那位学姐选了不做呢?”   孟菁华说不是,“那位学姐也是平均绩点很高的牛人,如果有可加分的选项不可能不做的。”   “那……有可能是下学期的内容?”   孟菁华沉默半晌:“这门课只有一个学期的课时,我请她帮忙确认过了。”   本来在最初听小羽说起这个调查报告的时候,她就可以帮忙打听的。但那时候期中都还没到,难保人家任课老师是不是另有安排。   傅春野家世似乎有些不一般,能提前知道期末的论题或者拿到别人求之不得的优待也是有可能的,她去问反而不好。   可是学期末结束,听说任课的蒋教授相当有性格,就是一考定音,不看点名、不留平时作业,考不及格的,对不起,下学期重修继续来过,没有其他补救的途径。   傅春野所说的这个调查报告到底是什么,或者到底存不存在就要打个问号了。   小羽已经回过神来,但她还是不相信:“会不会是那位蒋教授单独给他出的题目,就是为了考验他啊,或者……”   或者什么,她都想不出其他理由来了。   她是去上过这门课的,傅春野跟那位蒋教授分明就不太对付的样子,作为老师,为什么要给予他特别优待呢?   说不通啊……   作者有话说:   小野:可能要露馅。   傅年年:都说了让你A上去! 第31章   盛小羽满怀狐疑, 却又不知心里这种疑问能向谁求证。   季杰的身体检查报告已经全部出来了,医生没有特别的嘱咐就让他们正常离院。   大家回到车上,思葭坐在车后排, 手里拿着那些检查报告, 横看竖看也搞不懂上面的数字什么意思。   “这箭头朝上是不是表示你这个指标过高啊, 过高代表什么?下面这个值又偏低……哎,算了,我拍给我们老大看看, 问问她这都什么意思,她今年考去读医学院了。”   季杰哈哈笑:“你跟的哪个老大这么牛啊, 考的哪个医学院?”   “明大医学院啊!她可厉害了, 虽然也跟小羽姐一样复读了一年,但真的考上了!明大医学院也在春海市, 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吧!”   “那真的很了不起, 你可得跟人家学学。记着要学内在啊,别只学个外表, 你看看你这耳朵, 都扎多少个眼儿了?”   不良少女真是越来越另类了。   上回他离家的时候,她一只耳朵上还只有两个耳洞,现在一边都有七八个了, 缀满各种花样繁复的装饰。   头发就不用说了,一年一个色都不止。   “哎呀你别管, 让我先把报告发给老大。她虽然学的是法医, 活人的报告应该也能看得懂吧?”   季杰大笑:“发给法医那多不吉利, 我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吧!你这老大男生女生啊, 竟然学的法医学?”   “当然是女生!”   “那挺酷的, 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就麻烦她帮我看看吧。”   两人在后排说说笑笑,气氛相当轻松,就像一般家庭的兄妹那样,也看不出季杰有什么刻意的回避和伪装。   家人的这种和谐应该是盛小羽很乐意看到的。   刚才温思葭提到她那位“老大”也是通过复读考上理想中的学校时,也理应会对她有些触动的,可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   傅春野看了她几次,她的视线始终落在窗外。   从医院出来之后,她变得有些异样的安静。   他本以为是周向远的伤情有了什么变化,但季杰他们拿完报告也去了趟病房,跟周向远告别,如果有什么不对,肯定会提起的。   不是伤情,那就跟昨天的车祸无关了。   盛小羽的心思一向都写在脸上,很少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却又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难道是昨晚偷偷亲那一下的时候,她并没有睡着?   傅春野手心沁出汗水,手掌不由在方向盘上挪了挪地方。   她是不乐意吗?是不是觉得在那种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亲吻是一种冒犯?   还是她觉得害羞,不知该怎么像往常那样跟他面对面相处?   可是今早明明还一切如常,在进入医院病房之前,她还跟他稍微斗了两句嘴,让他不要忘记吃完早餐……   果然还是在探病期间发生了什么吧?   傅春野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还是只能归咎于周向远——他是不祥之人吗?盛小羽明明没有跟他真正在一起过,但每次只要遇上他,好像总会发生不开心的事。   她上辈子一定欠了姓周的不少钱。   他也憋了一口气,胸口发闷,中途都没在服务区停靠吃饭,直接一口气开回了青州市。   温湘玉见到季杰,又哭又笑的,一迭声地问他有没有怎么样。   老季也从疗养机构接回来了,一家人正好赶上吃团圆饭。   傅春野无疑是功劳最大的人,温、季两家都当他座上宾,夸赞他年轻稳重。   尤其是温清玉,那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想再提点下亲闺女,让她牢牢把握机会,却发现盛小羽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年夜饭包饺子她都没参加。   好在季杰回来了,思葭这匹野马也难得乖乖听指挥,家里热闹也不缺人手,大家都没太在意,只当她是累了要休息。   傅春野已经能包出能站稳的饺子,尽管还是大大小小的不太好看,但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多了。   他听到盛小羽跟周向远的妈妈通电话,按照他们事先说好的那样,没有告诉他家里关于车祸的事情,只说他要留在春海兼职,春节也走不开,就不回来过年了。   语调很平静,实在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这么看,应该也跟周向远的事无关。   “春野,没事吗?”季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你吃饺子要放这么多胡椒?”   第一波包好的饺子已经出锅,老盛夫妇舀给他两碗,让他端去给小羽,都尝尝味道。   他在厨房调味,撒胡椒的时候竟然走神了。   默默放下手里的胡椒瓶。   季杰问他:“怎么,你跟小羽吵架了?”   回程的车上他就发现,小羽不怎么说话,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好歹也比这几个弟弟妹妹多吃几年米,当然也看得出她跟傅春野之间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没有吵架。”傅春野摇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医院遇到什么事。”   “你觉得跟小周有关?”   傅春野看了他一眼,就不问为什么他也这么想了。   盛小羽曾经以为密不透风的暗恋其实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季杰果然笑道:“我这妹妹心思很好猜,对吧?其实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对小周那么关照。”   他是讲江湖义气不假,但也不到什么人的事都管的地步。   傅春野嗯了一声。   “哎哎,别这样。我从小看着小羽长大,我这个妹妹可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啊!得陇望蜀这种事她做不来的,我倒担心她太过专注,吊死在一棵树上,白白伤心。”   看得出,他也并不是那么看好周向远跟她凑一对儿。   “小羽是个会为了达成目标全力以赴的人,不会让旁枝末节干扰自己,所以她如果真要开始新的感情,该断的就会断干净,绝对不会藕断丝连。你明白吧?”   前一天都跟他有说有笑的,一转眼就因为另一个男生给他闹别扭、甩脸子,那不是盛小羽的作风。   傅春野其实也明白这一点,也因此更加纳闷,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让她情绪有这么大起伏?   “年轻人猜来猜去是情趣,但有的时候也可以坦诚一点的,想知道为什么就直接问她吧。或者你认识跟她比较亲近的朋友吗?问问她们也行。”   朋友……说到这个,还有哪个朋友比他亲姐“傅年年”更得盛小羽信任的?   …   看着傅春野像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法子,又变回原本那个冷静自持得跟年龄不相符的年轻人,端着饺子走出厨房,季杰才拿出已经在口袋里震动好几遍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静静。   他唇角弯起弧度。   “喂,静静,怎么想起来打给我?”   杜雅静在那头咆哮:“你还说!你数数我这几天打了多少通电话给你了,说什么手机坏了,当老娘是三岁小孩儿吗?!”   “不敢不敢,大经纪人怎么会是小孩儿呢?我是真出了车祸,手机坏了,今天刚换上新的。”   “骗谁呢,我前脚刚落地青州,后脚你就出车祸,不想玩儿了趁早说,老娘找别人去!”   “找别人能满足你吗,嗯?”他声线本就醇厚磁性,压低之后带着男性的魅惑,“真想我了?”   “呸,我才不想你呢!”语气却已经软了,“你车祸到底严不严重,伤哪儿了?”   “没什么大事儿,就额头有点伤,身上大概也有些挫伤,青青紫紫的,你看了可别大惊小怪。”   “哼,大不了我在上面,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确定还能来么,不会丧失某些功能了吧你!”   “今晚让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声音越说越低,最后耳语似的贴着手机说了一句什么,杜雅静在那头笑骂:“下流。”   “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季杰笑,“你住哪个酒店,我等会儿晚点来找你。”   “你们青州最高地标的希尔顿。”   “几天?”   “唉,就三天,手底下带的孩子一个个都不省心,过年也得救火似的到处跑。告诉你啊,三天我就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哪儿都懒得去,就打算在酒店床上过了,你可得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啊。最重要的是,给我快点过来!”   “遵命,女王大人。我给你带宵夜,陪你吃年夜饭。”   季杰倚在墙边讲完电话,看着锅里的饺子,忍不住笑意更深。   他跟杜雅静认识很多年了,交情匪浅,否则当初也不会介绍小羽到她的经纪公司去体验实习助理的工作,那时她正好就是傅年年的经纪人。   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其实是炮友,每次见面,不拘天南海北,大多都在床上,做到天昏地暗。   可明明只是炮友,为什么如今一通电话,他的一颗心都像是已经飞到那人身边去了?   可能是在自己家里太过放松,也可能真是车祸让他变得迟钝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全然没有留意到身后厨房门边听他通话的温思葭……   作者有话说:   小野:我要切小号了(捂住马甲)。   小羽毛:你应该多跟杰哥学学~   最近三次元事情有点多,家里猫崽又病了,我整晚睡不着觉,这两天先慢点更哈,等我调整一下状态~   ps,思葭口中的老大当然就是预收文《谁说我们要结婚》里的不良少女叶望夏同学喽~ 第32章   盛小羽到大年初一早晨才发现傅年年发来的消息。   她不知是不是已经从泰国回来了, 又用回了之前的那个微信号跟她联系。   最简单的四个字新春快乐,差点淹没在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拜年信息里。   小羽赶紧回复:【新春快乐年年姐,你已经回国了吗?】   回复了这条消息之后, 她就握着手机坐在飘窗上发呆。   年初一是个大晴天, 院子里的积雪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爸妈都在楼下运动,拉着傅春野打羽毛球。   恰好是他擅长的运动,他也特别乐意陪两位老人玩。   额前的头发照旧是在打球时梳到脑后扎起来, 他大概没带自己的橡皮筋,用了她的一根, 橙红色, 很醒目。   球打得好就不必说了,爸妈在对面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跟在学校运动场上的拼杀不同, 他的球没有攻击性, 不管拉还是吊都是软绵绵的,为的只是让两位老人好接, 可以把回合持续下去。   小羽透过窗户看着白色的羽球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偶尔能听见妈妈惋惜的感叹和笑声。   偶有邻居经过打招呼,大概问了问这面生的男孩子是谁,妈妈回答是女儿带回来的朋友, 笑声就更爽朗大声了。   盛小羽揉了揉脑袋。   睡了一觉,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没胆量去跟傅春野当面对质。   他要是说这就报告就是子虚乌有骗她的, 她该做何反应?   难道还跟他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不管那份论文报告是真是假, 他俩一开始就是约定的“暗恋”与“被暗恋”, 并不涉及真感情, 她没有质问他的立场。   而且傅春野图什么呀?   要是她误会了, 这么一问,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了都不信任他,多尴尬啊!   她也知道这两天自己情绪很反常,傅春野肯定是察觉了,他那么骄傲的人,当然不会来求证什么,索性以牙还牙,也冷着张脸,她不吭声,他绝不主动搭话。   对她家里人,他依然礼貌周到,大家都没意识到两人有什么不对,但她能感觉到,两人无形中像是开启了一场冷战。   现在想想实在不应该。   傅春野是她邀请来家作客的客人,她作为东道主,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该对客人这个态度。   傅春野在青州除了她之外,什么人都不认识,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本就是不忍心让他孤单地过年才邀请人来的,现在这样,反而让他更过不好年了。   有什么误会可以等过完年再说的。   这么一想,心里反而舒畅了些,至少知道这几天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了。   她立刻起身洗漱换衣服,也翻出一支球拍,打算下楼加入他们,一起打球。   出门前看了一眼手机,傅年年还没有回复。   新年伊始,她大概也有很多事要忙吧。   …   “呀,小羽来了!”温清玉脸上洋溢着笑,“昨天守岁也没见你守到多晚,今天怎么反而最晚起来?”   “她从小过年过节就爱睡懒觉,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盛帮腔道,“孩子平时学习辛苦,又刚跑了趟东涞,累了,多睡会儿也没关系。”   其实言辞间颇有微词。   去东涞是为了老季家小子的事儿,而他并不喜欢季杰跟小羽走太近。   老季季国平年轻的时候算是青年企业家,很有些家底,要不是老婆死得早,又带着个半大小子,也不可能看得上温家的大姑娘。   何况温湘玉自己还拖着个孩子呢。   温家姐妹年轻的时候倒是真漂亮,在他们这片儿都小有名气。男人有时候就是看脸,尤其年纪不大死了老婆的,那个年代有好些家里都忌惮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能娶到温湘玉已经很满意了。   后来孩子们稍微大一点,老季就常说要是结了儿女亲家就亲上加亲了,多好。   说的多了,连温湘玉也经常附和。   那时老季家的厂效益已经大不如前,老季身体也不好,家里靠温湘玉一个人操持,姑娘嫁过去难道跟着吃苦受累?   老盛颇有些不以为然——自家闺女好不容易考上了名牌大学,有了高远的志向,可不是为了嫁给老季家做小媳妇的。   季杰高中毕业就去了英国,大学没读完就肄业,又辗转欧洲其他地方,最后在法国学了烘焙之类的技能回国创业,这样的人生轨迹不符合他们认知中的“普通人”,很可能给不了宝贝独生女普通又安稳的生活。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毕竟是老婆娘家姐姐的继子,没有血缘也是一家人,平素里不可能不往来,出了事也肯定要帮把手。   好在有傅春野在,夫妇俩对这个男孩子就十二万分的满意。   无论是长相、气度,还是待人接物的态度所表现出的教养,都符合他们对未来女婿的刻画,而且他跟小羽同一所大学,专业好,成绩拔尖,再理想也没有了。   盛小羽从爸妈脸上都能看出他们对傅春野有多满意。   “小傅的球打得真好,他说在学校参加了羽毛球社团,还是主力?小羽你怎么也没跟我们说过呀,我跟你爸合起来就打不过他!”   别说你们俩打不过,再加一个她,一家三口也未必打得过。   她只得朝妈妈笑笑,抬手挡住早晨就耀眼的阳光:“是啊,他球打得可好了,还代表学校拿过奖呢!”   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看傅春野,他正用手整理球拍的网线,没回应也没睁眼瞧她,仿佛她称赞的是跟他毫不相干的其他人。   完了,这回估计很难哄好了,小羽心里一沉。   “是吗?你来陪他打几个来回,我跟你爸歇一歇!你用你爸这个球拍,这是新买的,贵,好用。”   温清玉已经抽走了老盛手里的球拍要来换小羽手里那支,有意给年轻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小羽刚接过球拍,就听傅春野道:“不用了,伯父伯母你们一家人玩吧,我有点累了,想先上去休息一会儿。”   “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嗯,可能睡太晚了,刚才准备活动也没做开,肩膀以前受伤的地方有点酸疼。”   “哎呀,那可不得了!”温清玉关切道,“要不要紧的,需不需要去医院啊?”   傅春野摇头:“都是旧伤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你们先玩,我上去喝点水。”   小羽一直目送他上楼去,也没跟他搭上话。   “这孩子没事吧?”温清玉有些不放心地嘟囔着。   其实小羽更担心,不知他只是单纯不想跟她打球,还是真的旧伤复发了不舒服。   …   爸妈出去买东西,小羽独自收拾球拍和羽毛球回到家里。   傅春野关在客房里没有露面。   她在门口晃悠了两圈,抬起手又放下,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敲门。   只能回到自己房间玩手机。   微信果然又涌进一大堆祝福信息,各种群聊如火如荼。   傅年年也回复她了。   【我还要过几天才回国,你跟家人过年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哎,怎么说呢,不能说不开心,可确实有让她开心不起来的事。   盛小羽瞥了一眼对面紧闭的那扇房门。   【跟家人还是挺开心的…不过年年姐,我想请教你,两个人冷战的话,应该怎么打破僵局?】   【你跟谁冷战了?】   【就是那个谁呀……那天在旅社跟你说的那个,今年我邀请他一起回家过年的,可现在气氛有点不妙。(大哭)(大哭)】   她这一连串大哭的表情大概很好的传递出了自己的心情,对话框顶上显示了很久“对方正在输入”。   傅春野坐在客房的飘窗上,伸长了一双长腿,蹙眉盯着手里那个手机。   那天在旅社,跟她通电话的果然是姐姐傅年年。   以及,原来他们之间这样就叫冷战?   【你们怎么了?】   他写了删,删了写,结果还是只发了最简单也最想问的这个问题。   的确,假如完全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很难理解为什么会冷战吧?   盛小羽有必要做一番解释。   【我跟他其实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啊,我们走得近完全是因为他说要写一篇论文,一个调查报告。】   她从头简单叙述了一下那个“暗恋观察报告”的事,包括她跟傅春野约法三章的大致内容。   她相信傅年年应该看明白了。   【嗯,然后呢?】   【然后,我现在发现这个论文什么的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切可能都是他编造出来骗我的。】   傅春野看到这句话,不由挺直了腰背,甚至额头微微冒汗。   他竟然没想到有这么一种可能。   【为什么觉得他是骗你的?】他在对话框输入道。   【我室友跟我说的,她跟他在同一个学院,问了也选修这门课的学姐,人家说老师根本没有布置过这样的论题,课程的成绩完全是由期末考试卷面分数决定的。】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那天早上又去了趟医院出来,情绪就一落千丈。   本以为是因为周向远的原因,没成想是因为孟菁华。   跟他同学院的室友,不就是孟菁华么?   她倒还挺有心,特地向其他人打听。   该说她是真的挺关心盛小羽这个朋友,还是说她多管闲事?   不过搞清楚问题所在,他反而放松下来。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骗你?】   【我不知道啊,我想了几天,都没想出来是为什么。】   她倒很坦率啊……   傅春野觉得自己现在这种心情应该称得上是怒其不争。   想了几天,都跟他“冷战”了,竟然还是想不出他为什么虚构这么个调查报告也要靠近她。   她是鱼脑子吧?   怎么办,他感觉更生气了!   小羽:【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该跟这种态度跟他冷战的(对手指)】   她的emoji表情让她看起来委屈巴巴,但好像又真的在反省。   【他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应该热情招待,让他宾至如归才对呀,现在这样一点也不符合我们青州人的待客之道。】   还挺会说。   【你现在觉得难受,只是因为他是客人?】   小羽:【也不是,我也挺担心他的,怕他心里疙瘩,万一不高兴,不等过完年就要走。他今天还牵动了身上的旧伤,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总算还知道关心他。   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下来,他好像又没那么生气了。   【年年姐,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其实傅春野是想不明白,她为啥把姐姐当作能够倾吐和请教感情问题的知心姐姐呢?   能理解她曾经为傅年年工作,看到过她最风光的一面,将她视作偶像和人生方向,但个人感情方面……他姐简直一塌糊涂吧,能给她什么建议?   不过如今这个微信皮下是他,也不能直接回绝就是了。   【两个人的感情,贵在坦诚,你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跟他说。】   小羽:【我不敢……他现在看起来就好生气呀(大哭)】   有什么不敢的,他是会打她还是会骂她啊?   怎么感觉在她心目中,他是个不近人情,又脾气古怪的坏人?   再说他也不是真的生她的气。   现在可好,他还要给她出主意来哄自己开心。   这都什么事儿!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还像吃了糖似的觉得有点甜津津……   作者有话说:   小野:我哄我自己。   小羽毛:论冷战的解决方法(记录记录)   傅年年:最好的解决方法必须是一X泯恩仇! 第33章   盛小羽最后也没能讨要到一个具体的方案, 但“年年姐”还是给了她一点思路。   比如他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做了会开心的事,满足一下他。   如果不能坦诚说过去几天究竟为什么态度转变这么大, 就搪塞过去, 但至少让他知道她的初心没变, 就是希望这个春节他能开开心心宾至如归的度过。   爸妈中午回来,拎回一个招牌醒目的无纺布袋,里面装的是药酒和膏药。   “小傅不是说他旧伤发作了嘛, 我就跟你爸上张叔的跌打诊所去了一趟,把他从家里叫过来, 买了这些东西, 你让小傅用上,效果可好了。”   跌打医生张叔是她爸老盛的牌友兼酒友, 以前家里老人在的时候就习惯用他家诊所的药酒和膏药, 对于干体力活受伤的人来说确实还有点用,也比上医院便宜。   运动伤害跟体力活拉伤什么的大致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受过西方教育的傅春野信不信这个, 还有他能不能受得了这个味儿啊!   而且他伤在肩膀, 自己也不好揉捏和贴药,难道要她帮手?   那得把衣服脱掉吧,坦诚相见什么的……也不是这么个坦诚法吧!   正胡思乱想, 犹豫不决的时候,傅春野打开了客房的门, 高大的身影把窗户透进来的光都遮住了。   “你在这儿干嘛?”   他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跟脸上的表情一样。   盛小羽手里拎着装药酒药膏的袋子, 仰起头有点结巴道:“我是想问问你、你的伤, 好点了没有, 要不用这个试试吧?”   他没回答, 转身进了房间。   门大开着,这是让她也一起进来的意思吧?   盛小羽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他放置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某指名旅行网站的官网,首页就是订机票和酒店。   她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跟傅年年聊天的时候还说呢,就怕他觉得做客受了慢待,一怒之下不等年过完就要回春海去。   傅春野回头看到她正盯着电脑屏幕,伸手把电脑合上,“去把门关上。”   啊?   盛小羽这才发现他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只剩一件高领毛衫。   “不是要擦药酒吗?虽然这是在你家里,但我还是想保留一点隐私。”   没想到他这么自然的就接受了擦药酒这回事。   她连忙去把房门关上。   傅春野已经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露出精赤的上半身。   动作真快。   快到小羽脑袋里那块CPU已经过热宕机。   “来吧,右边肩膀,靠近下面凸出的骨头那里。”   他已经自觉的在床边坐下,示意她的药酒推拿可以开始了。   CPU重启一遍之后,小羽终于回过神来,咽了下口水,“那个,我要不去找我爸来帮你?”   傅春野顿了一下,然后立马抓起衣服,“算了。”   “哎,别别别,不能算了!”她赶紧拦住他,“我帮你推就是了,不过我劲儿可能不够,你别嫌弃啊!”   他这才重新坐回去。   小羽反复搓了搓手。她一到冬天就血气不足,手脚冰凉也是常有的,怕碰到他光裸的背上会让他不舒服。   “你先把这个衣服罩着,免得着凉了。”   她抖开他刚脱下的外套让他从前面穿,北方的暖气虽然比他预想的还要暖和,但外面毕竟零下,还在化雪,可冷了,不能大意。   他难得没多说什么,乖乖听她摆布。   “这药酒是我爸妈的老朋友那儿拿来的,在我们这儿也挺有名气,我小时候跌跤了,还有体育课跟同学撞伤了,都用的他们家的药酒,挺好的。”   她终于找到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把药酒倒在掌心,抹匀之后摁到他背上。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肩背一缩。   “你是雪怪吗?手怎么这么凉?”   “还是凉啊,我都搓半天了。”她有些无奈,一边在他后肩推揉,一边张望,“要不你先等会儿,我在暖气上烤烤手。”   “我衣服都脱了,你让我就这么等?”   等她烤好,他怕是真要着凉了。   而且万一她爸妈推门进来,见他这样衣冠不整的,跟自己女儿同处一室,心里该怎么想。   “啊,那就忍忍,搓一会儿就热了。”   她在他肩上更用力更快地动作起来,力道没透进去,净在表面使劲儿了。伤好不好不知道,傅春野觉得那块皮搞不好要被搓破了。   忍无可忍的,他转过身去,把她的手抓在手里包住。   哇,他的手好暖和啊,而且好大,手指看起来很纤细,但实则很有力道。   盛小羽都傻了,脸像火烧云一样红,眼看就要再度宕机。   “你……”   “别想多了,这样能快一点儿。”他低头盯着两人的手,“你都碰我肩膀了吧,跟手也没差别。”   那还是有差别的吧!   她给他推药酒的时候可是尽力把他当物件而不是当活人看啊,可物件是不会握住你的手的吧!   他身体的热力通过他的手心,源源不断传送到她的手上,很快就好似真的不冷了。   他放开手,让她可以继续。   药酒的味道果然很冲,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其实她渐渐掌握窍门,揉的挺好的,大概以前也给家里人推过。   旧伤本来只是借口,但冬季确实会时不时酸疼不舒服,她推过之后舒服很多。   “这个药膏也贴着,隔一天换一次,小心不要沾到水。如果你自己换药不方便的,就还是叫我帮你吧,很简单的。”   她做什么好像都挺有模有样,这一刻像个跌打大夫似的,交代得头头是道。   傅春野把衣服一件件穿回去,头也没回地说:“不用了,谢谢。我打算买今晚的机票回春海的。没想到最后还因为这个旧伤麻烦你们。”   小羽惊得手里的药酒瓶差点掉到地上。   看吧看吧,果真被她猜中了吧!刚才浏览旅游网站就是为了订机票啊!   “今天是大年初一啊,过年才开了个头,怎么能这么着急回去呢?”   回去又能去哪里,回他那个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公寓里去吗?   “过年只是个形式,在哪过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回自己家里至少比较自在。不然我在这里,好像让你有点不舒服。”   来了来了,这是要开始跟她算账了!   盛小羽这才意识到,所谓坦诚,可能是被逼到退无可退,没办法不面对的时候,也只有坦诚这一条路了。   “我知道我这两天心不在焉的,让你觉得受冷待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让你不高兴了,我给你道歉。”   她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傅春野想起她聊天的时候用的那个“大哭”的表情。   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塌塌的。   她根本就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只是一点点情绪流露,就让他心软了。   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就是这样吗?   “我没有不高兴。”他其实说得也挺违心,“但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盛小羽吸了吸鼻子,斟酌了一下,“我很想告诉你的,但我也还不确定。等到开学,我把事情弄清楚之后,一定跟你说,好吗?”   傅春野没再刨根问底。   坦白说,她这样的回答已经让他挺意外了。   她并没有撒谎,或者随便编个理由来搪塞他。她还是想要弄明白,那个社会心理学课的所谓论题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他编造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把这种打算跟他明明白白的说了,至于结果,她无法掌控,只能是在搞清楚真相之后再来面对他。   要是她一点都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必做到这样。   哪怕她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起了疑心,来跟他当面对质,吵闹,也许他就和盘托出,如实相告了。   可是她没有,她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和感情。   不管那感情是友情,还是爱情。   看他不说话,像是默许了她的方案,盛小羽稍稍松了口气,同时想到“年年姐”给她的建议,问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这两天我陪你一起啊?”   果然还是来了,她还真是听话。   傅春野想了想:“我想去海边看看。”   “海边?我们这儿的海边吗?”   “嗯。”   他出生长大的春海市,城市名字里就有个海字,大海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又神秘的向往。   但青州是个有海又有雪的城市,冬天的风光跟地处南方沿海的春海市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刚才打开旅游网站的官网,其实就是在看网友们推荐的青州本地最好的观海景点。   买机票飞回家什么的不过是顺坡下驴,吓唬吓唬她罢了。   她一口就答应下来:“可以啊,没问题。不过你要多穿点衣服哦,海边很冷的!把那天去商场买的新衣服和靴子都穿上。”   她又恢复了原貌,像妈妈也像姐姐更像个小妻子那样碎碎念地嘱咐着他。   “除了海边,我还有个地方想去。”他也不怕得寸进尺。   “还有哪里,你说。”   “你原来住的地方,离海边远不远?”   盛小羽愣了一下。   “远倒是不远……不过为什么要去我原来住的地方呢?”   妈妈温清玉爱干净,老房子即使住了很多年,肯定也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不至于凌乱污糟让人下不了脚。   不过她家老房子既不是网红景点,也不是什么翻新改造的老洋房,应该没什么值得参观的价值才对。   要不怎么爸妈还为了更好地招待他,还特意搬到新房子来呢!   傅春野也不多解释,只说,“开车陪你们去东涞的时候我说过,垫付医药费什么的我有条件的,记得吧?”   他的条件,就是要到她从小长大的房子里去看一看。   盛小羽跟傅春野一起乘电车去了海边。   “青州不大的,出租车到哪里都很方便,不过去海边就一定要搭电车才有感觉。”   她抓着车内的吊环扶手,一脸骄傲地跟他讲解。   “你看你看,这边沿马路的建筑都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啦,经常在影视剧里出现的!是不是很像电影里的画面?”   “嗯。”   刚被大雪浸染过的城市,越靠近海边,越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青蓝色。   建筑的外墙却是象牙白和鹅黄色的,电车经过的马路不算很宽,甚至有些单行道的小路,加上坡道,从电车窗户望出去,确实像电影海报的真实映画。   游记里有人说这里像北海道,也有说像法国小镇,但在傅春野看来,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DNA——青州就是青州,哪里也不像。   他们在坡道的尽头下车,街角的书店门口有一只红色的邮筒,相当醒目。   更醒目的,是抬眼就能看到的摩天轮。   “那是哪里?”   “摩天轮吗?旁边应该是街心花园,摩天轮这两年才建起来的吧,我也没坐过。”   其实海天一色的自然美景就很漂亮了,这些人为加上去的网红景点有点画蛇添足。   尽管她也幻想过,要跟喜欢的人一起乘摩天轮去往高处,狭小空间里只有独处的两人,可以那什么什么一下……   哎呀,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而且想象中的那张脸为什么又跟眼前这位重合了!   好在傅春野好像对摩天轮没什么兴趣,径直转进了刚才看见的那家书店。   书店里面装扮得浓墨重彩,也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这年头书店的重点都不是卖书,而是各种周边。   海边的这个书店显然是针对往来的游客,自然要迎合游客对青州的想象,还有一些很文艺范儿的小确幸。   最吸引眼球的就是明信片。   其实盛小羽也没想到这家书店有这么多明信片,几乎占满了整面墙,按照不同的风格分成一个个小格子摆放着,可以成套出售,也可以只买单张。   她很自然的就被漫画风格的那一列给吸引住了。   《千与千寻》中千寻和无脸男共乘列车的经典画面虽然看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都还是会被感动。   人生的列车,每个旅客都只能陪你共乘一段而已。   类似这样的文艺鸡汤在明信片上随处可见,远方收到明信片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立即闭上眼,从手能碰到的最高那一层,随机抽取了一张明信片拿在手里。   “你在干嘛?”一直在她旁边的傅春野不解地问道。   “寄明信片啊!这里明信片这么多,我挑来挑去也未必挑到对方喜欢的,干脆交给老天爷决定,抽到哪张就给他寄哪张,我自己都不知道正面是什么风格。”   反正这里的明信片都还挺好看的,风格也很多样,还有不少都是青州的街景和海景。   无论挑中的是哪一张,都是心意。   “你打算寄给谁?”傅春野问。   “保密。”   她朝他笑,但意思也很明显了,一定会有一张是要寄给“暗恋”的人。   “一般旅行来到这种地方吧,都会想要把所见所闻分享给最在意的人,让他知道不管走到哪里,心里都还想着他。”   最好是有一天,能跟他一起再到这里来。   从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海边,陌生的山谷,寄出过只言片语的人们大概都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的心情吧?   只不过今天她手里的明信片都是随机抽取的,倒扣在桌面上,她写好祝福和地址就会装入信封投递出去,连她也不知道哪张是什么花色。   傅春野沉默了几秒,也抬手抽出一张明信片。   他个子高,抬起手差不多就是够到墙面最上层的格子了   不出所料的,最上层总是难免有灰尘。   可说不定最美的也就藏在一般人触碰不到的位置。   “啊,你也写明信片啊?要寄给谁的?”   盛小羽好奇地探头想看,他却立刻用手捂住桌面上的字。   还挺神秘。   她有好多想要送达的人,寝室的诸位,年年姐,欧阳远征那家伙,当然还有傅春野……写的多,稍稍花了些时间。   等她全部投进邮筒,发现傅春野早就已经抱着手在等了。   他随手拿了本书在看,有几个结伴的小姑娘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从他身旁经过,好似要确认今天逛街偶遇的这位大帅哥是不是真人。   “你的明信片呢,寄了吗?”她问。   傅春野合上书:“我像是这么没有常识的人吗?写了明信片不知道要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确实很像不知道明信片要贴邮票去寄,更不知道该寄给谁的那种人。   “店员会帮我寄的。”他拿出一个塑料牌牌丢给她,“去取咖啡。”   看来她真的写太久了吧,他竟然还趁这空档买了店里的咖啡。   一人端一杯热咖啡出了书店,一路沿着海边走,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摩天轮下面了。   “去坐这个吧。”傅春野喝了一口咖啡,仰头说道。   “啊,你喜欢这个?”   “怎么可能?我是看你刚才盯着它发呆,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这个?”   尤其是她这样喜欢漫画的女生,大概从小对这样的场景怀有憧憬?   盛小羽无法否认,可是……   “我有点恐高。”   她知道这时候说这个挺煞风景,可总比上去之后再吓尿了要好。   傅春野默默看了她几秒钟,“你确定不上去看看?”   她不是说她也没来过吗?那一定没有从这样的高度领略过自己家乡的全景。   小羽摇头,想了想,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半空,“我们可以去坐那个。”   缆车?   海边有山,峡湾间有不长不短的缆车,可以俯瞰城市和大海,高度并不比摩天轮低。   “那个你就不恐高了?”   “缆车时间短,咻的一下就过去了,还好还好。”   她小时候被爸妈抱在怀里,经常会乘缆车去山腰的观景台,习惯了好像也不觉得怎么可怕。   “那就坐缆车吧。”傅春野把空掉的咖啡纸杯扔进垃圾桶,“我想从高处看看青州。”   他喜欢的人长大的地方,有山有海,有万家灯火,还有街角被刷成红色的装饰邮筒。   但是真到了缆车站,盛小羽又止不住往后退缩。   “这、这我有点不敢上啊……”   小时候都是爸妈抱着她上缆车的,可现在要她自己小跑着坐上去,下面就是悬空的高台,好可怕!   “没关系,还有我。”   傅春野安慰着她。假如她稍微放松一点,就会发现手被他牵着已经好久了。   天气冷,缆车站冷冷清清,并没有多少客人。   她踟蹰不前,工作人员也来劝慰她:“你看你男朋友就在旁边,怕啥啊,别怕。”   又一次,她没法纠正人家,傅春野并不是她的男朋友。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她牙关都微微打颤。   “小羽。”他难得这样叫她的名字,又郑重又温柔。   她忍不住抬眼看他。   “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上车,只要踏进车厢你就闭上眼,剩下的交给我。”   她不自觉就点头。   其实还是很害怕,看到缆车车厢到脚下的时候,几乎是一咬牙一闭眼,又被身旁的人裹挟着,才终于踏进车厢。   揽住她身体的人,在缆车的车门关上以后也没有马上松开。   身体轻飘飘的,跟小时候被爸妈抱在怀里的感觉差不多。   她仍旧死死闭紧双眼,完全忘了刚才在地面上的豪言壮语,说缆车没有关系。   傅春野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下她终于睁开眼:“你还笑,我这是舍命陪君子。”   “嗯,也值得啊,你看外面。”   他掩饰不住唇畔扩大的笑意,只得指着窗外的美景岔开话题。   左边是城市,右边是大海,不知是不是因为熟悉,小羽竟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青州很漂亮吧?你看那边还有雪!”   山边温度更低,前些天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银装素裹下,那种清透的色调更深入人心了些,是看过就忘不掉的风景。   傅春野没回答,也没敢动。   两人从上车后一直依偎在一起,她被他抱在怀里,却毫无察觉。   傅春野有点懊恼,早知道这样还是应该去做摩天轮的,一圈下来,时间怎么也比缆车长的多。   盛小羽只留意到他另一只胳膊一直搭在窗边,抵着下巴,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来不及揣测他在想什么,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妈妈温清玉打来的,“小羽啊,你有没有见过思葭?”   “思葭……大年三十不是还跟我们一起吃的年夜饭吗?怎么这么问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电话那头听起来相当焦急:“我们今天约好了到你姨妈家来吃饭的,结果来了才知道,思葭两天没见人了。应该是大年三十晚上就溜出去了,你姨妈他们睡得早不知道,大年初一收到短信说在朋友家,后面就手机关机找不见人了,你姨都快急疯了!”   “那杰哥呢,他在家吗?”   思葭一向是季杰的尾巴,照理他应该知道她的去向吧?   作者有话说:   小羽毛:感觉傅春野同学还挺浪漫(搓手手)   小野:哼。(这算什么,浪漫还在后头) 第34章   “就是小杰这孩子也找不到人, 手机打不通,发微信不回!”   盛小羽一听也紧张起来,什么情况啊, 这两人难不成还私奔了啊?   季杰应该是不会接受思葭的感情才对啊……   因为她也搞不清状况, 只得先安抚道:“妈, 你别着急,思葭她贪玩,也许真就只是去朋友家, 刚好手机又没电了。我们现在正在外面,也帮忙一起找, 一定能找到人的。”   温清玉终于惴惴地挂断电话, 想必也跟老爸一起陪着姨妈去找人了。   “出了什么事?”傅春野问。   听她打电话的内容大致能猜出是什么事,不过看她脸色变得难看, 刚才还依偎在一起的怀抱已经自动分开来了, 他的心脏也跟着揪紧。   “是我表妹思葭,两天没回家了, 过年也不见人, 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一门心思都在突发的事情上,连恐高都忘记了,缆车到站的时候在工作人员的接应下就直接下车了, 都没要傅春野帮忙。   他不由愣了愣。   她果然还是那样,有了奋斗目标就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什么艰难险阻和恐惧都抛诸脑后。   “不好意思啊, 不能陪你继续逛了, 我家老房子可能也只能晚点再说。”她充满歉意地跟傅春野解释, “姨妈一家对我都很好, 思葭是她唯一的女儿, 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会受不了的,我要先帮她找人。”   “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就说了‘我们’会帮忙一起找吗?我以为已经把我也算进去了。”   “嗯!”盛小羽笑,“我觉得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帮我的吧?”   也不知她哪来的自信。   但他居然对她这种自信感到很满意。   “走吧,正事要紧。”   他顺手拉起她外套上的兜帽,太阳开始西斜,天色一晚气温就更低了,她自己要做好保暖,才能去帮助别人。   因为离市中心不远,他们先去了各种游戏厅、溜冰场这种地方。思葭年纪小又爱玩,上回就拉着他们一起去打游戏,很可能会在这些场所流连。   然而找了一圈都没有。   青州中心城区就这么大,再往远郊和高新区走,就超出思葭的活动范围了。   “到底去哪儿了?”   天色越来越晚,小羽也越发着急。   “冷静点,想想她平时还有什么要好的同学朋友,都联系过了吗?”   “我都不认识她的朋友,姨妈他们应该去联系了。”   她最焦心的还是季杰也联系不上。   他是思葭追逐的焦点,从他回到青州开始,思葭整个人的注意力就全在他身上了。   现在思葭找不见人,很有可能跟他也有关系。   “要不要报警啊?”小羽已经感到黔驴技穷了。   “报警也是这样的流程,要弄清楚她周围的关系人,再调看监控。人都已经不见两天了,监控要看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傅春野比她冷静,“还是再想想,她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会到什么地方去,或者去找什么人。”   盛小羽咬紧唇,闭上眼仔细想了想。   傅春野也在思索:“她以前闹过离家出走吗?最后在哪里找到的?”   “姥姥家……”   记忆猛地回炉,她想起来了,“她以前跟姨妈闹情绪,都是去找姥姥的,姥姥最疼她!”   姥姥一直是跟他们住的呀,原来的那个老房子就是姥姥后半生直到去世前生活的地方。   难道思葭去了她家的老房子里?   两人立刻赶往小羽以前住的那个老房子。   也真是巧了,要是妈妈的电话再晚来半小时,她就按照约定陪傅春野一起到这儿来了,也不用在外面绕那么大一圈。   老旧的工人小区里,地面上全是过年放鞭炮留下的红色纸屑,厚厚的一层。   盛小羽就踩着这层红纸屑踏过去,直奔最里面一栋楼的顶楼。   他们一家人过去就住在五楼到六楼的复式公寓里。   房子没有电梯,她一口气爬到顶,已经气喘吁吁了。   力气没白使,一到门口就看到思葭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坐在那里,背靠着已经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另有一股无名怒火升腾而起,她上前就要去拽思葭。   多少人在为她担惊受怕,她居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吭都不吭一声!   就算有少女心事也不该这样啊!   可她还没上前碰到思葭,已经被傅春野拉住了。   他站在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下,高度一下子矮下去很多,能平视她的眼睛。   因此即使不说话,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让她不要冲动,这时候一味责备只会起到反效果。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万一又负气跑了,肯定又是一番兵荒马乱,未必还能像现在这样找到她。   道理是这个道理。   盛小羽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了回去,才走上前,默默拿出钥匙开门。   坐在地上的思葭果然惊醒了,抬起眼看她。   “有什么也进屋再说,外面太冷了。”   做了那么多年表姐妹,在思葭眼里,小羽大概只有这一刻才真的像个姐姐。   因此她没有反抗,也没问什么,挣扎着要站起来。   可是在地上蹲坐太久,又冷,腿脚都麻木得没知觉了。   傅春野伸手拉了她一把,半扶半拖地把她带了进去。   屋里暖意融融的空气,像是把冰冻住的情绪给化开了,思葭突然大哭起来,抱住傅春野不肯撒手。   “……恶心!男人太恶心了,他怎么能这样,呜呜!”   “放手。”   作为被她哭着痛骂的男人,傅春野动弹不得,还少见的有些僵硬。   怀里的人只顾大哭,完全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眼泪鼻涕自然也就抹在了他的衣服上。   到底是谁恶心?   他只得看向盛小羽,希望她能出手管管自家表妹。   偏偏这时候她接到电话,“杰哥?你去哪儿了你,把我们急死了!……思葭找到了,她现在跟我们在一起。嗯,你们也别着急了,麻烦你跟姨妈和我爸妈也说一声,让他们放宽心,晚点我就带她回去……好的,拜拜!”   挂断电话,发现思葭听着她和季杰的对话,已经停止了嚎啕,只是眼睛里还满是泪水地啜泣着。   “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傅春野还被她抱着没撒手。他抬高双臂,几乎已经是举手投降的姿态,只想摆脱秤砣一样的少女。   思葭终于慢慢放开他,一屁股跌坐进沙发。   “说说吧,你到底咋回事儿,这两天去哪儿了?”盛小羽叉着腰问她。   思葭一脸抗拒不吭声,捏着纸巾擤鼻涕。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着急啊,家里找你都要找疯了!你不考虑别人,也为你妈妈想想吧?医生说她血压高,不能生气,不能着急,她才四十来岁,你想让她爆血管是不是?”   “你们干嘛来问我!”思葭朝她大喊,“季杰也两天没回家了,你们怎么不去找他,不去骂他啊!”   “他跟你能一样嘛,他是成年人,赚钱养活自己的成年人!你要成年了,能独立了,爱上哪儿上哪,我们才不着急呢!”   思葭撇了一下嘴,脸一垮就又呜的一声哭起来。   “……成年人有什么了不起!成年人就可以随便跟人上床了啊……那个女人哪里好了,那么老,穿那么高跟的皮鞋才到杰哥肩膀,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盛小羽和傅春野对视了一眼。   她拖着哭腔的一段话说得支离破碎,但他们还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两天她是跟踪季杰去了,结果发现对方跟其他女人的约会,少女的信念就坍塌了。   “你看到他跟谁约会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认识那人!不过我拍了照片,各个角度都有。”   思葭立刻掏出手机,结果手机已经完全没电关机了。   这就是谁都联系不上她的原因。   盛小羽无语,拿出自己带的充电宝给她用。   在等着手机充电恢复开机的过程中,她忽然意识到:“你多久没吃东西了,饿不饿啊?”   手机关机就没法付钱,她肯定是连个充电宝都没来得及去扫,买东西吃就更别提了。   思葭还想嘴硬两句说不饿,然而一想到食物就不由自主吞咽口水的条件反射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盛小羽叹了口气,起身走进厨房去找出了一袋挂面。   “我来吧,你去陪着她。”傅春野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冰箱里还有其他可以用的东西吗?”   盛小羽拉开看了看,还有鸡蛋,看日期都是过年前爸妈买的,可以吃。   冷冻室还有热一下就可以吃的炸鸡腿和薯条,这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大概也是爸妈提前买好了放着的。   傅春野表示明白了,用这些东西做顿可以饱腹的吃食还是没问题的。   盛小羽回到客厅,思葭不知是饿过了头还是伤心过头,目光呆愣愣地说道:“你怎么就这么好命,找到对你这么好的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盛小羽第一百零八次解释,可显然说服不了她。   “照片呢,不是说拍了照片吗?在哪,给我瞧瞧。”   思葭的手机已经开机,她凑过去,就见相册里果然都是偷拍的季杰和某个女人的照片。   这侧脸好熟悉……   盛小羽放大照片,赫然发现跟季杰并肩走路和拥吻的女人竟然是杜雅静!   傅年年曾经的经纪人杜雅静。   盛小羽其实比思葭更惊讶。   她知道季杰在娱乐公司有些人脉,也知道他认识杜雅静,当初她能到傅年年身边去当小助理就是因为这层关系。   但她并不知道两人居然是男女朋友!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一定。   谁说这年头上床开房的就一定是男女朋友呢?   可以是炮友,也可以是外遇对象。   杜雅静结婚了吗?   小羽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她还真不清楚。   不过她相信表哥季杰不会是那种跟人搞外遇的人。   思葭吸了吸鼻子:“眼见为实,现在你相信了吧?杰哥就是在跟这种女人约会,还跑去开房!”   一见面就拥抱接吻什么的,太恶心了,还在大街上呢,他们就这么饥渴吗?   盛小羽脸上也满是无奈:“别一口一个‘这种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呀,老女人,恶毒王后!   “她是娱乐圈最有名的经纪人之一,Venus女团听过吗?”   “当然听过啊,她们成团的时候我还投票了呢!”   “嗯,就是她们的经纪人。”   不会吧!思葭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抢过手机仔细看那些照片,“她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是他们的经纪人?”   “你刚才不是还说人家老女人?”   “那也得看跟谁比啊……”   思葭不满地嘟囔,她才17岁,跟她比盛小羽也算老的。   难怪手里拎的是爱马仕,衣品也不错,身上那件深紫色的羊绒大衣版型超级漂亮。   她输给这么优秀的女人,也算虽败犹荣了。   季杰能跟这样的女人上床,证明他也不赖。   这么想着,堵在温思葭胸口的郁闷一下子竟然消散了大半。   傅春野在这时候把窝了一个荷包蛋的挂面端了上来。   “趁热吃吧,我不知道你口味,要是觉得清淡,可以加点酱油。”   他不擅长做吃的,但煮个面还难不倒他。   思葭是真饿了,抱着碗就大口嗦起面来。   小羽还在翻看着她手机相册里那些照片,边看边感慨:“其实你还挺有当狗仔的天赋的。”   这么多照片都拍清楚了人脸,而且角度多样,也没被发现。   作为一个新闻专业的人,觉得表妹做跟踪暗访的工作应该真的是天赋异禀。   这两天她风餐露宿的,也要把想要的资料拍到手,可谓是相当有恒心了。   傅春野坐到她旁边,也探头过来看她在看什么。   她却适时的把相册给关了。   毕竟是季杰的隐私,还是不要闹的人尽皆知比较好,他想告诉大家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傅春野也没多问,他本来就对别人的事没有太大的兴趣。   思葭吃完面,满足地打了个嗝,问小羽能不能在这里洗个澡。   她还不想回家,可以想见回去肯定要被她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还有季杰,虽然她的反应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了,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小羽点头:“去洗吧,洗了就到楼上姥姥原来那屋去睡,我给你铺床。衣服就先穿我以前留下那些吧,都是干净的。”   不良少女居然有点感动,“谢谢你啊,小羽姐。”   好久没郑重其事叫她姐了,这回是心甘情愿的。   洗完澡,思葭很快在姥姥以前住的楼上房间睡着了。   即使姥姥人不在了,但她还是在这里才最有安全感。   小羽从楼上下来,居然听到了欧阳远征的声音。   傅春野盘脚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手机,好像正跟他视频。   再定睛一看,那是她的手机吧!刚才给表妹铺床去了,顺手放在茶几上忘了随身带。   欧阳远征怎么这个时候打视频来啊!   她冲过去,刚一进入镜头范围,他就大喊大叫:“不会吧,你真跟傅春野在一起过年啊?你俩什么时候发展得这么快了,都同居见家长了!”   “找你的,铃声一直响,我就接了。”   傅春野把手机递给她,一脸淡然,像是不想干涉她隐私的意思。   她赶紧拿过来,转身压低声音道:“别瞎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啊?”   “我、我就邀请他到青州来过年,本来他也跟我表哥约好的……”   说了半天才意识到,她干嘛跟他解释啊!   其实欧阳远征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打个电话来问候一下,拜拜年,可谁承想接起视频通话的人居然是傅春野。   都这个时间了,又是大过年的,这俩人怎么都不应该待在一起吧!   小羽随便敷衍了他几句就挂断了,挂断之后发现傅春野正看着她。   她连忙解释:“他就是无聊了打来拜年,我事先不知道他会打来啊!”   奇了怪了,她又为啥要跟他解释……   傅春野垂下眼,“我也没说什么,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   “欧阳远征知道的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开学之后可能很多人都会知道,我在你家跟你们一起过的年。”   盛小羽眼前一黑。   “那怎么办啊?”   “反正你‘暗恋’我的事也不是秘密了吧,会一起过年也很正常。”   不正常啊,怎么可能正常咧!   暗恋的人到他家去过年还有巧合的可能性,把他带到自己家去过年,还相距上千公里,怎么看都只能是绑架吧?   傅春野本来只是想逗逗她,可现在看她一脸受惊过度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你就没想过,暗恋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吗?”   是什么?   她今天信息过载,脑子已经彻底不转了。   “算了。”傅春野站起来,“你房间在哪儿,过去看看。”   刚才洗完澡的温思葭已经给他指出表姐的房间是哪一间,盛小羽也让他可以进去随便看,里面空间小,比客厅更暖和一点。   但他不想贸然闯进女孩子的房间,始终坐在沙发上等她下来。   据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她的过去也产生好奇。   尤其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去——只听她口头说过的,父母胼手砥足,一双鞋一双鞋刷出来的小康之家,那是她生活长大的地方。   他想看。   不是偷偷摸摸的窥伺,而是正大光明的看,或者说分享。   他一直在等她,等她愿意分享更多自己的生活——不管是眼下,过去,还是将来。   盛小羽的房间朝西,下午到傍晚落日这段时间总能晒到足够多的太阳,光线充足的同时温度也很暖,房间里的一切都像是吸饱了阳光,一点也不像很久没有人住的感觉。   床是靠墙的一张单人床,看起来好小,他睡上去的话估计脚跟都要伸到外头。   椅子也好小……   “不好意思啊,我这儿太小了。”盛小羽看出了他的局促,拿了两个抱枕放地上,“要不你坐地上吧,地毯是干净的,我爸妈每次过年前都会拿去店里洗好再铺上。”   傅春野看出来了,他们家虽说是老房子,但从窗帘到沙发,再到床品和地上的地毯,都洗的干干净净。   特别是她房间的地毯。   “你家好像只有你这个房间铺了地毯?”   “是啊,这地毯很贵的,也不好打理。但我以前看人家电视里,还有同学家里都有,就问他们咱家怎么不铺。那时候不懂事嘛,也不知道这个很贵的,一块就要好几千。”   她有点赧然,但脸上又洋溢着被父母宠爱的幸福。   “我爸妈不想让我比别人差,就变着法儿的尽量满足我。他们就一个愿望希望我好好读书,别像他们吃那么多苦。”   最好也能离开青州,到更大的城市去,寻找更多的人生可能性。   “所以你第一次高考没考好,拼了命也要复读重来?”   她摇头:“一开始哪有那么大志向呀,就觉得丢脸,对不起他们。我对自己挺失望的,失望的时候就想逃避,就想另辟蹊径去干点别的,说不定也能出人头地。”   很多明星和演员不也是这样嘛,高考失利,却遇到了另外的伯乐,就去参加艺考班,考北影中戏了。   她连这个志向都没有,上的是短期速成班,想去参加选秀当爱豆,现在想想也挺痴心妄念。   季杰说得对,那么多知名大公司的练习生,成千上万,有的练了八年十年了还没出道,哪里就轮得到她。   她要只是想找份糊口的工作,他倒是可以帮忙联系看看,合不合适另说,她可以先去体验一下生活疾苦。   她可能就是这么逆反吧,开始工作了才知道读书的可贵,又把书捡起来看,没做完的题库找回来重新再做。   傅春野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们初相见的时候,就是她的这些表现引起了他的好奇。   傅年年在候场的空档,她拿了个小本儿在后面背单词。本子的页面上到处写着明大明大明大,不用问都知道第一志愿想填哪里,也真的在拼命努力去贴近这个目标。   那时候只觉得她痴心妄想——他都想不通,这么简单的内容怎么还需要花费这么多精力去背,不是应该读几遍就印在脑海里的吗?   可能她那种追逐目标的执着劲儿打动了上天吧,最后还真的如愿考上了。   然后才又跟他遇见。   傅春野伸手拿过矮柜上的相框,难得有她穿舞蹈练功服的照片,梳着丸子头,脸上仍是招牌傻笑。   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这应该就是她想当选秀爱豆的那段日子留下的照片。   幸好没成,她要真出道了,大概只能演女主身旁的丫鬟,活不过三集就要替女主受罚领便当那种。   幸好,又能遇见。   作者有话说:   小野:感觉离洗衣店老板的梦想又进了一步。   小羽毛:_(:з」∠)_ 第35章   “我跳舞基本功很烂的, 好不容易拗了个造型,权当留个纪念。”   小羽爬过来看着他手里的照片,用手指了指搭在横杆上的腿, “这个腿就只能练到这里, 再也上不去啦, 其他同学都能掰过头顶呢!我们老师也说我乐感还可以,所以能跟上节拍,但基本功开始得太晚了, 很难有什么突破。”   “嗯,看得出来。”   她的舞姿他也领略过了, 确实谈不上什么基本功, 但跟他那个做过女团偶像的亲姐比,也算得上是“能歌善舞”。   她有她的可爱之处。   她穿着人偶衣服, 一路漏气一路扑街的舞姿天下无敌。   还有在他家里的那个女团舞, 让原唱当场震惊。   那都是为他跳的,独一无二。   盛小羽搞不懂傅春野看着她的照片脸上浮现出的“姨夫笑”是怎么回事, 但长得好看的人, 笑容也像有魔力的磁石。   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   她没有烽火台,只有拿出更多过去的相册和毕业纪念册给他看。   傅春野中途几年都在海外求学, 这些东西说不定对他来说都算陌生。   他对她的家庭相册最感兴趣,指着抱着她的老人问:“这是姥姥吗?”   “嗯, 对, 她怀里抱着的另一个就是思葭。”   两个女孩子小时候都像面粉团子, 思葭反而比她更英气一点。   “姥姥在的时候, 家里更热闹, 思葭再叛逆, 杰哥再忙,也都要回来吃饭。”   当然也是因为那时他们都还没有真正长大。   “我明白,老人不在以后,大家族就没有向心力了。”   “你们家也是吗?”   他点头:“我外公去世以后,我就很少见舅舅他们了,以前还会跟妈妈回去吃个年夜饭。”   “你外公……应该很疼你吧?”   “嗯,因为其他几个舅舅家的孩子都是笨蛋。他不喜欢我爸,也气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不听话,但还比较喜欢我。”   当然还有他姐姐傅年年,只是她跟着父亲生活,要见一面就更难了。   盛小羽看到他脸上的落寞,终于明白为什么欧阳远征说他很少说起家人。   想要安慰,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想找个轻松点的话题,问:“那……你们家过年都吃什么好吃的呀?”   有钱人家里,平时就山珍海味少不了,过年难不成是翡翠白菜黄金粟?   傅春野笑了笑:“我不记得吃的什么,我妈基本不会做菜,过年的时候连保姆也回家了,好吃一点的大概都是饭店买回来的吧,没什么特别,能是热的就不错了。”   好可怜。   盛小羽同情心泛滥,差点就感慨出声了。   “你要是早点认识我就好了。”   他扭头看她,“早点认识你能干嘛?”   “我就能早点邀请你到我家过年啊!我爸妈每次过年都做很多好吃的,家里人多的话能连吃三天都不重样!”   “难怪你小时候是胖妞,被年菜给催的吧!”   盛小羽大叫一声合上了他手里那本相簿:“这是黑历史不要看!”   那时的丑小鸭,现在也没变成白天鹅,但至少已经是窈窕淑女了,懂得女为悦己者容。   看完照片,傅春野才问:“你表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会想明白的吧,杰哥过去只是不接受她,现在都有女朋友了,她也知道分寸的,应该不会死缠烂打了。”   “杰哥跟什么人在一起?”   刚才她们姐俩讨论的时候,他在厨房煮面条,并没有听见关键的信息。   “应该是他早就认识的朋友吧,算是事业成功的女性。”   盛小羽没有提及杜雅静的具体信息,在她看来,傅春野也应该跟她没有交集。   但傅春野还算了解季杰,“杰哥是认真的,否则他不会大过年的就算丢下家里人也要去跟她会面。”   小羽点头,她也想过可能只是炮友,毕竟季杰和杜雅静都没跟她提过两人有这么一层关系,如果是认真的,应该会把对方介绍给亲友才对。   然而仔细想想,约会在哪里不能约呢?季杰都回到青州了,赶去她身边陪伴,一定是怕她一个人过年会感到寂寞吧?   “如果是你,你会赶去跟自己喜欢的人见面吗?”傅春野问。   “我会把他直接带回家吧,在酒店过年也太惨了。”   虽然比较自由。   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忙摆摆手解释:“啊,我不是说你,傅老师你是正大光明受邀来做客的客人,不一样的!”   他给了她一记眼刀。   她嗫嚅道:“怎么了嘛,是你自己说的不可以喜欢你,现在又做这种假设……”   “如果我说可以呢?”   “哈?什么可以?”   “可以真的喜欢我。”   盛小羽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他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就听到楼上传来思葭的尖叫声。   她赶紧往楼上跑,傅春野跟在她身后。   还以为发生什么可怕的大事,结果只是一只蜘蛛。   蜘蛛正好落在床头,被思葭睁眼看到了,她最怕这个。   盛小羽安抚好思葭,发觉今晚是回不去了,他们只能在这里暂住一晚,免得思葭一个人,万一又跑了难找回来。   跟家里人报备,他们好像也挺放心的,连她跟傅春野两人孤男寡女要一起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睡客厅沙发。”他已经反客为主,做好了安排。   “那怎么行,你怕冷,睡我房间吧!”   “有暖气,不冷。”   “那也不行,睡沙发会感冒的。”   口头警告没用,傅春野永远快她一步,已经在沙发上躺下了,她只好双手去拖他起来。   他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她才刚刚160,体型的悬殊不是一点点,生拉硬拽也拉不动。   “真的,你起来……”   蚂蚁难撼大树,她自己倒被他拉得倒下去,正好倒在他胸口。   夜深人静,盛小羽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的安静。   两个人挨得太近,她看到他的睫毛扑闪,他看到她嘴唇的颤动。   再接近一点,就是真正属于恋人间才会有的接触了。   她忽然想问他,刚才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真的喜欢他,是什么意思。   傅春野却抢在她之前,问了另一个问题:“我睡你的房间,你睡哪里?”   “我睡爸妈房间,或者跟思葭睡……”她总算回过神来,但这一刻已经感觉到他们之间真正要解决的并不是睡哪里的问题。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逃了,逃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这一夜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   第二天把思葭送回姨妈家,虽然免不了要被刮一顿,但人回来就好,大人们也不敢说的太过分,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盛小羽单独跟季杰聊,把思葭看到的告诉他,希望他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她开诚布公聊一聊。   他沉吟一会儿,“我会跟好好跟她说的。”   “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要你正视她的感情,让她感觉到被尊重,不管你怎么选择,她都会理解的。”   季杰点头:“小羽,这回谢谢你。我跟静静的事……”   “你放心,我不会跟家里说的!等到什么时候你觉得时机到了,再告诉姨妈他们,或者直接发喜糖也可以,我不介意!”   他笑笑:“喜糖哪有那么容易吃?”   “静姐呢,还在青州吗?”盛小羽像说秘密似的故意压低声音,“我可以悄悄请她吃个饭吗?”   “她已经回北京了,她们春节也很忙,好不容易才挤出的三天假。不过她也说下次去春海要请你吃饭,当面感谢你帮我们打掩护,反正她常有机会到春海出差。”   “那我肯定要吃顿好的!”   “地方随便你挑。”他摸摸她头顶,“对了,小傅今天就回春海了,你不送他吗?”   说起这个,盛小羽有点讪讪的,“他不让我送呢。”   两人都没提昨晚发生的事,尤其傅春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也就一直没机会问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反正她对于他的疑问还有很多,包括那个暗恋观察报告究竟是不是确有其事,已经像是扎在心间的一颗刺了,只是她刻意忽略,才不打算在过年期间破坏气氛。   她觉得跟傅春野之间最近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别扭,应该跟这个有关。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不会变成真的。   才大年初三,她本以为他又是因为赌气才会要回春海去,但季杰说原本他就只打算待到年初三,最初他邀请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盛小羽想到他提起过的,感情疏离的父亲,还有外公去世后就再难融入的母亲娘家人……   厨房传来诱人的香气,父母正在做春卷和卤肉,热气腾腾。   盛小羽翻出两只乐扣的玻璃饭盒,拿起筷子就把刚出锅的春卷往盒子里码。   “这是干什么,要给谁带的?”温清玉问,“小傅吗?可他都出发去机场了啊……”   追不上了吧?   盛小羽手里动作不停,拣得飞快,一下就码好一盒,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昨天老爸做好分装保存的饺子,跟这盒一起放进保温袋子里,说了句我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带上门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傅春野!”   新春假日的机场大厅里,人并不多,盛小羽这一声吼,很有石破惊天的效果。   傅春野刚要进安检口,听到她这一声,也是一惊。   他其实早就换好了登机牌,却坐在值机区的椅子上,迟迟没有去安检登机。   他原本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听到盛小羽叫他名字的刹那,他好像知道了。   他在等她啊……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要送吗?”   心里明白了,面上却还是保持着矜持和冷淡。   盛小羽从下了出租就一路狂奔进来,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我、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吃的?   傅春野低头看向她手里拎着的袋子,“这是什么?”   “我爸妈做的春卷和卤水,新鲜的,拿回去微波炉转一下就可以吃。下面那盒是饺子,我们那天一起包的,记得吗?”   都冻得硬邦邦了,要吃的时候也是下水重新煮一煮,就又是最家常的味道。   “我记性还没那么差,三天前的事都不记得。”话是这么说,嘴角已经忍不住的上扬,“干嘛还特地送吃的来给我,你是觉得我回去了连吃饱肚子的东西都没有?”   “不、不是……”她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但是家里做的是新鲜的,比速冻食品和外卖还是好一些,也更有过年的气氛。”   这几天跟他一起吃饭的过程中,她看他好像也挺爱吃这些年菜的,接下来又要至少一年吃不到了,当然要给他过足瘾。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了。”他把东西接过去,紧紧攥在手里,“替我谢谢你爸爸妈妈。”   这么多天的用心款待,最隆重最用心的过年佳肴都摆出来,帮他烘干衣服,手把手地教他包饺子、刷鞋……   这种父亲母亲特有的温暖,他自己的亲生父母几乎从没给予过。   “你记得把这些东西都吃完,他们就很开心了。”她朝他笑,又看了看身后大屏幕上的时间,“你是不是要准备候机了?”   “嗯,还有点时间,不急。”他这个乘飞机的人反而特别笃定,“你这么远赶过来给我送吃的,我也该有点表示才对吧?如果是你暗恋的人,这种时候给你什么会让你觉得欣喜若狂?”   啊?盛小羽脑海里重复了好几遍他这句话,才明白问的是什么意思。   “暗恋的话,可能是主动拥抱我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他一把卷入怀中。   他已经在机场大厅待了好一会儿,身上已经暖烘烘的,不像她,从外面狂奔进来,还带着一身寒气。   看起来硬朗的人,怀抱也很柔软,让人留恋。   “拥抱这么简单的事,也值得憧憬吗?”他问。   就像她决定复读的时候捧在手里背过的那些单词,在他看来明明就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她却那么认真。   盛小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也不敢随便回答,被突然这样熊抱,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在他身体两边微微翘着,外人看来一定别扭又滑稽。   可是他的怀抱让她安心,她也稍稍放松下来,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你……路上小心点哦,回去要好好吃饭。”   这差不多已经是女朋友级的碎碎念了吧……   傅春野把手臂又收紧了些,“你有问题要问我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问。”   他知道她对他起了疑心,她只要现在提出来,他会把一切都告诉她。   这样做需要勇气,但对他来说,也不会比她突然拿着家里做的美食狂追到机场来要耗费的勇气多。   她在这份虚假的“暗恋”中付出的心力,已经足够打动他的真心。   盛小羽的身体僵了一下。   以前曾在书中看到人说,拥抱时两人靠得极近,却又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所以平时想讲又说不出口的真心话可以在拥抱的时候说给对方听。   但也正是因为看不到对方的真实反应,也有可能一个人在表达真心,而另一个人噙着冷笑假装在听。   她不敢侥幸玩这种猜猜猜的游戏。   “我……我没有什么问题呀。”她的手却下意识揪紧了他的外套,“有什么也等下个月回学校再说吧。”   傅春野沸腾的情绪也逐渐恢复了冷静,“好,回学校见。不过——”   他稍稍推离她,手却还抓着她的胳膊,“这段时间,你可别又去找那个周向远。”   啊,对哦,他不说她都差点忘了,周向远这个伤病号不会还在东涞的医院里冷冷戚戚地躺着吧?   晚点跟孟菁华通个电话再问一下情况。   傅春野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反而提醒她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要交代的还是要交代完:“还有欧阳那家伙,再打视频给你,就直接摁掉。”   “他刚才还打了,我在出租车里,他说要让我看看他包的饺子……”   “你也不准教他包饺子!”   “不用教啊,他包得比我还好呢……”   欧阳也是北方人啊,又在大院里长大,从小挨家挨户跟着看也看会了。   傅春野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转头走向安检口,头也不想回。   偏偏身后这个还半个身体倒向围栏里面朝他挥手:“一路顺风,东西记得吃啊,吃不完的要及时放冰箱,冷冻层哦不是冷藏!”   哼。   气归气,上了飞机,只有这个装饭盒的食品袋不舍得托运,也不舍得放到行李架上去,一直被他抱在怀里。   舷窗外的青州是彻头彻尾陌生的异乡,却久违的让他感觉到不舍。   都是因为那个傻瓜吧。   因为她的家在这里。   …   傅春野回到春海之后,就去了明大附近的教工小区。   父亲蒋承霖离婚之后,脱离了傅家的束缚,也脱离了傅家给他带来的财富,一直就住在明大为教职工集资建造的这个小区里。   明大是教育部直属重点高校,财大气粗,房子是找知名地产开发商代建的,建筑质量和环境都不错,是附近区域内有名的花园式小区。   蒋承霖住的这套是三室两厅,一百二三十个平方,在春海这种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来说算是挺不错了,只不过没法跟傅家的别墅和大平层相比。   这地方,傅春野很少来。   倒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在蒋承霖离开他们母子开始,父亲的家就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蒋承霖后来有再婚,对象是他曾经的学生,两人也没再要孩子。   每年春节,蒋承霖都会发消息让他过去过年。   他每次都忽略,就像压根儿没收到过这么一条信息。   偶尔去,也是因为傅年年再三请求,就去吃顿饭,待不了半天就离开。   后来连傅年年自己都不愿意回去了。   其实在盛小羽追到机场来之前,傅春野都不确定自己真的会来这一趟。   他在春海有自己的公寓,剩下的假期,不管躺着睡觉也好,坐着玩游戏也好,都绝对自由,没人会干涉,甚至没人会多说什么。   可他还是到这个最不想来的地方了。   “小野来了?快,快进来吧,你爸爸正好泡了一壶茶,你们一起坐着喝喝茶,我去楼下熟食店买点菜,晚上给你们加菜。”   开门的是蒋承霖现任妻子郑思茹,她比傅春野大十来岁,博士毕业后在大学城的其他高校教书,严格意义上讲,不仅是他的校友,还同是经济学院的师姐。   傅春野接过给客人穿的拖鞋:“郑老师,我自己来,您不用忙。”   可能因为自己没有小孩,郑思茹的世界中心一直就是丈夫蒋承霖,所以对他们姐弟俩都还不错,甚至还会帮忙调和他们父子、父女之间的矛盾。   听说春节假期他要到家里来,她比蒋承霖表现得还要热情一点。   傅春野走到父亲书房门口,果然闻到茶香。蒋承霖也看到了他,“进来吧。”   他进去,在距离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喝杯茶,你姐姐年前从武夷山给我寄来的,冲出的茶汤很香。她还记得我喜欢这个铁罗汉的味道,特地帮我去找。”   言下之意,女儿还是贴心,就算闹别扭,人不回来,礼物还是寄到了。   相较之下,傅春野的确是连准备礼物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他也没接话,就那么安静坐着。   蒋承霖并不强求,他过年能到这儿来本身就已经算是“新春贺礼”了。   “过年这几天怎么过的?你舅舅他们家里还好吗?”他递出一杯茶汤,自己也呷了一口。   “我到同学家去过年了,没去外公他们那儿,没见到其他人。”   “同学家?在哪儿?”   “青州。”   蒋承霖唔了一声,“青州是好地方,我进修的时候去过,很干净的海滨城市。你不是怕冷吗,怎么会跑那么远去过年?”   “有要好的同学,就去了。”   蒋承霖本来想追问是什么同学,哪个专业的,是男是女,但料想他不会说,就没再继续。   “晚上留下来吃个饭吧,阿茹已经去买菜了。”   “嗯。”   傅春野意外的乖顺,蒋承霖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郑思茹很快买了叉烧和烧鹅,还有几只凉拌小菜回来,又忙活了很久,才摆齐一桌子饭菜。   郑思茹围裙都忘了摘,上面一片狼藉,可见在厨房的这一两个小时有多么手忙脚乱。   “我不太擅长做饭,今天钟点阿姨又休息,菜烧的不好请小野你多担待。”   这可不是句客套话,她真的不擅长烧菜做饭,一桌菜只有买回来的现成品算得上可口,其他不是没炒透,就是烂糊糊,从外观到味道都乏善可陈。   但她至少愿意做,不像他亲妈傅天晴,最擅长的就是把即食匹萨塞进烤箱再拿出来,连碗像样的汤面也煮不好,干脆就破罐子破摔,连厨房都懒得进了。   蒋承霖名义上是入赘傅家的,其实骨子里很大男子主义,始终觉得女人就该操持家务,无论你是女博士也好,电影演员也好,最后总该有一部分回归有他在的这个家庭。   也难怪原本的那段婚姻维持不下去。 第36章   傅春野真觉得还不如自己在家吃盛小羽给他带回来的年菜和饺子。   他吃了一筷子郑思茹炒的鳝糊, 口感又烂又腥,为了强行咽下去,他抓起手边的杯子灌了一大口。   本来以为只是为他斟满的饮料, 一杯都快喝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对。   鳝糊的腥气和水果的甜香掩盖了那种发酵后的辣, 他看着手里的杯子:“这是什么?”   “冰葡萄酒, 有学生特意从加拿大给我带回来的。”蒋承霖瞥他一眼,“怎么,现在还是完全不能碰酒吗?”   冰酒对于稍许能饮酒的人来说, 都不能算酒吧,只能算是含一点酒精的饮料。   但对傅春野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尤其是加拿大的冰酒又比一般的冰酒度数要稍高一些。   几乎是立刻, 他就能感觉到发酵的液体已经带动起他全身的血液开始蒸腾, 一半在继续发酵,一半已经化作血气直往上冲。   蒋承霖趁机问:“说吧,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知子莫若父, 就算他算不上是个好父亲,但儿子这个“酒后吐真言”的毛病他还是很清楚的。   不让他喝点酒, 今天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   傅春野索性把整杯酒都喝光。   面对老狐狸, 是他大意了。   “社会心理学这门课,我已经修完了。”   “我知道。”蒋承霖道,“考的不错, 不是应该已经能查到期末成绩了吗?”   “跟成绩无关……”他拉了拉衣领,想让酒精催发的热力散出来, “我希望以你的名义, 另外给我布置一篇学科论文。”   “什么论文?”   “两性关系对经济行为的影响……诸如此类的。下学期开学, 如果有其他院系的学生来问你, 有没有布置过这样的论文, 你就告诉她有。”   蒋承霖皱眉。   “我没有布置过的论题, 为什么要无中生有?”   “不是无中生有。”傅春野咬了咬牙,“我会按照正规的学术论文要求写一篇文章出来,只要有人来问你的时候,你告诉她有这么回事就可以了。”   蒋承霖看了他好一会儿。   “来问这个问题的人对你很重要吗?”   难道跟那个邀请他到青州过年的同学有关?   “很重要。”傅春野觉得自己亢奋起来,光是想到那个个子小小的傻瓜,就仿佛有抑制不了的情绪要喷薄而出。   “Ok。”蒋承霖双手交握,很笃定的样子,“我可以答应你,有人来问,我就说给你特别布置过论文,不过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就是你说的,要拿出一篇货真价实的论文来;第二,下学期我还有一门开给本科生的课,你必须继续选。”   傅春野觉得脑子已经有点混乱了,凭着本能问:“什么课?”   “行为经济学Ⅰ,区别于研究生部课程行为经济学Ⅱ,应该也是你们的选修课。学好了,将来无论是考研还是读研阶段,都会在专业能力方面有帮助。”   “我没说过要读你的研究生。”   事实上他都没准备在国内继续深造。   “怎么,又打算出国?”蒋承霖像是知道他的想法,“那这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怎么办?分隔两地,你确定她会一直等你?”   是的,不会,父母的例子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两个人在一起,即使开始时有过甜蜜和恩爱,也经不起长年累月异地分居的磋磨。   在感情里,他不相信长距离的守候,只相信朝朝暮暮。   他呵的冷笑了一声,“我只是要你答应我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你居然提了这么多条件。”   “契约精神在于自愿,如果你不肯答应,我不会勉强你。”   傅春野站起来,很奇怪,他行为如常,也没有醉得东倒西歪,但就是脑海里一片杂乱,像一打开就满屏全是雪花纹的破旧电视机,看不清、也听不清画面里的人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差不多到极限了,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蒋承霖于是打电话让自己的助教向阳,他也住这个小区,可以开车送傅春野回去。   郑思茹从厨房赶出来送他们,身上的围裙因为洗碗又沾上了泡沫。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蒋承霖道。   “什么事?”   “阿茹怀孕了,你也要做哥哥了。”   傅春野一向是家中,甚至是家族中最小的孩子,上头有姐姐和若干表兄弟姐妹,却没怎么当过人家哥哥。   他果然怔了一下,又是冷冷哂笑:“我该觉得荣幸吗?”   怀疑过他不是亲生儿子的父亲又要再次当爸爸了,这回应该很确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种,大概确实是高兴的不得了吧?   他不管修多少门经济学的课程,都赶不上这种天然就有的亲近——以前是赶不上姐姐,现在连一个未出生的婴儿也赶不上了。   郑思茹见父子俩脸色都不好看,赶紧打圆场:“哎哎,现在月份还小,才刚刚确定而已,我能跑能走能做事,什么都不影响的,不用特别在意。”   呵呵,难道不是月份小才应当特别注意休息保养么,现在反倒还在操持家务,买菜做饭洗碗一样都不耽误,即将新为人父的人连搭把手都不乐意?   傅春野看了郑思茹一眼,“我刚才下单了一个洗碗机,明后天就会送来,也有人上门安装。你们平时用过的餐具和茶具,都可以放进去洗,这样郑老师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啊,不用不用,我跟你爸平时就两个人吃饭,洗碗也费不了多少工夫。小野你能过来吃饭我们就很开心了,不用特意买什么东西,太破费了。”   “没关系,我有钱,自己的钱,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喝了酒的人果然豪气万丈,“郑老师你也是学经济学的,应该明白时间才是最大的成本,零碎的时间也不例外。你也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别再被我爸PUA了。”   郑思茹有点尴尬地看向蒋承霖。   他果然脸都黑了。   刚赶到等在门口的助教向阳也是一脸懵。   父慈子孝果然也就一顿饭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这还是在傅春野喝了酒的情况下。   …   向阳开车把傅春野送回家,一直看着他开门进屋,还是不太放心。   “要不要给你买点醒酒的饮料?我陪你坐一会儿吧,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   醉酒又独居的人是很危险的,万一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发生呕吐,很容易发生窒息死亡的意外。   傅春野说不用,“你先回去吧,我要跟我的心上人打电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向阳还在忍俊不禁:“你心上人是谁呀,都没见你提过。”   他还没见恩师家这位公子醉过,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他的醉还真跟一般人不一样,并没有狂乱暴躁的举动,说的话也有逻辑,但内容真的就很放飞自我。   要在平时,“心上人”这种词汇从他嘴里蹦出来都挺难想象的。   “说了你也不认识,她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她自己说的。”   “那她叫什么名字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傅春野不吭声了,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看。   “向阳,向助教,你也快三十了吧?也该好好找个女朋友认真谈恋爱结婚了,前面一个分手都多久了,你是不是忘不了前任?忘不了前任就去找她啊,不就是美国吗,又不是在火星,搭个飞机,咻一下就到了。”   他连说带比划,咻的那一下仿佛大飞机只是他的遥控玩具。   向阳揉揉额角,很好,他确认这孩子没事,连他的前任都记得,这脑子应该清楚的很。   “你要不找前任呢,我也可以给你介绍的。不要在经济学院找了,近亲繁殖,多不好,眼界开阔一点,我让我的心上人给你介绍啊,她那么好,她的同学一定也不差的。你等着啊,我打电话帮你问。”   说什么呢这就打电话了!   向阳伸手就想阻挡他,但又好奇想看看他所谓心上人是谁,就由得他拨号。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盛小羽,我还没问你,你的西方经济学期末考了几分?”   “78啊……”电话那头弱弱地回答,答完了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似的,“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   盛小羽是完全没想到傅春野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他刚回去两天,她每给他发一次消息都要纠结半天,怕他嫌烦,毕竟他平时回复微信都是极为简洁,好像并不想多聊的样子。   哪想到会突然打来问这么无厘头的问题。   其实这头的向阳一听“西方经济学”这个关键词就反应过来了——期中考的时候傅春野找他要上届西经真题,看来就是为了这位“心上人”吧?   可以啊这小子,平时看着冷冰冰的拒人千里,撩妹手段居然十分接地气!   傅春野把手机放在耳边捂得死死的,也看不到通讯录的名字,但盛小羽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给我提供西经真题那位向助教还是单身,27岁,生理和心理方面都有需求,你如果有合适的朋友麻烦介绍给他做女朋友。”   向阳差点吐血。   盛小羽也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了一遍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确实是傅春野没错啊……   “你没事吧,现在是跟什么人在一起吗?”   “就是那位助教啊,他送我回来。”傅春野看了一眼身边人,还有点嫌弃他盯着自己打电话,转身进屋了,“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啊,我没干什么呀……刚吃好饭,准备陪我妈他们打会儿牌呢,怎么了?”   而且她哪里很久才接电话,不是一响就接了嘛!   傅春野不管,仙界一天,地上一年,他现在正飘飘欲仙,时间概念大概比他们快个十倍左右。   盛小羽还挺担心他的,“你在干什么,回到自己家里了吗?”   他看了一眼落地门没关的阳台门,走过去伸手朝夜空比划了一下:“我在看星星。”   早把还杵在门口的向阳给忘到爪哇国了。   向阳一看他这德行,得,今晚还得留下看着,避免他以为自己是NASA太空计划的一部分,到时聊的兴起打开窗户一步跨出去就不好了。   幸好他随身带着平板电脑,看看文献,批改一下学生作业,玩玩游戏,都没问题。   大少爷尽管煲他的电话粥,只要每隔一小时确认人还在喘气就行。   作者有话说:   小野:我是不是很浪漫?   小羽毛:确实浪漫(各种意义上的…) 第37章   傅春野就这么坐在阳台上, 裹着向阳强行扔过来的毯子,喝着他最终还是跑去药店买回来的醒酒饮料,对着电话那头的盛小羽说了好多好多话, 直到最后睡着。   醒来的时候, 向阳正坐在沙发上, 一边看早间新闻,一边吃一碗即食粥。   傅春野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向阳正好吃完自己那碗,拍拍手站起来:“醒了啊, 那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就回去了啊!桌上有面包和粥, 你自己记得吃。”   反正都是便利店出品, 只能将就一下了。   “我昨天喝醉了?”傅春野问。   “没有,没醉。”嘴里一直说着我没醉的人怎么会是喝醉了呢, 绝对没有, “你只是‘酒后失言’,习惯就好。”   “……”   是酒后失德吧, 傅春野想。   “我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就说让我不要老想着前女友,要向前看,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 还主动要给我介绍……”   傅春野觉得自己头大如斗,快要掉下来了, 赶紧用手扶着。   “对不起。”   向阳哈哈一笑, “别呀, 别说对不起,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找女朋友的事就拜托你了啊!”   “我自己都还没有女朋友。”   “怎么会, 那昨天跟你打电话打到半夜的人是谁啊?”   傅春野一惊,打电话到半夜?   “你看看手机通话记录,电话到凌晨一点多才挂断的。好像是她猜到你喝了酒,怕你有什么意外,就一直陪着你说话,后来你睡着了她也不敢挂断。”   幸好他中途起来去看情况的时候发现手机还在通话中,跟对方说了会有人照顾,可以放心,不然估计电话到现在都没挂断。   傅春野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对昨天心血来潮的通话并不是毫无印象,但没想到居然持续了那么长时间。   他到底跟盛小羽说了多少话,都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恰恰是这么关键的时候……他都已经放下骄傲去求父亲帮忙了,要是因为酒后说了不该说的,就前功尽弃了。   她又会怎么看他?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竟然是盛小羽打来的。   他赶紧灌了一大口温水,清了清喉咙,才接起来:“喂?”   向阳已经乐到不行,趁这空档悄悄溜了。   盛小羽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有点焦躁:“你醒了吗?酒也完全醒了吗,昨晚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傅春野盘坐在沙发上,犹疑了半天,还是问,“昨天我跟你说了些什么?”   “额,也没什么,就说你在看星星,讲了各种星座的由来和传说,说你作为摩羯座是很严谨的,我这个巨蟹座虽然温柔敏感,但也要小心被人骗……”   傅春野感觉自己又要质壁分离了,强撑着说:“那个,我喝完酒就会乱说话,什么都说,你别当真。”   “不会啊,我觉得你说的挺好的,我还在手机上查了,星座的性格分析跟你说的还挺符合的。”   也就骗骗她这样的二百五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掌握了这么奇怪的谈资。   “还有呢,没说别的了?”   “别的……就是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假期喜欢做的事,让我都在笔记上记录好。还说昨天晚饭吃到了很不好吃的菜,想念在我家吃到的好吃的,早知道还不如待在青州算了。”   啪嗒!他手机掉在了地板上。   “喂喂?没事吧,怎么突然这么大声?”   “没事。”他捡起手机,继续撑着脑袋叫她名字,“盛小羽。”   “嗯?”   “听说昨晚我睡着了,你都一直没挂我电话?”   “啊对,你讲了一些话之后我感觉到不对,想起你之前说过的,喝了酒会疯狂输出……”   “我才没有疯狂输出。”   “好吧,就是喝了酒之后会不停讲话,我就想你大概是喝多了,怕你晚上睡着了有什么意外,就一直挂着。万一有什么状况,也能听见。”   “你听见什么了?”   他打呼吗?还是在睡梦中也说着胡话?   “没听见什么。其实……中途我也睡着了一下下……”   “难怪呢,我就说听见谁在我耳边磨牙。”   “啊不会吧,我磨牙这么大声吗?你、你骗我的吧?”   所以说巨蟹座细腻敏感,真的是好骗啊!   傅春野嘴角上扬。   “我最后再确认一遍,昨晚我真的没说什么离谱的发言吧?”   问是这么问,实际先前的紧张已经消散大半,也有了底气。   盛小羽似乎想了一下,“硬要说的话,最后快睡着的时候说了一点。”   “什么?”   “你说没想到寒假居然这么长,希望快点结束,因为寒假结束就能在学校见面了。”   傅春野沉默了片刻。   “盛小羽,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怎么可能说出这么内啥的话来,就算喝了酒也不可能!   对,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哈哈,想逗你的,被你识破了啊?那、那可能是我的想法吧,在家有点无聊啊,好想快点回学校,就可以见到大家了。”   嗯,这还差不多。   “那我挂了,你昨晚没睡好的话就再去睡一会儿。”   “好。”   “笔记要记得写,照我昨天交代的,开学我的论文要参考的。”   也差不多可以收尾了,他最近也看了很多相关的著作,已经足够完整炮制一份论文给她看。   反正现在已经拜托了父亲蒋承霖做配合,不用再担心穿帮的问题。   至于今后再怎么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再想其他办法。   他交代的事,盛小羽都一一答应说好。   挂断电话之后,她才长吁了一口气。   该怎么让他知道呢,他昨天说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   寒假其实不长,春节长假之后没多久就真的结束了。   盛小羽居然是寝室里第一个回来的,其他人都还没到。   明明第二天就是学院通知的正式报到注册的时间了,看来大学上到第二年,大家都千锤百炼成了“老油条”。   她去图书馆占位子看书,当然看的不是专业书,而是看看假期图书馆是不是又引进了新的小说,趁开学的借阅高峰还没来临,她可以先睹为快。   然后就遇上了欧阳远征。   他比她回来的还早,据他自己说,是为了回来备战四级。   眼看就要奔大四,这回他可不能再失手了。   为了不影响他刷真题,盛小羽都没挨着他坐,而是特意隔开了好几个座位。   其实是不想让他看到她在看小说。   反正图书馆现在人还不多,座位随便有得挑。   中午他顺理成章过来叫她一起吃lunch。   “她、怎、么、还、不、表、白、我……”他一字一句念她正在看的小说书名,啧了一声,“你这都看的什么东西,竟然有个这么shame的名字!”   周围自修的同学们果然投来好奇的目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盛小羽好想把他的头摁到地上摩擦。   欧阳远征毫无察觉,去食堂的路上一路欢欣雀跃,“我请你吃小炒吧,三食堂二楼好像推出了newdishes。”   吃什么都随便,其实她不太有胃口。   可能跟他今天一说话就夹杂英文单词有关系。   “不好意思啊,备考四级太投入就是这样了。不过你跟傅春野又怎么了啊?”   欧阳这方面倒是很敏锐。   同为吃货,她晚上看着视频里他包好的饺子都能看馋了,面对这会儿点的一堆小炒肉烩豆腐糖醋排骨手撕鸡毫无冲动,只能是因为跟傅春野有关的事。   盛小羽自己也不知该从何跟他说起,总感觉好像有点复杂了。   不过关于那个暗恋观察报告,已经不是秘密了,她索性把自己的怀疑讲给他听。   欧阳摸了摸下巴:“这个好办啊,直接去问那门课的老师不就知道真假了?教授是叫蒋承霖?”   他在手机上登陆了一下教务系统,查到社会心理学的任课老师就是这位,办公室就在傅春野他们经济学院楼。   盛小羽扭着手里的纸巾,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还是不去了吧?”   她本来也想好了,开学就直接去问任课老师,这个论文是不是子虚乌有,一问便知。   但自从傅春野酒后给她打了那通电话之后,她现在反而不是那么确定了。   盛小羽,你以后不要那么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给我上经济学中的社会心理学这门课的教授是经济学院副院长,他是我亲爸。   我爸一直怀疑我不是亲生的,他现在又要有新的孩子了,也好。   盛小羽,你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一直暗恋我啊,不然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   傅春野那晚跟她说的每一个字,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又疼又软。   虽然是醉话,却都是真心的。   他承认一起合作报告是骗她的,可现在反而是他自己,希望她继续骗他骗下去。   那是不是说明,他在这场骗局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和不舍?   毕竟他一直那么孤独,连喝了酒,都不知该找谁倾诉。   她作为一个学新闻的人,寻找答案是专业精神,可这个答案现在还重要吗?   她心里百转千回,欧阳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你们女生啊,就是脸皮薄。”他把盘子里的肉挑出来给她,“想要知道真相,就不要顾虑这么多啊!”   “可是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大概心里能舒服点儿吧?两个人相处,做朋友也好,做恋人也好,如果心里总埋着一根刺怎么行,大事小情的总该想办法把它给化解了才能继续下去。”   他跟傅春野之前不也是这样么,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两人心里都别扭着就没法继续做拍档和朋友了,打一架把话说开,反而没事了。   让他想不通的是,傅春野绕这么大个圈子骗她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就为了捉弄她,或者是同情她?   总不至于是真的喜欢她吧?   欧阳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倒是感觉自己有点同情起盛小羽来了。   …   欧阳远征陪着盛小羽走到经济学院楼的楼下,她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谢谢你欧阳,我还是不上去了。”   “为什么?”   欧阳远征其实很好奇。假如这个暗恋观察报告真的不存在,那么傅春野可能就是真的喜欢她;假如这个报告是存在的,那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骗过她,对两人的关系不会有什么改变,当然那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她苦笑了一下,“但我觉得你以后会明白的。”   等到他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可能就会懂的,再亲密的两人之间也会有秘密。   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并不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幸福。   欧阳远征只能理解为她想逃避不愿面对,但他自己是个认死理儿的人,同时好奇心旺盛。   他独自一个人去了蒋承霖的办公室。   他觉得这个空间里有一种熟悉的taste,就连这位教授的五官轮廓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蒋承霖感到相当意外,在他的预期里,来问他有没有这篇论文的人理所当然应该是个女生,因为傅春野都说了,那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是个跟他年纪相当,而且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这像话吗?   蒋承霖当下就感觉不好了,胸口隐隐作痛,伸手去拉办公桌抽屉。   最近后背时不时牵拉着疼痛,医生说是心绞痛前兆,嘱咐他要按时吃药,保持情绪平稳不要激动,否则会很危险。   欧阳远征对此相当有经验。他从小调皮捣蛋,没少惹他老爸生气,尤其到了这个年纪,老欧阳将军也心脏不好使,手边经常备着速效救心丸,跟他一言不合就要去摸药吃。   他只是不明白,他又没说什么出格的言论,怎么这位教授就好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似的,让他恍惚有种寒假结束了但又没完全结束的感觉。   “药在这里,水,先吞下去。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帮您叫救护车?”   他相当体贴懂事,难不成是故意在长辈面前表现,希望这种不伦的关系得到父母的首肯和祝福?   蒋承霖越想越觉得胸口闷。   欧阳就是在给他端水喂药的过程中不小心看到了他电脑的屏幕。   他在信息学院学计算机,对将来用来吃饭的家伙有本能的亲近感,看到键盘和显示屏就忍不住多看丽嘉几眼。   然后他就看到了作为桌面的那张照片,一个父亲揽着一双儿女,照片应该有些年头了,因为那时的蒋承霖比现在年轻很多,两个孩子也还年少。   傅春野不苟言笑的神态跟现在倒是没多大变化。   熟悉的五官轮廓原来是出自父子血亲的遗传密码。   熟悉的taste是儿子对老子下意识地模仿,可能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和尊重。   他也终于明白盛小羽决定不上来的理由。   她已经知道了吧?   蒋承霖是傅春野的父亲,父亲总是会帮儿子兜底的——无论那个暗恋观察报告的论题是不是真的存在,从蒋承霖这里得到的答案都是傅春野想让她知道的答案。   欧阳远征收回手。   这算什么,《麦琪的礼物》?   这两个玩着躲猫猫游戏的幼稚鬼当然没有文学大师欧亨利的鬼才,但他却忽然羡慕起他们来。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蒋承霖吃了药之后舒服一点,发觉还没记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挺机灵的,说不定来考自己的研究生也会是个好苗子。   欧阳赶紧跑了。   …   傅春野回到学校之后,感觉身边人都有点怪怪的。   先是欧阳在宿舍里给他递了个纸条,上面写着春海最好的心血管科室的专家名字和电话号码,据说是他老爸的朋友,拿□□津贴的知名专家,某某某的保健组成员,让他有用就去联系,报欧阳家大名即可。   还有盛小羽。   她完全没有提及跟暗恋观察报告相关的任何话题,他翻看过她的那个小本子,该记录的照样好好记录着,包括他喝酒之后跟她说的那些,不仅记得非常详细,还有简笔漫画把他捧着手机说醉话的形象都惟妙惟肖画下来,竟比之前还要认真几分。   仿佛寒假里有过的疑虑已经全不存在。   最关键的是,她居然又帮他把鞋给刷了,然后默默放回储物柜里。   “不是说了我以后自己会刷吗?”   虽说春海的春天来得早,但春寒料峭,她双手泡进冷水刷鞋,回头该把手指冻坏了。   “你刷的肯定没我刷的干净啊!”   “你爸妈也教我技巧了,你会的我都会,remember?”   盛小羽哈哈笑,他最近一定跟欧阳关系很好,连这个说话不时就夹杂英文单词的毛病都一道同步了。   “我用了新的酵素去污剂,比以前那种好用,这是最新的秘密武器,你肯定没有吧?”   她嘻嘻笑着,把分装好的酵素去污粉给他,这是老盛家洗衣店的独家秘方,除了刷鞋,其他地方清洁也能用得到。   傅春野就是觉得她这种看起来毫无芥蒂的状态不太正常,就算去过经济学院办公室核实有没有那个论文,也不应该这么彻底。   他爸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发生了别的意外情况?   看他沉默不语,盛小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今天不是要去羽毛球社训练吗?”   那双鞋也是他打球时穿的,其实并不脏,可以看得出上学期接近尾声的时候,穿着的频率就很低了。   “不去了。以后他们的训练我可能也会参加的比较少,已经大三下学期了,社团我会一点点全部退出来。”   所以他才让她不要给他刷鞋,以后可能也很少去训练了。   盛小羽愣了一下。   “你放心,你是我拉进羽毛球社的,只要你想打球,我还是会陪你练的。”他解释道,“不过今天你要先陪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   校园招聘宣讲会?   盛小羽看着学校行政楼多功能大厅外的立牌,再看看周围汹涌的人群,有点困惑。   他们现在来参加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傅春野好歹大三已奔四,她才大二啊……   如今找工作难已经难到这个地步了吗?   再一看立牌上的内容,今晚这场好像来的是知名律所,跟他们专业也完全不对口啊!   主讲律师倒是挺帅的——如果海报简介里的“照骗”没有美颜过头的话,那当初读书时也一定是跟傅春野差不多级别的帅哥。   plus,还是他们明大校友,plus的plus,名字也很好听,叫舒诚。   “你毕业后打算做律师吗?”她扭头问傅春野。   他学经济学的,有很好的治学基础,英文也很棒,只要考得出律师资格,也不能说完全是不相干的行业。   做兼并收购、IPO业务的律师,不管收入还是职业前景都不错,妥妥的社会精英。   如果他去律所做律师的话,她要做什么工作才能成为配得上他的女性?   天哪,她觉得自己的暗恋综合征又犯了,一想就想出十万八千里,也太远了点。   盛小羽被自己震惊到,还好傅春野没有发觉。   “我不是要求职,只是有个人要见一见。”   他瞥向海报上的舒诚。   当年跟姐姐傅年年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如今过得好吗?   盛小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私人纠葛,以为他是仰慕同为校友的学长,才特意来一睹人家的风采。   她挤进人群中,硬是替两人抢到前排中心的位置,不管是他们看台上,还是从台上看他们,都相当清楚。   舒诚本人比照片上还帅气,幽默风趣的谈吐让海报上那几行优秀的履历介绍显得呆板苍白。   他有成年人的稳重,版型考究的西服,袖口露出的衬衫绣有主人名字的缩写,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一跃上台,又有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活泼。   他在解释今天为什么是由他来给大家宣讲的时候说,我们在分给他人幸福的同时,也能正比例增加自己的幸福,而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是道德与立法的基础。   旁征博引,连冠冕堂皇的话都引用自著名法理哲学家边沁。   底下掌声雷动。   除了傅春野。他一直抱着双手,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台上的人,像是想通过他来考察某个人的人生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性。   傅年年当初如果没有从法学院退学,也没有跟这个人分手,如今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要是可以过渡到这样的生活,她是不是可以考虑父亲的提议,真的回到学校读完她的法学院课程?   傅春野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像父亲一样思考问题。   他讨厌所有这些假设,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欧阳:我是谁,我在哪~   小野:你要实在闲的无聊,就找个人谈恋爱吧。   小羽毛:今天也是看丸子小说的一天~   万众瞩目的舒诚律师出场啦!傅年年小姐,你别跑呀!( ̄3 ̄)a 第38章   可是摇滚巨星列侬也说了, 谁都无法拒绝长大。   他开始为姐姐考虑她的人生。   至少不能再有不顺心的事就跑到他的公寓去度假,或者干脆玩人间蒸发。   他有时候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从小就积极进取, 甚至有点争强好胜的人, 说躺平就躺平。   是恋爱未遂的遗憾吗?   盛小羽从傅春野眼睛里看到了不甘。   真的很少见。   他自己都说了, 他很少有得不到的东西,同样是付诸努力,他也比其他人更加事半功倍。   所以这种不甘的情绪从何而来呢?   世上付出努力和金钱也不一定能换取的东西是什么呢……难道是感情吗?   盛小羽感觉事情大条了, 比欧阳远征式的说话夹杂单词还要严重。   宣讲会结束后,傅春野被舒诚叫住。   “小野, 好久不见了。”   他们果然是旧相识。   盛小羽不知道两人之间要聊什么, 不过看起来的确是非常私人的话题。   她相当识相地退到了多功能厅外面,在走廊上遇到了室友牛慧。   “咦, 牛牛你怎么也在这儿?”   牛慧学的生物工程, 专业跟律师更不对口,而且跟她一样都才大二而已。   “我是陪丁芮茜一起来的, 学生会的女生部三月八号要搞活动, 需要请嘉宾。”牛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我跟她走散了。”   “嘉宾?”小羽回头看了看正面对面叙旧的舒诚和傅春野,“你们要请的难道是那个舒律师吗?”   牛慧摇摇头, 示意她看向后台附近的工作人员。   “应该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吧,听说是二次元的大佬。”   盛小羽眯着眼睛找了找, 果然看到台边一位挂着工作证的女性, 单手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正默默收拾台面上的东西。   个子真是高挑, 皮肤白皙, 妆容很浓, 但相当明艳。   那是律所的工作人员吗?   什么样的二次元大佬需要丁芮茜这个文体部兼任女生部副部长亲自上阵邀请?   “啊,我看到小饼了。”盛小羽指给牛慧看,“她已经跟人家搭上话了哦!”   牛慧点点头,正要过去,有人快步从里面走出来,撞到她。   手里抱着的东西散落一地。   盛小羽连忙蹲下帮她一起捡,看到竟然有很多单独装订的简历,面上那份赫然写着赵龙的名字。   “这是……”   “都是跆拳道社团的成员,大四和研究生部的都有。今年工作尤其难找,我看到校园宣讲会就会来帮他们投一投简历,说不定会有机会。”   话是这么说,牛慧的脸却红了。   “牛牛,你快来!”   丁芮茜在不远处朝他们这边招手,那位浓妆却顾盼生辉的美人此刻站在她身边,也同时抬眼看过来。   哇,美人的眼睛好有侵略性……   “我先过去了。”牛慧道。   “嗯嗯,正事要紧,你快去吧!”   盛小羽很大方地拍了拍牛慧的肩膀,反正回到寝室也有很多机会可以逼供。   傅春野他们的叙旧应该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你再说一次?”   身后突然拔高的音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盛小羽扭过头就看到傅春野不知怎么的揪住了舒诚的衣领,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她咎由自取,再说多少遍都一样。”舒诚神色淡漠,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何况我都跟她分手都多久了,七年?这种事为什么要来问我,难道还打算赖我一辈子么?”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拳。   傅春野出手很不客气,而且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   盛小羽大惊,刚要穿过人群上前阻止,就看见那位浓妆美人已经来到两人跟前,一把就截住了傅春野还要出拳的手,一拽一扛之间,一个过肩摔就将人摔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傅春野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浓妆美人抬脚就要踩他胸口,牛慧不知什么时候赶到的,一脚横踢却踢空了,好在让对方退了回去,没有伤到傅春野。   “小心!”   赵龙居然也在这时冒了出来,把牛慧挡在身后,眼神凶恶。   盛小羽赶忙趁机上前扶起傅春野,舒诚也踉跄站了起来,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好好的校园宣讲,最后竟然演变成在校学生和律所主讲人之间的一场打架。   这还得了!   学校领导震怒,把当天参与的一干人等全都请到了教务处。   盛小羽不算直接参与者,只是作为目击者被学院辅导员叫去问了一下情况。   几个人都分别在不同的房间问话。   她出来后就一直在走廊外等。   她担心傅春野、牛慧和赵龙,他们都是当场跟对方动了手的,还把人给打伤了。   听说赵龙是因为在校外实习赶不上宣讲,回来之后去找牛慧,刚走到行政楼楼下就听说楼上打起来了。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人在学校的地盘被人欺负,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帮忙。   怎么会打起来的呢?盛小羽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从没见过傅春野那个样子。   一开始只是不甘,后来则是愤怒、焦躁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完全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跟舒诚之间肯定早就认识,也有私人恩怨,只是她想不通会是什么样的私人恩怨能让两个看起来都自矜理智的男人当众打了一架。   那个浓妆美人又是谁呢?   牛慧当时说对方是高手,要周围人小心不要受伤。   那样一记过肩摔,力道确实大得吓人。   她那么急于维护舒诚,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盛小羽揉乱了头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远处一间会议室的门打开,走出来的人却是舒诚。   他经过盛小羽身边时停了下来。   “你是傅春野的女朋友?我看宣讲会上你也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留意到他们了。   盛小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眼睛里带着点戒备,鼓起勇气道:“我替他向你道歉,他不是故意要动手打你的。”   “不是故意,你是说他来参加宣讲会是真有意向到我们律所求职?”   盛小羽说不出话来。   舒诚饶有兴味地俯下身:“看来你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跟我动手,也不知道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你们应该还不是男女朋友吧?怎么,还在暧昧期?”   “不管原因是什么,动手肯定是不对的,他也是一时冲动,如果被学校处分的话,对前途影响不好。舒律师你也是我们的学长,能不能看在校友的份上原谅他呢?”   明大校风极严,打架斗殴一般是要处分的,而且又是跟邀请来做校园招聘的用人单位,怎么看都是性质恶劣,罪加一等。   就看学校怎么认定和处理了。   “我也不想得理不饶人。”舒诚语调凉凉,“你也劝劝他,别再因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来纠缠我了,我跟他姐傅年年分手好多年了,不管她如今人在哪里,都不关我的事。”   盛小羽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他有个姐姐?叫傅……”   傅年年?   她肯定是听错了,或者同名同姓吧,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也许就是凑巧呢?   舒诚笑道:“看来你们还真不是男女朋友啊,连他有个姐姐都不知道?他姐还挺有名的,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女团偶像吗?那个venus女团听过没,他姐是团里的vocal傅年年。”   …   所有人都等待暴风雨的时候,暴风雨却没有降临。   牛慧和丁芮茜回来了,没有被处分,也没有被痛批,只要交一份书面的情况说明就可以了。   傅春野和赵龙也没事,只是要打扫整个行政楼从上到下的厕所一星期。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舒诚方面愿意给予谅解,息事宁人。   丁芮茜整个仰躺在椅子上叹气:“怎么办,女生节的活动策划要全部推倒重来了。”   说是去邀请大佬,结果直接跟大佬干了一架,这还请什么嘉宾啊!   盛小羽在旁边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她这两天都有点异样的安静。   丁芮茜和牛慧对视了一眼,达成了某种默契,分别拖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   “怎、怎么了,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小羽啊,我们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   “关于女生节的活动……”丁芮茜抿了抿唇,很有些为难,“我们现在要换方案已经有点来不及了,之前那个方案是开会好不容易讨论出来的,大家都认为是最好的。如果没有傅春野和舒律师这个意外的话,要付诸实施肯定没问题的,现在就……唉!”   “对不起。”她莫名也觉得很抱歉,把丁芮茜和牛牛给牵扯进来,宣讲会结束后她们明明已经跟对方很愉快地搭上了话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其实……其实我们还是有机会把这个方案按照原计划推行下去的,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傅春野跟赵龙也参加这个活动。”关键时刻还是靠牛慧一鼓作气说出来,“大佬们说了,只要他们也亲自参加,就可以来做嘉宾,而且宣讲会上发生的事也既往不咎。”   “真的吗?”   她那天在走廊遇到舒诚,怎么完全没听他提起。   “真的。”牛慧是不会撒谎那种人,“虽然我们不知道舒律师跟傅春野具体有什么私人恩怨,但那天教导主任亲口转述的。傅春野他们如果不答应的话,可能还是会有处分的。”   至少会在档案里记一笔,这对即将面临毕业找工作的赵龙来说尤为不利。   “好吧,我会试着跟他说说看。不过这个女生节的活动究竟是什么呢?”   …   女装COS?   盛小羽拿着女生节那份企划书,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你你你……你是说要他们男扮女装cosplay吗?”   “Exactly!”看来欧阳的毛病也传到女寝这边来了,丁芮茜手里拿着那份活动企划,口若悬河仿佛真实路演,“既然是女生节,当然要以女同胞们的余悦感受为第一位啦!三八妇女节的时候,正是赏花的时节,我们搞一个以赏花为主题的游园会,各个院系都找几个比较有人气的男神出来cos女装,往树下一站,又养眼又搞笑,多好!”   盛小羽嘴角抽搐:“你确定养眼吗?”   傅春野都罢了,想想赵龙女装站在花树下的画面,那不是养眼而是辣眼吧。   “反差萌。”牛慧推了推眼镜,补充道。   这回轮到盛小羽叹气了。   冲动是魔鬼,早知道是这样的任务,她就不该一口答应下来的。   根本不可能完成嘛……   丁芮茜安慰她:“没关系,还有好多天,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可以说服他的,我们相信你。”   “你们的信任是建立在什么的基础上啊?”   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好不好。   “傅春野愿意听你的。”   “不会只有你自己没发现吧?”   盛小羽苦涩地笑了笑,她们要是知道他隐瞒了多少事,就不会这么说了。   但现在的确也不是她自怨自艾的时候。   那天听舒诚说,傅年年农历新年后就联系不上了。   傅春野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上他,认为他或许会知道姐姐去了哪里。   她能理解这种感受,在青州过年的时候,表妹思葭联系不上那两天,他们全家都陷入了同样的焦灼和不安当中。   傅春野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她相信这种掩饰并不是为了在她面前装腔作势,或者玩什么暗恋与否的游戏。   他是不希望她为他担心。   可是思葭当时失联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帮她去找人,抚慰小姑娘糟糕的情绪,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   现在轮到他遇见这样的事,她不可能袖手旁观,何况傅年年本来也是她的朋友和偶像。   然而当她想找傅春野的时候才发现,跟舒诚发生冲突之后,他就没怎么在学校出现过了。   欧阳远征也说他没回宿舍住。   如果连舒诚都不知道傅年年去了哪里,可能情况就真的比较麻烦了,傅春野只能自己跑出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确认。   盛小羽虽然大概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他,但在碰面之前,她还有其他想见的人。   孟菁华和她的乐队成员因为演出而比报到的时间晚到了一个多星期,差不多完整错过了宣讲会上发生的一切。   小羽也问过她,得知傅春野介绍了认识的鼓手朋友给她,正好这次在外演出时碰上了,合作也很愉快,乐队就打算跟这位新鼓手合一段时间。所以短期内傅春野是不会跟他们一起玩了,季杰的餐吧他最近也没去。   于是盛小羽打电话给季杰:“还记得过年时候的约定吗?我能不能要求静姐打飞的过来请我吃个饭,就最近?”   季杰哈哈一笑,“你还挺会挑时间的啊,不用打飞的,她这几天正好就在青州呢!你有空的话,随时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请你吃饭。”   …   杜雅静少见的一身休闲打扮,带帽卫衣外套了件厚外套,牛仔裤配波鞋,除了肩上依旧挎着爱马仕。   “啧啧,这才多久不见,我们小羽变漂亮了。恋爱了吧?”   她咬着吸管,玻璃杯里是季杰为她特别调制的鸡尾酒。   盛小羽勉强勾了勾嘴角。   “上回音乐节我虽然没去现场,不过我可听朋友说了啊,你带着男朋友一起去的,又要兼顾工作还要给男朋友庆祝生日,可一点儿没闲着。”   啊,死去的记忆立刻暴击我……音乐节那天穿着充气玩偶衣服的社死画面立刻电影一般回到她脑海里。   “我没想到那天会有那么大动静,真是对不起……”   “哎,别这么见外嘛,我朋友说你工作任务完成的很好,一点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音乐节嘛,本来就是玩儿,玩得高兴就算不虚此行。男朋友是谁呀,怎么今天不带来一起吃饭?”   “不是男朋友,不过静姐你应该认识的。”   盛小羽调出手机里傅春野的照片,放到她面前,“这个人,你应该认得的吧?”   “小野?”杜雅静只瞥了一眼,“对哦,他跟你是一个学校的,你们认识?难不成那天跟你一起去音乐节的男生是他啊?”   看这个反应,小羽十分确信,杜雅静跟季杰果然早就知道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傅春野是有意瞒着她的,而且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该说这是他们身为成年人的边界感呢,还是太过相信傅春野的为人?   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盛小羽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默默关掉了手机的照片。   “年年姐,她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啊,过完年就没见过面。”杜雅静很快一杯鸡尾酒就喝得见了底,“她人没事,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   盛小羽一怔。   “你知道她失联的事?”   “哪有失联那么严重。”杜雅静挑起杯子里的水果放进嘴里,悠哉道,“不过就是玩人间蒸发嘛,就是我们常说的‘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能联系上她?呵,小羽,你要是将来毕业了来做经纪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怎么通过各种非常途径找到你手底下的艺人,而且三天两头就会面对同样的问题。像你年年姐这样的,娱乐圈滚了一圈,别的东西没学会,怎么掩藏形迹让人找不到她倒是学得挺彻底。不过你放心,人没事,过一段时间想通了就会出来了。”   盛小羽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连家人都不联系呢?就算发生什么事,也可以跟家里人说啊!”   这时头盘菜肴端上来,法式焗蜗牛,有浓郁的奶油和迷迭香气,杜雅静已经迫不及待舀起一个放进嘴里。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有值得信任和一直支持你的家人。”季杰放下餐盘,在杜雅静身旁坐下,“很多人没有这么幸运,在家人面前反而最不能犯错。”   “年年姐她……犯了什么错?”   杜雅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也就被朋友坑了一把,房子、票子,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努力工作,还是会赚回来的。她就是没脸让家里人知道,她那个人啊,有时候太天真了!”   她那个当教授的老爸,还有那个腹黑又刻薄的弟弟,肯定多多少少都提醒过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奈何她没听进去。   过完春节从国外回来才发现出了问题,被朋友骗了,这时候再让她去跟家人诉苦,事关尊严,她放不下身段,当然好像也没到那个地步。   也就死要面子吧,等这个劲儿过去了,或者她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然就能联系上了。   这一家子都挺要强,但傅年年的个性跟那父子俩很不一样,也不知随了谁,可能是随了那个当电影演员的妈妈吧。   杜雅静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她带的艺人是弟弟而不是姐姐,估计现在已经成为顶流了。   听到傅年年没事,盛小羽也稍稍松了口气,“我跟傅春野说一声,他这几天到处在找人。”   “就让他急一会儿呗,干嘛这么快告诉他?”杜雅静摁住她拨号的手,“饭都没吃完呢,就这么心疼他啊?”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上回思葭联系不上,我们家里人也很着急……”   “啊,说起那件事,真要谢谢你。我跟阿杰好不容易聚一次,要是因为这个弄得家里人不愉快,他负罪感又要爆棚了。”   “静静。”   “好好好,不说了,今天我请客嘛,又在他的地盘,要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一定要尽兴啊!呐,我敬你一杯,可不能不喝啊!”   盛小羽本来想推说不会喝酒,但餐吧新推出的鸡尾酒酸酸甜甜,入口像果汁汽水,好像喝一点也没关系。   她没想到的是,鸡尾酒的后劲儿这么大。   杜雅静应付过无数饭局酒局,很能掌控局面,在保证盛小羽吃饱吃好之后,正好把她灌趴在桌面上。   “还有个甜品啊,看来你是无福消受了。没关系,回头我让你杰哥给你打包带回宿舍,跟小朋友们一起慢慢吃。”   杜雅静轻拍她后背,顺带抽出她的手机,精致的哑光纯色指甲在屏幕上轻点,递给季杰道:“差不多可以叫小野来接人了。”   季杰好笑:“真要叫他来么?”   “不是你说两个小朋友暧昧个没完,就是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嘛!我们做哥哥姐姐的当然要帮他们一把啊,直接连那扇窗户都给他们拆了。打吧,我去门口抽支烟。”   作者有话说:   小野:一人醉一次,很公平。   小羽毛:才不公平呢,呜呜~   傅年年:(悄咪咪)舒家那两个萝莉音和女装大佬都走了没有啊?   没错,那是舒家两兄弟哈哈哈,是不是很不得了~ 第39章   傅春野很快就赶到了季杰的餐吧。   他本来预期的是看到一个或趴或躺, 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盛小羽。   然而并没有。   “她人呢?”   季杰指了指大厅里面。   “……一万次悲伤,依然会有dream,我一直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鬼哭狼嚎的歌声, 现场乐队都盖不过去的巨大分贝, 猝不及防灌进耳朵里。   一听就是喝高了的女声, 很好,竟然还没完全跑调。   刚才他还以为是哪个新来的乐队的主唱。   傅春野看着站在沙发上拿着麦克风高歌的盛小羽,脑海里有很多问号, 一张嘴却问了最不相关的一个:“你们什么时候还买了卡拉OK机?”   “一直有啊。”   “她怎么会喝醉的?”   “有人请客,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每一颗眼泪是一万道光, 最昏暗的地方也变得明亮, 我奔涌的暖流,寻找你的海洋, 我注定——这样!”台上的荒腔走板还在继续。   傅春野蹙眉:“你就放任她这么胡闹吗?”   其他客人好惨。   “放心, 今天没有别人,你静姐请客, 当然是包场。”   季杰又给他指了一下, 他才发觉角落里抱了把吉他跟着旋律舞动跟唱的人是杜雅静。   傅春野捏了下眉心。   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擅长应付的女人感觉总是会聚到一起。   最后他上去把电给拔了,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傅、傅春野啊,你来接我了是不是?”   盛小羽在半明半亮的光影中分辨出他是谁, 立刻从沙发上以十万分的热情扑到他身上,八爪鱼一样挂住, “我跟你说, 我真的没有喝醉哦, 你不要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   她身上酒气熏天, 傅春野真怕那个浓度把他也给熏醉了, 等会儿自己也开始说胡话, 赶紧把脸扭朝一边。   “我姐呢?”他问杜雅静。   “叫你来接你的小甜甜,怎么反而问起你姐来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她,但你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嗯,知道啊,我也知道她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自己静一静。”   杜雅静两手抱在胸前看着他,“小野,你姐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承担的起后果。每个人处理挫折的方式都不一样,你应该多相信她一些。”   “我只是想帮她。”   杜雅静笑了笑:“知道你姐为什么不红吗?因为她总是有退路,这样不行的。混这个圈子很多时候需要孤注一掷的决心,这种决心你姐只有在刚出道的时候有过,所以她成团了。她明明有实力还可以走更远的,只要你对她苛刻一点,考验多一点,就像对小羽毛一样。”   傅春野脸色变了变:“什么考验,我才没对她苛刻。”   要是苛刻,他会一听她喝醉了就赶过来接人吗?   “没有啊?没有那最好了,她好像还不知道你跟年年的关系吧?等她清醒以后,你最好想想怎么跟她解释。还有我之前让你转交给年年的那部手机,年年说她好像留给了你,我想你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吧?”   如果是大号切小号跟人家小羽毛聊天,现在可就已经差不多要处理掉马的问题了。   …   傅春野把盛小羽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这样一身酒气,也不可能直接回宿舍。   在餐吧里还引吭高歌的人,到了他的地盘倒是格外安静。   “嘘嘘,声音轻一点,邻居会投诉。”   走到门口她把食指放到唇上示意,看来还记得上回在他这里跳舞被投诉的情形。   她的酒品大概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要是像季杰和杜雅静那样任她发挥,她大概可以把墙都拆了。   傅春野把她扔在沙发上就去倒温水,之前向阳给他买的即冲醒酒汤还剩下一些,正好派上用场。   她很豪迈的一口干了。   “慢点喝。”他始终眉头深锁,“你这样等会儿又呛到了。”   盛小羽眨巴着眼看他。   喝醉了的人,神思不清,眼睛却像X光似的,仿佛能把人里里外外都看透。   傅春野别开了眼。   “是你吧?”她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什么是我?”   “用年年姐的手机给我回……回消息的人,其实是你,对不对?”   “你喝太多了。”   “我才没有喝多!”   她拉了他一把,醉汉果然力道也大得吓人,一下就把他给拉的直接跌坐在地板上。   “静姐都告诉我了……年年姐以前用的那个手机,她是让你转交的,你肯定自己藏起来了!难怪……”   难怪每次她需要的时候,回复都很及时,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说话的风格也跟真正的傅年年不太一样。   她不是没有过怀疑的,但怀疑的种子总是刚刚冒头就很快被掐灭。   没道理的,不是吗?谁会拿着傅年年这个明星的手机,就为跟她这么个无名小卒玩恶作剧的游戏呢?   而且看起来,她的基本情况,对方是真的知道。   她没想到这个人就在她身边,离她那么近。   “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还来问我?”   “我才不知道!”她声音又高昂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骗我……捉弄我就这么有趣吗?”   “我没想捉弄你。”   “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跟你说……你还装模作样给我出主意,太过分了。”   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抬手抹了把眼泪。   傅春野一看她哭了,稍稍有些慌乱,扯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跟年年姐是亲姐弟?”   “告不告诉有区别吗?就算我早告诉你,你也想不起我来。”   盛小羽瞳仁还泡在眼泪里,雾蒙蒙一片,“我们以前……见过吗?”   傅春野没好气儿,看吧,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好好休息,睡一觉等酒醒了再回学校。我就在房间里,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他作势要起身,却又被一把拽了回去。   “不行,你不能走,今天你不说清楚,哪里都不准去!”   酒壮怂人胆,喝醉的人真是什么都不怕,就这么直不愣瞪地盯着他。   傅春野也火了,“你让我说什么,说我是傅年年的弟弟吗?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可、可是……”   “要是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傅年年的弟弟,我们早就见过,还会有那个暗恋观察报告的论文吗?你只会把我当成一个朋友的朋友,就算你那些傻乎乎的暗恋行为弄错了人,顶多说句对不起就过去了,然后满脑子仍然想着你的周向远!”   “你……”   “对,是我先认出你、注意到你的,但我不希望你的印象只停留在我是谁的弟弟。也不希望……”   什么?   “也不希望让你知道,是我先喜欢你的。”   没错,那份暗恋观察报告,其实他自己就能完成。   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原来那样的感情就叫暗恋。   盛小羽傻眼了,酒都醒了一半。   “你喜欢我?”   “很得意吗?明明是你起的头。”   “不不,我是说……”   “你什么都不准说!”他捂住她的嘴,生怕从她嘴里听到她说喜欢别人之类的话,“我这几天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你就安静一点,等过了这一阵子……”   盛小羽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唔唔声,最后用力一把拉开他的手。   “可是我也喜欢你!”   这下轮到傅春野愣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这人,怎么都不听人把话说完?”她抱怨着,“我说我也喜欢你,不是因为那个论文,我知道那个应该也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可我喜欢你是真的,肯定比你喜欢我要早!”   她又轻飘飘了,整个人被卷入眼前的怀抱里,有亲吻落在唇上。   原来男生的嘴唇也这么柔软吗?   傅春野抱紧她,一开始他站着,将大半个人都拉靠在自己身上,随着唇舌间的厮磨,又重新将她放回沙发上,自己也慢慢跟着靠过去。   他尝到她嘴里的酒味,却一点也不嫌弃,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也被熏得神智不清了,才会在坦白隐瞒她的事实之后,还能听到他最想听到的话。   就算这是她喝醉之后的胡言乱语也没关系,至少眼下这一刻,没有什么单恋和互相试探,他们是真的尝到了两情相悦的滋味。   想到明天宿醉过后,她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他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   “嘶……”   很满意地听到她倒吸一口气,他稍稍退开一些,“你说你喜欢我更早?”   她点头。   “不会是我在更衣室抓住你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当然不是!”   “骗子。”   “我没骗你……唔!”   他又重新吻她,这回很是辗转缠绵,直到最后才在她颈侧吮了一口。   “那你今天说的话,可别忘了,明天我要跟你对质的。”   “对质……什么?”   他捉住她的手指,包裹在掌心,笑了笑:“当然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件事。”   …   盛小羽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季杰的咖啡吧的。   但她是在傅春野的公寓里醒来,这她还是知道的。   傅春野还特意做了早饭,尽管太阳蛋煎得有点焦了。   盛小羽咬着焦得最厉害的蛋边,趁机悄悄看对面傅春野的脸色。   他从她起床跟他问候早安开始,就一直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绷着脸,也不说话。   “那个,”她讪笑了一下,“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哎呀,语气也冷冰冰,果然心情很不好。   盛小羽吃完太阳蛋,又勉强喝了两口牛奶,就算吃好了。   傅春野挑了挑眉,她知道他要说什么,赶在他开口之前赶紧解释道:“我昨天喝多了,吃的也不少,到现在还有点吃不下东西。晚点回学校,我会好好吃东西的!”   往常她这么说了,傅春野应该就会放过她的,可今天他好像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一直盯着她看。   她不太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左边肩膀和脖子交接的地方。   是不是内衣肩带露出来了,不然他为什么老盯着这里?   傅春野问:“你不好奇昨晚是怎么到我这儿来的吗?”   “我怎么到你这儿来的?”   他脸色更差了,“所以你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盛小羽有点尴尬,喝酒断片很正常嘛,老盛家的老传统了,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应该是你送我到这儿来的吧?对不起,又麻烦你了,我有没有做什么很出格的事?”   看他的表情,感觉很不妙。   大概不止是出格,而是非常、非常出格。   她不会是喝多了又唱又跳吵得他邻居又来投诉了吧?   晚上那个时间,人家会报警的吧……   “如果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我跟你道歉,要是吵到邻居的话,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求生欲很强,不过完全不在点子上。   傅春野脸色依旧不好看,但也逐渐冷静下来了。   “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为什么还在外面跟人喝得酩酊大醉?”   盛小羽嘴角动了动,这方面他有脸说她么,前几天是谁喝多了跟她说了一晚上醉话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适时打断她,“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那是在自己家里,而且我是男人。”   “我也是在表哥的店里啊……”   “你说什么,可以大点声。”   “没有没有。”她连连摆手,“我意思是,这年头男人也很危险的,尤其像你长的这么好看身材又好的,要是真在外头喝醉了被人捡走,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惨案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傅春野听她说他长得好看身材好,果然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要以为在熟人的地盘就不会出问题,你表哥要是能照顾你,你又怎么会到我这儿来的?”   盛小羽不吭声了。   杜雅静会叫傅春野来接她,其实就相当于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他跟傅年年是姐弟了。   静姐其实是希望他们能开诚布公谈一谈的吧?   仔细想想,脑海里偶尔会有一些片段,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有过交谈了,可究竟谈了些什么,还是一团浆糊,完全想不起具体的内容来。   “怎么不说话了?”   他以为她多少想起一点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事。   盛小羽斟酌了一下,鼓起勇气道:“你找到年年姐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静姐说她没事,只是好像被朋友坑了,自己觉得丢脸才不想跟家里人联系……”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知道她是我姐?”   “我从舒律师那儿听说的。”盛小羽抬起头看他,“既然你跟年年姐是姐弟,那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见过?”   “没有。”   他想也没想就矢口否认,果然神智清醒的时候,同样的对话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的关系?”   “你又没问。”   呃,这倒也是。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认识年年姐的?”   “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记得吗?”他毫不客气的敲碎她的侥幸心理,“我送你去医院的路上,你在出租车里说你做过她的助理,还说姓我们这个姓氏的人是不是都很好看。”   盛小羽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地心里去:“我那时候只是有感而发,随便说的。不过……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们其实长得有点像啊,而且是真的挺好看嘛!”   唉,她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啊,怎么就没再往下多想一点呢?   这次马屁不知是不是拍在了马腿上,傅春野没接话。   沉默了半晌,他才说:“隐瞒我跟姐姐的关系确实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盛小羽一惊:“不不不,你不用道歉,我能理解的。每个人都有不想跟人说的秘密嘛,再说之前我们也还不熟。”   “是吗?那你觉得多熟才能无话不说?”   都已经亲过了,她脖子上还有他留下的印记呢,算不算熟?   盛小羽不知该怎么回答,傅春野今天感觉很是喜怒无常,不知是不是大姨夫来了。   她想起其他正经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呢?”   “什么事?”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学生会女生部打算在三月八号搞一个女生节活动,本来是联系好了嘉宾的,但因为那天你跟舒律师打架,可能没法办了,除非……”   傅春野深深吸气:“你能不能干脆点,一口气讲完?”   “除非你能亲自参加女生节的活动!”她也豁出去了,“其实这个也是为了你和赵龙学长着想,如果舒律师那边不能完全谅解的话,说不定还是会有处分的。赵龙学长马上要毕业了,没机会撤销处分,这个记录就要在档案里跟他一辈子了。”   傅春野冷笑:“这也是舒诚跟你说的?”   “不是啊,我哪有这么大面子让舒律师跟我谈条件?我室友她们是女生部的干事,她们是很诚恳地希望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你放心,我没想连累其他人,这件事我会跟舒诚解决好的。参加女生节活动什么的,我就不参加了。”   “可是……”   她急得站起来,傅春野也正好转过身,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   盛小羽的视线正好能看到他下巴的部分,包括淡粉色的嘴唇,看起来好柔软。   男生的唇也会这么柔软吗?   这样的感慨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就吓了她一跳。   她怎么好像经历过这一幕似的?   她的大脑是在跟她开玩笑吗?不是常有这种情况么,总感觉眼下的事好像曾经发生过,科学家认为是大脑的海马体出了点小差错。   对她这种刚经历了宿醉的人来说,别说海马体,整个大脑当机也完全有可能啊!   可是,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发生过呢?   她昨晚是不是也这样盯着他的嘴唇看了,甚至对他上下其手、毛手毛脚?   妖怪们酒后失态就会露出尾巴,她会不会是酒后失态暴露了自己觊觎他的男色?   傅春野见她盯着自己的嘴唇看,心脏一度砰砰加速,以为她会想起昨晚两人在客厅沙发上的亲吻了,然而她看了半天,除了眼神越来越困惑之外,脸色还一阵红一阵白,他就知道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感觉自己像个被辜负的怨妇,还在等着渣男回头。   “我就先回学校了啊,昨晚真的谢谢你。”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包,跟他告别。   昨晚也不归宿,万一室友们问起来,路上她还得编个像样的理由跟她们解释。   傅春野没有挽留的意思,搭着打开的大门,像是巴不得她赶紧走。   “盛小羽。”   才走了两步,他又出声叫住她。   “嗯?”   她回头看着倚在门边的人,好像随时会朝自己走过来,不知怎么的竟然无端紧张起来。   “你刚才说的女生节活动,我可以参加,只要你想得起昨晚来我这里之后发生的事。”   说完就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力道之大,震得她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   让一个喝酒断片的人回想起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强人所难吗?   盛小羽回到学校,宿舍里只有牛晖和丁芮茜在,看到她回来都只是随口问了句回来了,就没再多问别的。   她半路想的几个理由全都没用上。   “菁华呢,她上午有课?”   丁芮茜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拍粉:“没有啊,她好像跟乐队去见什么乐队经纪人了吧,说是杰哥的朋友介绍的,你不知道吗?”   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杰哥的朋友就是杜雅静,听过孟菁华他们的原创和现场之后,说可以介绍个专门做乐队的经纪人给他们认识,不一定能出道或者灌唱片,但跟圈内资深人士聊一聊也能开阔下眼界,他们就去了。   所以昨天在咖啡吧驻唱的是其他乐队,否则她喝多了的糗事估计她们早就知道了。   盛小羽拿出干净的衣服,打算去浴室洗个澡,看丁芮茜在照镜子,也跟着照了照,发觉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饼啊,你看看我脖子这里是怎么了,为什么有好几块红斑啊?是过敏了吗,还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作者有话说:   真心话和大冒险又开始啦~   小野:所以,渣男什么时候才能回头?   小羽毛:(对手指)等你穿上女装…   小野:你是不是又想挨啃~ 第40章   形状不规则的红斑, 像是皮下出血,左右两边都有一两块,在肩膀靠近颈部的位置。   今早傅春野好像就是盯着这个地方看, 她以为是内衣肩带滑出来了。   所以那时候就已经有这个瘢痕了吗?那至少可以证明不是路上碰到什么东西过敏了。   丁芮茜探头过来看, 本来是漫不经心的, 想着顶多是化妆品或者花粉过敏,去校医院要颗息斯敏吃吃就完事了。   谁知一看之下,瞪大了眼睛:“你、你这上哪儿弄的啊?”   盛小羽摸了摸, 不痛不痒,但是看她神情这么惊讶, 像是沾染了什么了不得的毒素或者得绝症似的, 有点怕怕地说:“我不知道啊,昨天喝了鸡尾酒, 难不成是对其中哪种酒过敏?”   “你昨天喝酒了?在哪喝的, 跟谁一起?”   丁芮茜抓住她的肩膀,脸上表情简直像要吃人。   盛小羽更害怕了, 瑟瑟道:“就在我表哥的咖啡吧啊, 还有他女朋友一起,然后……”   然后就去了傅春野那里。   牛慧看两人一惊一乍的,也走过来看了一眼,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哦,你这是吻痕。”   一如既往的平静, 仿佛在说, 哦今天中午吃红烧鸡腿。   盛小羽整个石化了。   吻痕?她都没有可接吻的对象, 哪来的吻痕啊?   “真想不起来吗?你再好好想想啊, 吃完饭喝完酒之后你去哪儿了, 跟什么人在一起啊?”   盛小羽缓缓转过头:“跟谁在一起, 就证明吻痕是谁留的吗?”   “当然啊!你昨晚只说跟朋友有点事不回来,我们还以为是你家里有什么事呢?不会是那个周向远吧,他腿上的伤好像好一点了,我这两天还看到他拄着拐杖在校园里蹦哒呢!”   盛小羽使劲儿摇头。   “我昨晚跟你们怎么说的,发消息还是打电话了?”   “在群里,你自己看吧。”   牛慧把手机界面给她看,她们寝室四个人的微信群里,她昨晚十点三十分发的:今晚跟朋友有事不回去,不用给我留门。   哈,这真是从语气到标点,都充满了傅春野的个人风格。   时间上来看,的确也是他来咖啡吧接走她之后发的消息。   他今早说的,她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原来指的是这个“事”吗?   他俩接吻了吗?   盛小羽两手抱着脖子,把脸埋在臂弯里,不肯抬起头来。   丁芮茜还在嚷嚷:“你别怕,现在是法治社会,哪个王八蛋占你的便宜,你勇敢点说出来,我们给你出头!要不先报警,趁着证据都还在……”   牛慧拉住她,示意她看仔细点。   小羽的耳朵都红了。   这反应根本不是害怕,而是害羞啊!   …   其实那天跟杜雅静一起吃饭,喝醉之前的情形她还是记得的。   因此她知道要找到暂时失联的傅年年,前经纪人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虽然杜雅静讲的也很有道理,人都要自己在摔打中学会成长,但对于亲人来说,联系不到人这种焦灼感是他人很难体会的。   她不想让这件事成为傅春野的困扰。   他最近情绪忽上忽下的,应该也是跟这个有关,不然也不会闹到跟舒诚打架这么严重了。   正想着呢,居然收到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单刀直入地问:“你们找到傅年年了吗?我知道她在哪儿。”   盛小羽本来应该惊讶的,也确确实实惊讶了五秒,但仔细核对过那个来电的座机后,还是弱弱地问:“内个,你是舒诚律师吗?”   这下轮到对方沉默五秒。   “耳力不错嘛,你怎么听出是我?”   他们舒家兄弟俩天赋异禀,他凭这把嗓音,弟弟凭那张脸和大长腿,骗倒过无数“老狐狸”都不曾露馅,现在居然一把就被个小姑娘给拆穿了。   难不成是他的声音老了,萝莉音不再?   盛小羽解释说自己才没这么神奇,“我只是特地查询了你们律所的固定电话,上回你跟傅春野打架了,我怕万一有什么事要找您商量……”   万一他们的谅解不作数了什么的,她好再打电话去请求他通融通融。   “还挺聪明的。”舒诚笑了笑,他最喜欢聪明伶俐的人儿了,“可是就算电话是我律所的,打电话来的也不一定就是我啊。”   “别的事儿不一定是你,可年年姐的事不一样。你也希望我们能快点找到她的吧?”   “噢?何以见得?”   “从你语气里听出来的。”   他一定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吧,可明明就充满了异样的关切啊!   舒诚在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阵,然后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你把地址记下来吧。”   盛小羽连忙掏出小本儿,“嗯嗯,你说,我记下。”   舒诚报出地址,她立刻意识到这个地方她也知道。   “原来年年姐去了那里啊。”她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   “嗯,你知道就行,别让其他人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可是被问起来我怎么说啊?”   傅春野肯定是会问的。   “那就要靠你自己圆过去了。你学新闻的,将来做娱记的话也跟我们律师做尽职调查一样,什么都能挖出来,不是吗?”   “可是……舒律师你明明也还关心年年姐啊,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这样的问题,其实不用问她也朦朦胧胧知道点答案,那些言情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舒诚没有答她,最后只说了句:“你们这个年纪的感情是很纯粹的,记得好好珍惜。”   无论是她,还是傅春野。   …   星期一的早晨,天刚蒙蒙亮,空气中有层薄薄的雾。   傅春野从公寓出来,下楼准备晨跑,看到有个人影坐在门口台阶上,虽然隔着雾气,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盛小羽。   乍暖还寒时候,清晨气温还不是太高,她不知在那儿坐了多久,冷得裹紧外套还瑟瑟发抖。   “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课?”   那天晚上的事情,难道她已经想起来了?   他只有周末偶尔回公寓,周一就要回去上课的,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等他到了学校再跟他说。   除非是不那么方便在学校说的事。   傅春野握着钥匙的手不由自主收紧。   盛小羽看见他也很拘谨的样子,赶忙站了起来,连冷都忘了,急吼吼地问:“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有点远的,最好能自己开车。”   她背后就是那辆沃尔沃轿车。   傅年年之前离开他住处的时候,车都没有开走。   也正因为如此,他以为她很快就又会回来的,没想到这么久都杳无音信。   明明春节的时候看她在国外旅行还好好的。   如今从老妈到杜雅静,个个都告诉他姐姐没事,就是不肯详细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仿佛他的心境都不重要,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   “去哪儿?”上车后他问。   盛小羽已经设置好了导航,“跟着提示走就到了。”   结果导航把他们一路导到了码头。   太早了,城市早高峰都还没开始,傅春野车速很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海边了。   “应该就是这里,这条小路拐进去就到了。”盛小羽坐在副驾上,边看路边指挥。   傅春野闻到了很重的海水腥气。   这种味道跟客运货运码头能闻到的海的味道不一样,是那种海产品的腥味儿。   小路的凹凸不平让车子颠簸起来,他蹙了蹙眉。   “这是哪儿,渔村?”   他在春海生活了这么多年,都几乎没来过这种地方。   “嗯,算是吧,前面有很大的渔市,周一早上最热闹。”   盛小羽示意他把车停在几户民宅围墙的中间,正好能看到对面的院子,而进出的人又不容易留意到他们。   傅春野不知道她让他看什么,她却很认真,连望远镜都带上了。   “你是找了做狗仔队的兼职吗?”   到底带他上这儿干嘛来了?   盛小羽嘘了一声,很快把望远镜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对面渔家小院的门开了,里面一身休闲打扮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傅年年。   傅春野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拿开望远镜,又重新像要确认似的又看了一遍。   的确是姐姐傅年年没错,院门口有位年长的女性追出来,大概是这家的女主人。   两人讲了几句话之后,她就相当轻松愉快地甩着两手往渔市的方向去了。   傅春野扭头看向盛小羽:“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你不是想找年年姐吗?她最近这段时间就待在这里,每周一、三都会去逛逛渔市。”她视线还盯着窗外,“她已经走了哦,我们不用跟上去看看吗?”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盛小羽挠挠头:“那天跟静姐吃饭的时候,她说做经纪人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各种情况下要找得到自己跟的艺人。我就想,我当年年姐助手的那两个月,其实也有很多生活轨迹都是经我手的,应该能找到点什么,所以就找到这儿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   “Venus女团以前拍过一个团综,在这个小渔村住了挺长时间的,年年姐很喜欢这里,尤其喜欢逛渔市。春海是她的家乡,她在无助和烦躁的时候如果不回家,也会找个相对放松和让她觉得舒服的地方。这一带的村民现在都做渔家乐,这段时间是淡季,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就发现她的住处了。”   而且连她出门逛渔市的规律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这是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能找到人多亏舒诚的提醒,当然这个地址她确实是以前就知道,听说傅年年最近在这里,她自己也来核实过,才敢带傅春野过来。   “你果然是做了狗仔队的活儿。”他揶揄道。   才不是什么经纪人呢。   怎么都好,盛小羽有点着急:“我们真的不用跟上去吗?”   “跟上去干嘛,让她发现把车落在我这儿了,然后趁机把车拿走,让我们走路回去?”   “年年姐才不会这样呢……”嘟囔了两句,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啊,这是她的车啊?”   很意外么,他姐一向是个实用主义者。   傅春野安静了片刻,“你特意带我到这儿来,就是带我来找她?”   “嗯,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上回在我家,联系不上思葭的时候,我们也很着急,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这种焦虑,不是有人简单告诉你一声没事就能消除的。对于真正关心和在意的人,除非真的亲眼看到她平安,否则心里的焦灼感会让人茶饭不思,甚至行为都变得不像自己。   就像傅春野会跟舒诚打架,如果不是因为姐姐而焦心,平时他绝对不会那样失控。   “所以你这几天就是在忙这件事?”   从那天她宿醉清醒后,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   他以为她多少是想起一些那天晚上发生的片段,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才不跟他联系。   现在看来,她大概是在为了找傅年年而忙活。   盛小羽刚修剪过头发,齐肩的长发垂下来正好挡住半边脸,这样傅春野就看不到她脸红了。   “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盛小羽脑子转了转:“女生节的事……”   看吧,他就知道!   傅春野气得一打方向盘,直接又把车开上了来时的公路。   盛小羽还在扭着身子往后看:“渔市就在那边,你真的不去见见年年姐,跟她说点什么吗?”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人的啊……   傅春野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的样子真是好可怕,就像那天他甩上门一样,好像憋着很大的怒气似的。   她都已经帮他找到年年姐了,最大的心事也了了,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喜怒无常啊?   傅春野把车停在明大对面的路边,命令道:“下车。”   看来他大姨夫的症状还没过去。   盛小羽抖抖索索解开安全带:“你……不进学校吗?”   今天整天没课?   傅春野其实只是想先回公寓去换身衣服,他早上穿着跑步的衣服就跟她出来了,这周要带的衣服书包什么的也都还没拿。   但听她这么问,他就觉得有些东西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如果不答应你参加女生节的活动,你是不是也不会帮忙去找我姐?”   盛小羽愣了一下。   “说话。”   “不是啊,我去找年年姐是想帮你的,女生节的事只是想起来顺嘴提一下……”   “撒谎。”他打断她,“那天晚上的事你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说过的吧,只要她想起那晚的事,女生节的活动他就参加。   甚至不止是女生节,今后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尽自己所能去摘下来给她。   可她只是选择逃避,宁可用另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来作为交换。   盛小羽果然脸又红了,下意识的就想去摸肩颈处那个显眼的红色瘢迹,昨天照镜子还能看到淡淡的红痕呢,今天不知是不是完全消退了。   自从她知道这是吻痕之后,这段时间她到哪里都戴着围巾,连到带空调的教室上课都不敢摘下来。   她的确想不起具体的情形,何况她也没勇气跟他确认发生过什么啊!   “我……”   “你不用说了。盛小羽,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不管为我做什么都是有条件的?”   尽管他们的确是从这样一种关系开始的,可他真正怀念的,反而是最初她弄错储物柜时做的那些事,因为那都是发自内心的。   可惜,那些也并不是真为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掉入这种有所求却又求不得的怪圈里的。   “不是的!”   盛小羽是真的急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你跟年年姐的关系,但从我知道你是她弟弟之后,想的都是我怎么没早一点猜到呢,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顾忌才不想让我知道呢?正好年年姐又失联,我看你宁可一个人想办法找人甚至跟人打架也不跟我说,可能是真的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先跟静姐见面,想着能暗中帮到你最好,哪知竟然喝酒喝过了头……但我是真心想帮你找到年年姐,让你别那么担心的,不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她说的恳切,又急,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傅春野最看不了她这种泫然欲泣的模样,为别人也好,为他也好,委屈巴巴的就不行。   嘴上不饶人,心却已经软了心,“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你感觉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她低声咕哝,“不过我可以证明,我帮你做的事就是想帮你,不是附带条件的。”   “怎么证明?”   “先说好,你不准生气。”   “嗯。”   傅春野还在想,她会做什么石破惊天的事可能让他生气,她已经俯身过来,在他唇上重重一吻。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是真的回忆不起来了。   但想来大概也跟这个差不多。   至少她还没在他身上留下红斑呢!   只是亲完她自己也傻了,趁着傅春野比她石化得更厉害,赶紧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就赶紧打开门跑下了车。   她还是准备向小饼和牛牛她们负荆请罪吧,要傅春野参加女生节活动八成是没戏了。   她跑了,傅春野还独自愣在车子里,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刚从街边便利店出来的欧阳远征,他是趁课间跑出来买手机数据线顺便买个早饭的,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么惊人的一幕,嘴里叼着的热豆浆都差点掉在地上。   傅春野周末一般不在寝室住,挺正常的,但周一早上就开车载着盛小羽一起出现在学校门口,这就有问题了啊!   难道……难道两人已经发展到那一步了咩?   会不会太快了点啊,而且难得看到小羽那么主动而傅春野并没有表现出对其他女生的抗拒,这怎么看都不是单方面暗恋了吧?更不会是小羽说的为了完成论文什么的,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傅春野这样的人连跟人假戏真做的可能都没有。   …   女生节如期而至。   尽管已经因为没法说服傅春野的事跟丁芮茜和牛慧道歉过了,但真到了活动要开始的这天,小羽还是觉得心存愧疚。   光听企划方案,她也觉得男扮女装的coser会很有意思,应该会在校园里有一波轰动的热潮,现在没法实现了。   丁芮茜跟她说:“没关系的,你今天也记得来参加活动,葵园活动广场,有很多奖品。”   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要让活动热热闹闹的,当然人越多越好。   所以小羽很早就去了,带着牛慧那部徕卡相机。她从上学期开新闻摄影课开始,就一直在网上找教程自学摄影,希望不止是在今后的工作里能用上,如今这样的活动也能充当摄影师的角色。   反正她运动和文艺细胞都不太行,当个幕后工作人员正合适。   天气不错,葵园的玉兰、早樱和海棠都开得很漂亮,轻风拂过,落英缤纷,如果真有古装coser在树下游园,一定是赏心悦目吧?   越想越觉得遗憾。   “干嘛呢,在这儿唉声叹气的?”   欧阳从身后冒出来,伸手绕过她脖子,低头瞥见她胸前挂着的相机,“哟,好家伙,徕卡无反相机,挺专业啊,要拿来拍什么?”   “今天女生节,我来拍点照片。”盛小羽扭着身子看他,“你呢,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你不是说了嘛,女生节活动,我就是来参加活动的,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儿。”   “女生节……你能参加什么活动?”   就算有游园之类的,也应该是针对女孩子们吧?   “我也不知道,只说今天临时变阵,人手不足,只要愿意参加活动的,期末给加操行分,我就来了。你要好奇,跟来一起看看不就知道了。”   临时变阵?男生COSER的方案不能实行,已经是改了其他的,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   学生会在二教一楼预订了一间最靠里面的大教室,用来做活动准备工作。   欧阳远征居然知道这里,可见不是单纯看热闹来了,还真是参加活动的。   盛小羽进门就看到丁芮茜,“小饼……”   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完,丁芮茜突然欢欣无比地跑过来,一把就抱住她:“最爱你了小羽,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啊这,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丁芮茜为了筹备女生节,最近早出晚归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今天很用心化了妆才压下去。这会儿整个人简直容光焕发,看到她身旁的欧阳远征:“啊你还带了其他外援,太好了,多多益善,快,先去隔壁换衣服化妆吧!”   外援,化妆?   盛小羽不明所以,欧阳远征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好啊,那我先过去了。盛记者要不要来做现场报道?”   “对对对,你今天带了相机哈,多拍点,多多出片!”   丁芮茜推着两人一起去了隔壁,原来旁边的小教室也被占了,而且厚重的窗帘全部拉得严严实实,外面压根儿看不到里面在干什么。   窗帘是拉上了,日光灯大亮着,还有补光灯、梳妆镜,教室门打开的刹那,光芒四射,差点亮瞎眼。   傅春野居然在里面!   “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坐在高脚凳上,正半仰着脸化妆,冷冷朝门口投来一瞥:“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你不是没答应吗?   盛小羽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傅春野道:“你应该问你旁边那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欧阳远征嘿嘿一笑,把斜跨的运动包往旁边一扔,坐到桌子上,“我看你都来了,应该挺有意思的,就跟过来看看。”   小羽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茫然地看向丁芮茜。   小饼同学的注意力此刻全在给傅春野化妆的人身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心心念念想要合作的大佬舒南,你之前见过哒,还记得吗?”   最后一句故意压低了声调,提醒的意味很明显了。   单看背影当然想不起来,但是看到那个深棕色齐耳短发和裹在丝袜里的超级长腿,盛小羽想起来了——这是宣讲会上跟在舒诚身边的那个浓妆美人啊!   她居然正背对着他们为傅春野化妆。   等等,她叫舒南,也姓舒吗?   这么说来,她是舒诚的家人喽?   很可能是姐姐或者妹妹,总之应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盛小羽悄悄看了看傅春野,不知怎么的有点窃喜,为他,也为年年姐。   他会改变主意来参加女生节的活动,是不是也因为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你好你好,我叫盛小羽,新闻传播学院的,舒小姐你……”   “吵死了。做coser的留下,不相干的人都给我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化妆化到一半的大美人转过来,相当不耐烦地下达了命令。   男、男的?   盛小羽因为太过震撼而说不出话来。   内啥,今天到底是女生节,还是万圣节啊?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啊今天更晚了~最近丸妈我啊开启了新的事业曲线,时间和精力都变得更不够用了,睡眠也不足。稿子虽然是存好的,但发布之前还是要修改,有时修不完就会晚更,一般会在评论区提前说的哈,感谢大家理解~   也要谢我们小野,女装候场这么久( ̄3 ̄)a 第41章   女生部梦寐以求想要合作的大佬原来是女装大佬。   舒南不是舒小姐, 而是舒先生。   他是舒诚的亲弟弟,而不是姐姐或妹妹。   盛小羽在认识傅春野和傅年年姐弟组合以后,以为已经见识到了世界多奇妙, 直到舒家兄弟俩给她好好上了一课, 让她开了眼界。   据说舒诚也有绝活, 丁芮茜告诉小羽,他能配以假乱真的萝莉音,做过CV。   难怪那天电话里一开始就用了女人的假声, 原来人家驾轻就熟。   声优大佬们都是妖怪般的存在。   盛小羽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太过惊讶,不礼貌, 而且将来要做记者的人也该从现在开始见见大世面了。   她就是好奇, 傅春野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接受这一切的,而且竟然真的愿意让舒南亲自帮他扮女装?   脑海里想着这些问题, 不知不觉就在旁边看呆了。   尤其她这样一个手残党, 看到人家行云流水的化妆,还是个男生, 真的是钦佩到五体投地。   好希望那双巧手长在自己身上。   男生们要在女生节上女装出镜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尤其是有傅春野和欧阳这样相当有人气的学长也参加,吸引了不少吃瓜群众,跑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叽叽喳喳的,把教室门口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舒南再次停下涂唇膏的手, 拧着眉看向门口, 丁芮茜和其他学生会的干事们就相当会看眼色的赶紧维持秩序, 把非工作人员先暂时隔离到教室外面。   盛小羽已经被大佬嫌弃过一回了, 很自觉的打算退出去, 却被傅春野揪住衣服。   他的妆容已经大致上完成了, 只剩一些细微的修饰。   别说啊,眼妆妩媚,唇妆精致,冷冷不说话的时候透着点厌世感,这是超模脸啊!   “好看吗?”   他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问道。   “好看,真的。”   说实话,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男生化妆也能这么漂亮。   换了一盘高光粉过来的舒南道:“是吗,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盛小羽差点吐血。   这种现场送命题让人怎么回答呀……   傅春野道:“我比你年轻,当然是我好看。”   “肤浅。”   “你再说一遍。”   “怎么,又想打架?”   各自的哥哥姐姐曾是倾心相爱的恋人,他们俩之间却没有一点兄友弟恭的样子。   舒南肯答应来参加活动,大概就是为了看傅春野的满脸不情愿,最好再吃个瘪。   盛小羽怕两人一言不合真又打起来,赶紧表态:“你们别争了,都好看,真的,各有特点。”   “什么特点?”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怎么说呢……舒老师比较妖艳成熟,不说都看不出来是男生;傅春野就有点像模特,中性美一点。”   “那还得是我给他化妆化的好,不然个子这么高,一看就不是女生。”舒南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继续在傅春野脸上精雕细琢,“你是他女朋友?”   感觉大佬的问题都好难回答啊!   盛小羽又悄悄偷看傅春野脸色,他闭着眼抿紧了唇,那天在车上亲吻的画面就一下子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一个激灵,还是答道:“不是。”   舒南呵呵了一声:“我想也是,还直呼大名呢,这么见外,肯定不是男女朋友。”   哪壶不开提哪壶,傅春野果然立刻投来两记眼刀。   盛小羽缩了缩肩膀。   “好了。”舒南收起手里的高光盘,左右端详傅春野的脸,“妆发都完成了,换衣服吧!”   他又看了看盛小羽,意思很明显了——换衣服,脱光那种,确定要继续留在这儿看吗?   她赶紧退了出去。   在门外遇到跟牛慧站在一起的赵龙,小羽差点又瞎一次,因为他也化了妆。   “你、你们……怎么都没告诉我今天会是这个活动呀?”   牛慧道:“对不起啊小羽,傅春野让我们暂时不要告诉你。”   “他可能想给你个惊喜。”赵龙笑眯眯补充道。   他心态倒是很好,打了一架差点被处分,为了消除影响,参加这种完全不是自己style的活动也一点负担都没有。   不像傅春野,从头发到脚趾,每个细胞都写满了不情愿。   他可能不是想给她惊喜,而是希望自己的女装look尽量不要被看到。   不过他还是来了。   大概是不想欠她一个人情吧。   那是不是意味着喝醉的那晚发生的事情,她也不用想起来了?   化好妆的男生们陆续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换上服装之后,就能看的很清楚了,他们cos的都是武侠世界里的女性角色。   傅春野一身白衣飘飘的,手里拿了把剑,剑鞘上写淑女二字,看得出是“小龙女”了。   作为重度小说爱好者的盛小羽最早看的小说就是武侠,她还记得金庸先生写小龙女的出场——“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跟傅春野生人勿进的气质相当吻合。   只不过这么高的“小龙女”,杨过怕是要身高一丈,神雕要至少三丈才驼得起他们。   想到这里,盛小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傅·小龙女·春野的脸色更冷了,用手里的剑指了指赵龙:“你怎么不笑他?”   不好意思,已经笑过了。   要不是后来换上了蒙古族的衣饰,且他说自己cos的是《射雕英雄传》里的华铮公主,她还以为赵龙cos的是梅超风。   牛慧道:“是吗?我以为是裘千尺。”   周围人都笑到扶墙。   欧阳远征也是白衣打扮,但更俏丽些,手里拿一支“打狗棒”,说自己cos的是黄蓉。   盛小羽和牛慧都觉得他更像马夫人。   傅春野说他像欧阳克。   气得他拿着打狗棒把他们一路撵进了葵园。   天气真好,空气里都是花香。   但是“古装美人”们显然没有赏花的心思。   在室内化妆和换上女装是一回事,堂而皇之走到外面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很多人这辈子第一次穿裙子,走路都脚下拌蒜。   面对蜂拥而至,且纷纷拿起手机拍照留念的围观群众,就更加浑身僵硬了,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摆。   这种时候有两类人比较有利,一是像欧阳远征那样的,猎奇心态占上风,本来也很放得开,一支“打狗棒”被他拿在手里耍得像金箍棒似的,引来女生们的哄笑和好评;另一种就像傅春野这样的,反正cos的角色就是冷若冰雪,他只要像平时那样臭着脸就可以了,剩下的一切交给妆发,简直是形似神更似。   女生们也吃他这套,他撩了下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也有人尖叫。   葵园里热闹非凡,笑声、叫声此起彼伏,整个明大校园都很久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活动了。   丁芮茜长舒一口气:“谢谢你啊小羽,多亏你能说服傅春野,我们这次活动才能成功。”   “别这么说,我其实没做什么的,还是靠他们自己热心肯帮忙。”   “得了吧,你说赵龙热心我还信,傅春野怎么看都是利己主义者吧?要不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集体活动什么的,肯定是不会主动参加的。”   尤其是这么大尺度的挑战。   为他打call的粉丝们不也正是看中了这种反差萌吗?   “哎,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样了?”丁芮茜用肩膀碰了碰她,“吻痕的事儿,你弄明白了吗?是不是他呀?”   “我也不知道……”   每次她看向傅春野,他也冷冰冰回视她。   像极了终南山下,小龙女诘问杨过,经过了昨晚,你怎么还叫我姑姑。   唉……他们那晚要是真吻过了,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是“杨过”还是“尹志平”。   周五下午课少,很多下了课途经二教的学生老师都被葵园的活动吸引了,人越来越多,气氛高涨,很多参加cos的男生都被亲友团认出,高喊着他们的名字。   欧阳远征远远看到蒋承霖走过来,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傅学长,看这边!”   人气高涨就是这样,围观的人群中不时有人高声叫他的名字,蒋承霖想不注意都很难。   欧阳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傅春野前面,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拉起他就走。   周围学生会的工作人员还以为他们是要喝水,各拿了一瓶插好吸管的饮料给他们,避免弄花唇妆,这也是想让男生们体会到女生们平时的不容易。   然而欧阳远征看都没看,直接拉着傅春野越过他们,硬是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吃瓜群众发出尖叫。   这个男神手拉手的情形怎么回事,难道换上女装他们中的哪一个觉醒了,准备夜奔?   这算是女生节的额外彩蛋吗?   “什么情况?”   丁芮茜也懵了,眼看着“小龙女”被“黄蓉”拉走,一路揪揪扯扯的。   盛小羽伸长脖子看了看,结果就看到正从教学楼另一侧绕过来的蒋承霖。   她也吓了一跳,蒋教授课讲得很好,但比傅春野更不苟言笑,又是副院长,看到儿子这身反串装扮,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况且感觉他们父子关系就十分微妙,哪怕这种小考验也最好是不要发生。   她立刻就明白了欧阳为什么会突然拉着傅春野离开。   “我先过去看看,你们继续。”   她跟丁芮茜打了个招呼,紧追着他们过去了。   傅春野被欧阳拖着走,身后已经一片沸反盈天了。   “你干什么,放手。”   “哎呀你先别问,跟我进来。”   欧阳生拉硬拽的,感觉这家伙一点都不配合,自己像在拉一尊石像,那叫一个费劲。   他也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反正别让他们父子面对面碰上就是了。   但是傅春野不愿这样莫名其妙被他拉着走,听听身后腐女们的尖叫声,搞不好回头还跟这家伙传出绯闻了。   两人拉拉扯扯好不容易从二教后门进去了,傅春野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你到底拉我去哪儿,说清楚。”   不然他就站这儿了。   欧阳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见蒋承霖从二教正门进来了。   二教就是这么个格局,大堂前后门是贯通的,方便上下课的时候师生分散流动,不会拥挤。   哎,失策了,看来蒋教授是到二教来上课的,这下撞个正着。   只能期望他没认出傅春野了。   但他们俩这身打扮实在显眼的很,站在教学楼大堂里简直可以说是突兀,就像古代人穿越到了现代一样。   尤其傅春野,那么高,一身白衣,黑长直假发,手里还拿了把淑女剑。   欧阳远征慌了神,想要拉着他躲一躲,但二教的大堂宽着呢,两边教室走道都还离好远,也没什么地方可躲的。   蒋承霖也看到了他们,径直就朝他们走过来。   傅春野这时也看到他了,反倒不像欧阳那么急着想要隐藏,除了握紧手里那把剑,就在原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喂,你知道那把剑是假的吧?   欧阳紧张得悄悄拉他袖子,但这父子俩显然已经对上了。   什么最好认不出来之类的想法,都太过天真了。事实证明,对生他养他的父母来说,别说化了妆,就是化了灰也认得出自家孩子。   蒋承霖脸上的表情很不妙,憋着一口气,瞪圆了眼睛盯着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傅春野。   “蒋老师,你好,你别误会,我们今天是参加女生节的活动……”   欧阳话音未落,蒋承霖凌厉的目光已经扫过来,“你又是谁,哪个学院的?”   他干笑:“您不记得了?前几天我们在你办公室见过面的,我叫欧阳远征。”   这个寒暄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原来就是你。我说怎么好端端跑来问我一个根本没布置过的作业呢,你们……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四个字一出,欧阳远征就知道这误会大了。   “不是,蒋老师,您听我说……”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蒋承霖根本不听他解释,就冲傅春野道,“还要做多少离经叛道的事才能长大?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好端端的,还扮起女装了,你、你……”   一激动就胸口发闷,牵扯着疼痛。   欧阳远征是看到过他从办公桌抽屉拿药的,赶紧上前扶住他:“蒋老师你别激动,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啊!”   天地良心,他跟傅春野真没什么,他俩是清白的!   另外这位当事人,你好歹也帮忙解释解释,这是你亲爹吧?   欧阳无助地回头,却看到傅春野不动如山,眼前发生的事好像跟自己毫无关系。   “你身体怎么了,心脏不好?”终于问了一句。   “不要你管!”   “行,那我就不管。既然你也说了,我都二十岁了,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那我穿什么、做什么、跟什么人来往,也不要你管。”   “你!”   蒋承霖这下是真有点支撑不住,整个人都靠在墙上,差点就要滑坐在地。   “这里这里,老师你坐这里!”   盛小羽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拖了把椅子,精准塞到蒋承霖身后,跟欧阳一起扶他坐下。   欧阳松了口气,抬眼看她,立刻无声地抱怨——你怎么才来啊!   傅春野差点都要转身离开了。   蒋承霖也稍微放松了点,目光透过镜片审视她:“你又是谁?”   盛小羽笑了笑,顺势揽住傅春野的胳膊,“我叫盛小羽,是傅春野的女朋友。”   话一出口,四个人都震惊不已。   包括她自己。   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反正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   蒋承霖将信将疑,“女朋友?”   “嗯,我是新闻学院的,上学期也来蹭过您的社会心理学课。后来傅学长说您布置了一篇论文,关于恋爱行为的经济学观察,还邀请我一起完成,我有点好奇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作业,就拜托欧阳——就是您旁边这位,帮我去打听。对了,他们俩是室友,羽毛球社也是搭档,关系很好的!”   又是让在场的三个人听得神色各异的一番话。   但蒋承霖捂住胸口的手总算松开些,气却还是不顺。   “你叫那什么,欧阳,麻烦你帮我到203教室,跟等上课的学生说一声,这节课先回去。我会跟教务科打电话请假。”   “噢,行呀,要不要我打个车送您去医院?”   “不用,我自己能走。”   蒋承霖晃晃荡荡站起来,又看了傅春野一眼,才慢慢走出二教,往办公楼方向去了。   欧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你们等我一会儿哈,我去一下203!”   大堂里只剩下小羽和傅春野两个人,偶尔有人进出,看到他的打扮,都忍俊不禁。   盛小羽道:“要不要先去把衣服换回来?”   全无半点刚才的气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我爸的?”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刚知道的,也没多久……”   “具体一点,没多久是多久?”   盛小羽对他这个态度有点不满,抬起头道:“你现在是打算刑讯逼供吗?反正就是最近的事,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故意耍你来着,我又不是你。”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认识年年姐,也不跟我说,让我像个傻瓜似的被耍的团团转。暗恋观察报告那个论文也是你编的吧,我差点真的就去问蒋教授有没有这回事了,你该不会还拜托了他跟你一起来骗我吧?”   要是没有的话,那她去了就更丢人了。   傅春野没吭声,而是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拖进刚才化妆的那间教室,反手就锁上了门。   “你干嘛呀,放手。”   盛小羽被拖着走,全无还手之力,这才感觉到女生节的活动真的就是种体验而已,男女有别,单是体力上的差距之大,就无法抹平。   他这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咩?   怎么还锁门?   她惊惶的向四周看了看,好在教室里乱归乱,却一个人都没有,全都到葵园的活动现场去了。   “你……”   刚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已经被他囫囵吞了下去。   这回她是清醒的,还是完全没看到他是怎么就吻上来了。   就是感觉到他嘴唇好软,舌头……舌头也好软啊!   他们才第一次啊,他居然就伸舌头了,男人真是……   不,等等,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上回她喝醉了在他家也是这样的,好像还是她主动先伸的舌头。   妈呀,她居然想起来了!   傅春野看着她眼睛里情绪变幻莫测,一会儿迷瞪一会儿又万分惊骇似的睁得老大,脸也憋得通红,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了。   “你在想什么?”他不得不问。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你这是在干嘛?”   “不是你说的吗?刑讯逼供。”他气息就在跟前,声音低哑仿佛诱供,“你还说了,你是我女朋友,这不就是男朋友可以对女朋友做的事吗?”   “我那时候不这么说不行啊,你爸该误会你跟欧阳了……”   而且还是异装癖的那种。   “他误会就误会,关你什么事?”   “你也不想被他误会的吧?你说过的,从小到大最希望得到的就是爸爸的认可,但偏偏从来没有得到过。”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就是你喝了酒给我打电话的那天晚上,你说了很多话,肯定都不记得了。”   看来也是那时候得知他们父子俩的关系的。   “酒后吐真言,我宁可相信那时候你说的话是发自真心的。蒋老师他好像身体不太好,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别刺激他了。”   她小心观察着傅春野的神色,总觉得他听完她这几句话可能要生气了。   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靠得更近了,几乎是把她压在自己和墙壁中间,随时可以为所欲为的架势。   “酒后吐真言是吗?那你那天喝了酒之后说的话,怎么就不算数了?”   “什么话?”   傅春野笑了一声,“又装傻?还是说,只有亲的时候才能想得起来?”   不错啊,如果这是打开记忆之门并且能够通往新世界的钥匙,他觉得挺好。   这次要再缠绵一点,诱着她也把舌头伸出来,搅一搅,把她那些沉淀在脑海底部的记忆都给搅动起来,她应该就能想起那晚跟他说过什么了。   他靠近,再靠近……她这回知道闭眼了,原来亲吻是这么无师自通的技能。   只差一点点就要碰到的时候,教室的后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闯进来的人是舒南,看到他俩只是脚下稍稍一顿。   “后门没锁,打扰了,我拿个东西,马上走。”他拿了个放在桌上的化妆包,“好了,你们继续。”   作者有话说:   舒南:啧,恋爱什么的好烦人。   小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文更的快,还有半个月左右就完结了,结文阶段可能无法准点更新,但每天一定不会断的,可以下午或者晚上看哈~ 第42章   随着教室后门咣当一声关上, 刚才那一点旖旎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傅春野手臂抵着墙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我能说句话吗?”   盛小羽还被他的威压笼罩着,说话还是瑟瑟的。   “你要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想不起那天喝醉之后发生的事, 我也猜到, 我可能说了一些话, 比如喜欢你之类的。”   “现在想起来了?”   她摇头:“也不是全都,但即使想起来,可能也不愿意让你知道。”   “为什么?”   “你说过, 主动表白的感情会让你觉得没有付出过,也没考虑你的心意。我怕……要是我说了真心话, 咱们俩就连现状都没办法维持了。”   傅春野怔了怔。   “你是把我哪句话理解成不能表白的?”   “就是……”   “行了, 你别说。”他抬手制止她,防止从她嘴里听到更气人的话来, “我就问你, 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什么,接吻吗?”   “对。”   她这时候倒挺直白啊!   难不成在她眼里, 他是那种来者不拒, 随便跟哪个女生都能缠绵悱恻的人吗?   还好,她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可以猜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多傻气都没关系。   但她不想去猜傅春野的心思。   “你刚才都说是我女朋友了,这种话可以随便说吗, 不用负责?”   盛小羽无言以对。   傅春野觉得自己都提示到这个份儿上了, 她还不接翎子, 真的是让人情何以堪。   他反而怀念她为了配合他那个所谓的观察报告而精神百倍“暗恋”他的时光。   他睨着她, 斟酌半晌, 才问:“你早就知道蒋承霖是我爸, 为什么不生气?”   “你又不能选择做谁的儿子,我为什么生气?”   “你不觉得那个暗恋观察报告是我骗你的吗?”   “我是这么想过。”她抬起头,“你真的是骗我的吗?”   “不是。报告我一定会写出来的,也一定会拿给你看。”傅春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看着她的脸道,“但两性关系中,影响经济决策的行为并不是只有单恋一种。”   什么意思?   她眼中果然满是困惑。   傅春野深深吸了口气。   “没什么,就是我觉得厌倦了,暗恋什么的,果然不适合我。”   盛小羽的心猛的一沉。   “厌倦了……你是说,我以后不能再‘暗恋’你了是吗?”   “对,之前的约定,到此为止。”   盛小羽点点头,说了声好,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道:“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喝醉的表白不算,说是他的女朋友也只是权宜之计,她已经很努力地压抑自己对他的感情了,还是连维持原状都办不到吗?   傅春野不答反问:“你现在还喜欢周向远吗?”   “当然没有。”   “那就是了,当初我们做约定的时候,一个目的是为了完成我的那份论文,另一个就是为了让你从暗恋他的阴影里走出来。现在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不是就该自然而然的结束了吗?”   原来如此。   原来是“自然而然”的结束啊,也就是说她怎么努力遏制情感都没有用的,顶多也就是推迟这一刻的到来吧?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结果的,只是天真的以为傅春野说不定会忘记按下那个poweroff的按钮,那这段快乐的时光就会无限延续下去。   可现在他说她厌倦了。   那么他们之间的亲吻也不代表什么,可能只是酒精跟荷尔蒙作用下发生的擦枪走火吧。   …   “啊,你真就说‘到此为止’啊?”   欧阳难得做一回好人,帮蒋承霖通知完那一班等上课的学生,从二教二楼跑下来,在楼梯上就看到整个人都无比失落的盛小羽,一个人背着包包,悄无声息地从教学楼大门走出去。   那个背影又单薄又孤独,简直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他跑去问傅春野,这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对话。   “真服了你了,好好说一句做我女朋友不行吗?你不是还亲她了吗?这不是叫内什么……哦对,始乱终弃!”   “那也是她先弃的。”   傅春野正用化妆棉沾了卸妆油一点一点擦眼睫毛,睫毛膏这种大杀器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卸妆油是舒南临走的时候给的,每个人都有一瓶,算是友情赞助,还特别教了要领,告诉他们怎么卸妆才能卸的干净又不伤脸。   一看就会,一试就废这种情节,傅春野没想到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回女生节是切实体会到了女性同胞们的不容易,整天这么往脸上涂了又卸,换他肯定怎么都习惯不了。   不过盛小羽好像只化很淡的底妆,她说鼻梁处有几粒雀斑,要费点力气遮盖一下才学着化的,其他的也就是涂个口红,提一提气色。   其实她底子挺好的,不用化妆也很可爱。   怎么又想到她了呢?   傅春野把化妆棉往桌上一扔,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手接水往脸上泼。   欧阳倚在门边,还在喋喋不休:“你是男人,男人要不拘小节。人家女孩子害羞,说不出请你跟我正儿八经谈恋爱这种豪言壮语,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傅春野还在哗啦啦往脸上泼水,仿佛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亏得人家之前那么为你着想,就算知道你跟蒋教授是父子,想到你可能不喜欢让人知道这层关系,小心守着这个秘密,也不去打听论文是真是假。啧啧,这么好的女生你不要,那干脆让给我吧!”   水龙头被猛的关上,水声戛然而止。   傅春野抽了张面巾纸擦干脸上的水珠,睁眼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忙着考四级么,有时间谈恋爱?”   “说不定我就是缺个能帮我一起备考的‘贤内助’呢,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傅春野把手里的面巾纸揉成团砸向他,就听他发出哎哟一声。   “我爸的事,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说盛小羽小心守护着这个秘密,难不成唯独告诉了他?   “你可别误会。”欧阳知道他会怎么想,“我是听她说了你们那个什么暗恋报告的事,想帮她去打听,在蒋教授的办公室自己发现了。你没想到吧,你爸工作的电脑桌面是你们合影的照片,他其实挺看重你的吧?你是不是还有个姐,跟你不怎么像,但挺漂亮的。”   他们家的合影照片不多,傅春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张。   “你上次塞给我什么医生的名片,也是那时候发现他心脏不好?”   “嗯,我看到他的药,跟我爸吃的一样,这个年纪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毛病。你没听过一句话么,树欲停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跟他们赌气能赌得了几年呢?该看病就陪他们去看看病,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慢慢也就淡了。”   “真没想到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我也是这几年离家读大学才发现,我爸对我没以前那么严厉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大了,他管不了我了,后来才知道他是没那精力了。我有时候也想,要是我小时候没那么皮,他身体可能比现在要好点儿。”   傅春野沉默了几秒钟,“你爸疼爱你,跟我不一样。”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男人嘛,有时候就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对,他就是指桑骂槐。   别说老的了,你是怎么跟自己喜欢的人说话的?   “你爸至少没怀疑过你不是他亲生的。”   “什么……咳咳!”   欧阳灌了一口可乐,听到这么耸人听闻的故事,被呛着了。   “他跟我妈当年离婚的直接导火索就是因为我,他一直觉得我是我妈拍电影期间跟其他人生的孩子,反正我也不像他。”   父亲更喜欢姐姐傅年年,不仅五官一看就有他的影子,而且从小聪明伶俐,成绩好,像是会继承他衣钵做学问的料。   也正因为如此,当姐姐决定辍学,要去唱歌做偶像,仿佛踏上妈妈的老路,他才会那么生气。   “他现在要有新的孩子了,这回肯定是他亲生的儿子,有没有我在身边更不重要了。”   “哈?他后面又结婚有孩子了?”   “嗯,孩子还没出生。现在的太太是他以前的学生,什么事都听他的,生活就是围着他转。”   跟他妈妈傅天晴南辕北撤,这回他总不会怀疑孩子的血缘了。   欧阳唏嘘——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是那张照片怎么解释呢?如果真的不在意他这个儿子,甚至当他是前妻跟外人生的“野种”,怎么可能还拿合影的照片来做桌面?   亲子鉴定这种东西现在又不是什么黑科技,拿个用过的杯子、牙刷就能去做的,老蒋肯定知道傅春野是自己亲生儿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离了婚又离了家,拉不下脸再来澄清这个事实,并且给他们母子道歉。   “喂,你不想真正跟小羽毛恋爱,不会跟这个也有关系吧?觉得承诺是种束缚,不靠谱什么的……哎,你怎么又扔我!”   傅春野扔出手里的纸团,平静道:“上次那个心血管专家的联系方式再给我一下,找不到了。”   他要自己提出陪蒋承霖去看病,估计两个人各执己见又要吵得不欢而散,他可以把医生介绍给郑思茹,让她敦促他去。   他并不是为蒋承霖这个父亲担忧,而是不想让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像他一样,小小年纪父亲就没法陪在身边。   他觉得欧阳说得对,跟盛小羽变成现在这样别扭的情形也跟他家里有关系。等他把这一切都扭正,说不定他们之间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   盛小羽在图书馆里睡着了。   看小说都能睡着,大概最近新进的这一批故事实在太无聊了吧。   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已经不流行了,一点都不真实。中世纪的王子就是一群流亡的骑士,继承王位轮不到他们,娶个公主反而成了登基的捷径,这样的好事儿应该压根儿就跟爱情没关系,不知后来怎么就成了人们想象爱情的美好范本。   公主还不如跟恶龙在一起呢!   盛小羽就梦见自己误闯了恶龙生活的山洞,被它抓住丢进高塔,生病了要她照顾,喝多了找她倾诉,还要她在纸上把这些“恶形恶状”都记录下来!   过年过节,恶龙还要跟着公主回家。为了蹭吃蹭喝,恶龙也变作英俊潇洒的骑士模样,礼数周全,骗过了所有人,甚至都想把公主嫁给他。   可恶龙突然就消失了,正到处找它呢,一回头就看到男扮女装的“小龙女”表情冷冷地说:“我厌倦了。”   盛小羽猛的抽搐一下,梦就醒了。   手机震动发出嗡嗡声,她到处找了一圈,才发觉被塞在书包的隔层里。   她睡眼惺忪的,来电都没看就接了。   “你好,小羽吗?我是向远的妈妈,颜阿姨。”   盛小羽瞌睡一下全醒了,立马坐直身子,“颜阿姨,好久不见了,有什么事儿吗?”   她其实是惊出一身冷汗。   春节周向远在半路出了车祸,坚决不让告诉他家里人,大家都套好了招,说他寒假因为找到了很好的实习机会所以不回家过年。   其实有什么机会能好到让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都不回家过年啊,这可是中国人最重视的春节啊!   所以套好的招仔细想想也是漏洞百出的,还好周向远家人和她自家长辈都没细问。   莫非是露了馅,所以人家现在兴师问罪来了?   毕竟周向远怎么说也是搭季杰的车才出的事故,事后她跟表哥都很关心他的康复情况,她不好直接问周向远本人,问的是孟菁华,她受托临时看顾这家伙,可以说是不负所托,寒假都没过好,净往医院跑了。   周向远康复的也不错,开学后在学校偶尔看见他,虽然还拄着拐杖,行动有些不方便,但基本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这时候他妈妈打电话来给她,会是因为什么呢?   盛小羽怎么都猜不透。   颜弘丽语调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声厉色荏要讨伐她的意思。寒暄了几句之后,她才有点犹豫似的说:“我身体出了点问题,这两天到春海来了,不知你方不方便陪我去趟医院呢?”   盛小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发展,刚才杂七杂八想象的不安消散了,却换了另一种阴霾笼罩在心头。   “颜阿姨,你没事吧,身体哪里不舒服?”   电话那头似乎有短暂的叹息。   “是癌症,这次已经是复发了,青州的医生说看这个病最好的医院就在春海,我就想来试一试。”   盛小羽震惊不已:“怎么会呢,阿姨你还这么年轻……”   “不年轻了,岁月不饶人。小羽你也要提醒你爸妈多注意身体,定期体检。”   “嗯,好。”手机都仿佛变得沉重起来,“周向远他知道吗?”   其实她猜想应该是不知道,否则他妈妈也不会打电话来请她陪着去医院了。   果然,颜弘丽说:“我跟他爸爸其实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你们大学都还没毕业,怕他包袱太重,影响今后的人生选择。但是之前那一次,好了之后他还是知道了,短短几天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看着比以前懂事很多。”   盛小羽明白了,难怪之前周向远要找兼职赚钱,脚上穿的鞋是旧的,不再大手大脚花钱。   甚至包括他车祸受伤,不愿让家里人知道,大概也是因为妈妈生病,他不想让他们再为他担心。   这种懂事是被动的,做父母的在欣慰的同时也会感到心疼。   他妈妈也许猜到他寒假不回家是不想让家里人为他操心,这回来看病就更加不敢让他知道了。   小羽其实不太赞同这种家人间瞒来瞒去的模式,但各家都有自家的难处,她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伸出援手就够了,不应该去做评判。   她答应了颜弘丽的请求,陪她一起去医院看病。   她在网上查了一下提到的那位专家,发现专家号要网上提前预约。结果互联网挂号平台和医院自己的公众号都是一号难求,预约的按钮永远是灰色的。   她能理解颜阿姨对这种困难估计不足,青州这种小城市,当地的专家号可以当天去抢号,甚至有时运气好的话,挂普通号也能轮到那位专家帮你看。   但在春海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全国各地的疑难杂症患者都到这里的各大医院看病,专家号没有就只能等。   对于外地求医的人来说,每耗一天就增加一天的成本,这些钱本来都是可以用于住院和吃药的。   而且她既然不想让儿子知道,多留在春海一天就增加一点被周向远撞破的可能性。   盛小羽努力了很久,也看了很多攻略,实在抢不到号的情况下,只能去求助其他人。   …   最后一记劈杀,球落在界内。   欧阳远征喜滋滋丢下球拍跑到球场门口,接过盛小羽手里的咖啡:“冰美式,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天开始热了,就想喝点冰的。不是说了让你等我过去嘛,特地跑那么远送过来,是想看我打球?”   她摇头:“本来想等你去咖啡店里,还可以请你吃点蛋糕松饼什么的,但是我等会儿还有课,就顺便给你买了带过来。”   “哎呀,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介绍的那位肿瘤专家你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他人特别好,答应帮我们加号,到时直接去找他就行了。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千万别客气。”   她其实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欧阳,他家世煊赫,人脉广阔,各个领域的精英大佬应该都认识一些,但人家肯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最后能不能成都很正常。   好在欧阳很热心,介绍的医学专家跟他爸应该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一听是他介绍来的,很顺利地就答应帮他们加号看诊。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一杯冰美式咖啡实在算不了什么。   欧阳吸着咖啡摆摆手,“能帮上你最好了,有些人我上赶着介绍专家让他带爸妈去看看还不领情呢,还是小羽毛你最贴心。不过你真的没事吗?要是你家里人可别不好意思说。”   小羽跟他说了是朋友的妈妈,这年头“我有一个朋友而朋友就是我自己”的事儿可太多了,家里人生这样的大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怕她自己硬扛。   “没事,你继续打球吧,我先走了,真的谢谢你!”   她朝他挥挥手,离开的时候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体育馆内傅春野也在。   刚才欧阳可能就是在跟他打球。   自从他宣布“厌倦了”之后,这几天他们一直都没再联系过。   可能就这样了吧?暗恋常被说成是没有开始就结束的一种情感,可她总觉得他们更像是已经开了头却没有善终,最后就这样不再联系了,竟然有种突然分手的撕裂感。   她心里很难受,跟默默喜欢一个人却戛然而止的感觉不一样,不是那种闷闷的疼痛,而更像是血淋淋的伤口曝露在外。   可那个人却视而不见。   …   欧阳踱着步子回到体育馆,傅春野还在调整球拍拍面,状似不经意地问:“她来找你干什么?”   “给我送咖啡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我就是问为什么给你送咖啡?”   “这你就别管了,我想喝,人家乐意送,两厢情愿嘛!她都不再是你的‘跟踪狂’了,就不能移情别恋喜欢我吗?”   “放心吧,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哎,这话怎么说的,你又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   喜欢你这个类型呗是不是,自恋狂!   欧阳吸着咖啡,觉得他就是明晃晃的嫉妒。   傅春野懒得搭理他,埋头把调整好的球拍装进球包里。   “呐,一输球就走人,是不是玩不起?”   “我下午还有事。”傅春野把球包背到肩膀上,“周末再跟你打。”   “喂!”欧阳想了想还是叫住他,“过年的时候你不是去小羽毛家了吗?”   “嗯,怎么了?”   “她家里人身体都还好吗?有没有听说她妈妈、姨妈之类的女性长辈,患了癌症什么的?”   傅春野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欧阳远征立刻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噢没什么,就随便问问,人家不是挺关心我的嘛,我也想多关心一下她。”   傅春野上前一步,夺过他手里的咖啡,“说清楚。”   “干嘛呀,一言不合就抢我东西……好了好了,就是她说要陪朋友家患癌的长辈在春海找个专家看看,人我已经帮她联系好了,但我担心她故意说是朋友,实际是她自己的家人……喂,我没说完呢,你去哪儿啊!咖啡还我啊,我还没喝完呢!”   作者有话说:   小羽毛:原来真有种行为叫口嫌体正直(记录记录)   小野:没有了亲亲的第一天。 第43章   陪颜弘丽看病的过程挺顺利, 盛小羽的心情也跟着不错。   人在忙碌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而且让她觉得自己是很有用的,是被人需要着的。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 尤其是医学专家的诊室。托欧阳远征的福, 她们加上了号, 专家很耐心地看完病史,开了很多检查,花了差不多两天才做完, 接下来就是等结果出来之后再去见专家,商讨治疗方案。   颜弘丽就住在医院附近的宾馆里, 离明大也不是很远。   盛小羽每次从医院出来都送她回去, 陪她说一会儿话,等她累了想睡觉才离开。   其实也才两三天而已, 小羽已经能感受到人在绝症面前的那种无力感。   跟病魔抗争真的很累, 不管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要调动起所有的精力和能量。   所以她也很理解为什么颜弘丽想要找个人陪。   换了她独自一个人面对,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坚持下去。   而周向远还不知道这一切。   她也试着说服颜弘丽, 应该把病情如实地告诉他,这样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他们至少作为一家人一起努力过。养儿方知父母恩, 等将来他也为人父母了,就不会因为母亲的病没能尽力而遗憾。   周向远那个人虽然有时候表现得幼稚中二, 但本质上并不是个坏人, 被家里宠的厉害才逃避责任, 在得知妈妈生病之后, 至少还是表现出了作为儿子的担当。   被动的成长也是成长, 爸妈不可能跟在身后保护他一辈子, 离开之前能给他留下一些无形的财富才是对他的人生最有裨益的。   颜弘丽似乎有所触动,而且这些天相处下来也更信赖小羽了,所以她说的话应该是起了一点作用。   当然告不告诉,以及什么时候告诉周向远,还是由她自己决定。   盛小羽回到寝室,拿钥匙一打开门,赫然看到门边孟菁华的座位上坐了个男生,吓了一大跳。   仔细一看,竟然是周向远。   大白天的,想啥来啥,简直像大变活人。   “你怎么在这儿啊?”   周向远看她像是吓坏了的样子,照常露出嫌弃表情:“我也不想,这不是受人一饭之恩,只能来帮她修电脑吗?”   对他有“一饭之恩”的孟菁华电脑坏了,已经嚷了一整个礼拜说要修要修,没想到最后是叫周向远上门来修。   不说都差点忘了,他也是信息学院计算机专业的,跟欧阳远征算是师兄弟。   盛小羽有点心虚的捂住包包,里面装着颜弘丽的病历资料,今天她顺手整理了新出的报告就塞进了背包里,走的时候忘记拿出来还给本人了。   万一让周向远发现可不妙。   “你干嘛呢,遮遮掩掩的。”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先不满上了,“你跟平时一样干嘛干嘛就行,我这儿弄完就走了,其他人下午都有课出去了。”   菁华还真放心啊,就这么让他待在她们寝室。   小羽战战兢兢把背包藏到桌子下面,有点拘谨的在椅子上坐下。   她座位就紧挨着菁华的,这会儿相当于跟周向远排排坐。   这可让她怎么“跟平时一样”?   两人一时无话,场面有点尴尬。   她忍无可忍,只好也把电脑打开了。   最近正好有个韩剧没追完,放点声音出来,总比现在两个人沉默不语的大眼瞪小眼要强吧。   她刚打开播放器,周向远突然说话了:“上次车祸的事情,谢谢你。”   额,她没听错吧?   小羽只好把刚放完开头广告的视频又给关上,认真回答:“不用跟我客气,其实我也没能做什么。你最该谢的是菁华。”   那可不只是一饭之恩,一整个春节都在进出医院帮忙照料他。   “所以我这不是给她修电脑来了吗?”   “对哦,你不是赌咒发誓绝对不给人修电脑的吗?”   说完两人都笑了。   想当初他们作为大一新生,在来报到的路上,周向远就跟她说过,他学的是计算机应用,很多人对这个专业误解很深,说起来就是修电脑的,简直肤浅。等他将来学成,绝对不给人修电脑。   flag不就是拿来打破的嘛,何况这算是报恩,就算是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来了也能理解的。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他把话继续说下去,“孟菁华会帮忙照顾我,也是因为你的关系。”   “别客气了,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校友,菁华又讲义气,就算没有我,也不会视而不见的。”   周向远抿了抿唇。   关于两人再之前的误会,他想跟她解释的,但找不到好的时机。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就是他欠她一句道歉,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盛小羽看他像是话说完了,刚打算重新点开韩剧,就见正菁华抱着个盆儿轰开门进来了,发梢还在滴水。   “咦,小羽你回来啦?今天又去医院了?进门好好消杀没?”   就说她怎么放心把周向远独自丢在她们寝室呢,原来她是去水房洗头了,并没走远。   她对寝室防疫的消杀工作可谓是尽心尽责,随时盯着她们另外几个人的个人防护有没有到位。   盛小羽刚才进屋就被周向远唬住了,还真没仔细消杀。   孟菁华放下手里的盆儿,拿起消毒液就对她浑身上下好一通喷。   “你去医院了,身体不舒服?”   周向远用手捂住口鼻问盛小羽。他今年过年都在医院过的,闻到消毒水的味儿就条件反射的不舒服,   “啊,没有……”   “她没事儿,是朋友家的长辈,好像从青州来的,她陪着去看病。”   孟菁华说完也喷完消毒液了,从置物架上拿了吹风机道:“你们聊着,这个太吵了,我去隔壁吹头发,吹干了再回来!”   周向远的眉间已经打起结,追问道:“从青州来的长辈,我认识吗?”   青州不大,他妈妈本来就跟她妈妈和姨妈都认识,所以她家里的亲戚,他大致都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从她进门看到他就有点闪烁的眼神里预感到一些不好的事。   盛小羽果然低下头不敢看他。   她其实就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她打从心眼儿里并不希望他一点都不知道他妈妈的病。   “你包里放什么了,我看看。”   他刚才就看到了X光片露在外面的一角,猜想她背包里一定带着病人的相关资料。   盛小羽果然俯身想用身体挡住那个包。   他手长动作快,比她快一步扯过了背包。   X光片的袋子上果然写着他妈妈的名字。   不好的预感一下就成了现实摆在他的眼前。   盛小羽低着头,看到他脚上仍然是年前见他是穿的那双旧鞋。   都换季了,也不见他买新鞋,一次是偶然,两次就证明他已经习惯。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但……颜阿姨暂时不希望让你知道。”   “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比想象的冷静,“医生怎么说?”   盛小羽摇摇头:“检查结果才刚出来,还没看上医生,他不是每天都在门诊坐班。”   周向远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   电脑屏幕上显示系统已经重装完成,开始重启。   盛小羽以为他会发脾气的,然而并没有。   “她这算是复发吗?有没有特别不舒服?”   “嗯,算是复发,但医生说就算复发也不等于没有希望,现在方案都很成熟了,就是过程煎熬一点。”   熬的过化疗,就能再多撑几年,这是医生原话,比他们想象的更直白。   颜弘丽没有特别不舒服,就是看起来憔悴、消瘦。   跟印象中有些丰腴的颜阿姨已经不太一样了。   周向远捏着X光片的手指用力得发白,“我想陪她一起去看病。”   上回发病时她在备战高考,父母选择隐瞒他,可以理解,在他们眼里,他一直就是小孩子。   可现在他已经大学了,就快够到二十岁的年纪,也已经开始自己存钱,甚至出去打工做兼职,以为能帮他们分担点什么,结果他们还是选择瞒着他。   盛小羽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斟酌一下,说:“那……要不我们下次去医院的时候,你也一起去?”   周向远眼中一亮,“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我相信颜阿姨也是希望有最亲近的家人陪在身边的,你体谅她,她也一定能理解你。再说这也是你自己发现的。”   是吧?算是吧?不是她没遵守约定哦。   “谢谢你。”周向远由衷道,“你帮我和我妈妈这么多,真的很感谢。”   他也知道她之前在校运会的后勤组鞍前马后的忙活,其实是为了他。   可惜那时候他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有其他花花草草在跟前,那份心意他很明确的拒绝了。   可现在……   说实话,他有点被感动了。   大概疾病会让人变得脆弱吧,病在自己身上,或是家人身上,都一样,你会不自觉地想要亲近那个在背后支撑着甚至推着你往前走的人。   假如回应她的感情,能让她开心,他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   周向远跟盛小羽一起去见颜弘丽,陪她去医院看病。   颜弘丽见到儿子,因为之前已经有过心理建设,大概也想明白了,所以表现的很平静,抹了抹眼泪,在周向远的安抚下情绪很快扭转过来,反倒比前些日子更开心一些。   感觉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接受了自己癌症复发的这个事实。   颜弘丽患的是妇科方面的癌症,男性家属陪诊不是特别方便,于是周向远帮着楼上楼下的挂号缴费,小羽就陪着他妈妈看医生和做各种检查。   周向远怕她们等久了口渴还会买些饮料矿泉水上来,倒是比之前要显得体贴周到许多。   配合还挺默契。   颜弘丽做B超的时候,小羽就在外面等。等候区位子都坐满了,她就站到外面叫号区去了,周向远大概是去拿前面检查的报告了,反正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正拿着手机刷微博,有人从身后戳了戳她肩膀。   回过头,竟然是傅春野。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可是妇产科门口,居然都能遇见。   难道跟踪她了?   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他怎么也成“跟踪狂”了?   傅春野脸上表情很难看。   他已经眼看着她跟周向远在妇产科这层楼来来回回一上午了,两人显然是陪着一位中年女性来看病的,应该就是欧阳告诉他的那位“长辈”。   周向远长相随妈,所以这位长辈是谁,也就不用怎么猜了。   他就是生气,人家的妈妈生病,关她什么事?   她是嫁给周向远了,还是他家准儿媳人选啊?   盛小羽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儿,猜不透他又生的什么气,只能瞎猜:“这么巧,你也陪人来看病啊?”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啊,这不是问你嘛,不然你到妇产科来干什么?”   总不至于是给自己看病。   “你爸爸的现任太太怀孕了吧,你是不是陪她来的?”   傅春野的脸色更难看了,“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上回你不小心喝了酒之后说的啊,你还说你爸会很重视这个孩子,不像你……唔!”   傅春野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那天喝酒失智的状态下到底是跟她说了多少话?   盛小羽睁大眼盯着他,一副知道的太多即将要被灭口的态势。   她的呼吸在他掌心聚集,痒痒的,让他不想放开。   “小野?”   刚做完产检的郑思茹出来正好看到两人站在窗边,傅春野太高了,遮住了身前人的脸不太看得清楚,只能看出是个女孩,跟他面对面站着,两人离得很近,关系肯定不是一般的亲近。   盛小羽也猜到这位肯定就是蒋教授现任的妻子了。   在傅春野告诉她父母的故事之后,她搜了一下他妈妈,居然是上个世纪末在柏林拿过奖的女演员,照片资料虽然不多,但能看得出非常漂亮。   其实看傅年年和他姐弟俩的长相,就知道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   坦白说,郑思茹相较之下只能算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   但她肯定是蒋教授能掌控的妻子,不会像前妻那样,从家世到事业再到自身条件,都压他一头。   傅春野终于拿开手,介绍道:“这是盛小羽,也是明大的学生。这位郑老师,是我爸的太太。”   郑思茹有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料到他会毫不掩饰的在外人面前提到父亲。   那这就不是外人了。   小羽又是点头又是鞠躬:“你好你好,郑老师,我也听过蒋教授的课,您叫我小羽就行了。恭喜你呀,有宝宝了,几个月啦?”   郑思茹笑了笑,手掌不自觉放到已经显怀的肚皮上:“四个多月,医生说他个头儿偏大,所以比同孕周孕妇看起来要大一点。”   那是啊,傅春野身高有184,蒋教授目测也有180左右,高个子是家族遗传。   郑思茹应该也三十好几了,初次做妈妈的喜悦直言不讳写在脸上,但眉眼间也有疲惫。   “我不耽误你们说话了,小野你今天也陪了我大半天,跟同学玩吧不用管我了。我去病房看看你爸。”   盛小羽一惊:“蒋教授住院了吗?”   “是啊,他血压控制的不好,最近心脏也不舒服,还好小野坚持,让我说服他来看医生了。这回还好,放支架就可以,再拖就可能随时心梗,很危险。”   郑思茹说起来满脸都是忧虑,肚子里的胎儿才刚成形,孩子的父亲要是有什么意外先走了,那孤儿寡母的该多艰难。   这么说来,那天在二教父子俩虽然起了冲突,但事后傅春野还是想办法逼着老爸去看病住院了,还主动承担起陪郑思茹产检的责任。   听说高龄产妇做的检查项目更多,有时候指标异常什么的,心理压力也很大,郑思茹估计挺依赖丈夫的,他去住院了,有什么事还是需要有个人商量出出主意。   傅春野这是一口气照顾夫妻两个人。   他以后如果自己要当爸爸了,也会陪着自己太太来产检吗?   盛小羽忍不住幻想自己顶着一颗球,他在旁边小心翼翼扶着护着,两人一起到产科报到的情形……   “你在想什么?”   傅春野最怕看到她这副神游天外的表情,总感觉她在想一些很可怕的场景。   郑思茹已经走了,证实他们今天就是货真价实的偶遇,寒暄完各自说拜拜就好了,他为什么还坚持不懈要问清楚她在干什么?   “我没想什么,真的!”盛小羽也回过神,指了指检查室方向,“我还有点事,要不……你先走?”   “你还没说你跑医院干什么来了。”   明知故问,但他就是要听她亲口说。   他来干嘛她倒是弄得一清二楚了,她自己什么情况还一个字儿没提。   盛小羽差点就说了。   但仔细一想,她来医院干什么,凭啥跟他交代呀?   他俩现在又不是男女朋友,又不是还在合作论文,没必要遵守什么约法三章了吧?   “我自己来看病不行吗?”   “你到妇产科看什么病?”   “你、你别那么狭隘,妇产科可以看的病多了,卵巢囊肿、月经不调什么的……”   “盛小羽!”   周向远这时候终于找见她了,快步朝她走过来。   傅春野低头:“你让他陪你来看月经不调?”   盛小羽脸色通红,想拉周向远直接离开。   他却不肯走,看着傅春野:“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找她。”   盛小羽连连摆手:“不是,我不知道他会在这里……”   话没说完,手已经被傅春野一把抓住。   周向远挡了一下,“喂,你放开她。”   “你是她什么人,男朋友?”   这下轮到周向远脸红:“我、我就是她朋友,同乡!你没看她不愿意吗,干嘛拉拉扯扯非要让她跟你走?”   “不然呢,留在这儿给你当牛做马吗?”   “说什么呢你!”   这句话也许是太过分,不仅周向远发作,连盛小羽也不满地抬眼瞪视他。   颜弘丽这时做完检查出来了,看到三个年轻人凑在一块儿,走过来道:“小羽,向远,这位是……”   “妈……”   “阿姨你好,我叫傅春野,是盛小羽的男朋友。”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啊,小羽都有男朋友了。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天我都请她陪我到医院来,是不是耽误你们了?”   “没关系的阿姨,我听小羽妈妈和姨妈提过,你们两家早就认识,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傅春野这态度前后变化之大,盛小羽都看的瞠目结舌,就更别说周向远了。   这算啥,变色龙吗?   颜弘丽其实听到他说是小羽的男朋友就很有些失落,本以为她能跟向远凑成一对呢,两家人都知根知底,又是一个地方的,多好。   但看这男孩子又高又帅,听口音大概也是春海本地人,各方面条件比自家孩子更好,又彬彬有礼的,家庭情况应该也很不错,小羽会选他也是人之常情。   “谢谢,小羽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现在小远能照顾我,就不耽误你们了。你们快回去吧,回头我请你们吃饭,啊?”   “谢谢阿姨,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带她先走了。”   傅春野似乎就等她这句话呢,攥紧盛小羽的手,头也不回地拉着她离开了门诊大楼。   …   走出好远,到了医院侧门外的小路上,盛小羽才终于挣开他的手。   “你到底要干嘛啊?”她揉着挣扎间被他弄疼的手腕,“颜阿姨的事儿还没完呢,你凭什么就这么把我拉走啊?”   傅春野回头看着她:“你还是喜欢周向远是吗?”   什么?   “不然的话,为什么对他的家人这么热心?”   重音落在“他”这个字上。   因为是周向远,她才这么热心是吧?不然他家人也住院的住院、产检的产检,怎么都不见她提出帮帮他?   盛小羽果然从他话里听出了不甘和委屈,咕哝道:“干嘛啊,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她声音很小很小,不敢大声让他听见,不然他一定极力反驳——谁会吃她这个小人物的醋啊!   作者有话说:   小野:讨厌吃酸,给我来点甜的。   小羽毛:本店拒绝点菜谢谢~ 第44章   然而傅春野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是啊, 我就是吃醋了,怎么样?”   盛小羽十脸懵圈,你别承认啊大哥!   “吃醋……吃醋的意思是……”   她其实想问他, 真的知道吃醋的意思吗?毕竟他在国外生活了好多年, 有没有可能对这个词的理解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傅春野深吸了口气, 拿出手机点了点,发了个文件给她。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盛小羽点开那个PDF文件,竟然是完整版的《暗恋观察报告》。   有标题, 有引论,有注释, 相当符合一般论文的格式。   “这个完稿了, 你的名字——”傅春野凑到她手机旁边,用手指给她看, “在共同作者这里。”   盛小羽其实已经看见了, 共同作者写着她的大名,指导教师写的是蒋承霖。   “你真写出来了啊?”   “现在还觉得我是骗你的吗?”   她赶紧摇头。   其实从一开始, 她就相信是真的, 尽管中途也有过摇摆怀疑,但傅春野说他能做到,大概就是真能做到。   可是到了最后, 她又觉得即使是假的也没关系,论文是子虚乌有的, 那他们之间的感情说不定还有几分成色堪比真金。   “那继续合作, 可以吗?”   他难得的用了商量的语气, 似乎有点担心她会不答应。   “继续合作?”   “嗯, 我之前不是说过, 恋爱关系影响经济决策不是只有暗恋这一种, 还有婚姻、两情相悦。我说的厌倦了,指的是暗恋这种形式,不是指厌倦你。”   照欧阳说的,她这些天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吧?   盛小羽没想到他会跟她解释,这对骄傲惯了的傅春野来说已经挺难得了,但继续合作是什么意思她还是不明白。   “我们再合作完成一个报告,像真正恋爱的情侣那种,怎么样?”   盛小羽愣了愣。   “当然报告还是我来写,我也会像恋爱中的另一方那样给你反馈和回应,你只要把我当成男朋友就行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可以修改部分条款,然后继续奏效。”   盛小羽没吭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那……这个报告结束之后呢?你对这个形式也厌倦之后呢,我们又变回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吗?”   这回轮到傅春野怔愣。   单是这个问题,杯弓蛇影,他已经能听出她心有戚戚焉。   他们之前也说好,报告完成这种关系就宣告结束,但她显然还是受了伤。   “你……”   “不用说了,我拒绝。”盛小羽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拨开他拉住她胳膊的手,“你找别人吧,这回……我帮不了你了。”   之前能够配合他完成那个《暗恋观察报告》,只是因为那时候不喜欢他,他也知道她还没从周向远的感情里走出来,不会对他动心,所以就算随时喊停,两个人都能全身而退。   但现在不行了,至少,她已经做不到了。   今天她没有喝醉,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他当她违反两人的约定也好,把她当作轻浮不珍惜感情的女人也好,都没关系,她觉得自己的的心意已经传达给他了。   她从不真正认为暗恋是世上最美好的感情,最美好的感情明明就是我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我。   …   夜里卧谈会。   照例是丁芮茜和孟菁华主讲,小羽和牛牛附和加补充。   刚开学的时候菁华忙乐队的事没回来,丁芮茜就像郭德纲少了于谦老师似的,讲的都不起劲了,卧谈会也像妈妈们的麻将桌,少一条“腿”就少了点什么。   这回话题围绕女生节,活动很成功,校园内外都有很大反响,尤其是女装cos实在是赚足眼球。   听说舒诚律师和舒南二位,已经跟傅春野他们一笑泯恩仇,表示不会追究他和赵龙那天打架的事。   当然这也全靠他们自己的努力——女装那么“美”,已经是明大知名女装大佬了。   丁芮茜咂咂嘴,“真是没想到,大龙会以这种形式出圈啊!要知道他以前都是硬汉形象,跆拳道社的会长哎!”   孟菁华:“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吧?”   “牛牛你俩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没有。”牛慧很干脆地回答。   “那你可得看紧点儿,别被其他妖艳jian货捷足先登了啊!”   “大龙不是那样的人吧,他不是一直最欣赏牛牛吗?既是如花美眷,也是跆拳道社的好搭档。”   “就是这样我们才不会在一起。”牛慧说,“他说加入跆拳道社只能是为了跆拳道,不能动机不纯。”   “时代不同了啊大人,再说他都已经退社了,理论上已经不是社团的一份子了啊,你别揪着他过去的理论不放嘛!”   她们都知道的,牛牛中学下晚自习的路上被人抢包,是赵龙路过救了她。她从此开始学跆拳道,考进赵龙所在的大学,加入他做会长的跆拳道社,并且一进去就鼓足勇气向他表白。   然而那位大龙学长不仅不记得她,还大声警告她如果不是因为跆拳道才入社最好立刻就滚出去。   别看牛牛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骨子里绝对是个狠人。自那以后,不仅跆拳道社的训练和活动一场不落,还主动校外寻访名师加练,网上找视频研究动作细节、比赛战术,不到三年时间代表学校跆拳道社拿过好多奖项,有个人的,也有团体的。   否则赵龙也不会在引退后把会长的职责交给她了。   但当初的爱慕和追随再也没有被提起过,像是被放下了,又像是没有。   当然在室友们看来是没有。   眼看赵龙都要毕业了,两人还是没有修成正果,吃瓜群众都要急死了。   丁芮茜道:“你最近是不是跟那个韩国人走的很近啊,就是跟赵龙很要好的那个?我记得那天cos他也来参加了吧,我说怎么那么多留学生部的人来参加活动呢,原来是有他这个代表。”   “嗯。”   孟菁华哦了一声:“小朴啊?其实他也不错,之前还来我们乐队玩过吉他,很友善的男生,有点呆萌,挺适合牛牛。”   “那不行。”丁芮茜重重翻了个身,“我们好不容易出了牛牛这么个巾帼,怎么能便宜了小西八呀?要是来个比武招亲,他打得过牛牛吗?”   讨论热火朝天,但盛小羽还是没怎么吭声,大家都差点以为她睡着了。   直到提及她最敏感的名字,才听到她床板吱呀响了一声。   “还有傅春野,他本来就很引人瞩目了,这次‘小龙女’更是出尽风头啊!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女生为他倾倒,光我们女生部就有好几个人专门去经济学院打听他,还去宿舍楼下堵人,听说他室友——那个叫欧阳的,都要被烦死了。”   孟菁华道:“欧阳不就是那个念错你名字的‘文盲学长’吗?看来你还挺关注他啊,反正你也分手了,要不要考虑把他也列入新欢的考察对象?小羽好像跟他也挺熟,要不让她给你们牵个线?”   “去你的,我才看不上他呢!小羽你别听她胡扯。”   盛小羽嗯了一声。   她今晚卧谈格外沉默,只是偶尔发出声音,其他几个人都留意到了。   丁芮茜趴在上铺,稍稍压低了声音,带了点神秘地说:“对了,听说傅春野最近陪着女生去看妇产科啊,是不是真的?”   孟菁华吓一跳:“不是吧?他不是跟咱们小羽在一起吗,是不是陪她去医院的时候被误会了?”   丁芮茜道:“哪儿啊,挺着肚子进去做产检那种,不可能弄错的吧?”   她也觉得这俩人肯定是假戏真做在一起了啊,所以听说这个传闻的时候,还特意悄悄观察了一下小羽的身段,春海的天气已经挺热了,衣服越穿越薄,真有了孕肚不可能藏得住的啊!   证明他俩还没到那一步吧?   三个人都沉默,压力给到了盛小羽这边。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这要怎么解释呢,大家都还不知道他亲爸就是蒋承霖,也就更不可能知道郑思茹了。   “其实是他爸爸现任的太太,怀孕了,他爸刚好又心脏不舒服住院,他就帮忙陪着去做产检。”   “哇,居然还有这么一层!”丁芮茜忍不住感慨,“不过他爸是谁啊,不是有传说他是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吗?”   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啊,现任太太才怀孕,那不就是老夫少妻,更坐实大伙儿对“大人物”的想象了。   “不是的,其实就是普通人,他外公家里比较厉害一点,但现在往来也很少了。”   “他爸不会是蒋承霖吧?”孟菁华在上铺说。   “谁?”   “我们经济学院的副院长,蒋承霖。听说他以前的老丈人很厉害,家里民国时候就是爱国实业家了,也在明大教过书,曾是学界的泰斗。他好像是倒插门女婿,所以就算有孩子也不会跟他姓。”   孟菁华也只是猜的,她这学期选了蒋承霖的一门国际经济学课,上了没几次就是代课老师来上的,说他心脏不好去住院了。   这不巧了么,傅春野的亲爸也在这段日子住院,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啊。   盛小羽没说话,就证明她猜对了。   这就好理解了,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任由别人误解也不解释。   瓜田李下,解释了估计也没人信他——亲爹就是学院副院长,更要怀疑他考进明大是靠特权和暗箱了。   “上学期那门经济学中的社会心理也是蒋院长的课吧?”菁华突然想到,“那篇什么暗恋报告的真是他布置的作业吗?”   不会是傅春野编出来蒙她的吧?反正就算露馅还有亲爸可以给他打掩护。   “我不知道。”小羽茫然道,“但报告他是真的写完了。”   “那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啊?”丁芮茜问。   小羽就把傅春野提议再合作一篇论文的提议如实跟她们说了。   丁芮茜□□了一声,仰面倒在床上,“不是吧,你们亲都亲过了,他就跟你说这?”   不是应该两情相悦,开始卿卿我我了吗?   “他其实也喜欢你,但他害怕给不了你承诺。”   一直安静聆听不怎么说话的牛慧一语道破天机。   “对哦。”孟菁华也翻过身,对着下铺的小羽说,“他爸妈那么早就分开了,他估计挺没安全感的,尤其是男女之情,给了承诺又走不到最后,伤害对方的同时,他自己也承受不了吧。”   “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知道走不到最后?”丁芮茜不服,“好歹试一试,留下美好的回忆也不错啊!”   人生很多事,到最后都只剩回忆而已,不同的是美好和糟糕的区别,又怎么能奢求所有遇到的人和经历都陪你到最后?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吧,而且我们学院每年不是都有跟国外名校交流的名额嘛,傅春野绩点那么高,英语又好,本来也有国外求学的经历,他如果申请的话下个学期就走了,在学校里就见不着他了。真要恋爱的话,难道异地吗?”   还不是一般的异地,而是异国。   二十岁的年纪,一年时间就可以发生很多事,他们有信心能克服上万公里的距离和几个时区的时差吗?   盛小羽心头狠狠一震:“他……申请了交换生?”   “还不知道,很有可能吧,往年学院里最强的师兄师姐都会试试的,毕竟这种机会还是挺难得的,将来简历上也会添色不少。”   小羽发觉她竟然从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但这种鸿沟其实一直隐形存在于他们之间,傅春野本来就高她一届,将来毕业也会面临校园内外或异地,只是没有这么直观而已。   如果傅春野内心真的对感情缺乏安全感,那么的确每一次走到这样的岔路口都有可能放大他的不安。   …   傅春野轻轻关上病房的门。   傅年年站在门外,她刚送郑思茹下楼打车,又买了买夜宵回来,“老爸他睡着了?”   “嗯,我跟他说明天推他下楼走走,他就很快睡着了。”   傅年年嗤嗤笑:“他真的是在屋里坐不住,刮风下雨都要出去散步。”   “现在不是刮风下雨,心脏都那么不好了,还不知道惜命。”   “老小孩老小孩嘛,人年纪越大就越像孩子似的任性,顺着他一些就好了。我刚跟郑老师也说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养养胎,这几天就咱们俩辛苦点在医院陪着吧!呐,给你,麻辣烫,不加辣油,多放了你喜欢的麻酱花生酱。”   傅春野打开盖子,面上果然满满都是酱料。   医院科室这间会议室兼休息室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晚上反正没人用,可能长得好看的人有天然社交优势,加上傅年年多少还有点国民度,不出两天跟医生护士都混熟了,夜里没什么人来的时候,姐弟俩就在这里吃个夜宵。   傅春野摩擦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儿,“我都没想到你会来。”   “说什么傻话呢!”傅年年刚吞进去半颗鱼丸,嘴里鼓鼓囊囊的,“怎么说也是我亲爸,心脏手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关生死,我还能不来嘛!”   她也只是任性,不是没有良心。   “你不是不想被人找到?”   “哎呀,我就是自尊心受挫,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想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那你想好了吗?”   傅年年拿着筷子在汤碗里搅了搅,“哪儿有那么容易想明白啊,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娱乐圈,现在团散了,就不想接新的工作了,只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但这也有可能是围城,我都离开‘普通生活’那么久了,真的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关键是,还能回的来吗?   “爸爸跟你提过那个建议吗?让你回到大学,把学位读完。”   傅年年唔了一声,“听他说过,我没答应。这事儿也不完全跟当初大学肄业有关,读完学位,也不意味着我就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过上跟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轨迹。”   这回轮到傅春野停下筷子,沉默了几秒,才问:“你跟舒诚分手,后悔吗?”   “我要说不后悔你信吗?”她笑笑,“我梦里都哭醒过好多次。”   年轻的时候真勇敢啊,这样猛烈的疼痛居然都能承受。   “要是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呢,你还会选择跟他分手去做偶像吗?”   “我不知道啊,其实我也没得选。”她笑得有点局促,“舒诚……他应该也没想过要有个娱乐圈的女朋友吧?他对待感情一直都特别认真,特别投入,他还送过我一个戒指,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我明白他跟我在一起是奔着结婚去的——大学毕业后做律师或者进企业,然后买个房子,结婚、生娃……他其实有点恨铁不成钢吧,觉得我在那个时点坚持要放弃的东西再也拿不回去了。哎,今天这家麻辣烫怎么这么辣,我辣椒放太多了……”   她笑着伸手去扯餐巾纸,眼角已经迸出泪花。   傅春野默默把整包纸巾都放到她面前,看到她手指上那个朴素的银戒指,其实好多年了,一直都戴在她的中指上,原来真是舒诚送的。   “前段时间我见到他本人了。”   “谁啊,你见到谁了?”   “舒诚。”   傅年年正捏着纸巾擤鼻涕的手一顿,抬眼道:“在他律所?”   “不是,在学校里。校园招聘,他代表律所来做宣讲。”   “噢是吗,看来他应该混的不错呀,都快升合伙人了吧?怎么样,他状态好吗?”   “挺好的。”   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青年才俊,意气风发,怎么可能不好。   至于后面双方发生争执还打了一架的事,就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   傅年年吸吸鼻子,又拿起筷子接着吃。   “你没再想过跟他联系吗?他好像还是单身。”   其实那天在学校跟舒诚打起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误以为跟他同进同出的漂亮女人是他新女友,觉得他是真的把姐姐忘的一干二净了,连她失踪都不在意。   结果那是舒南扮的,后来女生节的时候他还从舒南那里得知,舒诚至今还是单身。   傅年年摇了摇头,“你看过东野圭吾吧?他有句话说的特别好,曾经拥有的东西失去了,并不代表就会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我伤害他在先,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傅春野没说话。   他跟舒诚打那一架的时候能感觉到,应该并不是这样的。   但想了想,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要给人虚假的希望,这样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或许可以当作一种惊喜或者馈赠。   “别说我的事了,还是说说你吧!”傅年年看着他,“那天问你,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住在那个小渔村里,怡然自得,连经纪人和朋友都没有告诉,她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弟弟居然能找上门,简直不可思议啊!   “盛小羽带我去的。”   “啊,居然是小羽毛啊!”傅年年也很惊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我就知道这孩子可聪明了,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能留意到。怎么样怎么样,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傅春野又是沉默以对,把年年给急的,“你别老是这样不说话呀,追女孩子可得把感情表达到位。你明明就喜欢人家吧,跟人说清楚了吗?”   他摇头。   傅年年大惊:“还没表白呢?你们这暧昧的可有点久啊!”   她才不信弟弟说的那个什么合作完成论文的鬼话呢,明明就是喜欢人家小羽毛!   “表白了就一定能一起走到最后吗?如果像爸妈那样,或者像你和舒诚那样,表不表白又有什么区别?”   傅年年更震惊了,什么意思,这还留下心理阴影了呗?   套用网络流行的说法,幸福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傅春野看她咬着筷头盯着自己看,下意识摸了摸脸:“干嘛,我脸上沾到东西了?”   “小野啊……”傅年年艰难的开了个口,“爱情这个东西,来了就来了,你不要拒绝它啊!就算不能走到最后,也不代表它就没有价值。你刚才问的是我后不后悔选择离开舒诚,我才说不知道,你要是问我有没有后悔爱过他,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从来没后悔过。”   傅春野很少听到姐姐这么郑重其事地讲一番话,扭过头就对上她忧心的眼神。   “是真的,你别以为我哄你的,不光是我,还有妈妈,她虽然跟老爸离了婚,但并不后悔当初选择他结婚这件事啊!”   傅春野心头震颤。   “她跟你说的?”   “嗯,这回春节我不是跟她一起去玩儿嘛,她现在大概年纪上来了,看开了好多,什么话都愿意跟我讲。”   老妈多洒脱呀,要是知道他因为她们娘俩的遭遇就对感情前怕狼后怕虎,恐怕要气死。   傅春野说了句是吗,“她都从不跟我说这些。”   “怎么,吃醋啊?”年年笑起来,“你是男孩子呀,她就是怕用这些过去的事情缠住你手脚才不跟你说的,你是不知道老妈有多怕你变成妈宝男!”   他蹙眉,“她还知道妈宝男?”   “嗐,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全世界通行的毛病,她还能不懂嘛!你从小跟在她身边,她觉得只有拼命工作才能给你最好的物质条件,也不至于把你宠坏。她那个人也自由散漫惯了,你别怪她。”   傅春野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听姐姐教育他别怪老妈。   这两个人在他看来才是全家最不靠谱的。   “怎么样,想通没,想通了明天就赶紧去跟人家小羽毛表明心迹。”   傅春野喝了一口可乐,“我就是不喜欢表白那一套。”   “你是信心不足吧?怕人家小羽毛公然说不喜欢你是吗?”   他没有否认,“她说之前能够配合我完成论文,完全是因为不喜欢我,说抽身就抽身,但现在做不到了。”   年年捋了一下,感觉自家弟弟这个中文理解能力是不是有点问题,“对呀,那不就是她已经喜欢你的意思吗?”   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是很认真的喜欢,一点容不得造假和亵渎的那种。   对一个觊觎人家姑娘好久的人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你确定她是这个意思?”   “当然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他把脸扭朝一边,“那之前问她怎么都不说,喝醉了倒是知道亲我……”   年年看他伏在桌上那样儿,敢情是闹别扭呢——叫人家暗恋自己,就非得人家正儿八经先表白啊?   “你好意思说,亲都亲了,你也不主动点!老实说,真的只有亲吗,你不会真让人家怀孕了吧?”   “什么意思?”   年年拿出手机,登陆了学校论坛,递给他道:“自己看,校内论坛这帖子都顶成小火苗了,说你带大肚女生看妇产科。我当然知道应该是陪郑老师做产检了,但外人不知道啊!之前小羽毛那么高调跟你在一起,怀疑的矛头不是会指向她吗?”   帖子里都说了,新闻系大二某女生,还有模糊照片,只差点名道姓的了。   傅春野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眉头皱成一团。   他从不上校内论坛,不像姐姐,离开校园那么多年了还抱着老号经常潜水。   “你不是说表不表白没什么区别吗?这就是区别——名不正则言不顺,要她真是你女朋友,就算真的陪她看妇产科又怎么了,谁敢说什么……哎,你去哪儿啊?”   “回趟学校。”   傅春野已经迈开长腿跨过椅子,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医院这个会议室。   作者有话说:   小野:没有亲亲的第二天。   小羽毛:哼,醋缸~ 第45章   明大体育馆。   天气不好, 体育课原本打算上的户外体能训练课临时改为室内课。   明大体育课可以选的项目很多,每学期选课系统开放的时候挑自己感兴趣的,同一个项目万一选的人多可能还会被调剂。   盛小羽大一学的羽毛球, 一整年下来学腻了也没打好。   上学期明大开设了高尔夫球, 全新的项目, 选的人很多,都想着将来进入职场能派上用场,或者有朝一日发达了, 往果岭一站就是全场最靓的崽!她们寝室一股脑全选了这个,连牛慧都不例外, 说是要挑战新鲜事物, 不能总待在跆拳道这个舒适区里,最后还居然都选上了!   除了小羽以外。她最后被调剂去上了一个学期的健美操。   她不是不能跳舞, 但健美操跟跳舞还不太一样, 跳舞好歹还讲究点天赋,健美操完全就是拼体力啊, 一节课下来实在是太、累、了!   高尔夫球课运动量不大, 大多课程都在室内,避免了风吹日晒,老师给分也高。   这学期大家说好还是选高尔夫, 结果小羽最后却一个人选了羽毛球。   孟菁华纳闷:“怎么又选羽毛球?我听说经常要对练,还组织比赛, 挺累的呢!”   小羽表示没关系, 她也想挑战下自己。   “拉倒吧, 就你那小身板儿, 选什么都是挑战自己。特地选羽毛球, 肯定是因为傅春野吧?”   丁芮茜总是一语道破天机。   其实盛小羽的目标也很简单, 就是这回一定要好好学,有朝一日再跟傅春野搭档混双的时候能碰到球,不用被他护在身后。   事实证明只要用心练还是有成果的。   体育老师据说以前就是省队的羽毛球队员,退役之后读完体育教育的本硕来明大教课,虽然什么项目琢磨琢磨都能上,但羽毛球课正好专业对口,自然就教的特别好。   盛小羽现在对练已经能跟对面打几个来回了,有时还能打出漂亮的扣杀,还挺有成就感。   “好,同学们注意,全体分成四个小组,组员两两对练哈!”   体育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自由组队。   盛小羽其实一个认识的熟人都没有,同班的女同学几乎没有选这个的,只有两个同是新闻系的女生,但只叫得上名字,算不上认识。   分组的时候她跟在她们后面,就算是一组了,人数刚好差不多,她们也没说什么。   等到两两对练的时候就有问题了,不知怎么的,就刚好剩下小羽一个。   她明明看到还有一个女生落单,正好跟她凑对,结果她刚走过去说同学我们一起练吧,对方就扭开脸走到场边去了。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大姨妈,打不了,只能场外见习。”   另外两三个女生背身嗤嗤笑,不知是笑被剩下的小羽,还是笑“场外见习”这特别官方的四个字。   这算啥,霸凌啊?   女生之间的这种孤立,盛小羽其实并不陌生。当年想去当练习生,报班上课的时候也有人这么闹过,只是没发生在她身上,后来怎么发展的她也不清楚,因为她没上几天就退班了。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她仔细观察了周围人的眼神和指指点点,尤其是两个同系女生,大概就明白应该是跟校内论坛说的她跟傅春野的事儿有关了。   好事不出门,那啥传千里。   都说绯闻对象是新闻学院的女生了,同系的同学当然认得是她。   “看见没,就是她了。”   “长得也不是多貌若天仙嘛,怎么就看上她了?”   “会不会是弄错了啊?”   “孩子都有了,不会错的吧!”   瞧瞧,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已经身怀六甲,马上就要临盆似的。   体育老师走过来,“你们这边怎么回事儿啊,还不开始?”   刚才那女生举手,“老师,我生理期,请假。”   体育老师看看小羽,“那你落单……”   “老师我也生理期,场边见习吧。”   旁边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   盛小羽故意揉了揉肚子,一屁股在场边坐下,眨了眨眼。   体育老师是男的,也不好多说什么,轰其他围在一起的人:“行了,你们剩下的都给我去练起来!”   白色的羽毛球在半空中飞过来,又飞过去,被汗水濡湿了T恤的女孩们懒懒散散开始了对练。   盛小羽坐在场边地板上盯着自己的鞋,鞋面有一只小蚂蚁爬上来,大概是她中午吃雪糕的时候不小心滴到一点带甜味的污渍上去。   又要刷鞋了。   她当然不是真的生理期,例假才刚走不久呢,她就是……偷个懒。   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呢!   “你在干嘛?”   头顶响起有金属质感的年轻男孩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看小蚂蚁。   她抬头,有点艰难才能看清眼前人的下颌线条。   傅春野背着他的球包,拿出自己的球拍递给她一支:“起来,我陪你练。”   场上打球的和场边观战的人都同时看向这边。   盛小羽脸庞逐渐染上红晕,“你、你怎么来了?”   “陪你练球,不然别人还真要以为我去陪产了。”   盛小羽惊讶于他的与时俱进:“你也上论坛啊?”   他没回答,把拍子塞给她:“你到底要不要练,再不练就下课了。”   他侧身站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到他耳朵尖儿红了。   大庭广众的,他也害羞,只是比她慢了半拍。   盛小羽不知该怎么描述这种心情,只觉得心跳飞快,像是高兴,又像是压在身上千斤重的东西忽的就被人接过去了,一下子轻松雀跃起来。   体育老师也跟他熟,过来在他肩上拍了拍,又直接搂住脖子:“来打球?”   “陪人练球,让她进步快一点。”傅春野把她拎到身边站好,“高老师,期末分数记得给高一点。”   都姓高了,分数给的低真说不过去。   盛小羽难得安静待在一旁,一切听他安排的样子。   他的备用拍跟主拍一样都是自己绑的线,一般都是按照他的习惯来,适合对战高手,以及他自己就是个高手的情况。   但今天这只球拍,小羽明显能感受到,他是重新绑过线的,更适合给她这种初学入门的人用。   他站到场地对面,微微弯腰准备接她发球的那一刻,气势就已经出来了。   真的对拍打起来,羽球落在他的高磅线上,被劈杀落在场中央的啪嗒声更引得其他人侧目。   当然,小羽肯定是接不着的……一直在弯腰捡球。   怪不得打羽毛球不管水平咋地都能瘦呢,四十五分钟下来,光这么弯腰运动量也够了。   傅春野看她都觉得费劲,走过来教她,“用拍子把球捞起来,就不用每次都弯腰去捡球了。”   “怎么捞啊,我不会。”   她看他倒是捞得很顺手,人家电视转播比赛里的国手们也都是这么捞的,想必是高手必备技巧,只是她这种门外汉掌握不了。   傅春野给她做示范,“拍面侧着一点,跟地面要成角度,动作要快,这样……会了吗?”   小羽干笑:“眼睛会了,手还没会。”   她拿球拍一挑,地上的球就从网下直接滑到他那边去了。【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傅春野无语,只能绕到她身后,握住她拿拍子的手腕,“这样,用巧劲儿,不要太大力。拍面斜着点……斜!”   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   “捞起来了,捞起来了!”   小羽本来想叫他别这么大声嚷嚷,但捞球成功的喜悦让她有点忘乎所以,变成她自己大声起来。   “嗯,多练习,熟能生巧。”   他又回到自己的半场,周围目睹了教学过程的吃瓜群众们也开始默默学着捞球。   酸了酸了。   傅春野大概也意识到现在跟他对练的人盛小羽这个菜鸡,不能用劈杀欧阳远征的那个劲儿来对付她,否则她就变成捡球练习了,起不到练接发球的效果。   放慢节奏,把对拍变成“老年版”之后,盛小羽终于能碰到球了。   不等下课,她已经累到大汗淋漓。   春海已经提前进入夏季了,一天比一天热,体育馆里开着空调扇,但真运动起来感觉根本没用。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她已经就地瘫倒,仿佛安详去世,球拍陪葬。   上体育课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往外走,议论和目光虽然还是有,但涵义已经不同。   傅春野站到她旁边,依旧是居高临下俯视她:“打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他后悔刚才让高老师期末给高分了,首先这体能就不合格。   盛小羽脸红扑扑的,汗水顺着脸颊又倒流回头发里:“不能跟你比啊,我……我虚。”   “看来是要煮点红糖鸡蛋给你补补。”   上回好不容易炖的,让欧阳那家伙给吃了。   “那不是坐月子吃的吗?”   “是吗?不是传说我陪你去做产检了吗,正好,歪打正着。”   见鬼了,之前怎么没人告诉他红糖鸡蛋是坐月子吃的!   幸好上次她没吃着。   盛小羽说:“我知道那是个误会啊,肯定是因为你陪郑老师去产科正好被人看见了呗。”   她心还真大。   “现在不会有人误会了。”傅春野在她面前蹲下,“这么大的运动量,那些无聊的人不会再觉得怀孕的人是你了。”   盛小羽都愣了。   他特地赶来陪她打球,在那么多人面前高调宣示两人“关系匪浅”,就是为了澄清这个误会啊?   “其实我不用……”   “你走不走?下节体育课的学生要进来了。”   盛小羽瘫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独立行走的能力,被他从地上强行拉了起来。   她踉跄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才发现,他手也没松开,还一直牵着她的手。   她像烫到似的,脸又开始发热。   “那个……”   “你下节还有课吗?”   “啊,哦,没有了,不过……”   “那正好,我有一节选修课,今天有随堂测试,你跟我一起去。”   小羽吓坏了,“随堂测试我跟你去干什么呀?你要考不出来,我更考不出来的!”   傅春野睨她一眼,“我刚陪你练了整节课羽毛球,你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吗?”   我也没让你陪我练啊……   盛小羽欲哭无泪,像个秤砣似的坠在后头不肯走。   正值上下课的高峰时段,路上有骑车和走路的同学路过,看到他们这样都不由频频回头看。   “盛小羽,你是不是还想着当明星呢?”   啊?这是从何说起呀?   “要不然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呢,校内论坛的热帖没上够是吧?”   她要真跟他姐一样是偶像团体成员,这就已经是热搜预定了。   盛小羽简直有苦说不出,硬是被他拖去了上选修课的教室。   还记得上回跟他上选修课,还是上回……就是蒋承霖的社会心理学。   然后就搭进去一个学期的“暗恋观察实践”,还有她的一颗真心。   这次又会发生什么呀?   不会又是蒋教授的课吧?听说他去做心脏手术了啊,这么快就康复回来授课了吗?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因为傅春野把她带去了第一食堂,还是后厨。   蒋教授怎么也不可能在食堂后厨上课的吧?   她茫然了,“不是说要上课吗?”   “是啊,就在这儿上,大学烹饪。”   盛小羽庆幸自己一瓶水还装在书包里,没顾上喝,不然这会儿就喷他身上了。   “大学烹饪……真上烹饪啊?”   “一半一半吧,理论课也有,在教室上,然后紧跟着会有一节实践课。这节课正好实践课小测,每人要求带个试吃的同学过来,要把本人做的菜吃完才算合格。”   “我是那个试吃的?”   傅春野一脸“不然你以为呢”的表情。   小羽不由咽了咽口水。   难怪找她来呢,是看中她刚上完体育课正好肚子饿能吃一头牛是吗?   还特意跑来陪她练球,把运动量提上去,这也算是买一送一的服务了。   盛小羽伸长脖子看了看摆在案桌上的一盘盘食材,坦白说,对这门课充满了好奇心。   她还记得新闻写作课的老师第一节 课就跟他们说过,新闻工作者最需要的就是好奇心。   只有好奇,才会让你对一个事件不断深挖。   怪她当时选课的时候都没仔细看完下拉的清单,没发现学校居然有这么奇葩的一门课,现在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   “你……手艺怎么样啊?”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个。   傅春野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又好多年浸淫在国外那种用微波炉就可以解决一顿正餐的环境里,妈妈也不擅长做饭,感觉厨艺应该相当有限啊!   可他刚才说,考评要合格必须把菜品吃完,万一做的很烂,难以下咽,那岂不是还影响他的成绩?   “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已经相当坦然地换上了白色的罩衫和围裙,似模似样地戴好了厨师才戴的白帽子。   刚才体育课上的对练,好像仅仅是把她累成狗,他洗了把脸就满血复活了,好像还可以再打败十个她。   这门烹饪课因为场地限制,一个星期两个班,每个班就二十个人,人到齐之后整个后厨间就基本满了,受邀来尝菜的同学们只能挤在入口的位置看。   这就意味着,万一有点什么做的不对需要搭把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帮也帮不上了。   上课的老师站在案桌对面,既有来自生物发酵专业讲理论课的老师,也有学校的行政总厨。   盛小羽还是第一次知道,明大原来也有自己的行政总厨。   这个师承可以说是相当专业了。   傅春野站在上课的二十个人中间,仍然是最高的一个,戴了帽子就更高了,很吸引眼球。   他的头发偏长,这时全被藏在帽子下面,整个人看起来都跟平时不太一样。   盛小羽想起他说过的,他从小做什么都比别人学的快也做的更好,不管什么都不是太费劲,反而让他觉得有点没意思。   只有烧菜做饭这件事例外,从过年在她家包饺子就可以看出来,老天爷大概是忘了把他技能树上的这一处给点亮,终于让他表现出了笨手笨脚的一面。   不知是不是这种不完美让他难得感觉到了挑战,所以这个学期居然选了烹饪课。   如果真的出国做交换生,会做饭,也能更好的照顾自己吧……   盛小羽兀自想得入神,直到对上傅春野的目光,才发觉自己想的太远了。   这节烹饪课的题目是松鼠桂鱼,总厨老师交代完注意事项,就让大家开始动手。   每人面前一条鱼,都是处理好的,连脊背上的骨头都去掉了,鱼头也剁了,但还是有人对着盘子一筹莫展,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偷看旁边的人。   果然实践出真知,这都用不着费劲儿点名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没好好上课。   还好,傅春野动作利落,步骤清清楚楚,一看就是在脑海里排练过,搞不好自己也在家实操过的好学生。   盛小羽跟妈妈一起烧过这道菜,它不能说很复杂,但确实不好做,要考验刀功、烧油的热度、调味和收汁,可以说是要求相当全面。   总厨老师是懂考试的。   傅春野下刀在鱼身上切花纹的时候看着都挺胸有成竹,但在最后鱼尾拉刀翻转时出了点问题,鱼尾巴直接脱落了。   这鱼肉翻不好,最后很可能就炸不出蓬松像松鼠的效果。   小羽看的挺着急,都恨不得上手帮他翻。   总厨背着手巡视,一个个高材生看过去,边看边微微笑。   好在傅春野临危不乱,尾巴掉了就捡起来一起放进大碗里腌渍,然后慢悠悠切葱段,又另外拿碗调配酱汁。   学生二十几个,灶头却是个位数,先到先得,有性子急的已经先抢有利地形去占锅热油了。   在田径赛道和羽毛球场上都一向争先的傅春野,这时反而不急,他们急着用就让他们先上,他手伸进装鱼的大碗里,给鱼做“马杀鸡”。   多腌一会儿鱼肉会更入味,等会儿给受邀的人吃也就更好入口,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做菜不是天赋型选手,但不妨碍发挥聪明才智,以及,真的很投入,从动手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案桌上,再也没看向盛小羽他们这边。   男人认真起来最帅,不管是开车还是做饭,他应该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终于轮到他用油锅,后厨的空气里已经开始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有烧焦的糊味儿,也有酸甜酱汁的香气,总厨老师还眼疾手快的帮忙扑灭了一口起火的油锅……   还好,傅春野热锅的过程还比较顺利,挂了浆的鱼肉下锅发出滋啦声响,他还是有点恐惧那个油烟,不自觉地往后退,身体也全程后仰。   盛小羽没忍住,笑了一声。   然后就看到他的耳朵尖儿又红了。   罪过罪过,她不该这时候笑他的。   调酱料,收汁,装盘,摆盘装饰……那个掉下的鱼尾巴和炸好的鱼头一前一后在盘子里装好之后,感觉傅春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他端着盘子朝她走过来。   “尝尝,趁热吃。”   他连筷子都递到她手里,像极了热爱美食下厨烧饭的丈夫爱娇的非要让老婆尝个味道。   盛小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筷子的手都有点不稳。   “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啊?我怕吃鱼吃太急会卡到。”   其实这桂鱼根本都没什么刺,大骨头都已经被事先挑掉了,她实在是不想在周围人的注视下端着盘子吃完整条鱼。   傅春野回头问:“老师,可以坐外面吃吗?”   “可以,外面这一圈都可以坐,吃完记得给评价啊!”总厨老师扑灭油锅的时候手毛都被烧着了,还是要保持微笑。   盛小羽端着盘子,像端着圣旨,好不容易终于在桌边坐下,才鼓起勇气尝了一口。   傅春野的眼睛里充满了忐忑和期待。   很少见他这么期待一个答案。   “怎么样?”   小羽抿了抿嘴,像是不确定似的又尝了一口。   其实第一口就尝出滋味了——大概过油的时间没掌握好,鱼肉有点焦了,口感比较柴;酱汁的醋放多了,太酸。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真实感受。   这有点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就感觉到滋味儿不对了,但都隐忍着不说。   作者有话说:   小野:不着急,不吃饱怎么表白?不表白怎么有亲亲?   小羽毛:恐怕不止亲亲?紧张~   PS:今天的好消息,《春野》的出版定下啦,跟随大表姐的步伐,算是明大校友系列哇哈哈哈~   所以亲们想一想番外想看啥呀,丸妈给安排上!   另外今天路过留言的小伙伴们都发红包!! 第46章   “唔, 味道还不错啊,我感觉努力一下,我可以把整盘吃掉的, 嘿嘿。”   她又夹了一大块鱼肉要送进嘴里, 却被傅春野拉住了。   “别吃了, 我知道做的不好吃。”   烹饪课上他就是厨师,厨师要尝自己的菜,尝过就知道火候太过, 酱汁也太酸了。   盛小羽又是个很好懂的人,可能以为自己已经隐藏了情绪, 其实都还是写在脸上。   明明就不好吃, 但为了他的测试成绩,拼命也要把这盘鱼肉吃完, 让人觉得好笑, 又有点窝心。   她一贯的风格,就像这盘松鼠桂鱼, 酸甜口儿的, 有时候做的不太好了,可能就酸过了头。   “我觉得还可以拯救一下的……”   她有点心疼的看着那盘鱼,不会吃不了最后就要被倒掉了吧?   傅春野像是叹了口气, 抓着她的手扭了个方向,“那你喂我吃。”   盛小羽惊慌失措, 四下东张西望, 看看食堂墙壁上贴的各种纪律和美德, 有没有写“禁止喂饭”这一条……   她记得以前好像在哪看到来着。   还好, 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 食堂里面并没有多少人, 不至于那么羞耻。   筷头颤颤巍巍的,被他手扶着,勉强喂进了他嘴里。   嗯,是有点过了。   盛小羽就呆愣愣地看着他吃,光顾着看,浑然不觉自己嘴角沾到了橙色的酱汁。   傅春野伸手,很自然地拇指在她嘴角一抹。   她看傻了,眼珠子都差点掉桌上:“你你你……”   “干嘛这么惊讶,你喝醉的那天,比这个亲密一百倍的举动也做过了。”   一百倍……小羽感觉自己要灵魂出窍了。   “有些事,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我没有耐心陪水平差很多的人打球,也不会明知道自己做的菜不好吃,还带人来尝菜。”   更不用说把醉醺醺的家伙带回自己的公寓。   至于亲吻,就更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   可惜这样的特别,她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   今天有必要跟她说个清楚。   可他还没说,她眼圈先红了。   “你要走了是不是?”   什么?   什么要走了?   “你要申请去做国际交流生了是吧,所以跟我说这些,是要跟我道别吗?”   “谁告诉你我要去做交流生?”   “你们学院每年不都是最优秀的学生申请吗?你绩点高,英文又好,这么好的机会不是应该会牢牢抓住的吗?”   傅春野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噢,原来你今天肯跟我过来,是因为我要走了?”   “才不是呢!”她低声咕哝道,“我跟你过来是因为你刚才体育课也帮了我。”   他总是帮她化解困境,她也会想要帮他做点什么,就算只是普通的同学朋友,帮助也是互相的呀!   “盛小羽,你真是……”   傅春野很生气,但说不清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他想端盘子走人,可又觉得可惜,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心意都已经摆在她面前了,不甘心就这样又绕过去。   本以为两个人会这么僵持下去,盛小羽却在这时候吸了吸鼻子说:“反正你都要走了,那就算告诉你真实想法也没关系了吧?”   “什么想法?”   有多真实?   “你这样我说不出口!先把眼睛闭上,我再说。”   傅春野闭上眼睛。   平时他很少这么听话啊,不是充满怀疑就是有其他主意,今天也是豁出去了。   盛小羽没站起来,弓着腰提起凳子朝他移了移,不够,又移了移。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近,挨在一起也不会显得突兀的时候,她才突然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傅春野对这个触感相当熟悉,几乎是在碰到的瞬间就立马睁开眼睛,可她还是已经退开了。   “对不起啊,我还是比较擅长暗恋……”小羽脸红的要滴血,“表白的话我也说不来,这样告诉你,明不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我喜欢你啊!”   咦,居然说出来了。   傅春野脸上神情却还是紧绷着,“这就算喜欢了?”   完了,他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见光死”吧?告白就拜拜,老死不相往来。   小羽还在后悔与不后悔之间纠结,他已经重新贴上她的嘴唇吻她。   这个吻很深,他用手托住她后脑勺,不让她有后退和逃避的空间,舌头也缠住她的,尝到酸酸甜甜的气息,两人一模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声音低沉:“……这才叫喜欢。”   盛小羽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他终于露出笑意,又凑上来吻她。这回很轻,像鸟啄,一下一下的,仿佛品尝食物。   “咳咳!”   总厨老师从后厨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老脸一红,开大嗓门:“上大学烹饪的同学,都吃完了没有?”   “马上,马上就吃完了!”   盛小羽还举了下手,生怕让人看到没能空盘影响成绩。   她抓起筷子要吃,傅春野也加入:“我们一起吃。”   我们……“我们”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动听啊啊啊!   有情饮水饱,火候酱汁不那么完美的松鼠桂鱼算什么,两个人很快就吃光了。   总厨老师频频点头,在成绩记录表上做好记号。   不擅长做菜的傅春野仍然是他们这波的最高分,总厨说了,做菜最要紧是把师父的话都听进去,步骤要记住,手要稳,味道可以慢慢努力精进。   关键是,邀请来的客人真的把不怎么完美的菜给吃光了啊!   …   出了食堂,两人默默往女生宿舍的校区方向走,都没怎么说话。   他们现在这算是在一起了吧?盛小羽心里还是惶惶的,有点不敢确定。   “那个,你真的不打算申请交换生名额吗?”她忍不住问。   “嗯,那个对我没什么吸引力。要在国外读书的话,我当初就不会回来了。”傅春野瞥她一眼,“以后跟我有关的事,不要道听途说,也别自己瞎琢磨,直接来问我就好。”   “哦。”   余光偷瞥身旁的傅春野,他从刚才出来就一直盯着手机,像是在查资料的样子。   他在看什么呢?   她想起他之前的提议,再合作一个双向的恋爱观察报告,他们不会还是在为这个报告服务吧?   “要不要去我家?”   他冷不丁这么问了一句,终于放下了手机。   搜索“男女生表白之后应该做点什么”,结果这词条都搜索出来一堆什么没用的东西啊!   他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只是没能预想到这个提议容易引发什么样的误会。   毕竟小羽也是被丁芮茜教育过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那个“炫迈口香糖”的故事。   那傅春野现在邀请她去他自己住的公寓,是想要做那件事?   会不会太快了点啊……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如果傅春野这时候留意她的神色,一定会像以前那样,要求她马上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统统清理出去。   可惜他也正处于少有的茫然无措之中,看了看四周,发现旁边就是教育超市,“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吧。”   他的想法很简单,买点零食和饮料,去他公寓待着,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了,晚一点回宿舍也不要紧的。   两个人只要待在一起就很开心了,他那里宽敞柔软的沙发,可以陷在里面看看电影,也有游戏机,她喜欢的话,他可以陪她玩“舞力全开”——姐姐说这游戏很适合全家欢,两人一起玩也充满喜感。   小羽已经石化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上回丁芮茜就是去教超买了一盒套套出来,让她从头窘到脚,还被他给发现了,简直无地自容。   她到现在也没来得及跟他解释,那真的不是她想要为表白准备的。   傅春野已经开始挑吃吃喝喝的东西,神态自若。小羽跑到教超最里面的冰柜旁去杵着,装作跟他是完全不相干的人在逛超市。   就算他等会儿真的买了那啥,人家也不会联想到是他俩。   她鬼鬼祟祟在冰柜旁徘徊了一会儿,被冰柜里陈列的各式各样的雪糕冰淇淋给吸引了。   春海作为一个南方城市,这个时候已经挺热了,她们宿舍又没空调,除了大姨妈那几天,她的命都是西瓜和雪糕给的。   她特意挑了两个平时不怎么吃的新品,一个自己吃,一个给傅春野。   外观也很不一样,不会联想到情侣款。   这就是跟帅哥在一起的天然压力吗?她竟然会害怕别人看到他们俩走在一起,怕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一个小癞□□,还真扒上了白天鹅。   抱着雪糕走到收银台的时候,傅春野也正好结账,见状把雪糕扫到自己那一堆里,要一块儿结。   她却急忙抢回来,“这个我请你吃的,我来付!”   她有她的坚持,他就随她。   出了超市,他手里拎着袋子,叫她道:“帮我撕一下,我腾不出手。”   雪糕不吃要化了。   小羽只好帮他撕开外包装,见他已经弯下腰,只得直接把雪糕怼他嘴里。   “射射!”他含糊道谢,这才用另一只手拿住雪糕棒。   这么亲昵的举动,尤其这位又是傅春野,周围路人很难不侧目。   小羽想要低下头避开的,却正好看到他一侧耳垂上居然空着。   “你的耳钉呢?”   傅春野用手摸了摸,噢了一声,“可能刚才在后厨戴帽子的时候弄掉了。”   “那要不要回去找找啊,这么一小会儿应该还在吧?”   他摇头,“不用找,太麻烦了,也不值钱。戴了很久,其实我也想换一副的,只是一直懒得去挑。”   小羽眼睛一亮,“那我陪你去挑新的吧,就当是纪念?”   傅春野啃着雪糕看她:“纪念什么?”   纪念我俩正式表白在一起?   小羽说不出口,何况她都不确定呢,他俩这样到底算不算真的在一起啊?   “说啊,纪念什么?”   她越是这样支支吾吾,傅春野越是要逼着她说清楚。   “纪念你第一次做菜?虽然味道不是十全十美,但很有诚意,而且而且,也拿到了最高分!”   “可以把虽然后面那一串去掉。”   他耐着性子听完,决定不跟她计较。   去买耳钉的地方逛逛也好,这不比网上教人怎么恋爱的攻略靠谱多了?   他们先打了个车从学校到傅春野的公寓,把饮料零食都放好,然后他说要去的地方可以步行过去,不远。   坦白说,小羽以为他会光顾买饰品的地方不是卡地亚宝格丽,也是周生生谢瑞麟这种金店。   结果他们步行一刻钟之后,却来到一个文化创意园区里的小店门口。   门脸古色古香,仿佛有种很神秘的气息,藏在那扇木头门背后。   别看门脸小,进去以后却是别有洞天,竟然里外里有两大个套间,外间卖各色饰品,里间就不知道卖什么。   店主姐姐梳一头个性十足的脏辫,耳朵、脖子、手腕上都缀满饰品,都是店里的,搭配很漂亮,毫无违和感。   “喜欢什么,随便看,买两件以上可以打九折。”   傅春野道:“舒南介绍我来的,他说他您这儿有特别折扣?”   店主姐姐咯咯笑起来,“原来是舒南的朋友啊,那不管你买几件都七折。”   盛小羽有点意外:“舒南,是舒律师的弟弟吗?”   那位女装大佬?   “对啊,除了他还有谁?你们见过他的女装吧,有很多饰品和衣服都是在我这儿买的。里面那间是都是衣服,可以换装看效果,都是我从国外小众设计师那里淘回来的。”   店主说自己叫梅子,他们管她叫梅姐就好。   盛小羽里外都逛了一圈,尤其里面可以玩换装的空间,真可谓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叹为观止。   更让她觉得稀罕的是,推荐傅春野到这儿来的人居然是舒南。   “你什么时候跟舒南这么好啦?”她压低声音问。   居然这么快就发展成可以互相种草的关系。   傅春野没正面答她,反正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是很奇妙的,可能就是老话说的“不打不相识”。   “耳钉是吧,来看看这些,有没有你喜欢的。”   梅姐已经挑了一些她觉得适合傅春野风格的耳饰,放在丝绒匣面上给他们坐在柜台前慢慢挑。   服务水准一点也不逊色于大的金器首饰店。   “这也太好看了吧!”盛小羽忍不住赞叹。   梅姐笑眯眯,“那就挑一个你最喜欢的,让他每天戴着。”   傅春野作为正主在旁不说话,默许了梅姐的提议。   他戴没问题,最重要是她挑的。   盛小羽平时很少关注首饰,这会儿看到就爱不释手,每一对攒在指尖都觉得好好看,再往他耳垂边比划一下,觉得人长得帅果然戴什么都是锦上添花,就更好看了。   最后挑出来四对,实在没法决定到底买哪个,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那就都买下来,我换着戴就是了。”   “那也有点太多了……”   他之前还说戴习惯了就懒得换,这样全买肯定会有被闲置的,说不定将来毕业搬家什么的就弄丢了,多可惜。   这里首饰大多是手工打造,而且每个款式都只有一两副,像艺术品一样。   艺术品应该被欣赏和展示,而不仅仅是占有。   梅姐说:“那就你们一人两对,要换的时候也一起换,多好。”   盛小羽碾了碾耳垂,不好意思道:“我……我没有耳洞。”   “真的哎,刚才都没留意。不过要耳洞很简单,要不要我帮你打?”   梅姐这个提议让两个人都一怔。   “可以吗?会不会很疼啊?”   “还好啊,不疼的,像蚊子叮一口,感觉不到就过去了。”   梅姐拿打耳洞的钉枪给她看,又撩起发辫给她看自己耳朵上,一边都有五六七八个,据说只有打在软骨上的那些会比较疼。   怎么办,她真的心动了。   盛小羽摸着耳垂,看向傅春野讨主意:“要打吗?”   “你想打吗?”   她点头。   其实她早就想打耳洞的,那些blingbling的耳坠饰品多好看啊,打了耳洞就能戴了。   可以前在家里怕爸妈唠叨,出来上学之后又缺乏勇气,怕疼。   孟菁华胆子比她大,为了玩乐队显得更朋克更酷,去打了耳洞,一边两个,但有一只耳朵没长好,有段时间一直流脓血,就把她给劝退了。   后来看到傅春野的耳钉,悄悄上了心,毕竟对于暗恋的人来说,所有可以作为礼物送给暗恋对象的东西都会留心的。   能跟喜欢的人戴情侣款的饰物,也是暗自幻想过的场景之一。   她本来想在生日之类的日子去打的,今天竟然遇到了,看来捡日不如撞日?   纠结了一会儿,小羽终于下定决心,打!   能跟喜欢的人戴情侣款的饰品,这种憧憬超越了她对疼痛的恐惧。   她也是到这会儿才明白,原来她是很期待跟傅春野有这份情侣间的默契的。   她坐在柜台边的高脚凳上,等梅子姐做好消毒的工作。多少还是有点紧张,呼吸都有点不太顺畅。   手突然被人握住,傅春野道:“别怕,疼就抓我的手。”   他其实一直坐在她身边,把她脸上那些细小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这家伙就是怕疼,刚认识那会儿陪她去医院的时候就发现了,抽个血都能皱着眉头斯哈半天。   掌心相握的温度高过自己的体温,她一凛,注意力集中到手上,果然连耳朵上挨的那一下疼痛都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就过去了。   “好了。”梅子姐已经收起工具,交代道,“耳朵三天内不要碰到水,暂时戴着这个抗敏耳钉不要摘,别忘了每天用药水洗洗伤口。”   眼药水大小的一瓶药水,她直接交给了傅春野,让他作为“过来人”督促一下女朋友。   喜欢的四对耳钉最后都买下了,梅子姐给他们打了折扣,打耳洞的费用也没收。   从小店出来,傅春野耳朵上已经换上其中一对新耳钉,但他一直弯腰看小羽的耳朵,左看右看的,倒像是自己刚打了耳洞一样兴奋。   小羽还是有点担心,一直问他:“还好吗,有没有流血啊?”   “你看过武侠片吧,被剑刺中的人,只要剑不拔出来,就不会一直流血。你这现在有抗敏耳钉堵着呢,稍微有点红肿,不会流血的。”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啊?”   傅春野笑了笑,“就觉得挺开心的,这个纪念真的不错。”   也许很多年后,他们都还能回想起这一天——因为跟疼痛相关的回忆总会在大脑中停留的时间更久,同时带着对变美的期待,还有两个人将来在外观上的某种同步和默契,他们决定在一起了。   她克服对疼痛的恐惧打耳洞,其实多少也跟他有关,这让他感动。   打耳洞的时候就握住的手,出了店门也没有松开过。   松开就不知该怎么再自然而然地牵到一起了。   所以尽管有点热,手心里腻出汗水,两人也还是心有灵犀地谁都没主动松手。   傅春野点了外卖,打算跟她一起在公寓吃完晚饭再送她回学校去。   到了家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牵了一路的手才不得不松开了。   可能因为有汗水,指纹锁刷了两次都刷不开,傅春野已经想好,今后要给她也录一个指纹,这样以后他打不开门的时候,她还可以帮忙。   正准备刷第三次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Surprise!”   傅年年举着个锅铲站在门后,看到傅春野和小羽,笑容更耀眼了。   “可算回来了,我正烧饭呢!欢迎啊小羽,好久不见了!”   “年、年年姐?”   “哈,今天不止姐,还有妈哦!”傅年年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声,“妈,小野他们回来了!”   趿拉着拖鞋、长裙飘飘的傅天晴从房间里走出来,“回来了?这位一定是盛小羽吧?”   傅春野扶额。   小羽尽管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但还是竭尽所能地保持面上的镇静,叫了一声:“阿姨……好。”   “别客气,阿姨还把人叫老了,你跟大家一样叫我晴姐好了。”   年年姐,晴姐……这辈分不太对吧?   傅春野耐着性子道:“妈,你怎么来了?”   “你爸不是做心脏手术吗?我来看看他死了没有。”   “哎呀,妈,做心脏手术不等于会死!”傅年年插话。   “反正也差不多,好久没回春海了,顺道也来看看你们。这位小羽是吧,我听年年讲了好多你跟春野的事,来,过来这边坐吧!”   傅天晴举手投足都女人味儿十足,往沙发上一坐,丝质高开叉的长裙滑向一侧,露出白皙的大长腿,皮肤紧致细腻,身材窈窕无比。   这个状态感觉最多三十出头,说是他们同龄人也有人信,哪里像姐弟俩的妈妈啊!   她刚拿出一支烟,还没来得及招呼问小羽要不要,就被傅春野夺走,“我这儿禁止吸烟。”   她无奈耸耸肩,“那就吃糖吧,这个水果糖很好吃的。”   她递过来一个刚打开的糖盒,就是傅春野和小羽从教超买的那堆零食里的。   再一看茶几桌面和垃圾桶,就知道他们买的零食饮料已经被先行赶到的母女俩消灭得差不多了。   小羽偷瞄了傅春野一眼,仿佛能感觉到他额际的血管突突直跳。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攥住她的手,本意是想安慰她别太紧张。这会儿却是她紧了紧手心,反过来安抚他。   冷静,冷静。   作者有话说:   小野:有火箭吗?想把家里这两只送去外太空。   小羽毛:冷静冷静~ 第47章   傅年年一直在厨房忙活, 她们好像买了很多食材,晚上准备做顿大餐。   寒暄几句之后,盛小羽看出傅春野的妈妈应该有话跟他说, 识趣道:“我去厨房帮年年姐。”   “这小姑娘不错啊, 就是矮了点儿。”傅天晴看着小羽的背影,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就把人带家里来?”   “她以前就来过了。”   “看来你外公当时给你这套公寓算是给对了,不光是有个自己的家, 恋爱的时候也可以随心所欲。喏,这个给你, 记得做好措施, 你们还年轻,别那么急着当爸妈。”   她从随身的铂金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纸盒扔给傅春野, 他起初还以为是烟, 结果是套套,而且十二连包, 比盛小羽之前那个“炫迈口香糖”还夸张。   她估计是从姐姐那里听说了他陪产检还在校内传开了的事。   他只觉得头大如斗:“妈,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才不相信她回来看看他们姐弟俩的说辞。   傅天晴身边向来不缺男朋友,腻起来如胶似漆, 这回却没跟在左右,看来她是要处理私事, 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她是活得很自由, 不过在这些问题上倒很拎得清, 所以这么多年财富都捏在手里, 没怎么被人骗过, 从不在男人身上吃亏。   她这辈子最大的错招大概就是前夫蒋承霖。   傅天晴还是点了支烟, “你外公不是不在了吗?三舅舅去年也走了,留下的财产怎么分大概要‘商量商量’,我回来跟他们打官司。”   傅春野蹙了蹙眉,“外公的遗产还没分清楚?”   父母离婚后,妈妈带着他远走海外,跟娘家那边也越发疏远了。   傅天晴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外公快五十才有的她,是原配太太去世多年后,跟续娶的妻子生的,掌上明珠一样捧在手里长大,而且她长得也像早早去世的外婆,要不是因为当演员这个人生志向跟家里发生冲突,外公把大半家产都留给她一个人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几个舅舅当然不服气,他们跟这个最小的妹妹不是一个妈生养,年龄相差悬殊,感情本来也没有一般兄妹那么深厚,外公去世之后因为遗产的事已经开过几次家庭会议,每次都不欢而散。   那时候傅春野正忙于参加国内高考,没过问太多,但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出来,遗产分配的争议似乎跟他也有点关系。   也难怪的,外公生前最疼他跟姐姐,可以说是把对小女儿的爱都转移到外孙身上了。   至于给他留了什么、留下多少,他并不太关心,外公给他的这套公寓,已经是相当慷慨的馈赠了。   傅天晴也不缺钱,但她好强,留给她的东西,决不允许别人来替她擅作主张。   她嗯了一声,“主要是那个房子,你三舅生前一直住在里面,现在人不在了,房子当然要重新分割。”   那栋小洋楼,如今挂牌价过亿,周围都是各种历史名人故居,因为傅家以前是爱国实业家才一直自己拥有产权。老爷子其实生前立了遗嘱的,股票、现金、古董藏品都做了交代,只有这房子,说给没有子女的三儿子住到去世为止再做分割。   大家族这方面比较复杂,老爷子虽然有遗嘱,但几个儿子年纪也大了,有的竟然走在他前面,又都是成功人士,反而留下遗产给老父亲继承,所以后面遗嘱又反复修改过,这也是人过世后争议的来源。   谁也不会嫌钱多,尤其是还在世的几位舅妈和表兄弟姐妹们,时刻都盯着这块香饽饽。   “那你有什么头绪没有?”傅春野问。   “有啊,当然是请最好的律师和会计师做好完全准备再跟他们杠到底呗,让他们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这话不是开玩笑,几个舅舅都是当祖父的人了,家里一堆孩子得管她叫姑奶奶。   但听她说请最好的律师,傅春野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找了舒诚的律所吧?”   想当年,两个人还在学校里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傅年年也带舒诚来家里跟他们吃过饭。   傅春野知道妈妈对舒诚印象很不错,后来得知他果然成了大律师,责备姐姐放弃那段感情太轻率,两人还因为这事儿大吵过。   “对啊,听说他们是春海做家族法律事务最好的所,不找他们找谁?”   “我姐知道么?”   傅天晴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我还没跟她说,暂时不要告诉她比较好吧?”   看来大吵的事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傅春野感觉很不妙,她们把他这儿当瑞士了是吧?中立国,又富裕,有吃有喝的,大战爆发前后先来做个会晤,谈的好就皆大欢喜,谈不好就当场开战,反正还有他在中间做调停。   他捏了捏鼻梁,从早到晚上满八节课也没这么累。   …   盛小羽在厨房跟傅年年倒是聊的很愉快。   “年年姐,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傅年年用锅铲翻动锅里的红烧肉,笑道:“哎呀,我就找个地方静一静,没想到你们这么担心我,尤其是小野,搞那么大阵仗找人,太丢脸了。”   “他也是关心你。”   “啧啧,现在就这么向着他。”傅年年揶揄道,“听他说,还是你带他去那个小渔村,他才知道我在那里?”   盛小羽嗯了一声,不敢说太多,也时刻记着舒诚的交代,不好告诉她,其实最先找到她的人是舒诚。   傅年年这番“静一静”倒是很有成果,做起饭菜来都像模像样,以前明明都没见过她下厨。   “年年姐,你在哪学的做菜啊?”   “就在那个渔家乐啊,跟老板学的,我做的油爆虾好吃死了!你也知道的,我爸生病住院,家里又有个孕妇,还要上班工作,没法细致照顾他。我好歹是他女儿,就煲点粥和汤,有空送去给他吃。”   不过今天这顿单纯是因为她把老妈也给引来了,总要给弟弟吃顿好的,这样才能让他吃人嘴软,不至于当场把她们母女撵走。   有小羽在就更好了,他在心上人面前总要做足好儿子、好弟弟的形象吧!   “哎,你们俩终于在一起了吧?”傅年年用肩膀拱了拱她。   小羽红着脸点点头。   “啧,小野就是闷骚,早说喜欢你呀,我就趁你还在我身边工作的时候就介绍给他了。”   “早就喜欢我?”   “对啊,你还在我那儿当助理实习生的时候,他就见过你了啊!肯定是那时候就芳心暗许,发誓要把你给弄到手!”   小羽咋舌,她也够可以的,言情小说和狗血影视剧肯定没少看。   她以前就见过傅春野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有点想不起来了。   傅年年道:“对了,我还买了饺子皮和肉馅儿,小羽你是北方人吧,会包饺子吗?”   “会啊,我来帮你。”   终于找到一个她擅长的项目了,傅年年过来给她套上另一个米老鼠围裙,她就开始切菜、拌馅儿准备包饺子。   大概也知道客厅里的母子俩不能和平共处太久,饺子馅儿一做好,傅年年就连买来的饺子皮一起端出去,让他们帮忙一起包。   总有种等着看笑话的感觉。   傅春野毕竟春节时在青州经历过老盛家的特训,包饺子已经难不倒他了,跟小羽一手一个,在长盘里排列都相当整齐。   本以为傅天晴对这个也是一窍不通,但没想到,她包起饺子来相当专业,一个个捏得白白胖胖,甚至比小羽包的还要好。   傅年年叹为观止:“妈,你还会这个?不会是没有电影演的时候,被生活所迫在国外餐馆打工学会的吧?”   “嘁,胡说什么呢?我这是童子功,懂不懂?你们外婆就是北方人,当年逃难来春海做佣人,就靠包饺子这手艺都有好多有钱的东家愿意请她。我从小就跟着学的,你们外公也爱吃。”   年年和傅春野姐弟俩都有点意外,他们懂事后都很少听妈妈提起在外公外婆家生活的事,更不用说她小时候的经历。   小羽悄悄瞥了一眼,坐在儿女中间包着饺子的傅天晴,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电影演员,而仅仅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新鲜出锅的水饺味道很好,还有十几只放到平底锅里做了水煎的锅贴,味道也相当不错,加上傅年年做的油爆虾、红烧肉和鲫鱼汤,一顿本来只能吃外卖的晚餐变得相当丰盛。   “这个味儿对了,像我小时候吃的味道。”傅天晴咬着饺子,赞叹,“小羽毛这馅儿调的好,功劳最大,还教会了我们小野包饺子。小时候我教他,他都不乐意学。”   “那是我不乐意学吗?你发面发到一半就忘了,最后饺子皮都没做成,买的匹萨外卖吃的。后来就都买速冻水饺放冰箱里,饿了我就自己煮。”   傅天晴大笑,“你还记得啊!”   连这点儿记性都没有,怎么考明大?   傅春野闷头吃饺子,碗里多出几个圆溜溜的跟红烧肉一起烧的卤蛋。   “我看你爱吃这个。”小羽低声道,“年年姐做的这个很入味的。”   红烧肉里放卤蛋一起烧是春海这边常见的做法,一般都是鸡蛋预先煮熟剖半放进锅里收汁,但傅年年今天用的是煮熟的鹌鹑蛋,更容易入味。   傅春野跟她一样,红烧肉里不爱吃肉,专爱吃跟肉一起烧的笋、土豆或者蛋。   一个人的时候,爱吃什么就捞进自己碗里,而有了爱的人,总要把对方最喜欢的先留下。   不会因此而短少了什么,反而甘之如饴。   傅春野给她舀了碗汤,“别净给我夹菜,你也多吃点。在我们家,多难得能吃上一顿这种家常菜啊,下次吃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傅年年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要想吃,我就天天来你这儿烧给你们吃,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工作。”   “千万别,要在家吃饭我请个钟点工就行,你们该干嘛干嘛。”   最关键是别动不动就往他这儿跑,也不提前说一声。   “那老爸的饭我明天不管了啊,汤我都炖好了留在锅里,明天煮点饭,连汤一起送去医院给他哦!”   傅年年大概已经盘算好了要把这重任交给他,今晚才这么勤快下厨。   好在蒋承霖也后天就出院了,他们姐弟俩谁都不用再每天去医院病床前点卯充当孝子孝女了。   “住个院都没人愿意去看他,可见他这个当父亲的有多失败。”傅天晴说。   她饭量很小,吃了几个饺子,喝了点汤就放下碗筷表示吃饱了,忍不住当面提醒傅春野,“我听说他现在那个老婆怀孕了,那是他们蒋家人的事儿,你可别多管闲事,到时候还惹小羽不高兴。”   “咳咳咳……”小羽喝汤呛到了,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没关系的!”   那个什么陪孕妇产检的传闻,已经知道是误会,其实不管是不是她跟傅春野有暧昧,就算是正牌女朋友,也可能成为流言的靶心,但他总不至于为了避嫌就家里人的大小事都不管了。   “你别太顺着的他。”傅天晴凑过来跟她低声说悄悄话,“男人就像马,有时候要顺毛,但有时候也得收紧缰绳,他才会听你的。”   “我耳朵没聋呢,听得见你们说的话。”   小羽抬眼看了看傅春野,“其实都是他顺着我的。”   她靠暗恋起家,的确是不怎么会“作”的那种女生。   傅春野表示很满意,希望她远离自己亲妈,不要被教坏了。   吃完饭,收好碗,傅天晴和年年终于要走了。   小羽其实有点不放心,“年年姐,你有地方住吗?”   傅妈用不着担心,她反正住惯高级酒店,但年年据说被朋友坑骗,名下的房子被拿去做担保欠下巨债,一时半会儿可能是拿不回来了。   她如今不工作又没有稳定收入,住哪里是个问题。   “放心吧,我租了房子,不会再玩失踪了。”   她信誓旦旦,又捶自家弟弟一拳,“好好照顾我们小羽,别欺负她啊!”   傅春野一心想说,你们能不能先管好自己?   大门关上,他刚松口气,就听见小羽啊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   小羽站在茶几旁边,手里好长一串铝箔小袋,都拖到地上了。   她傻愣愣看向傅春野。   她是收拾茶几面上的一片狼藉时发现了傅天晴留下的那个盒子,没仔细看,也以为是盒烟,结果一打开,里面惊人的套套数量就在眼前展开了。   傅春野面上十分冷静,接手一个一个折叠放回去,清了清嗓子:“我妈……她这是有备无患。”   不对,总感觉不应该这么解释。   可是该怎么解释比较好,他也不知道。   胡乱把那一大盒东西塞进抽屉里,具体是哪个抽屉他也不记得,但愿真要用的时候能找得到……   不对,眼下好像也不该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烧点热水。”   他们买的零食饮料都被那母女俩给消耗没了,她们一来简直如蝗虫过境,片叶不留。   那俩人常年在国外生活,连喝热水的习惯都没了,进门到现在,水壶里的水都是冷的。   傅春野暗自叹了口气。   这要算是恋爱后女方上门见家长,他都要被骂上热搜了。标题他都想好了——“未来婆婆和大姑姐吃光了我跟男友买来当宵夜的零食饮料,我该生气吗?”。   水烧好了,他给两人各泡了一杯花果茶,酸酸甜甜的,正好解晚餐的腻。   忽然闻到爆米花的香气,他感到奇怪,循着味道走进厨房,就见微波炉里热着一个纸包,味道就从这里冒出来的。   小羽在流理台前照顾汤锅里的汤,今天一锅鲫鱼汤已经喝完了,这是傅年年临走前重新煮的,嘱托弟弟看好火,明天要送到医院去给老爸。   他是没怎么上心,反正汤锅是全自动的,智能控温,横竖不可能烧干。   可是小羽却很认真,汤里的浮沫都舀出来,露在面上的食材都搅到汤底去,生怕火候不均匀。   傅春野轻轻走过去,很突然的从身后抱住她。   她没被吓到,但身体却很僵硬,握着汤勺的手悬在半空:“干嘛呀?”   “你在干嘛?”   “熬汤啊,我怕它烧干,还有一点中药材,年年姐说要煮两个小时以后再放进去,我怕你忘了。”   “你知道这汤是给谁喝的吗?”   “知道啊,蒋教授嘛,你爸爸。”   他嗯了一声,下巴搁在她肩上不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之前有点幼稚,竟然因为她陪周向远的妈妈去医院而大吃干醋。   盛小羽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度拂过颈侧,像有烫人的温度,让她不自觉地动了动。   “那个,你这样……我没法做事了。”   她不是真的要做事啦,只是这种亲昵还无法习惯。   傅春野却不撒手,“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什么?”   像什么……   “鮣鱼?就是《博物杂志》写过的,生活在海里,身上有个吸盘,会吸附在其他大鱼身上被带着一起游的那种鱼?”   “你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让人想曲起手指弹她脑瓜。   “那……你觉得像什么啊?”   傅春野沉默几秒,才说:“像夫妻。”   他脑海里总有这样的画面,太太在厨房忙碌,丈夫从身后抱住他,很调皮,也很温情,太太会用手拈一点刚做好的美食喂给身后的丈夫,同时又嗔怪他太碍事,挡着她干活。   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场景,但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在他家里看到过。   他以前觉得自己的家庭不正常,长大后见的多了,才知道他们还只能算是正常中的不正常而已。   父母身上是永远不可能出现这样一幕了,只有靠他跟自己所爱的人来实现。   小羽的身体软下来,靠在他怀里,低声嘀咕道:“现在还不是……”   “你说什么?”   叮,微波炉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羽连忙转身:“啊,爆米花好了,快拿出来!”   “你从哪找来的爆米花?”   “我刚才在超市买的呀,落到购物袋最下面去了,可能晴姐她们以为是暖宝宝或者冰袋,就没拿出来,差点连塑料袋一起扔掉了,我抢救了一下。”   她还真管他妈叫晴姐了……   不过她这微波爆米花还真是神来之笔,今晚一起窝沙发打发时间的零食就有了。   盛小羽从厨房出来,花草茶已经散发出浓郁香气,傅春野拿着电视遥控器问她:“看个电影吧,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他家客厅的电视超大,足有九十寸,几乎铺满整个电视墙,调暗灯光后,观影效果一定超棒。   但她有点担心时间:“不早了,我今天要不先回去?”   “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话虽如此,他却一点也不舍得放她走。   两个人今后这样独处的时光会有很多,她也要慢慢适应的吧。   尤其是他这间公寓,以前他一个人住实在太孤独了,大部分时间他都宁可住在学校宿舍,起码跟欧阳他们还比较热闹。   现在有了她,应该不会再感到孤独了。   盛情难却,小羽决定多留一会儿。   她也舍不得这么快跟他分开。   “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你来挑。”   他把选择权交给她。   “电影倒是都可以,不过我想看纪录片可以吗?”   “你喜欢纪录片?”不愧是学新闻的。   小羽点点头,“会很奇怪吗?电影我有时候都很难坚持完两小时,但纪录片有时间的话可以一直看下去。”   “不奇怪,我也喜欢纪录片。”   那就看《蓝色星球》吧!   灯光调到观影模式,大屏幕上的蓝色海洋一出来,由浅到深的湛蓝海水在光波中摇曳,氛围感果然瞬间拉满。   傅春野从爆米花盘子里捏了两颗喂她,第一颗她乖乖吃了,等着喂第二颗呢,他就故意把手往回缩,这样来回两次她就气不过了,一口咬掉他手上那个,还抓了一把直接塞他嘴里。   他的女朋友好粗暴啊,不过他喜欢。   中央空调制冷风力强劲,傅春野怕她觉得冷,还找来宽大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小羽细心的把毯子匀一半给他。   窝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毯子……四舍五入就是睡在同一个被窝啊!   傅春野很想知道,是不是只有男人才会这么色啊,因为对比他此刻身体的紧绷和思想上的乱七八糟,小羽显得放松舒坦极了,盖着毯子窝在沙发,像只小猫似的。   作者有话说:   小野:这是不是叫温柔乡?   小羽毛:ZZZ~ 第48章   小猫还在向他这边靠近。   “怎么了, 害怕?”   他看她抬手挡住眼睛,身体又明显往他这边缩。   “我、我有点深海恐惧症。”   平时在电脑上看还好,他家这个屏幕太大了, 代入感太强, 他看的这集又恰好是讲深海的, 潜水器在深蓝色的水中不断下沉,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倒是挺意外的, 纪录片愣是看出了恐怖片的效果。   “你害怕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还记得上次坐缆车,她是恐高, 现在又恐惧深海, 他怎么没发现她胆子原来这么小?   “那要不我们换一个别的看?”   “不用了,我就想看这个, 慢慢适应就好了。”   眼睛半遮半闭的, 最恐怖的全景拉过去,有生物出现的镜头其实就还好。   这个有点像吃辣, 一吃就满头大汗, 有点怕,但又控制不了的想吃。   傅春野抖开毯子,“那你过来点, 两个人在一起,就没那么怕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邀约, 但不忍心破坏氛围感的情况下,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他展开手臂揽住她, 毯子也重新盖好两人的身体, 脸颊抵住她的发旋, “这样可以吗?”   她点点头。   更像小猫了。   “耳朵还疼吗?”   他记着她今天挨的那两“枪”, 怕她伤口感染。   她又摇摇头。   他不提起来,她几乎忘了今天还经历了打耳洞这件事。   她下意识抬手要去摸耳垂,被他拦下了,“别摸,我帮你看看。”   不看纪录片了,改看她。   还好,就是有一点点红,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刚打的耳洞,那两枚小小的抗敏耳钉也毫无违和感。   他记起那瓶药水,起身去拿来,让她偏过头给她滴在伤口上,又细心用纸巾吸干,不让药水弄脏衣服和头发。   那种轻柔的力道和他呼吸的温度,都像催眠的曲子一样,让小羽有种恍惚想睡的感觉。   傅春野大概也看出来她困了,绝口不提要送她回学校,顺势把她揽入怀中,视线已经回到屏幕上,可是身体熨帖着她,手在肩上轻轻拍哄,分明是在哄睡的姿态。   她果然慢慢闭上眼睛,嘴里还咕哝了一句:“我就眯一会儿……”   他笑笑,又给两人拉好毯子,“嗯,就眯一会儿。”   今天她确实很累了,上体育课跟他对练,又陪他去后厨上烹饪课,然后去打耳洞,回来还要应付他妈妈和姐姐,帮忙做菜收碗……   他更搂紧她一些。   睡吧。   最后两个人都睡了过去,什么时间睡的,却都不记得,反正电视屏幕上的《蓝色星球》放到自己停止播放了。   幸好他家沙发够大,两个成年人睡也不会觉得太拥挤。   当然前提是像他们那样,抱的很紧,她半边身体都压在他身上。   小羽先醒的,揉了揉眼睛清了清神智,觉得真是大事不妙。   她居然跟傅春野睡了一晚!   虽然两人已经算是真的在一起了吧,但是毕竟那啥……   她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一看手机,N条信息和未接来电折叠在一起。   惨了,昨晚没回宿舍,也没跟室友们说一声,她们要觉得她失联就惨了。   赶紧赶紧,她跳到地上打算去洗漱,半边身体压麻了,差点摔一跤。   傅春野也醒了,看她慌慌张张的,问了句:“你要去哪儿?”   “不好意思,能借用卫生间洗漱一下么?”   “可以,有一次性的牙刷和压缩毛巾,都在进门左手边上面的柜子里,找得到吗?”   “应……应该找的到吧,找不到我再叫你哈!”   她飞快冲进洗手间,砰的关上了门。   傅春野这才掀开毯子坐了起来,看到茶几上还放着没吃完的爆米花,毯子一半拖到地上,这是两人第一次过夜留下的证据。   盛小羽在洗手间里战斗,过了一会儿探出头来,“不好意思,我能洗个澡吗?昨天都没洗……”   回头想想自己也是心大,澡都没洗就跟他相拥睡着了,太邋遢了呜呜!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臭,后悔跟做她男朋友了?   傅春野没回答,径直走进洗手间,从上排柜子里拿出一条浴巾递给她,才说:“洗完用这个,衣服放洗衣机,选带烘干的那个功能,很快就能穿了。”   “谢谢!”   “等一下。”   他挡住她要关上的门,“你耳朵不能沾水,用浴帽遮一下。”   “啊……可我还想顺便洗个头的。”   回学校也得洗啊!   傅春野想了想:“你先洗澡,等会儿我帮你解决洗头的问题。”   其实他有个最佳解决方案,就是他陪她一起洗……不过大清早的,这么劲爆他也有点吃不消。   盛小羽洗澡很快,大概是在学校澡堂练出来了。明大冬天没有暖气,最冷那几天在公共澡堂洗澡那真是靠一身正气,抖着进去,又抖着出来,夏天澡堂又人满为患,不得不快速冲完。   在他这里,难得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   她喜欢的话,以后都可以常来。   盛小羽的声音弱弱从浴室里传出来:“内个……你有衣服可以借我穿一下吗?”   浴巾浴帽都准备好了,结果发现洗完还是得穿衣服啊,她实在没勇气系一条浴巾就走出去。   傅春野拿了自己的T恤和沙滩裤给她:“都是干净的,先将就一下。”   看她捧着衣服愣在那里,他赶紧补充道:“不准闻!”   小羽正出窍的灵魂被他震回本体。   他真是太了解她了……她真的差点就捧起他干净的衣服把脸埋进去了。   盛小羽身材娇小,穿他的衣服都像孩子穿大人的,沙滩裤像阔腿九分裤。   他特地拿了黑色偏厚实的T恤给她,不会迎光就变透视装。   虽然已经是恋爱中的男女朋友,但他仍然尊重她,不会占这样的便宜。   盛小羽拉一拉裤腿,还觉得挺新奇。   洗头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傅春野拖来书房里的多功能办公椅,去掉椅头,将角度调整到平躺状态,然后示意她:“过来躺着,我帮你洗。”   他端小凳坐她身后,用盆接水,帮她冲洗,保证不会有水沾到耳洞伤口。   “不用了吧,我、我自己低头冲冲就行!”   开玩笑么,让傅春野帮她洗头?要是校内论坛那帮人知道了,估计得把她说成祸国的妖姬。   “快点,你又不急着回学校了?”   盛小羽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在椅子上躺下了。   傅春野满意的把她头发全都撸向后面,悬空垂下,然后喷水浸湿,用掌心搓开洗发膏抹在她头发上。   “Tony老师手法很熟练啊!”   傅春野嗯了一声,相当配合地问:“这样的力度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话从男朋友嘴里问出来吧,总觉得疑车无据。   于是她也故意哼了两声,软软的,暧昧的。   傅春野埋在泡沫中的手顿了一下。   她坏心的抿嘴偷笑。   逗趣归逗趣,洗的还是非常认真轻柔的,冲水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弄湿她的衣服。   耳朵也保护的很好,洗完之后还很细心的用崭新毛巾给她擦干。   倒是他自己身上,从衣服到鞋子都湿的很彻底,幸亏在家里穿拖鞋。   尽管设想有点羞耻,但看他这样子,她也觉得要是能两个人一起洗澡就好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   还没开始吹头发呢,她连就红彤彤,难道是刚才水温太烫?   “我没事的,你……身上都弄湿了,要不要也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我先给你把头发吹干。”   “不用了,我自己吹吧,你告诉我吹风机放哪儿就行。”   傅春野却坚持。   最后她坐在沙发上,他站着用吹风机帮她把头发一点一点吹干。   趁着风声呼呼响,听不真切,她大胆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幻想这个场景好久啦?”   没想到傅春野听见了,回答道:“没错。我一直就想帮女朋友这样吹头发。”   女朋友这个词真的像是裹了一层糖衣的定心丸,她感觉自己最近真的每天都至少要吃一颗,不然就要病入膏肓了。   真正的恋爱原来这么患得患失吗?   傅春野帮她吹好头发才进去洗澡,她就在外面等衣服烘干。   周末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铺满暖黄的一层,明明感觉不到室外到底有多热,可身体和心里都暖暖的。   傅春野洗完澡出来,餐桌上多出来一碗鸡蛋挂面,另有两颗荷包蛋,应该是小羽做的早饭。   “我看也没什么能做的食材了,就随便下了碗面,用了一点汤锅里熬好的汤。”   哦对,昨晚还有一锅新熬的汤,今天要送去医院。   “你不吃吗?”   “我早上吃不下面条,就吃点煎蛋吧。”   傅春野起身起厨房,单独舀了一碗汤来给她:“吃煎蛋可以,把这个也喝了。”   “可这是要给你爸爸的。”   “他哪喝的了这么多,剩下的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浪费食物可耻。   小羽这才坐下,跟他一起吃完这顿早餐。   她头发披散下来,刚洗完的发丝,有着跟他身上相同的香味。   还有最家常的食物的香气混杂其间,不就是他一直渴望的家的味道吗?   傅春野吃了一口面条,眼眶微微发热,一定是面汤太烫了……   作者有话说:   小野:好想把她囚在这个公寓里。   小羽毛:我有男盆友啦!   这两天会稍微更的少一点,结文阶段老是改不完稿子~ 第49章   吃好早饭, 小羽的衣服也烘干了,她换回自己的一整套,跟傅春野道别。   “你要去医院吧?我今天就不陪你去了, 等蒋教授好一点, 我再去探望他。”   听说他是心脏不好才入院手术, 也不知道他对儿子找女朋友这件事有什么要求没有,万一见到她很不满意,又气得旧疾复发要继续住院, 那就不好了。   傅春野其实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开口, 最后还是把原话咽了回去。   “你回学校路上小心点, 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   他送她到门口,又忍不住叫她, “哎。”   她回头, 他伸手过来托住她的后脑,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那是刚才他为她烘暖吹干的。   吻落在她唇上, 很轻,很温柔。   两人身高有落差,他要俯下身很多才能吻得比较舒服。   但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   这个吻缠绵许久, 小羽发现自己也已经从一开始的茫然不确定到现在学会回应他。   好快啊,在爱情中连学习能力都突飞猛进。   “……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   他声音跟这个吻一样轻柔缠绵。   舍不得她走, 还想在一起再多待一会儿。   小羽推推他, 顺便在他胸口薅了一把:“快去医院, 晚点再打电话。”   “我要打视频。”   “好好好, 打视频。”   该去哪里打视频是个问题……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寝室那三位女侠说呢!   “对了, 那个……”她咬了咬嘴唇, 斟酌一下才说,“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吧?”   “你说呢?”   “那……可以告诉周围的人,我们在一起的事吗?”   傅春野看着她,“你从昨天到现在,其实都在想这个问题吧?”   她在人群中明明目光一直追着他,也走在他身边,但似乎有点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压力。   小羽果然点头。   傅春野摸摸她发顶,“我怎么样都可以,看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可以说,那不管谁来问,我们就光明正大承认;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要暂时保密,我也可以配合你。”   这也是他刚才想跟她说的,不要那么在意周围人怎么看待他们这段关系,即使是最亲近的人。   也不要跟他那么客气。   这个公寓是外公送给他的私有物,完全是他个人的空间,他那些关于家庭的想象也都是以这里为蓝本的。   她在这里不管是洗澡也好,过夜也好,都可以放松一点,不用那么拘谨客气。   过去他们说好为了完成暗恋调查报告的时候,相处反而比现在更轻松自然一点。   但他也知道,这都需要时间。   他身上聚焦了太多注意力,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做他女朋友一定会面临这样的压力。   盛小羽有股韧劲儿,他相信她能行。   …   回到寝室,因为是周末早上,盛小羽还趴在门上听了听,看室友们起来没有,怕影响她们睡懒觉。   稍稍有点动静,看来是起来了。   她开了门,蹑手蹑脚进去,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早啊!”   孟菁华正戴着耳机听歌,手里拿个本儿写写画画,大概在忙着写她的新歌。   丁芮茜正对镜化妆,看她回来也没回头,边画眼线边对着镜子说了声早。   牛慧好像出去晨跑了,周末早晨她一般会比平时多跑几圈才回来。   盛小羽窃喜,看来大家没打算细问她昨晚去哪儿了,于是放下包包就回到自己书桌坐下,默默打开了电脑。   过了几分钟,牛慧跑步回来了,把运动毛巾和防晒衣一脱,看了另外两人一眼,三个人就迅速从身后把小羽给围住了。   这个战术她们已经演练得相当熟练了呢……   “干、干嘛呀?”   “盛小羽同学,你昨晚没回寝室睡觉,两年大学生涯这还是头一回吧?你不给我们解释解释?”   小羽话还没说,脸先不争气的红了,“我遇到点事。”   “什么事?”   “好事还是坏事?”   “算好事吧……”   三人互相看了看,还是丁芮茜最豁得出去,直接问:“这好事不会正好跟我们尊敬的傅春野学长有关吧?昨天可有人看见了啊,他专门去体育课上陪你打球,又拉你去食堂上什么烹饪课、逛超市,最后还一起从学校北门离开……”   “别、别说了!”小羽表示投降,“其实我昨天去他家了。”   “啊,大声点嘛听不见。”   “我昨天去傅春野的公寓啦!”小羽闭着眼高声喊道。   这声音够大了吧?   丁芮茜哈的笑了一声,两手一摊:“我说什么来着,给钱给钱!”   牛牛和孟菁华乖乖掏出一张二十纸币放进她手里。   她们寝室老传统了,打赌输了的一律现场结清二十,而且只收现金。   如今纸币多难得见一回啊,她们专门取了一些二十的钞票放抽屉里,就为这个。   她们昨晚是赌了啥啊,赌她没回来是去了哪儿是吗?   孟菁华拍拍她肩膀,证实她猜对了:“我跟牛牛都觉得你可能是去表哥那儿了,只有小饼很肯定的说你一定是去学长家了。”   “小饼怎么知道他有个自己的公寓啊?”   “嗐,欧阳说的呗!”   真不容易,她终于不叫他“文盲学长”了。   牛慧戴回黑框眼镜,语气严肃:“我们差点报警。”   “对不起啊,我应该跟你们说一声的,不小心睡过去了……”   丁芮茜兴奋到不行,“怎么就睡过去了,大战三百回合太累了吗?还是他折腾你一夜,直到天际泛白才倦极睡去?”   这言情小说也没少看呐!   “小饼你偷看我借的小说了吧?”   “哎呀别想岔开话题,快说你们做了没有,有没有用上我之前买给你的好东西?”   小羽立刻想起昨天傅天晴留下的那一大串铝箔包装的小东西。   “脸红了,脸又红了!”   “哎,没有,你们别瞎猜!”小羽极力辩解,“我昨天去他家就吃了个饭,然后看了会儿纪录片就不小心睡着了,其他什么都没做。”   “你确定你看的是纪录片?”   还是他们把那啥啥片也统一叫纪录片?   小羽作势要捶孟菁华,她现在跟小饼学坏了啊!   “看来是没发生什么了。”牛牛总结。   “没有,真的没有,不然我肯定会很紧张啊,你们看我现在不是挺正常的嘛!”   于是牛慧和孟菁华向丁芮茜摊手。   刚打赌输的钱又回到各自手里了。   “虽然没有真的跨出最后那一步,但是你跟傅春野确确实实是在一起了对吧?”   “嗯。”   “哟,回答倒是挺干脆嘛!”孟菁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们还以为要各种威逼利诱你才肯说呢!”   都准备好三个人一拥而上挠她痒了。   “我跟他……有点复杂,不过他也说我们是在一起了,那应该就是在一起了吧!”   “复杂什么呀,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迟早得在一起啊,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只是难为情吧?”   还真是。   盛小羽仔细想想,她心底那些不确定,从开始到现在,其实都是来自于羞涩,只是她不肯承认罢了。   当然还有一点自卑。   傅春野太优秀了,好像一定要有个特别优秀漂亮的女孩儿才有资格站在他身旁,才符合大众的期待。   可是今天分别的时候他也告诉她,不要太在意周围人怎么想。还说她如果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保密不告诉其他人他们在一起。   其实她巴不得告诉全世界自己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根本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难为情和敏感的小自卑作祟。   感情归根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换位思考,假如傅春野对自己朋友同学也不肯承认这段感情,她肯定会很受伤的。   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寝室的姐妹当然都是为她高兴的,昨晚打她电话不通,又听说她白天一直被人看到跟傅春野在一起,她们心里其实就有数了。   丁芮茜后来也问了欧阳,傅春野当然也没回寝室,那就更没跑儿了。   有好事发生,当然要请客,于是小羽请大家喝奶茶。   下楼去买奶茶的时候,宿管阿姨叫住她,说有她的信。   又有信?上回是傅春野从青州书店寄出的明信片,她开学时收到了,当时虽然也有小小的感动,但更多只是一笑而过。   这回又会是什么人寄来的信?   小羽走在去奶茶店的路上,边走边拆,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是明信片!   ——我喜欢你啊,笨蛋。   ——傅春野。   加上日期,一共只有这么三行字,另外就是笨蛋俩字后面手绘的那个羽毛,和落款处度假风的椰子。   盛小羽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怎么回事嘛,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明信片应该是快递过来的,没写邮寄的地址,但背面右下角的小字写了书店的名字,就是他们在青州一起去的那家书店。   她真的以为傅春野跟她一样,给亲近的朋友家人写了明信片寄出,最多也就一人一张而已。   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收到第二张,更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表白。   那是不是还会有第三张、第四张……这种浪漫的期待是否可以随着他们的感情无限延伸?   作者有话说:   小野:终于又亲了,现在电量满格。   小羽毛:呜男朋友他好会~ 第50章   傅春野接到小羽打来的电话时, 刚从医院病房出来。   “怎么了,这么快就开始想我,要打电话?”   “你在哪里呀?”   “医院, 刚给我爸送汤, 他今天好多了, 精神百倍,看起来有力气骂我了。”   所以他才放下汤桶就赶紧撤。   “你乱说的吧,蒋教授哪会骂人……”   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一个人, 最多也就是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吧。   很多父子之间不都是这样的嘛!   “你怎么了?”傅春野从她瓮瓮的声音里听出异常,“哭过?”   “我才没哭呢!”小羽说着又揉揉眼睛, “都怪你。”   “怪我什么?”   她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收到明信片了。”   “哪个明信片啊?”   “就是你从我们青州的书店寄出来的那个呀!”   咦, 难道不是他寄的?   不可能啊,明明落款是他, 字迹也是他的, 而且小椰子和小羽毛的手绘就像两人的暗语一样,其他人又不知道。   “那上面写的什么?”   “我喜欢你呀, 笨蛋。”   说完两人都静默了一秒, 电话那头传来傅春野嗤嗤的笑声,她才发觉被他套路了。   “你玩儿赖!”   “谁赖了,难道上面写的不是这个?”   “是这个……”   “那礼尚往来, 你难道不该同样回复我一下么?”   这怎么能算玩儿赖?   小羽说不过他,心里其实也是被甜蜜和感动胀满, 整个人倚在奶茶店旁的墙上, 虚心求教:“你怎么做到的呀?上次不是收到一张了?”   “那张是寄给假装暗恋我的盛小羽的, 这张是寄给我女朋友小羽毛的。”   “嘁, 你怎么也叫我小羽毛了?”   “我姐不也这么叫么, 还有欧阳。”说起来还有点气, 这种可爱的称呼,竟然被别的男人捷足先登。   “你不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谁说的?”他停顿一下,“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有其他人比我更早亲近你。”   打不过就加入,他今后也是她最亲近的人了,怎么称呼她都可以,来日方长,慢慢开发。   他也不会限制别人怎么叫她,不会再为这种事吃味儿怄气,她的世界除了爱情还应该包含其他很多很多东西。   盛小羽咬着唇,他说的每个字落在心上都像是要让那种甜蜜的心情满溢出来。   她都不敢说话了,怕一开口又忍不住掉眼泪。   傅春野到最后也没告诉她,第二张明信片是怎么来的,说那样就没有惊喜了。   看来果然还不止这两张呢!   她自己推测一下,估摸着是他那天一口气买了很多明信片,分别想好了大概要在什么阶段寄给她,然后编号交给店员,请他们在收到他寄出的请求时,快递其中的某一张给她。   她在他写的那份《暗恋观察报告》中看到过引用自王尔德的一句话——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性。   已经在期待下一次不知什么时候会收到的明信片,不确定明信片的背面会写着什么的她,现在开始明白这句话的真义。   王尔德不愧是情圣。   傅春野同学也是。   电话快打完的时候,身旁有人走过,影子正好笼住她。   抬眼一看,竟然是周向远。   “你在这儿干嘛呢,买奶茶?”   那头傅春野本来准备挂电话了,听到声音问道:“你遇到周向远了?”   小羽嗯了一声,朝周向远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来买奶茶的。   “你喝什么口味?”周向远没来由的突然问。   “茉香珍珠奶茶。”   他没再吭声,走进奶茶店去了。   小羽对着电话道:“那我先挂了啊,我们寝室三位女侠还等我请她们喝奶茶呢!”   傅春野说了声好,“晚上我可能就回学校了,到时候来找你。”   啊?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电话已经挂断了。   男朋友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喊着女朋友名字,缠缠绵绵的场景就要在她这里上演了吗?   她也有这一天?而且对方还是校园男神级别的学长……唔,好不真实。   她本来以为傅春野会交代几句跟周向远相关的话,毕竟他吃醋起来也是很厉害的,尤其忌惮周向远这个假想敌。   但是没有,至少今天他就问了一声,其他什么都没说。   就不知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比如其实比平时更生气,否则怎么今天就赶回学校来了?   恋爱真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停不下来的鬼东西!   …   盛小羽刚推开奶茶店的门,就见周向远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两杯奶茶,其中一杯递给她。   “我请你的,谢谢你前段时间照顾我妈妈。”   她愣了一下。   噢,怪不得刚才问她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原来是想还她的人情。   “不用了,我自己买吧,还得给我们寝室的人带呢!”   “那你们寝室的人喝啥,我一起买。”   小羽想了想才说,“今天轮到我请客,最后让你付钱,她们知道该不高兴了。”   周向远很爱面子,爱面子的人反而比较能理解这种讲究。   否则硬要拒绝他的心意,他反而不高兴,或者更执拗。   果然,他听她这么说就不再坚持,但手里那杯还是塞给她:“我请的这杯,你总可以喝吧。”   她没拒绝,十块钱的奶茶,能让他觉得跟她两不相欠,这样挺好的,双方都不必有负担。   “阿姨她好点了吗?”   等另外几杯奶茶做好的空档,她跟他在奶茶店的小桌旁随便聊几句。   “检查做完了,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癌细胞控制的好,后续治疗可以回青州再说。”   说起妈妈的病,他就好像沉稳很多,像变了个大人似的。   “嗯,春海的医疗资源这么强,肯定有办法的。你多安抚下阿姨,让她放宽心态。”   “我妈妈也很感谢你,其实她想请你吃顿饭的,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还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先问人方不方便。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但我不想在这时候让你跟阿姨费心。吃饭啥时候不能吃啊,等阿姨好点了,回青州多得是我爱吃的饭店呢。我其实就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你们一直这么千恩万谢的,我该不好意思了。”   “这可是你说的,那到时候不能推脱了。”周向远终于露出点笑意,看了她一会儿,“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他问这话的时候,脸居然红了。   小羽正跟杯子里的珍珠较劲,也没在意,随口道:“当然。”   “之前你……”   “28号的珍珠奶茶,三杯外带好了!”   没说完的话,被奶茶店叫号的阿姨打断了。   小羽起身蹦蹦跳跳去拿。   周向远看着她甩动的马尾巴有点疑惑,不知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还要请同寝的室友们喝奶茶。   三个超大杯奶茶拎在手里分量不轻,他主动帮她接过去。   “话说,你为什么事儿请她们喝奶茶啊?”   盛小羽手里还捏着那个信封,里面装着傅春野寄给她的明信片,此时心思也几乎全在那几个言简意赅的文字上,又想着刚才电话里你侬我侬的甜蜜,都没听清他说什么。   “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请孟菁华他们喝奶茶。”   她寝室他其实也就跟孟菁华熟一点,另外两个在校园里偶尔也会遇见,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爱跳舞那位通常是隔得老远就白眼翻上天,而另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更厉害,总是握紧拳头仿佛要暴揍他一顿的感觉。   孟菁华比她们稍微好一点,但可能是因为她毕竟受托照看过他几天,有点像照顾过的流浪狗,想嫌弃也嫌弃不起来了。   能跟这几位处好关系一起喝奶茶,小羽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我……其实我跟傅春野在一起了。”   她很坦诚,而且这种坦诚比她想象的要容易的多。   大概是手里捏着的明信片,也给了她宣告幸福甜蜜的资本。   她愿意跟人分享,周向远也不例外。   他停下脚步。   “在一起的意思是,恋爱那种吗?”   小羽点头。   周向远立刻就有点丧气的感觉。   “你们来真的啊……”   他本来不信傅春野会真的跟她在一起,但这么长时间了,的确看到他们经常一块儿在校园出现,彼此之间也一直互相维护。   就算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而且他到现在才肯承认,盛小羽有她的魅力,和她待在一起莫名让人安心。   过去她真的暗恋过他吗?   那时候他应该很幸福吧,只是不自知。   到了宿舍楼下,小羽接过他手中的奶茶:“今天谢谢你啊,请我喝奶茶,还帮我送过来。代我问阿姨好,等下次回青州我再去看她。”   “嗯。”   周向远也只能看着她上楼的背影,有点机械地挥了挥手。   他发觉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了,每一次,她好像都离自己更远了一点。   今后他们真的就只是最普通的朋友了。   …   傍晚时分,傅春野果然回到了学校,并且如约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不出意外的,引来大批女生侧目和议论。   高岭之花居然到女生宿舍楼下等人,这是真有主了吗?   传说中跟他一起上烹饪课,吃他亲手做的菜那个幸运儿,真的出自她们这栋楼?   大家纷纷顺着楼高往上看。   盛小羽就在这样的注目礼中跑向他。   人家可能觉得明大的高岭之花插在了那啥啥上……   所以傅春野向她伸手的时候,她都没好意思牵,直到两个人走出好远,确定走出她那栋宿舍楼的范围了,才终于十指相扣。   她还是有点不习惯,做不到傅春野那么坦然。   当然他也只是看上去比较坦然而已。   他仿佛才是见不得人被嫌弃的“小媳妇”,拉个手都要偷偷摸摸似的。   可他已经学会接受她的这种忐忑。   恋爱中的人果然是要完蛋,总感觉对方不管做什么都好可爱。   傅春野在内心吐槽自己,手却紧紧拉着,察觉到一点儿她要滑溜开的迹象就要松开五指再紧一紧,反复确认。   “你怎么今天就回学校来了啊?”小羽问。   “反正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无聊,就回来了。”他侧过脸看看她,“怎么,不想要我回来?”   “不是不是,当然想你回来了!”   打电话时那些你侬我侬可不是作假的呀,她当然也是希望跟他无时无刻不粘在一起的,只是怕他特地跑回来是为了迁就她。   “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是不是吃醋呀?”   毕竟白天她遇见周向远了嘛,对话还让他给听见了,按照他那个少爷脾气来说,吃醋简直比吃饭还要平常。   她也就大胆那么一猜,但好巧不巧的是,她每次猜都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我要是说我吃醋了呢?”   他现在是正牌男朋友,吃醋也是很应该的。   小羽看了看前方还灯火通明的小店,“我请你吃冰淇淋?”   “冰淇淋?”   “是啊,我今天遇到周向远的时候正好在买奶茶,我那杯是他请的……你别误会啊,他是想感谢我前段时间陪他妈妈看病,我觉得一杯奶茶能让他别老记着这事儿也挺好的,所以……”   “所以就喝了他的奶茶,现在请我吃冰淇淋作为补偿?”   她这个以眼还眼的方式还真是严丝合缝。   不过天气越来越热,吃冰也挺好。   两人手拉手到小店买了双人份的冰淇淋,小羽看他老盯着自己那一份,主动献上去,“你尝尝,葡萄味的。”   浅绿的冰淇淋顶端尖尖的,嵌满坚果碎和葡萄干,视觉上就比他那个什么都不加的香草口味要诱人。   傅春野却没有低头来吃,“我不爱吃坚果,你先咬一口。”   大少爷不爱吃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小羽只好咬掉一口再递给他,还相当注意尽量不让唇舌碰到下面的部分,以免他嫌弃。   然而傅春野看都没看她递过来的冰淇淋,只是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唇上抿了一口。   “嗯,尝到了,好甜。”   事实上是过于甜了。   他还是吃自己香草味那个就好。   盛小羽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三步远了,她还在原地捏着冰淇淋发愣。   傅春野回身看着她:“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他们刚才接吻了吧,大庭广众的!   “走吧,没人看见,你要再多站一会儿,说不定回头又上校内论坛了。”   傅春野知道她在想什么,过来拉起她的手就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不过盛小羽被他带着越走越偏,顺着台阶爬上了学校后花园最高的坡,不由开始怀疑他今天赶回学校的动机不纯。   这里明明是校园情侣们约会的圣地嘛!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小羽看着婆娑树影下那些隐隐绰绰、成双成对的恋人们……傅春野同学是不是又想要解锁什么奇奇怪怪的成就?   两人的冰淇淋都吃完了,天热冰淇淋化得快,两人手里都沾到些奶油,黏答答的不舒服,刚好草坡边上有一个浇水的水龙头,接了橡皮管,傅春野蹲下去拧开龙头,让小羽先冲手。   凉冰冰的清水从橡皮管的管口流出,小羽冲干净了手,忽然起了坏心,用手指堵住管口,朝龙头的方向一偏,滋啦喷出的水柱就朝着傅春野去了。   他啊的叫了一声,抬手挡住脸,“干嘛?”   “你还说呢,快点老实交代,黑灯瞎火的带我上这儿来干嘛呀?”   “下面大马路上那么多人来人往的,你不是牵手都不好意思吗?”   “不是你想做坏事?”   傅春野还是用胳膊挡着脸,没说话。   小羽有点担心起来,刚才滋他那一下,水柱是喷到脸上了,不会弄到眼睛里了吧?   她有点心虚,悄悄挪过去,在他身旁蹲下,拉他手臂:“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水柱滋到眼睛了?疼吗?我看看。”   傅春野扭了个身,不让她看。   小羽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不该拿水喷你的……啊!”   话没说完呢,又凉又急的几条水柱就扑到她身上来。傅春野趁她不备又拧开了水龙头,捡起橡皮管冲她一顿猛冲。   小羽赶忙跳开,边躲边笑:“哎呀,你怎么搞突然袭击!”   “不是你先突袭我吗,胆子不小哇!”   傅春野一手堵着水管控制水柱方向,追得她绕着草坡旁边粗壮的樟树绕圈躲避。   夏日天气闷热,四散的水花一来反而浇灭了恼人的高温,两人一时玩闹得乐此不疲,只是小羽找不到还手的机会。   “哎,那边两个同学不要玩水!”   学校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两人的调皮,朝他们跑过来。   傅春野关上水龙头,拉起小羽就跑。   情人坡也不能待啦,只能往校园最高的一块宿舍区跑了。   确定身后没人追上来之后,他们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回头,然后相视而笑。   傅春野捏她鼻尖,“你还笑,都是你起的好头。”   “那你该让着我啊,让我喷那一下就好了,后来还追着我跑呢!”   “为什么要让你?”   “因为……因为我是学妹。”   “呵呵,你复读了一年记得吗?咱俩一样大的。”   “学长学妹是辈分,辈分大就该让着我啊!”   “你还挺会强词夺理啊!”   “那当然,毕竟我是新闻系的嘛!”   洋洋自得中,她都没意识到两人眼下这样拥抱着,她后背又抵着围墙,周围灯光昏暗,还有遮天蔽日的树冠掩护,要多隐秘有多隐秘,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尤其傅春野脸上渐渐盈满笑意:“你不是怀疑我动机不纯要做坏事吗?还真说对了。”   他等不到周末结束就赶回学校来,跟吃醋无关,就是单纯想跟她约会而已。   他就是有好多事想跟她一起尝试,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他们各自的家里,或是其他地方。   人们把这叫约会,在他看来,这是他想要为他俩创造的一些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回忆。   他低下头吻她,这回她乖乖的,任由他抱着,还学会了闭上眼感受唇上渡来的体温和香草冰淇淋的香气。   这回两人都很清醒,清楚的记得唇瓣相依时那种温柔的悸动,辗转时的缠绵悱恻,还有舌尖交缠时的小小霸道。   原来亲吻真的可以是甜津津的。   分开的时候,两人呼吸起伏,傅春野体内仿佛还有些特别的躁动,衣服上刚才被水溅湿的地方都差不多被体温给烘干了。   他却没再进一步做什么,只是这样静静抱着她,想起来就在唇上、鼻尖上啄一口,像在享用自己珍藏的甜品。   这里比情人坡还要高,视野开阔,能看到低处的大半个校园。   平时没人到这里来,大概还是因为身后这两排宿舍区。   “现在怎么都没人了?”小羽问完立马反应过来,“难不成这里是大四的宿舍楼?”   两人在最高处的台阶边缘席地而坐,两双腿一荡一荡。   要在平时,一定会有人进进出出,甚至走这个不太好走的石阶往下抄近路去上课,但现在两排宿舍楼都没几间还晾着灯,阳台上也没有洗晒的衣物。   傅春野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道:“大龙他们原本就住这里,这个月就基本都搬空了。”   “啊,大龙学长已经从学校搬出去了吗?”   虽说是毕业季,但她没想到这么快。   “他已经算是留到挺晚的了,像他那样找的工作在外地的毕业生,都是最早搬走的。”   “他找的工作在外地?”小羽更震惊了。   “你不知道?你们寝室那个戴眼镜的女生,不是他的红颜知己吗?”   就是因为牛牛跟赵龙交情非同一般,却一点也没听她提过这回事才觉得更不同寻常啊。   牛牛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还是把苦闷压抑在心里丝毫也不肯透露呢?   她跟大龙学长的感情还能修成正果吗?   傅春野看她脸上堆满阴郁,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毕业以后,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吗?”   “我才大三,明年才毕业,你这触景生情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一点?”   盛小羽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但人生就是不停地做选择题,毕业只是时间明确的一道题摆在那里罢了。中途或许还有其他的,就像上回她误会他要申请去国外做交换生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这种现实的因素就把互相爱着的两个人给分开了。   傅春野伸手过来,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因为离开这个学校就放弃我喜欢的人。”   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说:   小野:每天都有亲亲的日子,开心。   小羽毛:糖分超标了~   大概还有两三章正文完结哈~ 第51章   毕业季, 学校附近的大小饭店,几乎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散伙饭。   盛小羽总觉得复读都是不久之前刚发生过的事,考上明大时的喜悦还历历在目, 毕业似乎还是遥不可及的事。   可如今她也接到了吃散伙饭的邀请。   “大龙这几天就要去新单位报到了, 毕业典礼的时候再回来一趟, 下次见是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   欧阳远征是这么说的,他跟赵龙也相当要好,听说他要离开春海到其他地方去工作, 心里生出不舍,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都看不见了。   “我说让我爸帮帮忙, 给他在春海本地找份工作, 他不乐意。哎,你们寝室那个戴眼镜的女生不是跟他挺那什么的嘛, 让她劝劝他啊!”   小羽叹了口气。   怎么劝啊, 要是可以的话,赵龙学长肯定不会抛下牛牛, 一个人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去的。   两人之间没有承诺, 到了这么重要的人生岔路口,要以什么立场去挽留呢?   小羽她们整个寝室都受到邀请一起去吃这顿散伙饭,当然也全是因为牛慧的缘故。   赵龙穿一身宽大的篮球背心, 运动短裤,像是刚从球场直接过来的。   他招呼大家落座, 比以前又多了几分落落江湖气, 虽然还是大咧咧的运动装扮, 但似乎已经能看到他西装革履, 在职场上像个大人那样努力的样子。   傅春野因为有场考试, 稍微晚到了一点, 小羽身边的位子已经被其他人占了,他也没挤过去,就坐在最靠外的位置上,遥遥跟她对视一眼,目光相触,一切尽在不言中。   拿酒水的时候小羽路过他身边,两人的手在桌下悄悄握了握,被欧阳看到了,嗷的怪叫了一声,嚷嚷道:“你俩真是分开一刻都不行啊,这样都要悄悄摸来摸去!”   傅春野伸长了腿去踢他。   丁芮茜剥着面前的花生米,闲闲地说:“谁让你这么没眼色,也不让个位子出来,没看他们俩看对方的眼神儿都拉丝了嘛!”   周围的人都开始噢噢起哄。   盛小羽羞红了脸,挣脱手跑回自己位子上,乖巧给姐妹们的杯子里重新倒满饮料。   傅春野倒表现得相当淡定,朝赵龙举杯道:“今天我来晚了,敬你一杯,希望你将来不管走到哪儿,都一切顺利。”   赵龙其实已经有点喝多了,谁敬酒都是来者不拒,但不知是不是刚才秀恩爱的一幕刺激到了他,看见傅春野杯子里是苹果汁,他摆摆手:“今天可不能喝这个,换成酒啊!”   “我不能喝酒。”   “平时不喝没关系啊,今天最后一天,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   赵龙拎了两瓶刚打开的啤酒过来,一瓶递给傅春野:“这个没什么度数,就当陪我喝吧,下回再聚到一起,不知什么时候了。”   傅春野眉头紧锁,没有伸手去接那瓶酒,但也没有立马拒绝。   赵龙身高跟他差不多,体型比他魁梧,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热烘烘,又沉甸甸的。   当初进田径队报到练4*100米的时候,他还是新人,赵龙是第一个主动过来跟他搭话聊天的人,也是他在明大的流言蜚语中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比欧阳还要早一些。   赵龙站在大太阳底下,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爽朗大笑的情景,也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   一旁的欧阳远征看他为难,试着商量道:“要不……我替他喝?”   “他又不是女生,用得着你替?”   “可他是真不能喝……”   欧阳远征大致是领教过的,傅春野那是名副其实的“一杯倒”——甭管白酒还是啤酒,只要一杯,喝下去立竿见影,效果相当一致。   他也不是马上倒地失去意识,而是敞开心扉一通真心话输出,要是不小心曾经得罪过他,那绝对被骂的狗血淋头。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在场这么多人,出糗总归是不好的。   可赵龙又很坚持。   傅春野最后看了小羽一眼,接过了那瓶啤酒。   他捡到的这根“小羽毛”,竟然成了他喝酒的底气。   只要她在身边,一定能照顾好他的。   然而就这么一转头的工夫,手里忽的一轻,满满一瓶啤酒已经被人夺走了。   “别耍酒疯难为人了,我替他喝!”   牛慧话是冲赵龙说的,她个头跟小羽差不多高,站在身后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傅春野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酒瓶夺过去的,只能说跆拳道社的现任会长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吧。   她喝酒也是一点都不含糊,仰头就对着瓶口咕咚咕咚一通猛灌,让人联想到《新龙门客栈》那部电影里林青霞一身男装拎着酒坛跟人斗酒的豪迈。   也是还有一点伤心。   一瓶啤酒对女生来说其实不少,她喝得吃力,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却遮掉了大半真实情绪,周遭都安静下来,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今天来吃饭的人,大多都知道一点她跟赵龙这些年来的感情拉扯,只不过到了要毕业这一刻,许多真正谈了几年的恋人都免不了劳燕分飞,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   感情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劝不得,也插不上手。   牛慧今天其实也已经喝了不少,再灌下去怕是要吐的,小羽和菁华她们看的着急,刚要上前阻拦,就见赵龙一把压住她的手腕,把瓶子夺下来。   “别喝了。”   “你不是要人陪你喝吗?别管我。”   牛慧伸手去抢酒瓶,傅春野已经适时把空间让给两人,走到小羽身旁,终于正大光明地牵住了她的手。   “没事吗?”   小羽仰头看他,担心全都写在眼睛里,怕他沾到酒真的喝醉。   傅春野摇摇头表示没事。   赵龙当然没让牛慧把酒瓶夺回去,而是一仰头,就着她刚才喝过的瓶口,把她没喝完的小半瓶啤酒全喝完了。   间接接吻啊……居然那么自然,周围又响起叫好的掌声。   牛慧默默回到座位上,抬手抹了抹眼睛。   赵龙感觉刚才灌进去的不是酒,而是坚硬又锋利的石子儿,全都堵在嗓子眼。   这顿饭吃到最后,就变成喝多了的赵龙默默守着抹眼泪的牛慧。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太惨了吧,他俩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丁芮茜还有点不敢相信,本来以为这俩人的问题是没长嘴——明明就喜欢的要命只是各自别扭,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谁能想到一转眼就到了毕业,从此零落天涯,欲归无计?   看他们这样,连她这样一个把恋爱泡男人挂在嘴边的人,说起来竟然觉得眼睛发酸。   菁华今天抱了把吉他来的,这会儿随手拨着琴弦,伤感的音符流泻而出,倒是相当应景。   欧阳远征翘着二郎腿:“别那么悲观,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听过吗?”   丁芮茜道:“哟,大学四年没白念啊,‘文盲’还能吟诗作对啦?明年可就轮到你了,四级今年怎么也得过了吧?”   欧阳远征咬牙切齿,“喂,你够了没,念错你名字这事儿要记一辈子了是吧?谁让你取这么拗口又冷门的字儿啊!”   “怎么,现在是要搞受害人有罪论啊?”   这俩人见面就斗嘴,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欧阳丧气的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我只是觉得,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对他们说不定是个转机,有什么误会都可以澄清了,也没必要再呕什么气,最好来个一炮泯恩仇,反正今后也见不着了,彼此都留点美好的回忆。”   丁芮茜嘁道:“低俗。”   “他说的也没错。”   傅春野一开口,大家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他身上,欧阳更是两眼放光,“看吧看吧,你也这么想吧!”   多么难得啊,傅春野居然站他这一边了!   盛小羽有点担心是真的:“你刚才真没喝酒吧?”   怎么感觉已经开启真心话模式了?   傅春野用手轻压住她头顶,调整了一下她视线的方向:“看见了吗?人都不见了,这么晚,你觉得他们能去哪里?”   众人闻言纷纷扭头去看,真的,刚才还坐在桌边相对无言的赵龙和牛慧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离开了,饭店老板都已经开始收拾满桌的杯盘狼藉了,只有他们这群“吃瓜群众”还在这儿长吁短叹。   丁芮茜几乎合不拢嘴,“牛牛她可以呀,竟然成了我们当中第一个内什么的人!”   欧阳瞥她一眼,“难不成你还是完璧之身?”   她不是谈过好几个男朋友了吗?   丁芮茜冷笑一声,挺起胸脯道:“怎么,好奇呀?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谁、谁要跟你试!”   “那你脸红什么?”   欧阳远征摸着自己的脸——他脸红了吗?他竟然脸红了?   “我……我喝酒喝多了,酒劲儿上来了不行吗?你离我远点儿,别靠那么近!”   不得不承认,丁芮茜从小练舞,身材窈窕,凹凸有致,现在天热穿的清凉单薄,胸口两只小白兔都要呼之欲出了!   这只是本能而已,本能!他才没有心旌神摇,没有!   小羽看不到牛慧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们……真的是去酒店了吗?”   “如果不是,大龙一定会把人安全送回寝室的。”傅春野手掌从她头顶滑下来,手指绕着她的长发,“他不会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以前他或许不懂,但如今从赵龙的眼睛里,他看到跟自己看盛小羽时相同的感情。   何况牛慧也是跆拳道高手,她要是不愿意,绝不会轻易让人占了便宜。   最后一次互诉衷肠的机会,就算已经不能改变什么,至少能少一些遗憾。   这顿散伙饭吃到夜里快十一点,人终于全部散去。   盛小羽还不想马上回宿舍,跟傅春野沿着学校外面的马路肩并肩走在一起。   她现在也逐渐适应了校园男神的女朋友这个身份,敢于跟他大大方方牵手。这要得益于傅春野跟她讲过的心理学上的一种曝光效应,就是说人们对于反复曝光于眼前的事物会渐渐产生好感进而接受它的存在,广告一遍又一遍重复正是这个原理。   当然她自己也成长了,明白每个人最关注的人其实都是自己,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对别人的品头论足上,大可不必因为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影响两人感情。   总之珍惜眼前人,比什么都重要。   春海的六月其实已经相当炎热,晚上比白天阳光正炽的时候稍好一些,但还是热,走一会儿就像身上覆了一层不透气的塑料膜,闷得直冒汗。   “要不要去我那里?”傅春野问。   他知道盛小羽今天不想那么快回去,两人也不可能半夜三更沿着马路一直走下去,假如她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大可以到他的公寓去,没人打扰,又有冷饮空调。   盛小羽幽幽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觉得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   “就去你那里吧!外面太热了,我、我今晚也不回宿舍了!”   她飞快接过话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的行动力,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两人在傅春野的公寓楼前下车,他没像以往那样马上拿出门卡刷开大门,而是一边在门禁系统上输入数字,一边拉过盛小羽:“你看好这组数字,跟等会儿进家门的密码是同一套,记下来,以后你再过来就可以直接进门了。”   不管他在不在家。   盛小羽感觉刚才的酒劲儿上来了,头昏脑涨,“啊,没记下来,能再输一遍吗?”   傅春野难得好脾气的又输入一回。   “这次记住了吗?”   “好像……记住了。”她挠挠头,“怎么感觉是我生日呀?”   年月日组成的六位数,跟她生日正好吻合,是她脑子不清醒,还是太自恋?   “看来你没真的醉,还能记住自己生日。”   “啊,真是我生日啊?”   刚才她忙着记数字,都没来得及细想他把家门密码告诉她这个行为背后的深意。   更不用说密码还是她生日了。   “你什么时候改的呀?”   “我姐彻底搬出去之后。”他已经打开门邀她进去,“那时我们还没在一起,我怕她杀个‘回马枪’,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岂止是没在一起啊,那时根本还是他在故弄玄虚的阶段,正挖坑引她往里跳呢!   “你是怕年年姐揭穿你吧?”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他用身高优势靠过来,轻捏她的下巴欺负她,“你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小羽怕痒,笑着推他往后躲,反而被他压进怀里,微扬起头来,嘴唇也跟着沦陷。   两人之间的亲吻已经变得驾轻就熟,就算还有羞涩,也被发自内心想要亲近彼此的欲望给压下去,开始有了耳鬓厮磨时那种旖旎火热的气氛。   吻了很久也不愿分开,两人的衣服都有点凌乱,尤其小羽原本搭在肩上的防晒小外套已经落地,连衣裙的吊带也滑到了胳膊。   夏日的衣物轻薄无比,其实只差一点点,她就要衣不蔽体了。   但傅春野适时停下来,帮她把吊带重新拉回到肩上。   她被他重新拥进怀中,感觉到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和仍然强如擂鼓的心跳声。   有点小小的失落,却又觉得安心,不由就在他胸口蹭了蹭。   “擦汗呢?我好几件衣服上可全都是你的粉底。”   “我帮你洗。”   小羽对他这种口嫌体正直的毒舌早就免疫了,圈在他腰上的手臂更收紧了些,“早就说了嘛,鞋也可以帮你刷。”   “我从你爸妈那儿学会了你家的祖传技能,用不着你刷,自己也能刷得像新的一样。”   “唔。”   她脸埋在他的胸口,实际是不满的哼了一声,听起来却像是唔。   “是不是觉得自己失去了价值?”他逗她,“你单恋一个人的技能也该精进一下了。”   小羽突然仰起头看他,“那……我帮你洗澡?”   傅春野愣了一下,“洗澡?”   “嗯,就像你上回帮我洗头发那样,我可以帮你搓背啊,再按一按肩膀,或者你要洗头吗,我也可以帮你……”   “别说了。”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有点艰难的样子,人也往后退了半步,“你要是热糊涂了,就先去洗吧,夏天冲凉很快。”   不用什么搓背,更不用肩颈按摩……他刚才好不容易停下亲吻,还东拉西扯跟她说话,真的就是三流小说里形容的——已经用光自己所有的自制力,不想自己某些膨胀的部分吓到她,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精虫上脑的男朋友。   结果她现在说的这都什么呀,刺激得他都有点受不了了,这么下去就算把她的自制力借给他都不够!   盛小羽却揪住他:“我是说真的……”   什么真的?   傅春野感觉自己脑子也不太清楚了,明明晚上散伙饭没有碰酒,现在却晕陶陶的,居然被她牵着走。   “盛小羽……”   她又踮起脚尖来吻他,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亲昵动作就立刻占据主动。   他们最后是怎么转移到浴室的淋浴间,又坦诚相对的,他都有点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又吻了她好久,两人的后背轮番贴在身后的瓷砖上,也不觉得凉,只有潮湿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越来越热,好像两具身体要融合到一起似的。   傅春野身上还有最后一点遮蔽,盛小羽弱弱的探手过来,被他捉住。   “这不公平。”她气鼓鼓的,“我、我都这样了,你凭什么还穿着?”   她是女孩子,最应该害羞的人应该是她啊!   可是现在都被他看光光了,他竟然还穿着内内!   傅春野拉着她的手,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红,但现在也避无可避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   猛兽出闸,就不可能有反悔的余地了啊!   他觉得自己的小猛兽又丑又怪,一点点刺激就变得面目狰狞,都不想让她看到。   可他忘了,盛小羽对他永远那么包容,此刻又满是好奇,拽住就不肯放,“傅春野同学,我们是一对儿吧?”   “嗯。”   “真正恋爱的一对儿,不是为了写论文什么的?”   “嗯。”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那种?”   “嗯。”   “那还有什么会没想好呀,到这一步不是生物的本能吗?”   以往这些科普的知识都是由他来讲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要由她来开导他。   “我只是担心,你是一时冲动。”   牛慧是她室友,他们都亲眼见证有情人最终无法成为眷属,她心里一定很多感慨。代入自己,他们也终究有毕业离开校园的那一天,尤其他高她一届,到时种种变数难料,说不定也成劳燕分飞。   不希望留下像牛慧和赵龙那样的遗憾,不如早点享受所有缱绻。   她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离别伤怀,加上酒精催化,难保明早醒来她不后悔。   他给够她足够安全感了吗?   她的心甘情愿是真的因为爱他而水到渠成的表现吗?   傅春野也没想到最后患得患失的人竟然是自己。   小羽反而相当坚定,又仰起头亲亲他下巴,轻轻说了句:“我好喜欢你呀!”   连带着这种担心她的情绪都喜欢得不得了。   她想起自己读到过的一首诗歌——喜欢是看得见风景的房间,是水在瓶中,云在天外,是恰到好处的距离,适可而止的想念;而爱是密室,是刀尖上的蜜糖,是要以身试刀才能尝得到的甜。【注1】   她觉得自己还在那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里时,傅春野已经在密室了,他好像……比她的感情开始得更早,也更浓烈。   到了此刻,他们都要去尝那刀刃上的甜,她似乎才真正察觉到这种不同。   从此她也不再是瓶中的水、天外的云了,她和他有一部分交融在一起,今生今世都留有对方的印记。   小猛兽一点也不丑,也不坏,相反的,他很温柔,总是在意她的感受。   两个人第一次一起洗澡,可以说很顺利,也可以说不太顺利,反正最后又一起重新洗了一次。   猛兽的主人又帮她吹干了头发,手指轻挲她已经长好的耳洞,上面坠着跟他耳朵上相同的饰品,成双成对的,忍不住亲了又亲。   小猛兽也很会撒娇,小羽大方地摸索着尽量满足,反正她晚上喝了酒,做了什么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天起来找个宿醉的理由说不记得就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害羞什么的不存在的。   六月的春海,天亮得格外早,两人睡下的时候天际已经泛白,眼看就要天亮了才互相道晚安。   小羽很快就沉沉睡去,傅春野却睡不着,轻轻用手指梳理身边人的头发,在她额际轻吻,然后拿出手机,翻到好几天前发来的一条消息下面,沉思片刻,才回复道:【下周,在你办公室见。】   作者有话说:   【注1】《喜欢与爱》作者代薇,刊发于《诗刊》   小野:我感觉我升级了。   丸妈:那倒也不至于,算是进化?   小羽毛:喂喂~   小野绝对是丸妈手下最晚进化的男孩子~   明天正文结局有大更,喜欢这个故事的亲们帮我多多推荐吧~爱你们! 第52章   春海的高铁站, 六七月间,来来往往的,有好多年轻的面孔。   盛小羽跟傅春野和欧阳远征他们一起, 到高铁站来送行。   除了赵龙之外, 还有之前在羽毛球社团认识的副社长尹蓉学姐, 她拿到了大厂的offer,薪资优厚,只不过工作地点在北京, 不得不离开读书四年已经有了相当感情的春海。   赵龙正好跟她同路,顺便也有个照应。   傅春野他们跟赵龙击掌顶肩告别, 男生们比较含蓄, 感情都在眼睛里,在拍肩搭背的拥抱里, 但他们不说, 不说也彼此都懂。   送行的人里没有牛慧。   其实小羽那天从傅春野的住处回到宿舍之后,才听丁芮茜她们说, 牛慧那天跟赵龙虽然去了宾馆开房间, 但并没有真的发展到最后一步。   今后注定天各一方,赵龙作为男人,并不想把女孩子珍贵的第一次当成两人之间最后的纪念品。   牛牛回来之后变得更寡言少语了, 正好最近跆拳道社有市里的比赛,她带队训练, 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社团道馆里, 小羽她们都不太能见到人。   换个角度来看, 这样也好, 至少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 钻牛角尖。   检票发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孟菁华悄声问小羽:“你说,他们俩会在一起吗?”   “谁俩,大龙和尹蓉学姐吗?”   “是啊。”菁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仔细看,“你不觉得他们俩也挺般配的吗?同届校友,都是运动健将,今后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见面也容易,说不定今天这趟高铁过去,一路就对上眼了呢?”   的确,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   可是尹蓉学姐一头利落短发,瘦瘦高高的,跟男孩子们站在一起说笑时爽朗,跟她们女生讲悄悄话时温柔,虽然中性,却并不是那种假小子,有男生会喜欢她,一点也不奇怪。   至于赵龙……还真说不好,总感觉他跟另一半在一起会是“美女与野兽”的类型,可是牛牛显然也不太符合这种想象。   毕业之后进入社会,对伴侣的审美可能也会发生改变,有时说不定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契机就让两人在一起了。   从内心来说,小羽还是希望赵龙能跟牛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就像她看小说也一向喜欢大团圆结局一样。   把人都送上车,傅春野过来牵小羽的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小羽还没来得及问去哪儿,欧阳远征在一旁酸溜溜道:“哎哎哎,人家刚唱完‘离歌’你们就在这儿秀恩爱,随时随地给人塞狗粮,好歹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啊!”   傅春野睨他一眼:“我们恋爱,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   “不是我的感受,是‘我们’的!”   傅春野于是看向其他几个人,询问他们的意思。   丁芮茜耸耸肩:“Finewithme.”   欧阳怒:“跟我拽英文是吧,我这回四级肯定能过了!”   “是吗?可喜可贺啊,明年就轮到来送你了,可算赶在毕业前把四级给过了。”   “你!”   欧阳七窍生烟。   尽管他已经无数次说服自己,不要跟这女人一般见识,但每次还是忍不住跟她针锋相对,甚至这次发愤图强把四级给过了,也是因为她的不断挑衅。   咦,她是不是故意的啊——明面儿上跟他斗嘴,实际是为他着想,刺激他把正经事儿给做好喽?   针锋相对什么的,只是引起他注意的手段?   这么一想,很多事儿就说得通了。   从盛小羽和她室友们的聊天中拼凑出的信息,丁芮茜家境好像一般,从进入大学开始就致力于找个男朋友当长期饭票,这不正好撞上他这种绩优股嘛,总要使点手段才能得手。   之前因为盛小羽这层关系,只当是朋友的朋友,完全没往那个方面想,真是好迟钝啊!   自我感觉想通了一切的欧阳远征突然陷入了纠结。   严词拒绝吧,怪伤人的,何况人家也没明说喜欢他,而且丁芮茜挺漂亮的,是那种经得住细瞧的小模样,加上从小练舞的身段气韵加持,在人群里也算挺出挑的。   顺水推舟从了她吧,那岂不是正中她下怀,今后被她捏住七寸,予取予求,那还得了?   欧阳突然哑火,开始神游天外,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丁芮茜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是不是被她刚才给气出脑血栓了,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们要去哪儿就快去吧,别管我们了,我们直接乘轻轨回学校。”   她催促小羽和傅春野快走,他们已经又在欧阳远征身上浪费了人生宝贵的三分钟了。   盛小羽拉着傅春野的手使劲摇了摇,跟大家暂时拜拜。   “我们要去哪里呀?”   两人走出很远了,相扣的两手还前前后后摆得很高,像手拉手一起放学的孩子似的。   “你心情好点了?”傅春野问她。   那晚触景伤情的低落,他可都还历历在目呢。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过程很美好,醺然欲醉,但毕竟不是真的醉,她的所有情绪和反应都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这样想着,抓住她的手不由又悄悄紧了些。   “唔,我还是觉得大龙学长跟牛牛很可惜啊,不过今天看到学长他们踏上高铁要开始新的生活,又觉得这样也不错,说不定也是新的机会。”   世界是圆的,生活也是,不在这里相逢,便在那里。   大学校园里没能成就的缘分,将来说不定有另外的机会续接上,她总有这种隐隐的预感。   新的可能性就让人充满了希望,她心情也没有那么郁闷了。   傅春野带她去了春海最市中心的CBD,整条马路都高楼林立,楼宇间端着咖啡步履匆匆的西装客们对着蓝牙耳机用英文讲各种聱牙佶屈的专有名词。   还没走出象牙塔的盛小羽对这样的环境感到陌生。   职场精英的世界让她联想到一个人。   跟傅春野一起站在舒诚律所的前台接待处,她更感到自己的第六感还真是准到吓人。   看着侧面墙壁上展示的合伙人信息,她压低声音悄悄问:“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呀?”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跟她的拘谨相比,傅春野显得很放松,更像是一位正儿八经上门咨询业务的客户,而不是涉世未深的年轻学生。   “傅先生,盛小姐,你们稍等一会儿,舒律师马上就出来。”   果然很快有人从办公区出来迎接他们,然而并不是舒诚,而是另一个更意想不到的人。   “年年姐?”   盛小羽惊讶地叫出声来,连忙站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年年脸上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示意他们:“先进来再说吧。”   舒诚在律所的其中一间会议室里等候。   关上门之后,傅年年才小声道:“外面都是拍摄的摄像头,所以我刚才不好多说什么,晚点跟你们解释啊……”   “不用解释了。”舒诚凉凉的接过话语,“律所最近在录一档真人秀的节目,整个节目组都在这里,所以公共区域都是摄像头。会议室里涉及客户隐私和保密协议,所以是不会拍进去的,你们可以放心。”   小羽跟傅春野对视了一眼。   这样的情形,两个人确实都没有想到。即使傅春野是事先跟舒诚约好了今天要过来的,但真人秀的事他也并不知情。   “你们坐吧。”舒诚抬了抬手,又看一眼会议室的门口,“秘书和前台今天可能忙不过来,傅年年,麻烦你去楼下咖啡店给他们买点咖啡和蛋糕的套餐上来。公司最近的咖啡豆不好喝,不要给第一次登门的客户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称名道姓叫傅年年全名,很自然,也很公式化,一点看不出曾经有过的亲密。   傅年年呢,好像也适应了这种职场上的距离,点点头,就关上会议室的门退了出去。   曾经在聚光灯下风光无限的偶像明星,今时今日却穿着职业套装,胸前挂着工牌,受上司指挥去给客户买咖啡。   这客户还是她弟。   盛小羽坐在椅子上,一时还有点消化不了这一切。   傅春野却像是已经欣然接受了,跟舒诚聊起来:“她做这种工作真的没问题吗?”   “好歹也读了几年法学院,就算中途退出了,基本的理念还是有的,无非是要从头教。再说这也不是真的让她在律所工作,录节目而已,还是她的老本行,不用担心她做不来。”   “她为什么会答应来录这个节目?”   前不久还一家人一起吃饭,都完全没听姐姐提过,她明明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不提肯定就是有心隐瞒,不想跟他们说。   在傅年年那里,不可说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舒诚。   她是因为他才愿意重新踏足这个圈子来录节目的吧?   可舒诚本人似乎不这么认为,摊手道:“可能是为了钱吧,她不是刚被所谓的朋友骗了房子和钱吗?二十几岁的人,总还要为今后的生计做打算吧,也可能,她希望能从我这里学到足以拿回房子和钱的方法。”   说者无心,听的人却紧张起来。   盛小羽很清楚,上回在学校宣讲会上,就是因为谈到傅年年的事,两人当场就干了一架,差点闹到不可收拾。   那还是在他们学校这个“主场”,今天在人家律所里,万一再打起来,怕是进派出所都是轻的,可能还要吃官司,甚至上电视……   现在的真人秀就怕你不够drama,有这种分别因为旧爱和家人大打出手的八点档情节,导演还不得乐死?分分钟就给你剪出一整期能上热搜的剧情来。   不过幸好,这回傅春野相当冷静,手指搁在桌面上转着一支笔,只说了句:“你是故意支开她的吧?我妈妈委托你的事,跟她是不是有利益冲突?”   舒诚笑了笑,“没错,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其实你的sense也不错,毕业后要不要考虑进律所试试,我们的兼并收购组一直很缺人。”   “不用了,谢谢,这种空缺你还是留给我姐吧。”   他总不能什么都占了,求全必遭造物之忌,他只要把握面前的小确幸就好,这种令人心梗的offer还是姐姐这样的抖M会比较喜欢,就留给她吧。   小羽说的对,她也需要一种新的可能性,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舒诚终于翻开桌上的资料和memo,开始跟傅春野谈正事。   “其实你外公家留下的财产,走继承程序没有任何问题,继承人还是你妈妈。只不过她现在想要提前做一个财产的分配,给你们姐弟俩的将来做保障。”   傅春野皱了下眉头,“怎么说的好像安排身后事一样?”   “我也是听你姐说的,你妈妈去年在欧洲遇上枪击事件,虽然人没事,但心理上受到很大冲击,觉得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都要看各人造化,所以想把身后事安排好,万一有什么意外,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傅春野眉头蹙得更深了。老妈遇到枪击事件他是知道的,当时确认过她没事,以为只是像普通亲历一个事件的普通民众一样,过去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理变化。   难怪她会特地跑回来探望他和姐姐。   “她要做的事其实不需要单靠遗嘱来实现。我也跟她建议过了,要家业长青,为子女铺路,可以设立家族信托,甚至家族办公室,做专门的财富管理。”   “这不是私人银行的业务吗?”   舒诚笑了笑,“我保证我们律所比他们做的专业高效。”   傅春野嗯了一声,“既然是我妈妈的意思,那就尊重她本人的意见吧。”   傅年年这时买好咖啡回来了,推门把两份下午茶套餐放在桌上,跟小羽很友好的笑笑,又跟自家老弟眨了眨眼。   “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儿了,先回座位去把金太太那个案卷的资料整理好。”   舒诚现在是上司,上司发话,她只能乖乖照办。   傅春野看着姐姐重新走出会议室,扭转头问舒诚:“我妈不是要把所有东西都给我吧?”   舒诚说不是,“主要是你外公留下的那栋小洋楼,她也不放心给你姐。”   连朋友都能骗到她,万一今后再遇上个不靠谱的男人,多厚的家底都要让她败光了。   傅春野又不吭声了。   “你有什么想法?”舒诚问。   “那个房子,我想加上一个人的名字。”   不用问要加谁,舒诚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盛小羽,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小羽自己还无知无觉,以为他是要把傅年年或者父亲的名字加上去,直愣愣看着他,等他揭晓。   舒诚笑了笑:“这恐怕不太行。”   “为什么?”   “非亲非故,要在房产上加名字,只能走赠予流程,要上一笔契税。洋楼的市价太高,就算契税只有百分之一,也要拿出很大一笔钱。”   小羽纯属好奇地问:“百分之一是多少?”   舒诚在计算器上摁给她看——洋楼价值至少五千万左右,百分之一也要五十万,都可以买下一处普通公寓了。   小羽果然咋舌:“哇,税就要这么多钱!”   那还是不要折腾了吧,就写他一个人的名字不就好了?   傅春野恨铁不成钢的横了她一眼。   “那我现在那个公寓,加上她的名字呢?”   “也是一样。”舒诚道,“非直系亲属之间,转让份额只能走赠予。”   他的公寓同样价值不菲。   傅春野没想到会是这样,看来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只想给小羽一个保障,却没想过背后的成本。   “不过夫妻之间是不受这个影响的。”舒诚补充道,“因为婚姻关系变更房产所有人,只要缴纳少量费用就可以了。”   所以呀,要给对方保障什么的,还是求婚更靠谱啊!   …   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最后是傅年年送他们从律所出来。   真人秀的摄像头全都架在公共区域,盛小羽还有点担心,万一被节目捕捉到她跟傅春野来访,好事的网友挖出他们姐弟的关系,会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   傅年年道:“没事,放心吧,律所有保密协议的,不经过合伙人和客户同意的案例不会被剪辑进去。”   她真的成熟好多,裹在身上的这身职业套装也非常适合她,举手投足间,甚至言谈浅笑间都已经有了职场白领的影子。   傅春野有心事,小羽的心思却全都在傅年年身上。   “年年姐这算不算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呀?感觉她好适合律所的工作呢,很有律政俏佳人的味道。”   学霸就是学霸,做偶像的时候是最好的vocal,重拾自己曾经的专业回归普通生活也过渡得那么顺滑,不愧是她的偶像。   傅春野嗯了一声,任由她牵着手荡得老高。   如今两个人都最喜欢牵手,出门碰到面,无论天气多热,一定先扣住对方的手,只挪一只手出来捧奶茶或棒冰。牵着的手常常还要甩得高高的,有时候应和着两人聊天说话的节奏,像夏天微风里摆荡的秋千。   可今天傅春野却不怎么说话,不知是不是在舒诚那里说了不少,累了。   其实小羽到这会儿也没搞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她一起来。   家族财产的分配继承,还是挺隐私的,即使结了婚的夫妻,也未必就愿意让对方知道。   天气闷热,街边熟悉的冰淇淋店一下就吸引了小羽的目光。   她拉着傅春野跑过去,饥渴地盯着柜台里那两大排口味不同、颜色也不同的冰淇淋,“啊,吃哪个好呢?”   傅春野对她的吃货本性已经有充分认知,见怪不怪。   反正她肯定会要双拼,配上香脆的华夫饼和果酱、葡萄干之类的配料,两人能吃四种口味,他的那一个她也一定会来各咬一口。   但他此刻注意力全不在吃,而是看向冰淇淋店旁边的一家珠宝行。   灯光如星光,像有奇特的魔法,让各式各样的宝石、钻石,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彩,耀眼无比。   他开始理解人们为什么结婚盟誓时喜欢用镶嵌钻石的指环套住对方。   还有姐姐傅年年手指上常年不摘的那个戒指,舒诚送给她的,应该算是两人真心诚意爱过的见证吧,她就不离不弃戴了那么多年。   珠宝在男女之间果然有些特别的意义,不然也不会总有人说情比金坚这样的话。   盛小羽买好冰淇淋出来,把他那份举到他嘴边作势要喂他,冷不防他突然转过头来,奶油和果酱差点蹭到他脸上。   “怎么了……”   她话还没问完,已经被他拉住胳膊,不由分说就拽进了珠宝店。   啊,店里的空调开得好足,香氛也好好闻啊!   戴白手套的店员看到两个举着冰淇淋进来的孩子,笑得相当和蔼,“想买什么款式,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哦!”   盛小羽赶紧笑笑,“我们就随便看看。”   你们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的!   她想去拉傅春野赶紧走,但两个冰淇淋都还在她手里,实在腾不出手来。   “麻烦你,我想看看这个。”   傅春野已经坐下“点菜”了,而且是在钻石饰品的柜台。   店员拿出好几款,放在蓝色丝绒的托盘里给他看。   “这几个都是我们卖得最好的,戒面钻石都是顶级的‘丘比特切割’,戒指本身也很有设计感,很很受年轻人欢迎的。”   傅春野嗯了一声,似乎这时才想起还有个小羽毛在身旁飘着,拉过另一把椅子拍了拍,“过来,看看喜欢哪一个。”   “啊,给我买?”   “对啊,不然呢?”   她还以为他是要给他妈妈买的呢,毕竟刚刚才跟律师见面,商讨怎么管理妈妈将来要留给他的巨额财富不是么?   怎么就变成要给她挑戒指了?   盛小羽觉得有点晕。   傅春野接过自己那个冰淇淋,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来,边吃边看她在那一堆闪烁耀眼的钻石间徘徊,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看看,眼里有时冒出惊艳,有时又满是困惑。   原来给自己喜欢的人挑选信物,为她花钱,是件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难怪那些霸道总裁们乐此不疲。   傅春野咬了一口华夫饼裹住的冰淇淋,感觉那冰冰凉凉的甜味儿一直沁到心里去。   多日以来,直到刚才在门外时感觉到的那种焦渴一下就缓解了。   他甚至还有闲情,接过小羽手里的冰淇淋,用勺子挑起来喂她,“哎,这个要化了。”   店员们含笑不语,年轻真好啊,谈个恋爱这么甜,吃东西都要喂来喂去的,竟然也不觉得腻。   盛小羽还在状况外,感觉自己像被易先生拉来挑“鸽子蛋”的王佳芝,下一秒就要跟他说“快走”,出了门就要抬手招黄包车去“愚园路”。   傅春野见她木愣愣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这些都不喜欢吗?”   他觉得还挺好看的啊!   他抓过她套上了戒指的那只手,左看右看都觉得很满意。   小羽也觉得好看——怎么可能不好看嘛,这是钻石哎,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又那么老贵!   可也正因为这样,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收下的东西。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呀?”   她心脏砰砰乱跳,真怕他说出我们结婚之类的话来。   傅春野想了想,“生日礼物。”   “可我生日还没到呢……”   还差大半个月,这也提前的有点太多了。   “那就是想送礼物给你,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之前不是也送过耳钉吗?”   如今两人耳朵上戴的都还是正式在一起的那天去梅子姐的小店选的“纪念款。”   在他看来,或许戒指跟耳钉也没什么区别。   但小羽敏锐的察觉到,应该并不是这样。   她褪下手上试戴的戒指,拉住他的手:“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不要在那么多外人的注视下,也不要受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石干扰,就他们两个人,好好说清楚彼此心里此刻所想。   肌肤之亲,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大事”,自打发生以来,他们还没真正好好聊过。   她也是到这一刻才感受到,傅春野心里其实有汹涌的思绪,只是苦于找不到出口,不知该怎么跟她讲。   今天带她到舒诚的律所来,大概也跟这有关。   果然,傅春野也不瞒她,“我想送个礼物给你,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你……你不会本来想把你外公留给你的那个小洋楼送给我吧?”   “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舒诚也说了,此路不通,让他想想别的法子。   于是他想到姐姐手上一直戴着的那枚戒指。   东西的贵贱不是重点,重点是小羽能否感受到他的真心。   “我不是玩玩而已。”他神情异常严肃,“不管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不希望你会这么以为。”   “我没有……”   “你听我说完。”傅春野拉着她的手,紧绷的下颌线条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那天晚上……我真的很开心,很舒服,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脑海里,全都是我们俩在一起的画面,塞得满满当当。如果世上真的有幸福这回事,应该就是那种感觉,但它肯定不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希望你把它当作理所当然。”   她的疼痛,她的忍耐,她的慷慨,他全都看在眼里,那是女孩子最珍贵的第一次,毫无保留就给了他,而他还没有给过任何像样的承诺。   男女朋友算什么,夫妻关系也不过说散就散。   现实就是,他接受她最慷慨的馈赠,却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内心对安全感的缺失,让他感觉自己如今像是抬起脚悬在半空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踏空,等回过神来,身边最亲密的人又不见了。   盛小羽一只手被他攥着,于是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他难得像猫儿似的,偏过头来,在她掌心蹭了蹭。   她终于明白他这些天来的焦灼,更重要的是看透了他的脆弱。   从小家庭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在体会到极致幸福和快乐的时刻,也只想到“彩云易散琉璃脆”,害怕一转头,这一切都烟消云散。   只要能够保住这种幸福,钱财也好,房产也好,或是钻戒代表的承诺也好,他都愿意给她。   其实他真是傻,她走进他的人生,做尽人间男女最亲昵的事,哪里是因为这些。   她喜欢他,爱他,真心诚意的付出,都跟他是对等的,不需要任何身外之物来作抵押。   该怎么把这份心意传递给他呢?   …   夜间缱绻缠绵,年轻的好处在于体能充沛,学习能力又格外强,实践两回,就已经尝到完全不同于第一次的趣味。   “怎么样,还好吗?”   傅春野扶她坐起身,两人面对面坐着,身上裹一张薄毯,不让空调的冷风侵袭身体,两人身上都刚腻着一层细密的汗水,最怕着凉。   小羽唇色绯红,脸也红,揽着他的脖子,“你就是故意的!下次再这么欺负我,我周末就不来了。”   “嗯,周末不来,平时来也行。”他用鼻尖蹭她,“反正也放暑假了。”   “我还要做兼职呢,也不是天天能来的。”   “我也有实习,也不是天天在家。你兼职做好了自己过来,这里有独立的浴室和厨房,还有空调,你能住的舒服点。”   否则暑假还要挤在宿舍,实在太辛苦了。   他真的是为她着想,不是想要夜夜笙歌。   当然如果她不介意,夜夜他也是可以的。   小羽伏在他肩上,光点头,也不说话,耳畔的发丝挠得他痒痒的。他伸手撩了撩她头发,“去洗澡?”   还是想再来一次?   她却扬起头来,“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原本绕在他颈后的手,从他耳朵旁边转了一下,转眼间指尖居然拿了一枚戒指。另一边同样的手法,又是另外一枚更大一圈的。   她把那个更大的男式戒指套进他中指,又把小的戒指放他掌心,“呐,给我戴上。”   他还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那天在珠宝店,他们也算开诚布公聊过一回,她说什么也不要他买钻戒宝石之类的送给她,这时候的戒指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是信物,戴着它,就是我的人啦!”   她不让他为自己“挥金如土”,不要那些贵重的馈赠,正如他觉得两人之间不是靠□□的欢愉就可以连接,她认为金钱和物质也没法保证这段感情牢不可破。   事实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做这样的担保。   但这不等于两人之间不能有承诺。   钻石也不过是碳而已,人为赋予了爱情的含义,再人为定个高价,房子也是啊,有什么稀罕,他们也可以效法——这对戒指对他们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信物,无价之宝。   我喜欢你,爱你,敬重你,所有心意都在这对“同心圆”里,假如有一天感情随风逝,就摘下来,扔进垃圾堆,或者藏到谁都找不见的地方去。   不要彼此为难,不要变成怨偶。   “我很爱你的,明不明白?”小羽说出这句话,竟然有点哽咽,“我跟你做的所有的事都是心甘情愿的,用不着任何贵重的东西来做保障。你喜欢我一天,就戴着这个戒指一天,哪天要离开了,就摘下来,这样我就知道了……其他东西,都不需要的。”   傅春野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又是跟那天一样,异常严肃甚至看起来有点冷峻。   “你以为我喜欢你?”   嗯?   “我才不喜欢你。”他揽着她的腰把她摁向自己怀抱,“我也爱你,很爱,你为什么不让我先说?”   这也要争先?   小羽吸了吸鼻子,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   傅春野翻个身,把她压倒:“是不是真的你要再试试看吗?”   “不是这种爱呀……唔!”   他吻她,不让她把话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喘着放开她,“你要哪种,我都可以。”   她现在的表情,以及她刚才说的话,都太犯规了,简直要让他沉溺其中。   难怪古人说“温柔乡,英雄冢”,他现在才体会到其中厉害。   两人耳鬓厮磨好一阵,眼看又要滑入今晚第二场小夜曲。   这时候傅春野手机响了,他伸手想要摁掉,却不小心弄掉到了地毯上,屏幕朝上,来电显示是他爸蒋承霖。   他不得不抹了把脸坐起来,小羽已经贴心地拉过软缎的薄被裹住他,静静依偎在他身旁等他打电话。   虽然也才晚上九点多,还不算太晚,但这个时间接到蒋承霖的电话就好比已经下班回到家开始享受生活的社畜突然接到老板电话,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傅春野是看在父亲刚做完心脏手术还在休养阶段的份儿上,尽量掩藏不耐,但听了两句之后,脸色突然就变了。   “……好,你先在医院守着,别激动,也别紧张,我马上就到。”   他挂断电话,小羽连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你爸爸心脏又不舒服了?”   “不是,是郑老师,她好像要生了。”   “啊,这么快?应该还没足月啊……”   “就是早产,可能比较凶险,我得去一趟医院。”   别等会儿孩子还没生出来,老的那个又倒下了。   傅春野套上T恤和裤子,小羽也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嗯。”   有相爱的另一半就是这样,生活中的大事小事,好的与不好的,都能相伴一起面对。   …   赶到医院的时候,郑思茹已经进了产科的产前观察室,蒋承霖陪在她身边,看起来尚算平静,没有两个小年轻在路上设想的那种血污满地、兵荒马乱的场景。   蒋承霖心神不宁,看到盛小羽跟着傅春野一起出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两眼。   “怎么样了,不是要上手术吗?”傅春野问。   “还在准备,快了。我们之前就联系好了医生,她是上级医生今天不值班,已经去请她过来了。”   郑思茹躺在病床上,大腹便便很不灵便的样子,但思路还很清楚,也没有痛得死去活来的迹象。   盛小羽之前在医院碰到傅春野陪她产检时就见过她,也不陌生了,上前道:“郑老师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郑思茹摇头,“我还好,有点胸闷,还有点见红。毕竟年龄大了,已经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情况不是太好。”   “没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里又是春海最好的妇产科医院,一定平平安安的。”   “不是还没足月吗?”傅春野问。   “只差两周,但医生说如果再等下去胎儿可能有窒息的危险,只能先剖腹取出来。”   蒋承霖难得开口说了句话,脸色已经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汗来。   盛小羽赶紧扶他坐下,安慰道:“蒋教授您先坐下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守着,没问题的。”   又仰起头给傅春野使眼色,让他过来陪陪老爸。   傅春野走过来在旁边椅子坐下,“你心脏的药带了没有?”   “嗯,带了。”   “你别紧张,放松一点,万事还有我们。”   父母老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他也长大成人,天塌下来还是要他顶着的。   盛小羽已经去照顾郑思茹,问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郑思茹说:“我们都没想到会发动的这么早,连备产包都没准备,小羽你能帮我去买一套吗?楼下应该就有。”   “没问题,我先送你上手术,然后就去买。”   等她和孩子从手术台下来,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好了。   等待手术的那一个小时是很难熬的,小羽下楼去买备产包了,傅春野跟蒋承霖父子并排坐着,蒋承霖问道:“你跟这女孩儿已经同居了?”   不然怎么这个时间了还一道赶过来?   傅春野下意识就想说你别管,但眼下这个情况让他分心聊点别的也好,只能耐着性子答:“没同居,今天只是正好在一起。”   他倒是想同居呢。   蒋承霖嗯了一声,“那你们要做好措施,不要那么快就有孩子。”   他这刚当新爸爸,马上又升级当新爷爷,也是挺吃不消的。   傅春野深吸一口气,医院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儿呛得他气管疼。   “我心里有数,不到真正结婚,我们不会要孩子的。”   “嗯,那就好。”蒋承霖似乎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其实以前,我也从没怀疑过你不是我的儿子。”   傅春野扭头看向他。   父子那么多年,他们好像从未开诚布公谈起过这个问题。庡㳸   总是互相猜忌,最后又彼此妥协。   小羽和欧阳都说过,很多父亲和儿子,也都是这样。   “我跟你妈妈吵,是因为我们感情出了问题,但从你出生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血缘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骗不了人。”   但过去让他受了委屈,又不能陪在身边伴他成长,始终是他们大人的错。   剖宫产手术很顺利,郑思茹生下一个男婴,因为还不足月,要在新生儿科的保温箱住一段时间,只有刚从手术室下来的时候抱来给家属看了一眼。   蒋承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个劲儿地说好好好。最新奇的还是傅春野,护士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孩子爸爸,径直就把孩子抱给了他。   怀里突然增加那么一点重量,轻飘飘又软绵绵的,让人像捧着稀世的珍宝,这才体会到古人云“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是什么意思。   傅春野只敢抱一下下,就赶紧把棉花糖一样的小人儿还给护士,对自己已经做哥哥的事实仍感到很不真实。   蒋承霖还没给孩子想好名字,于是大家干脆就叫他棉花糖。   盛小羽买来了备产包,有孩子用的也有产妇用的,此刻跟医生护士一起,围着病床帮忙料理郑思茹,这些事始终有个女性家庭成员帮忙会方便一些。   郑思茹很感激她,尤其住院期间她跟傅春野也每天都到医院来,总带着粥或汤,都是两小只在家亲自熬的。   傅春野现在厨艺也过得去了,大学烹饪课的高绩点不是白拿的,反正肯定比郑思茹他们自己在家捣鼓的味道好很多。   依蒋承霖的脾性,对儿子的女友横竖是要挑剔一番的,却因为这个提早降临的小生命改变了态度。   盛小羽这就算是被接受了。   棉花糖出院的那一天,她跟傅春野也来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小宝宝像早春里的白玉兰骨朵,长开了些,也胖了些,学会了睁眼看世界,不再是初生时紧闭双眼满脸皱巴巴的模样了。   抱在怀里的时候,也终于有了一点压手的分量感。   小羽也抱了一回,孩子还盯着她的长发看,边看边笑。   当哥哥的也在旁边看她,联想的却是另外的场景。   他们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会像现在这样笑得那么亲昵可爱吗?   两人回家路上又十指相扣,彼此都还要适应一下中指上多出来的金属指环。   小羽拽着两人的手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你又傻笑什么呢?”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这四舍五入算是从暗恋到‘求婚’成功了呀!”   “谁暗恋谁?”   “我暗恋你呀!”   “盛小羽,你是不是热昏头了你?”   “没有啊,本来就是嘛!难不成……哎,你等等我!”   傅春野绷直了肩背往前走,她冲上去挠痒,让他一秒破功,两人笑闹着躲进公园的绿树浓荫里。   蝉鸣鸟语中,也有浓情蜜意。   其实她还挺想听听他那个角度的故事——听听当年那个自己,是否也曾受人爱慕,受人期许。   不急,岁月漫漫,他还多得是机会说予她听。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更满万字,是不是很给力?!   番外下周再更哈,想到啥写啥~会有一部分独家番外放入实体书。   新文《小岛春》先婚后爱,医生男主文,先收藏一下,这样开文的时候更新才能给力哈~   喜欢这个文的亲们帮忙多多转发推文哈,感谢你们一路陪伴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