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日记》作者:棠声   文案1.   明栀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实习机会。   她勤勤恳恳上班,为了全勤奖,就算冒着被领导骂狗血淋头的风险,也要坐老板专用电梯赶打卡,绝不迟到一分钟。   然后,被老板喊去了私人办公室。   明栀后悔得要死。   全勤奖扣就扣了,总比丢工作强吧?   她认命等着厄运临头,结果听到老板清冽的嗓音:   “明栀,交给你一项工作。”   明栀双眼瞬间发亮。   做完老板专门给的工作,是不是转正稳了?   “假扮我女朋友。”   明栀:“?”   2.   合约到期,两人不是很愉快地结束了这段关系。   某天,特助向邵希臣无意间提起:“听说技术部的小伙子正在追求明栀小姐。”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邵希臣平静如水,没有任何回应。   当天晚上。   明栀刚与同事在楼下分别,转身就被人堵在楼梯口。   男人语气愠怒:“我哪里比不上他?”   明栀摇头,提醒他,“老板,合同已经结束了。”   “明栀。”邵希臣哑声喊她名字,一字一句道,“跟我假戏真做。”   阅读指南:   *轻松小甜文1v1sc+he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恋爱合约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栀,邵希臣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与顶头上司的合约恋爱日常   立意:不要等待机会,而要创造机会 第1章   八月末,北城天空仿佛有隐形的蒸笼,闷得人透不过气。   今天是返校时间最后一天,校门口车辆排到百米开外,缝隙之间,到处是拉着行李的学生。   刚落过一阵暴雨,雨水和尘土混在一起,万向轮不断滚动,泥水被甩到干干净净的行李箱外壳,沾上白皙匀称的小腿,惹来阵阵抱怨。   八号公寓楼。   宋冬雪在楼下遇到同是刚返校的室友章钰,两人结伴一起走。   她们今年大四,是这座本科公寓的大姐大。公寓走廊里有脸熟的学妹,对她们甜甜喊一句“学姐好”。   寝室在一楼拐角处,宋冬雪找钥匙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门把手,门缓缓打开。   联想到某种可能,她转头,轻声提醒:“章钰,栀栀应该在睡觉,我们动作轻些。”   章钰点头。   推开门,窗帘厚实地掩着,从缝隙中偷跑进一丝阳光,堪堪能看见临窗靠左的床上有人在睡觉。   她们动作很轻,行李箱放在座位旁,不急着收拾。   昨天下午,明栀在寝室群说已经帮她们打扫过位置。宋冬雪拿张纸擦拭过桌子与椅子,没有一丝灰尘。   两个人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刷着手机,约半个小时后,响起轻柔的女声:“回来啦。”   明栀半坐起来,薄被滑到小腹,露出细白的两条胳膊,像刚清洗净的莲藕。   她撑床坐起,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声调带着鼻音。   “吵醒你了栀栀?”宋冬雪问。   “没。”明栀打了个哈欠,“我睡够久了。”   见她醒来,两人便准备收拾行李。   返校后大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大部分时间都是宋冬雪一个人在讲,她们只需附和。话题从假期趣事聊到论文选题,再聊到毕业实习上。   “你最近实习顺利吗?”宋冬雪问。   明栀点头。   她终于清醒过来,从床头框里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领班发来的信息。   一直沉默的章钰突然开口:“真羡慕栀栀能在邵氏实习。听说邵氏实习工资比其他公司转正后还要高。”   “如果我能有栀栀一半争气,也不至于投了好几个实习岗位被拒了。”宋冬雪感叹道。   邵氏集团是北城第一大企业,涉及多个行业。都说富不过三代,但邵氏集团在北城有相当悠久的历史,一直稳坐北城乃至全国第一大企业交椅。   尤其是现在邵氏集团传到了邵希臣手中,不过五六年时间,将集团的发展带上新的高度,涉猎多个行业,商业帝国板块一直在扩张。   “也没有传闻那么高。”说罢,她从床上下来,趿上兔子拖鞋,伸手拉开窗帘。   “你实习有没有见到过大boss?”宋冬雪眼里冒着光。   明栀嘴咬着皮筋扎马尾,吐字却清晰,“没见过。”   “可惜啊。”   明栀:“有什么可惜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你那些金融杂志不都是跟他有关的?”   “拜托,”宋冬雪翻了个白眼,“照片和真人能一样吗?”   三个人说说笑笑,大部分时间都是宋冬雪找话题,明栀回答,章钰偶尔会插上一嘴。   窗外昏黑时,最后一个室友季晚姗姗来迟。   宋冬雪见人到齐,便提议出去吃饭。   明栀收拾着书包,轻摇着头:“你们去吧,我今天晚上还有兼职,该出门了。”   “啊?栀栀你不是实习了吗?怎么还兼职呢?”章钰惊讶道。   明栀耸了下肩膀,“打两份工,挣两份钱。”   章钰又惊讶地“啊”了一声,“邵氏集团的实习工资已经够高了呀。”   章钰这个人有点怪。在她大二刚开始打好几份工时,就已经提出过类似的问题。   明栀刚开始还会比较认真地回答,现在懒得应对了,隔了好久,才来一句:“也没有。”   寝室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微妙的气氛不断蔓延着。   “真厉害栀栀!”宋冬雪忙开口,“没事没事你去吧,明天用不用给你带早饭?”   明栀摇头:“不用了。我明天早上直接去公司。”   随后便离开寝室。   门被轻轻带上,怪异的气氛并未完全消散。   章钰瞅了一眼宋冬雪,舔舔唇,思忖几秒:“虽然栀栀经济条件不好,需要钱…但是这样吃得消嘛,还是身体最重要。”   停顿好几秒。   宋冬雪语气稍稍有点冲:“章钰,这些话说过一遍就够了。你这是想让谁难堪呢。”   -   明栀出了地铁站,眼看着就要迟到,狠狠心招手叫住正驶向她的一辆出租车,给经理发着信息,头也不抬道:“师傅,去罗沙。”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头上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听见地址,一个劲地从后视镜里瞄她。   明栀余光能看到司机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偏偏不对上视线,抱着书包阖上双眼。   司机见她这样,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要休息,很热情地同她聊天:“姑娘,我看你年龄还挺小的吧?这么晚一个人去那儿,不安全哟。”   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明栀皱起眉头回了句:“马上就大学毕业了。”   司机尴尬地笑两声,明栀以为对话就此结束。   谁知司机再次开口。   “一个人去罗沙啊?长这么漂亮。”   然后,他就停住,没说下一句话。   明栀不想听、也不愿去想他下一句话是什么。   -   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迟到,在员工休息室换好衣服后,明栀到经理那边签到,然后端着托盘进入灯红酒绿的世界。   罗沙是北城最高端的俱乐部,只有上流圈人士才能够消费得起,平日里客人虽然傲慢了点,总体来说没有普通俱乐部人员杂乱。   她在这里是最普通的服务生,工资却相当可观。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时薪算下来与邵氏集团实习生薪资不相上下。   今晚是周末,客人出奇的多,明栀端着盘子快步于不同吧台之间,直到过了一点,才稍稍放松了点。   从罗沙出来,夜色凉如水。   她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件卫衣外套,把拉链直拉到下巴处,本就巴掌大的脸,半张都藏在卫衣里,只露出一双明眸,此刻却微微有点暗了。   三点十分。   这个时候寝室肯定回不去了,为了省钱,她一直没有在外租房子。   路边有几个喝醉的男人,扯开嗓子吼着各种大话,明栀戴上耳机,听着轻柔的音乐,顺着路往前走。   直走拐角处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她进去后要了一碗泡面,便利店提供免费的热水,上夜班的阿姨与她早就相熟,指着靠窗的位置让她坐下。   “又这个点下班啊小栀?”孙阿姨边整理货品,边跟她闲聊,“早上还需要早起不?”   明栀捧着面碗小喝一口汤,体内暖和了点,“要的。”   闻言,孙阿姨露出疼惜的神情,催她休息:“吃完快趴着睡会,早上我喊你起来。”   “谢谢孙阿姨。”她浅浅笑了下,伏在桌上准备入睡。   睡前,她忽然想起,白天周医生发来一张图片,是医药费明细。   其实她中途睡醒时点开过,但是忘记回复了。她懒懒地伏在桌子上,枕着胳膊,一只手在键盘上敲打。   “周医生,抱歉没有及时回复你,我月底会去把钱交掉的。”   发完信息,她埋头进臂弯,找到合适的位置,很快入睡。   一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孙阿姨叫醒她,明栀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背起书包,小跑着去赶地铁。   很不巧,她到达地铁站的前一秒,那班地铁刚开走。   时间虽紧迫,却别无他法,只能焦急地干等着。终于在八分钟后迎来下一班。   明栀跑步速度算得上快,尤其掐着上班打卡点,她铆足劲儿,出了地铁站,抄小道一溜烟跑回公司。   八点二十五分,前台的同事早已换好工作服,一楼大厅里没有刚来上班的人影。明栀握着手机,往电梯的方向冲。   一共有三台电梯。   她一眼就瞧见有台停在了一楼,虽然是上升的标志,但是电梯还未动。   天无绝人之路。   明栀人还没到电梯前,伸长了胳膊,向前倾身去按键,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   但想象中,电梯门打开的场景没有出现。   她指尖触碰到按钮的一瞬间,电梯开始运作,直往上升。   另一台电梯不断地升升停停。   时间来到八点二十六分。   今天已经是八月最后一天。   邵氏集团对于实习生的全勤奖励是一个月两千块钱,比北城其他任何公司的全勤奖都要高。   她甚至连发高烧,推掉兼职,也坚持着准点上班。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昨天周医生发过来的近一个月账单,数字达到新高。   她很需要这笔全勤奖。   明栀扭头,朝右边望去,时间容不得她犹豫太久,迈开腿便往剩下那一台极大可能没人乘坐的电梯走去。   ——总裁专用电梯。   她边留意着大厅是否有人过来,反手按了电梯,门缓缓而开。   八点二十八。   她闪身进入电梯,终于松口气。   全勤奖,乖乖到她手吧。   还未笑出声来——   明栀抬头。   电梯里除她之外,还有两个男人。   电光火石之间,明栀深深地为自己一时冲动感到后悔。   谁能想到,她在公司上班两个月,没请过一天假,整整六十二天,老板的面愣是一眼都没见过。而现在,却因为来乘坐总裁专用电梯,被老板抓了个正着。   电梯本就安静,此刻更是有暗流在小小的空间内涌动,明栀的心跳怦怦,仿佛下一秒便要冲破胸膛。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短时间内想到数个理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去给老板送资料;新来的实习生对公司不熟悉,不知道这是总裁专用电梯,不知者无罪。   电梯门在她思索的瞬间已紧紧关闭,明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既然“不知道”这是总裁电梯,那就要表现得坦坦荡荡。   她视线不知该放哪里,尽管控制着自己不与人对视,还是无意间瞥到了两个男人的模样。   个子稍矮的男人身着灰色西服,戴着黑色圆框眼镜,胳膊夹着文件,双手交叉在腹部前,面相很有亲和力。   另一个较高的男人,双手插在黑色西裤口袋中,同样的视线,明栀只能看到男人尖削的下巴,还有完美的下颚线。   莫名有几分熟悉。   她疑惑着仰头,下一秒便落入冷漠而幽暗的视线。   男人的脸与记忆中某张脸深度重合。   “是你!”明栀惊讶地捂住嘴巴,圆滚滚的眼珠转动几圈,侧身到男人正前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你也在这里上班吗?”   作者有话说:   预收:   《合拍》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捏   先婚后爱*轻微追妻火葬场   温漾今年二十四岁,与傅祈白认识二十四年,冷战四年,结婚不到两年。   结婚二周年前夕,她提出离婚。   遭到了长辈们竭力反对,四面八方的质问如潮水般将她包裹。   比如什么“你们不是上个月刚说过要努力三年抱俩装饰出几个婴儿房”“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在纪念日当天补办世纪婚礼的吗”。   诸如此类。   她扛不住,把傅祈白推出去,“告诉他们那都是装出来的!”   傅祈白思索片刻,颔首应允,向来清净淡漠的的双眸染上抹欲色,慢条斯理地接解着衬衫纽扣:“后面两条很容易。只是第一条,恐怕还需要老婆配合。”   -   预收2:《善始善终》   钟善找了一份家庭教师的兼职,课程轻松,薪资不菲。对象是名小学生。   第一天上门,她调整嘴角弧度,笑得温柔明净,方按响门铃。   “你好,我是跟您联系过的——”   瞅见来人瞬间,话都卡在嗓子眼里。   与她相比,裴岑足够的风情云淡,气定神闲,侧身邀请她:“进来吧。”   望见客厅里小男孩的身影,好半晌,她讪讪道:“原来你都有孩子了。”   “甩了我还不够。”裴岑语气凉嗖嗖的,“还要造谣是吧?” 第2章   她一个月前曾与男人偶遇。   虽然,并不是很愉快的偶遇。   明栀提起的心安稳落下,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又打量两眼较矮的男人。   后者大气不敢出,眼神扫过两人,神情有几分担忧。   男人不回话,明栀在心底暗怪他没礼貌。   但好歹他帮过自己,便好心提醒:“你应该是刚来吧?这台电梯是总裁专用,幸好你遇上的是我。下次别再坐了。”   话音刚落。   男人眉头皱起,睨了她一眼,神情极其不悦,眼神冷森森的。而一直在电梯角落里观察着他们的矮个子男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栀疑惑地望他一眼。   矮个子歉意地点点头,食指按住眼镜框向上推了推,镜片挡不住盛满笑意的眼神。   像是在嘲笑明栀的“自作多情”。   她撇撇嘴,圆圆的眼睛此刻多了丝恼意。   搞什么。   明明是好心提醒他,他的眼神以为欠了他几百万呢。   电梯提示音在此刻响起。   “三十二楼已到达,开门请小心。”   ……   明栀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按楼层了,她所在的人力资源管理部门,位于十五楼。   看一眼时间,八点二十九。   应该还来得及。   她急忙伸手去按15楼,15的标志却未亮起。   男人不友善的视线朝她投来。   明栀撇嘴,收回挡在他面前的胳膊。   男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迈开长腿跨出电梯,经过她身边时,一股木质冷杉的味道钻入鼻腔。   与那天在寺庙遇见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明栀极快的速度去按电梯,电梯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盯着手表,着急的额头上冒起细小的汗珠。   然后,在火急火燎占据她整个大脑的那一刻,她竟然抽出一丝理智。   意识到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电梯,停在了三十二楼。   两个男人,也从三十二楼走出去。   而三十二楼,是总裁办公室与特助办公区。   明栀迅速闭了下眼。   不至于,不至于。   人不至于倒霉到这程度。   她咬咬牙,刚出电梯门,男人守株待兔般,没有急着离开。   心存最后一丝幻想,明栀想含混过关,顾不得这是三十二楼,打算走楼梯下去。   脚还没抬起来,有同事抱着文件匆匆路过她,不忘驻足,侧身到边上,微躬身点头:“邵总早上好。何特助早上好。”   说完,还瞟了她好几眼。   “……”   人真的可以这么倒霉。   她没办法装傻充愣。   特助区内,助理向歌从行政台朝这边走,待看清电梯门口的人是谁后,虽然十分好奇发生什么事情,仍是立刻转身回位置上。   有其他好奇的人,都被向歌叫回位置上。   走廊里仍然只有三个人。   明栀想了想,全勤奖就随之而去吧,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些。当下她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会不会因为私自乘坐总裁专用电梯而被辞退。   她们这位老板一直是部门茶水间里八卦的侯补位。当没什么重大八卦时,老板的工作作风与个人生活总要被谈论一番。   这位老板,不近人情,不近女色,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手腕狠决。   她艰难开口:“邵总,我不是有意乘坐您的私人电梯。”   明栀不敢抬头,刚刚编好的理由又不能用。   我是来给老板送资料的,但老板就在眼前;我是新来的实习生不认识,但她刚好心提醒她的老板,这是私人电梯。   到这个份上,狡辩倒不如直接认错了。   何特助悄悄去观察邵希臣脸色。   “对不起老板,下次再也不敢了。”明栀标准九十度鞠躬,高高束起的马尾逆着圆润的后脑勺线垂下去。   男人声线低沉:“你叫什么。”   明栀脑海里不禁出现了一般的电视剧套路。   先是问,叫什么名字。   然后霸气邪魅一笑,风清云淡道:“你被开除了。”   “您……是想辞退我吗?”   男人眼底多出几分不耐,凌厉的视线望来,她立马怂了,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省掉,声音如蚊子般小而轻,“明栀。”   等了许久,没有响起脑海中那句“很好,你被解雇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面前的人没多余的反应,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何助理倒是对她扯了一个微笑:“明小姐,再见。”   原本很正常的话,此刻落入明栀耳中,像在诀别。   她硬扯出一个微笑,直到男人背影到走廊尽头,进入办公室,她才找回思绪,换到旁边的电梯,回到自己所在楼层。   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她坐电梯下去的速度还要快。   回到座位上,明栀挺直坐着,书包被她压在胳膊下,位置上还有没有写完的绩效管理体系策划案。   估计也不需要她写了。   人力资源部门的员工,在位置上端端正正坐着,眼见着明栀在座位上发呆,派了唯一的男生去楼梯口望风,其余人一窝蜂似地涌上去。   等明栀回过神来,周围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好似下一秒便要将她拆解入腹。   “明栀!快说说什么感受?”   “邵总是不是特帅,之前可是有实习生专门为了邵总找关系进来实习的!你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   ……   五花八门的问题,句句离不开八卦,明栀这一刻,深深意识到,人类的悲喜真的毫不相通。   她在担心失业问题,而她的好同事们!居然在想一些不着边际的八卦!!   “好了。”郑轻轻是人事部小组长,讲话更有威严,周边果然安静下来。   明栀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郑轻轻手搭在她肩上,语气轻缓:“明栀,我听向歌说,何助理说你提醒邵总,这是私人电梯,下次不要再随便坐了?”   ……   我的妈呀、我天、我靠,各种感叹声不绝于耳。   明栀沉默着,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周围人渐渐散去,离开前大家都同情地拍拍她肩膀,郑轻轻忍不住捂嘴笑:“你放心,如果问起来,我会帮你说两句好话的。”   “轻轻姐,我会因此被解雇吗?”   郑轻轻摇头,目光扫过她桌面,伸手指了指,脸色突变:“但我知道,如果这个方案下班前交不上去,你我都得滚蛋。”   “……”明栀多少有点消极怠工了,“如果我完不成也要因为电梯的事滚蛋,那我这半天怎么就不能摸鱼了呢?”   这话猛的一听,很有道理。郑轻轻丝毫不担心明栀会因此拖延工作,点点头便离开了。   明栀是她带过的实习生中,最漂亮最踏实肯干的。   --   工作日,明栀晚上没有兼职。乘坐地铁到北城大学后,她没有胃口去食堂吃饭,径直回了寝室。   宋冬雪见她回来,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很不对劲。忙围上去问:“怎么了栀栀?”   明栀思索片刻,突然问:“你的那些财经杂志在学校吗?”   宋冬雪被她如炬的眼神吓到,呆呆地点头。   “我要看有我老板照片的。”   宋冬雪像成功安利自己爱豆般雀跃,“你终于有眼光了!”   短短一分钟,宋冬雪从书桌上整理出几十本财经杂志。   “凡是跟邵总有关的,我都折角做了标记,你翻得时候可小心点,邵总最近几年不在媒体前露面了,这些都是几年前的了。”   明栀皱眉,“几年前?”   宋冬雪掰着手指头,“五年。”   “五年?”明栀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五年前你才高二吧?”   宋冬雪拉把椅子坐下,小心地从那叠杂志里抽出来年代最久远的一本,连页码都没有正眼看,直接翻到采访邵希臣的那一页。   “五年前,我就是因为这篇采访崇拜邵总的,”宋冬雪眼睛里冒星星,“邵总不仅成绩优异,在他父亲势力最弱的时候,杀入邵氏集团,与一帮老狐狸斗智斗勇,最终集团上下大换血,在邵总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说罢,她觉得形容词还不够,“挽什么什么于什么什么!”   “……”明栀深感无语,“挽大厦于将倾。冬雪,你如果对行政管理教材知识有对他了解的二分之一,也不会挂科了。”   “嘁,”宋冬雪无所谓,“不是谁都能跟邵总比的。”   明栀并不在意里面报道的邵希臣整个人的生平,拼起来甚至可以凑出来一部自传。她之前偶尔见到过宋冬雪桌子上的这些杂志,有的封面直接是邵希臣的照片。   怪不得她第一次在寺庙看到他,就有一种熟悉感。   原来是很早以前,她就单方面见过他了。   “怎么?”宋冬雪嗅到八卦的气息,“你跟邵总见面了?一见钟情?拜倒在邵总的魅力之中了?”   明栀极其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喂。”宋冬雪碰了碰她胳膊,“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不对劲。”   思索片刻,明栀咽了口水,口吻冷静:“我今天坐了总裁专用电梯。”   “邵总邀请你的?!!”   “……偷坐的。”   “然后被抓了个正着?”   明栀面色凝重的点头。   在宋冬雪面色变得极为夸张的一瞬间,明栀抢她一步开口:“还记得假期里,我跟你说的在寺庙里遇见的那个男人吗?”   宋冬雪点头:“记得记得!”   沉默三秒,明栀艰难开口,突然结巴起来,“那个人……就是邵总。” 第3章   其实明栀没有如实告诉宋冬雪,在寺庙偶遇的两天前,她已经和邵希臣见过面。   暑假某周的周五,明栀刚去罗沙应聘工作。经理通知她去报道的当天,对她进行了两个小时简单的培训,说以后每周六周日晚上班即可。   离开的时候不到九点,宿舍锁门时间是十一点半。沿着路边考虑要不要立刻回宿舍时,一对父子谈笑着从她身边经过。   忽地想到手机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明栀决定去医院一趟。   去医院的路再熟悉不过。如往常一般,她只待了半个小时,便离开了医院。   接近十点半,盛夏的夜已经黑透,望不见一颗星子,静谧安宁。   医院门口却仍人来人往。救护车鸣笛驶回,门口时不时停下一辆豪车,有抱着孩子下车奔跑的夫妻,身后跟着爷爷奶奶一家人。   每次来过医院,明栀心情总会很压抑。   一阵凉风吹过,她拢了拢衣领,迈开腿往前走。   医院门口没有单车停放点,她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经过红绿灯,明栀余光中瞟见一群混混,她带上外衣帽子,加快速度往前走。   那群混混离她越来越近。   近到明栀不用抬头,就能感应到落在自己身上不怀好意的视线,听见那些粗鄙不堪入耳的话语。   脚步声与男人调侃的声音愈来愈近。   明栀伸手进口袋,慌乱地点开手机,做好了报警的准备。   但老天像要跟她开玩笑一般,手机迟迟没有反应——低电量自动关机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但脑子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条路上人人实在很少,她想折回去走到医院门口保安室,已然来不及。   怎么办。   明栀额头上冒出细汗,心里叫嚣着要安静下来想办法,但是脚却不受控制地跑起来。   “哟,陈哥,这妞想跑!”身后立刻响起流里流气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的嬉笑声与跑步的声音,一个个笑得张狂,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混混伸手就要触碰到她的外套。   “跑啊你!继续跑啊!让爷看看你能跑多快!哈哈哈!”   电光石火之间,明栀听见了车解锁的声音。   紧接着两处车灯闪了闪。   离她不远的地方有辆车,车旁边站着人,夜色深重,视线模糊,明栀仅能辨别出来那是个男人,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像要去拉开车门。   只能搏一把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又加快脚下速度,扯开嗓子喊:“老公!我回来啦!”   撕心裂肺的喊声落下。   男人的身形明显顿了顿,身后几个混混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交头接耳:“不是吧陈哥,前面这男的是这妞老公??”   明栀顾不得那么多,躲到男人身后,拍着胸口喘着粗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求求你,救救我,只需要配合我一下就好。”   男人稍稍低头,视线掠过她白里透红的脸庞,额头上有几缕头发被汗湿透,他抬眼望向对面,眼神冷漠无情。   几个混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陈哥我们走吧,这男的开的车……不像普通人。”   黑色轿车的标志看不清,但是车牌后面几个连着的8却清晰可见。   “废话,用你说!快走快走。”   片刻后,周围重新回复寂静、   明栀渐渐恢复呼吸,嗓子间有咳血般的咸意,想咽却又咽不下去。   眼看着混混们离开这条街,她才放下心来,艰难开口:“谢谢你,先生,真的感谢。”   男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先生,我们现在走吗?”   突然有人说话,明栀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抓住离她最近的一条胳膊,险些叫出口。   刚受过惊吓的她,神经仍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   车上的人开口解释:“不用害怕小姐,我是司机。”   这才注意到车上还有一个人,声音很敦厚亲和。她尴尬地笑两声,“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注意到。”   “松手。”   偏低偏凉的声音入耳,周围气压呈断崖式降低,明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攥着男人的胳膊。   “对不起。”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尖,小声道歉。   男人没再开口,司机下车,绕到另一面,打开车门,男人坐了进去。   透露出男人不想多费口舌的态度。   明栀自然看得出来。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提高声音,“今天真的谢谢你。”说完没再停留,打算去骑共享单车。   “小姐等一下!”司机叫住她。   明栀疑惑回头,“嗯?”   司机:“我们先生帮你叫了辆车,您可以在此处等候几分钟。”   她摆摆手,刚要拒绝,司机朝着混混远离的方向瞟了一眼,好言劝说:“毕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折返。”   “可是我手机没电了,没带钱……”明栀咬唇说道。   司机笑了笑:“您放心,车费我们先生付过了。”   考虑到安全,明栀没再坚持骑自行车离开,她对着车后座鞠了一躬。   仅仅几分钟的相处,她能察觉出男人是不爱讲话,不爱多管这些闲事的。   她有意抬高声音对司机说:“谢谢你们先生。”   -   明栀近期很水逆,在微信上跟宋冬雪吐槽了这件事,宋冬雪提议她去鸣蝉寺拜上一拜。   这周末暂时不用去酒吧兼职,再加上发烧刚恢复,明栀决定周日就去,权当给自己放一天假,好好放松放松。   周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北城刚经过快速发展时期,天空好不容易有如此湛蓝的时候。   明栀踏出公寓门的一刻,心情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   她到了地铁口,在寺庙那一站下车的人很多,步行几百米,到了寺庙门口,前来参拜的人不绝如缕。   远没有明栀想象中那般清净。   寺庙里绿植很多,中间偏左的位置有一颗大树,树枝垂下,上面挂着无数个签。绝大部分是代表姻缘的红色签,长度不一的垂落下来,纸的红色掩盖住树叶的绿。   道路两边,还有几个古代样式的小房子,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纪念品,明栀凑过去看几眼,瞟见价格的瞬间便放下了手中的小玩物。   “还是先办正事吧。”   她随着人流登上台阶,到了拜佛的地方,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人们用门票换了香火,一个接一个地进去,虔诚地对着佛像作揖。   排队间隙,她注意到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   男人站在另一队,周身仿佛形成一道浑然天成的壁垒,将他与周围隔开来。从明栀的位置,能够看到男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莫名有股熟悉感。   直到男人低头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头微微偏向她的方向,明栀突然想起昨晚上自己挽住的那个男生。   似乎是察觉到被人注视,男人抬眼,朝她这边望了一眼。   视线交汇的瞬间,她清楚地望见,他的眉头像可移动的山峰瞬间聚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打量几秒后迅速挪开视线,神情严肃,仿佛见到了仇家。   ……   明栀走神几秒,随后撇了撇嘴。   尽管昨天夜色深沉,她没完全看清那人的脸,但此刻她可以笃定,这个人就是昨天的男人。   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来她。   烈日炎炎拉回她的思绪。   她这队进度明显要快上许多,男人虽然在队列的前面,却与她一同进入寺庙。   小和尚在一旁负责分发香火,明栀双手,缓步到另一侧。   男人斜过来一眼,眼神不带什么情绪,她毫不退却地迎上去视线,唇角扬起礼貌的弧度。   毕竟他昨天救过自己,甚至还分外好心的替她叫车。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很是恭敬地拜了三拜,而后走上前去,将香插在香坛里。   明栀回头的瞬间,他踏出门槛,身影颀长,原本如常的寺庙门仿佛矮上许多,光线只能从他头顶和门楣相差的几厘米间穿过。   如果身高再多十公分,他的头发怕是会碰上门楣。   并未刻意跟随他的步伐,她也拿过包准备离开。从台阶一台一台下,阶梯上的人熙熙攘攘,身前的人来往流动,等她再次抬眼,又瞥见了男人的身影。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母亲的呼喊。   “慢点!壮壮慢点!”   女人满脸紧张,横冲直撞地下台阶,旁边的人纷纷侧过肩,担心被撞到,不少人用不悦的眼神望过去。   “停下,别跑了!待会摔着!”   刺耳的女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明栀皱了皱眉,一只脚刚稳稳落在台阶下,刚打算侧过肩膀,身后一股蛮力便拦着她的腰冲过来。   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用余光看见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她身后台阶摔下,女人的尖叫声同时响起,人群唏嘘着,不久便有小孩哇哇乱哭。   一片混乱之中,她最后才察觉到身体好像没有预料中的疼痛。   胳膊好像被人紧紧攥住。   她仰头,不期而然地撞进男人黝黑深邃的双眸,他面上的表情仍然紧绷着,十分不苟言笑,讲话也毫不留情面——   “这位小姐,希望不要再给我第三次救你的机会。” 第4章   失去全勤奖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秉着吃一堑长一智的精神,明栀每天起得更早,八点二十分前就能到电梯口。   而她本人,也在公司一战成名。   每次在电梯上,明栀总能听到不同部门的人在身后交头接耳:“这就是那个坐了总裁私人电梯的实习生。”   前几次听到的时候,明栀整个人尴尬得不行,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现在的局面,让她恨不得以后爬楼梯,杜绝电梯。   但后来她发现,不管她出现在哪儿,其他部门送文件,食堂,甚至是洗手间,总能听到一句“这就是坐了邵总电梯的实习生啊”。   好在公司部门之间同时之间氛围不错,大家对这件事并不是抱着嘲讽批判的态度,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实习生做的事情有趣。   久而久之,明栀勉强适应同事间的调侃,甚至于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其他部门同事,遇见她都会笑着上来打趣几句。   八卦的时效性总是会随着时间减弱,而且大家只是调侃几句,没有人会真心以为明栀与邵总之间能擦出什么爱情的火花。   周五上午,公司按照惯例举行联合会议,会议结束时离下班还有段时间,大家并未急着离开,在茶水间里坐着聊天。   明栀一进来,便成为了大家的焦点。   她被热情地拉到C位位置上,数次挣扎着尝试起身换个位置,都被死死按下。   女人男人充满八卦意味的眼神环绕着她,无处可逃。   “明栀,这几天怎么不跟邵总一起坐电梯了?”   话刚落,大家一阵笑。   明栀整个人无语住。   她这几天每晚睡觉前都会诚心祷告,公司里最好再有人搞点什么国际性八卦,能够将她从这八卦漩涡中心的位置拉出来。   但她深谙一个道理。   被人起哄的时候万万不能表现出一点扭捏,哪怕是尴尬的神情,也会被斩钉截铁地认为是害羞、是少女相思。   她绷紧面部表情,不给人探究的机会:“我倒也想,什么时候我能奋斗到邵总那个位置,一定带着你们都去坐一遍。”   大家听完捂着肚子爆笑,直言道:“你成为总裁?还不如说你成为总裁夫人来的靠谱点!!”   这句话一提。   “其实我很好奇。”有个女同事一脸神秘,“明栀比我见过的一些明星长得还要有眼缘,她是标准的中国美人啊。鹅蛋脸,樱桃唇,高鼻梁,小鼻头,最关键的是,我没见过比明栀眼睛又大又亮的女孩了。”   大家纷纷附和点头。   明栀受宠若惊,“……谢谢。”   她接着说。   “外边经常传闻邵总不近女色,你们说,”女同事快速眨几下眼睛,“邵总不会跟明栀来一段电梯情缘吧!!!”   话音落,迸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小明栀,我们邵总可是很帅的,怎么样,有没有春心萌动?”   “明栀你不会是暗恋邵总才冒险坐他电梯的吧?!”   “好家伙,我就说上次见明栀远远的对着邵总背影发呆!”   ……   明栀:“饶了我吧!在这之前,我没有见过……”停顿了下,她措辞更为严谨:“我根本没在公司里见过老板好吗!”   不管明栀怎样回答,其他人总能抓住调侃的点。一个人面对七嘴八舌,她渐渐语无伦次,搜刮不出能有力反驳这群人的话,导致他们越说越激动,完全没留意到走廊里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这次见过邵总了,明栀妹妹,是不是觉得我们邵总特有魅力,”外部门有看言情小说很多的前辈,替她构思好了情节,“接着你对邵总展开猛烈攻势,邵总最开始对你爱答不理,直到你突然离开……”   明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人在医院和寺庙相遇的情景。   哪里是爱答不理,简直是嫌弃至极。   何助理在门口听他们口无遮拦,瞥见邵希臣铁青的脸色,作势要进去打断,却被邵希臣拦住。   他倒要听听,她怎么回答。   “宣姐,”明栀偏头,口吻极为认真,“如果是你,你会爱上邵总这样的男人吗?”   “嗯……怎么不会呢?”   许多女同事纷纷点头,附和宣姐的说法。   “邵总确实长得帅,身价连城。但他浑身散发着女人都不要靠近我,男人都不要让我烦,员工都不要吃白饭的气息,你愿意每天面对着一张皱皱眉你就开始心底发颤的脸吗?”   同事没有接话,好几个人真的陷入沉思之中,同时也有人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惊恐。   不知是谁,从后面戳了戳明栀。   她侧身,往后轻轻拽了下胳膊,明亮的杏眸里满是真诚:“我这是肺腑之言。而且他可是老板,我们跟老板永远只会是上下级,现实哪有那么多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呢。所以拜托大家真的不要再调侃我啦。”   气氛出奇的安静,与之前的闹哄哄形成强烈对比。   明栀正纳闷,郑轻轻坐在她对面,往后虚躺,眼神不敢直视她,慢慢抬起胳膊,特有义气地朝着门口指了指,然后立马收回。   或许是心理作用。   她察觉到自己被一道冰冷的视线锁住,女人的第六感提醒着她来人是谁。明栀大气不敢出,直到大家一个个起身,弯腰恭敬中带着敬畏地说着邵总好。   郑轻轻最后一个站起来,明栀望了她一眼,露出哀求的神情,郑轻轻只回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快步离开。   没办法,她硬着头皮站起来,机械般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身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双眸毫无温度可言。   她慢腾腾地挪到门口,讪讪开口:“hi,邵总中午好。”   何助理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栀像在课堂上看言情小说被老师抓住的高中生。其实她并不算说老板的坏话,并未对老板有什么诅咒。所以此刻她心理恐惧倒不太多。   更多的是,尴尬。   还有什么比让老板听到有人造谣你和老板有一腿更尴尬的事情呢?   邵希臣斜过去一眼,何远洲立刻噤声。   他敛了敛眼皮,淡淡扫她一眼,明栀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换来的是他一张脸更臭。   气氛凝滞片刻。   明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句能够缓解此刻尴尬的局面,并且她与邵希臣实在也没什么话可聊。但是大boss在她面前,她总不能落荒而逃吧。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阵安静。   是邵希臣的。   看见来电人,邵希臣蹙眉,冷漠地掠过明栀一眼,她低头望着脚尖,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没有再多为难,邵希臣接起电话,何助理无声地跟明栀挥了挥手,直到这条走廊快要安静下来,明栀才敢抬头,劫后余生般地抚了抚胸口。   从会议室到部门办公室,明栀用了足足比以往多三倍的时间,回到工位上,发现郑轻轻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她。   “没事儿吧明栀?”郑轻轻倒没有调侃她,多了几分关切。   其他同事望向这边。   机会来了。   现在大家或多或少会对她有点愧疚,这是扼杀这段八卦谣言的最好时机。   “没事。”她扯个笑容,有气无力道,“刚刚差点以为要被开除了!你们也看见了,邵总很讨厌别人背后谈论他,以后大家别再调侃我啦。我可不想丢掉工作、离开大家呢。”   本来员工八卦被总裁听见已经让大家很警惕,此刻明栀这么说,看见她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态度收敛了很多,纷纷应和:“放心吧小明栀,以后就不说了哈,邵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开除你的。”   “谢谢大家。”   明栀在心底悄悄比了个耶。   -   三十二楼,总裁办公室。   从会议室回来,邵希臣脸色就不大好,连带着整个秘书部个个提心吊胆。向歌从办公室出来,劫后余生般地拍了拍胸口。   “何特助,邵总怎么了?”她问。   何远洲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望向手里的文件,还是抬手轻轻叩门。   “进。”   何远洲推了推眼镜,口吻格外公式化:“邵总,月末北城大学有一场奖学金仪式,原定今年是您出席。但是两个月前极星文创的严总提前预约了您当日用餐,您是否需要换个人去?”   “嗯。”   邵希臣签着文件,笔尖突然顿了顿,“有名单吗?”   “在这。”何助理立刻递上去。   名单包括大一到大四所有入学人奖励的名单,大约五十个名字。   邵希臣扫过去一眼,将名单轻飘飘扔一旁,眉梢下意识地皱起。   良久的沉默。   就在何远洲以为没什么事的时候,传来邵希臣沉稳的声音。   “与极星的见面推后一天。”   何远洲按下门把的动作顿了顿,条件反射地“啊”了声。   邵希臣停下笔,冷冷觑一眼:“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不用不用,”何远洲竭力按捺住内心的躁动,“我这就去安排。”   关上门。   他在门口驻足几秒,又将那份名单看了一遍,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第5章   九月中旬周末,学院举行了年度年度表彰暨颁奖大会。   明栀大三时候有数份兼职,学习成绩却没落下。除了有次实操课临时调换时间,她在校外兼职没能赶上老师点名,被扣一次平常分,导致没拿到满绩。   最后综合评价结束,她位于年级第二,拿到一等奖学金,5000块。   周日,八号公寓早上开门时间是六点。   明栀兼职完,照例在便利店趴着睡了会儿。本来今天有前辈让她代加班,时间实在调不开,便拒绝了。   宿管阿姨一开门,瞅见明栀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惊讶,她打着哈欠:“你们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啊?这个点好多人都起床了。”   明栀声音带着几分困意:“今天是表彰大会。”   宿舍的门开着,上床下桌的摆设,章钰的床帘拉开,位置空着。而宋冬雪和季晚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地在床下换好衣服,爬台阶上去。   一个小时后。   明栀手机闹钟响起。   她拉开窗帘,其他两个人已经起床。   宋冬雪坐在桌子前涂粉底,听见动静回头,“醒了栀栀?”   毕竟在便利店睡了会儿,明栀没有再赖床,很快下床,去楼道卫生间洗漱。   她洗完回来的时候,宋冬雪仍没有进行化妆的下一步骤。   明栀问:“冬雪,你粉底怎么涂这么久?”   对面季晚探头:“你醒来十分钟前,她就开始涂了。”   “……”   明栀有被无语到,季晚补充:“她涂了就卸,卸了又涂。”   宋冬雪耐心上妆,末了对着化妆镜入木三分地看,终于满意。腾出空来搭理她们:“这就不懂了吧!你们猜猜,今天谁会来参加表彰大会?”   章钰化妆的动作顿了顿,“学校跟学院领导嘛?”   “再猜。”   季晚:“好像还有邵氏集团的代表。”   “接近答案了!”宋冬雪故作神秘,又转过去问明栀,“栀栀你猜是谁?”   没等明栀回答,宋冬雪双手捧着脸,激动地呐喊:“邵总!邵总!他亲自来诶!!”   明栀心里忽地咯噔一下。   她愣住的表情落在宋冬雪眼里有了别的意思,宋冬雪挑挑眉,揶揄道:“栀栀,你也赶紧化个妆呗。”   “为什么栀栀要化妆呀?”章钰似乎察觉到什么,“栀栀不是说之前都不认识邵总吗?”   遇见过邵希臣的事情,除明栀外,只有宋冬雪知道。   “对啊,不认识。”   章钰本就是爱阴阳怪气的人,宋冬雪自然不会傻到告诉她,“万一今天颁奖台上认识了呢。”   季晚:“冬雪,你几等奖?”   “好啊晚晚,你挖苦我!”宋冬雪佯装生气。   她成绩是寝室里最差的一个。   “那你化妆这么精致。”季晚说话不紧不慢,语调总是很乖,“只有得奖的人才能上台吧?”   “对哦……我没有合照的机会!!”宋冬雪哀嚎着,“栀栀!能不能让我代替你领奖啊!”   -   四个人一起出宿舍,章钰刚走两步便让她们先走:“我有东西忘拿了。”   等她们到文化馆时,离开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第二排留给领导的位置还空着,志愿者们正好在摆放会议名单。   明栀一眼便望见邵希臣的铭牌,放在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院长的位置在他旁边。   几个大四学生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真的是邵氏集团的邵希臣?”   “不然呢,北城还有人叫邵希臣啊。”   “天啊,怎么他这座大佛亲自来了?”   ……   明栀三人落座,宋冬雪跟季晚恰好在她两边。   “栀栀,”宋冬雪朝她挑挑眉,语气充满着期待与暧昧,“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邵总是为了你来的?!!”   她声音没有压很低,季晚惊讶地望过来,显然也听到了。   宋冬雪愣了下,随即意识到这个事情是隐私,忐忑地望向明栀,幸好她并未流露出埋怨的意思。   其实寝室最神秘的人非季晚莫属了。   季晚从未在她们面前提及家里人,每次学校里统计家庭信息的表格,她总是空着。   大一时候,季晚很少与人交流,是寝室最不合群的那个人。   直到大二某个晚上,章钰请假回家,寝室只有她们三个人。   那晚北城飘着鹅毛大雪。   明栀与宋冬雪下午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回寝室洗完热水澡便上床休息,迷迷糊糊中,砰的关门声在耳边炸开。   应该不是季晚。明栀晕乎乎地想。   季晚不管干什么,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门被那么狠狠地摔上,绝对不是她。   只可惜。   明栀猜错了。   下一秒,季晚的哭声传来。   先是抽了几下鼻子,接着是竭力抑制的啜泣,声音越来越大,跟她沉默寡言的性格实在不搭。   起初,她小声哭得时候,明栀跟宋冬雪考虑着是不是装睡着比较好。但现在她哭得撕心裂肺,两人难免会担心,明栀小声道:“季晚?”   哭声骤然停止。   显然季晚也没料到寝室还有人。   “你不要怕,我和冬冬在寝室,你现在……需要帮助吗?”明栀语调格外温柔。   顿了几秒,就在明栀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季晚呜咽道:“先不要、不要开灯好吗?”   后来,等她心情稍平复,明栀和宋冬雪自然下去安慰一番。   女生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奇妙。   有共同的爱豆,嗑一样的cp,或是一段陪伴。只需简单的共同点,便能将几个不同的灵魂相连接。   从那天开始,季晚与她们的相处渐渐融洽。   见两人都不说话。   季晚垂下眼敛,打破沉默:“我是不是,不该听到。”   “当然不是啦。”明栀思绪回到现实,捕捉到季晚脸上的落寞,她思索片刻,便将事情告知。   讲给季晚,不仅仅是担心她性格敏感,会介意她和宋冬雪有所谓的秘密,更多是出于信任。   她不会对外多说。   “所以,冬冬只是在调侃,”明栀压低声音,思索片刻,仍叮嘱道,“晚晚,这件事不要跟别人提起哦。”   季晚睁大双眸,用力点点头。   现在是三个人共享一个秘密了。   “栀栀你放心,我不会将你跟邵总相遇相知的故事讲给别人听的。”   宋冬雪“噗”的笑出声来,撺掇着季晚跟明栀调换位置,两个人开始咬耳朵,刻意压低了声音。   明栀依稀听到几个关键字。   什么先起cp名、我会写同人文、我会画画等等。   末了,还不忘转头问明栀:“栀栀,你喜欢清新一点的cp名,还是要有梗的?”   明栀无语:“我想要你们俩闭嘴可以吗。”   “不可以……”宋冬雪无意一瞥,激动起来,“啊啊啊!!快看——邵希臣!”   前排的人并未因为宋冬雪的聒噪转头表达不满,纷纷挺直上半身,伸长脖子望向骚动的人群。   明栀也不由自主地朝嘉宾通道望去。   几乎是抬眼的一瞬间,邵希臣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他今天穿一套深色西装,走在学校领导之间,身高格外出挑。   就很奇妙。   她不能否认,有的人明明穿着中规中矩,但放在人群中,总是能轻易地与其他人区别开来。   邵希臣就是那种人。   无论是在医院、寺庙,亦或是现在。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无需任何其他动作,就能释放不一样的磁场,轻易成为焦点。   被手指戳了戳。   明栀回神,季晚正盯着她,扬起唇角,笑容很纯净。   起立的同学太多,辅导员在台上拿话筒维持着秩序,会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到时间,表彰程序开始。   “首先,介绍一下出席本次表彰仪式的校领导与企业代表。”主持人开始走流程。   念到邵希臣名字时,全场迸发出热烈的掌声,邵希臣不紧不慢的起身,转过身来点头示意。   礼堂掌声此起彼伏,他背着光,气质矜贵,每个动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仿佛不是来参加表彰大会,而是来讨债的。   明栀心想。   -   学院领导开始依次致辞。   底下的学生无聊地玩手机,明栀她们坐在靠边的位置。困意袭来,撑着脸打算闭眼休息会儿。   “明栀。”有人喊她。   她挣扎着张开眼,来人是陶扬。   陶扬大她们一届,毕业后留在北城大学读研,明栀和季晚的论文指导老师,是陶扬的导师。   他找了前排空位坐下,转身面朝她们三个,小臂搭着椅背,手肘落到她们桌上。   明栀被迫离开桌面,忍着困意打招呼:“学长你也在?”   宋冬雪抢先回答:“邵总会出席的消息还是陶学长告诉我的呢!是吧?陶扬学长今天是志愿者。”   “只不过你要失望了。”陶扬弯了弯唇,“据我所知,邵总颁完奖就会离开。”   颁完奖就要离开?   也是。   明栀心想,像邵希臣这种人,时间如果以钱为单位的话,那么一个小时挣到的钱,她甚至要几年才挣得到。   “想好论文选题了吗?”陶扬问。   明栀摇摇头。   她疲于应付兼职和实习,根本抽不出来时间。幸好大四已经没有实质性的课程,论文选题也不着急。   “那好,你如果有想法,记得随时跟我沟通。”   陶扬声音很温润,典型的邻家大哥哥,曾经代过她们的班导,对学弟学妹的学业很是上心。   “下面,有请人文社科院优秀毕业生、邵氏集团现任执行总裁兼董事长、邵氏集团奖学金荣誉代表邵希臣先生,上台为获奖者颁奖!” 第6章   在读前缀的时候,明栀被通知到表彰台两边等候。她到达指定位置时,这段前缀还未读完。   长久不断的掌声中,获奖者们走上台。   学院一等奖学金共有三个人,她按照顺序站在中间的位置。   台上灯光刺眼的白,明栀被迫眯着眼睛,邵希臣接过荣誉证书递给第一名那个男生,“祝贺你。”   听不出一点恭喜的意味。   这样想着,头顶刺眼的灯光突然被完全遮挡,冷冰冰却带一丝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少了外界的刺激,她睁开眼,一双杏眸澄澈透亮,望向邵希臣时,盛满笑意。   开玩笑。   这可是她顶头上司,就算内心再多吐槽,面对老板的时候,也要当最会拍马屁的马屁精。   只可惜。   她灿烂的笑容并未换来邵希臣一丝丝的特殊对待。   如果没有看错,他眉头甚至皱了下。   虽然很不爽,明栀还是笑盈盈地接过证书。   “祝贺你。”邵希臣抬手,指节分明,手指修长,他皮肤比正常肤色要稍微白点儿,他整个手心温度很低,握手的那瞬间,明栀像被电到,微微颤动了下。   颁发完证书后,是合照时间。   邵希臣站在c位,明栀在他隔壁,摄像师对准男人一通乱拍,连带着她眼前无数道白光闪过。   白光闪过后,她越过摄像师看到在过道处向她疯狂招手的宋冬雪。   开着手机闪光灯又是一阵拍。   脸上兴奋的表情,不用猜,明栀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下台时,主持人上台宣读最后一步,明栀好端端地走在边上,台阶上突然多出只脚,她被绊住,趔趄着要从台阶上滚下去。   世纪般漫长的几秒。   在表彰大会上,下楼梯时候摔下台,怎么看都会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她不是没想过扶身边人一以求保持平衡。   但身边人是邵希臣,她情急之下伸出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意料之外地,小臂被一股沉稳的力量向上拖住住。   幸好明栀走在内侧,邵希臣扶她的动作没有被人注意到,她站稳之后,其余两个人已经走下台。   “谢谢。”明栀说道。   邵希臣同一时间开口:“你故意的?”   “啊?”   他松开手,明栀站稳,稍加思索,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走下台阶,主持人致辞完就是最后的大合照环节,大家站在舞台两侧,邵希臣位列第一,明栀跟着他站在旁边。   “邵总,真不是。”她低声解释,“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刚刚有人绊了我一下。”   回答她的是一声鼻腔中逸出的冷哼。   不信,不屑,嫌弃。   其实明栀自己想想,从第一次在医院门口遇见,这么多次,说每次都是巧合,她自己都会怀疑几分。   像邵希臣这种优质单身钻石王老五,平常肯定不乏上赶着投怀送抱的女人。   很可能,他已经把她归为不自量力的女人那一类。   也怪不得他多想。   主持人开始讲话,经过音响变得震耳欲聋,为了让他听清楚,明栀被迫朝他偏了偏头。   她详细解释:“邵总,刚才如果是我自导自演,那倒下去的瞬间肯定会主动拉住你的。在寺庙那次也是同理。至于医院,那时候真的只有你一个人……”   她话没被说完,就被冷冷打断。   “你什么意思?”邵希臣口气很不可思议,“你意思是,我主动扶你?嗯?”   明栀抓狂。   她真的是在跟人沟通吗,会不会抓重点啊啊啊!!   “您误解我了老板,”明栀瞅着他高昂不可一世的侧脸,态度更加谦卑,“您扶我完全是自身极高的素质修养使然,我明白的。”   “行了。”   他语气染上几分不耐烦,数次抬手看表,估计是赶时间,挥手打断她的话,显然不愿意继续听下去。   明栀自然是乖乖闭嘴。   她以为两个人不会再有任何交流,无聊地把荣誉证书上的字一个个看过去。   就那么一张纸,被她翻来翻去,发出那么点声响,惹得邵希臣觑她一眼。   明栀扯出狗腿的笑。   “一等奖?”   他的神情,让明栀能够自动把他的话补齐。   仿佛就在说:一等奖,就你?   若是换作其他人,明栀早就不高兴了。   但他是谁。   是老板,是前几天被她连续冒犯的老板。   她声音清脆,“对,还是您给我颁的,我一定会好好保存。”   “绩效管理体系是你写的?”   话题转的太快,她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反应,诚实地点点头。   末了,不忘提及郑轻轻:“轻轻姐给了我很多建议。”   琢磨不透他什么意思。   明栀甚至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丢了全勤奖,但并未受到其他惩罚,甚至于前两天背后议论他被当面抓住,也没有要找她算账的意思。   难道是她工作能力太强?公司惜才,所以对过错既往不咎?   很可惜,下一秒,邵希臣就把她拉回现实。   “含金量真高。”   说罢,主持人大声喊出:“有请邵总、学院领导登台与优秀学生合影留念!”   学院领导自然而然地站在邵希臣身侧,明栀被隔开,对着摄像头笑的灿烂。   心却碎成一片。   刚刚邵希臣的话绝对不是夸赞,相反,嘲讽意味极浓,就差把你像个废物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那份绩效管理体系好歹是她实习以来第一个像模像样的任务,倾注她不少心血。   这样说她,也会伤心的好不好。   合照完,表彰大会结束,散场时刻,宋冬雪像饿狼似地往她身上扑。   “你是不是……”   明栀赶在宋冬雪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之前捂住她的嘴巴,季晚在旁边羞涩的笑,欲说还羞地盯着她。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她环顾四周,邵希臣已被簇拥着离开,“注意场合。”   宋冬雪用力点点头。   见她们要离开。   陶扬在台上挥手:“再见。”   “陶扬学长再见!”宋冬雪大声回。   -   章钰在寝室群发信息,说她晚上请假回家,不用给她留门。   宿舍剩她们三人。   明栀踏进宿舍门的瞬间,恍惚以为自己进了狼窝。   宋冬雪利落地反锁上门。   她被按在椅子上,不准起身。   “明栀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跟邵总咬耳朵说什么呢?”   明栀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咬耳朵了?夸张也不是这么个夸张法儿……”   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她。   宋冬雪对季晚点了点下巴,后者收到指示,立即拿起手机,随后再次响起密集的新消息提示音。   “看看。”   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栀打开手机。   消息页面突然出现一个新的群聊。   群聊名称:明修栈道,暗度臣仓。   有五十多条图片信息。   她点进去看。   全是她与邵希臣的合照。   甚至连邵希臣扶她的刹那,也被相机记录了下来。   仅仅几秒的时间,被她们抓拍了将近十张。   其余是他们站在台下的时候,明栀很清楚,两个人歪头低声说话时,绝对保持着一眼便能认定是陌生人的距离。   但拍摄者的角度很特别。   像是拍照时刻意倾斜着手机,她与邵希臣身高差距被缩小,由上自下的视线里,她的额头只差几公分,便能贴上他下巴。   明栀终于了解,为什么八卦新闻里,明星总是会用抓拍角度这一说辞。   宋冬雪见她思索,轻哼一声,对着季晚炫耀道:“瞧瞧,她没话说了吧。”   后者很配合的点头。   “只是角度问题而已,”明栀无奈道,“就因为被人绊了一下,邵希臣怀疑我是故意接近他的。”   两人露出狐疑的表情,不怎么相信。   “真的?”   “骗你们干嘛。”   宋冬雪跟季晚摸了摸头,“如果不是清楚你为人,这一连串的巧合,我也要以为你是故意的了。”   三个人又吵闹了会儿,在明栀的强烈要求下,群昵称又恢复正常。   忘了是谁提起了陶扬。   “其实吧。”季晚眨巴几下眼睛,“栀栀,你有没有感觉到陶学长,对你有那么点意思?”   “……”明栀很认真地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宋冬雪:“我就说吧。你指望她能在这方面开窍,等几百年吧。”她转头对明栀:“你想想,陶学长今天来问论文的事情,你跟晚晚同一个导师,为什么只问你不问她?”   “晚晚选好题了啊。”明栀理所当然地回。   “不是,”宋冬雪语调转了个弯,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你什么时候选好的??”   季晚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就,假期里选的……”似乎不愿多说,她提醒道:“这不重要。”   “对,暂且不提论文的事。陶扬学长经常主动找你聊天,大一军训就关注你,上次你被运动会长跑结束,他还给你送水。”宋冬雪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罗列出来。   被她这么一说,明栀陷入思索。   如果非要仔细探究,陶扬有时确实对她格外热情。   “或许是性格使然吧。”明栀给出自认为合理的解释,眼看她们还要再说什么,便打了哈欠,“我要睡一会儿,你们聊。”   睡前,她又看一遍群里的照片。   有几张抓拍的特别到位,灯光照射下,她的每根发丝都像被镀了层光,手指情不自禁地长按着照片,想要保存。   转念一想,万一被人看到手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连忙编辑图片,截掉邵希臣所在的那一半,才安然入睡。 第7章   好久没有过这么轻松的周末。   辅导员通知奖学金于一周后到账,明栀便计划着周六去医院。   她将近一个月没去了。   周末休息两天,明栀周一打卡很早。   有前辈跟她打招呼:“早啊明栀。”   “早,李哥。”   到工位上,整理好这周要举行的数场招聘与新员工培训注意事项,之后无意中瞥见桌面上名为“绩效管理体系”的文档。   顿几秒,她点开来看。   “也没那么差吧。”   邵氏是她大学期间唯一的实习经历。   大一学年,极少有学生刚踏入学校就实习。等到大二以后,她虽然有这个心,可迫于经济压力,只能没日没夜的兼职。   邵氏工资虽然给的高,但上班时间固定,她没办法兼顾其他兼职。   因着学院毕业有课外实习学分这一项,她才在大四投简历,应聘邵氏。   其实内心明了,她是欠缺专业实践能力的。   “嘀咕什么呢。”   光标立刻移到红叉上,她要关掉文档,回头瞅见来人是郑轻轻,才松开鼠标。   郑轻轻递给她一摞资料:“小明栀,下个月要对新进正式员工开展培训,培训阶段方案你先熟悉一下,具体任务后期发到你邮箱。”   “好。”   “怎么还在看?”郑轻轻眼神掠过她屏幕,“绩效不是提交过了?”   明栀垂下眼睫,不自信道:“轻轻姐,这个写的很差吗?”   郑轻轻很敏感,笑了声,“怎么,有人说了什么?”   “没有。”   明栀思索几秒,决定还是不把邵希臣供出。   即便她知道两人只是在表彰大会上碰到而已。但刚从八卦的中心逃脱,实在不想再陷入为难境地。   郑轻轻拍她的肩:“明栀,任何一项工作,上手都是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何况你只是实习生,如果你经验娴熟,还能叫实习生?”   “这样吧,我在策划上加了些批注,还没来得及更改,要是你想多锻炼,就改完再拿给我看。”   “好。”明栀一口应下,“我会尽快改完,不拖你进度。”   郑轻轻又跟她打趣几句,怕她太过认真,便离开了。   明栀跟自己较上劲,打开excel表格安排好这周工作进度,把周三空出来改策划案。   -   邵氏近期与创维动力联手进驻人工智能行业,对于人力资源部门来说,工作量短时间内剧增,各个岗位招聘面试一场接一场,明栀忙到忘记时间。   银行短信发过来,她才记起已经22号,是实习生发工资的日子。   奖学金也在这一天发放的。   不出所料,她没拿到全勤奖,但奖学金的数额足以弥补全勤奖的遗憾。   银行卡超过五位数的余额,带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想起来两天前收到医生的账单提醒,明栀决定下班去医院一趟。   下班后,她乘公交车,在北城第一人民医院站点下车。   第一人民医院医生资质、仪器设备在北城数最好,相应,治疗费用同样高出其他医院一大截。   病房前,门虚掩着,屋里刷着短视频的声音听得清楚。   她不急着进去,深呼吸几下,敲了敲门,明俊成沉溺在短视频里,显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倒是临床的大爷瞅见她:“老明,你闺女又来了!”   明俊成刷完,瞅见明栀身影的刹那,如被家长抓到偷玩手机的小学生,迅速将手机塞到枕头下。   不到一秒,脸上津津有味的神情,变得隐忍而又痛苦。   明栀深吸一口气,不断劝自己,他背上的针孔,与发灰发青的脸色不是装出来的。   她放下拎着的水果,挤一个笑容跟临床大叔打招呼。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明俊成冷哼一声,口吻一如既往的埋怨,“不是跟你说我手机坏了需要换新的吗?”   明栀没理,拿过床头的一些签过字的药品单看了会儿,临床大爷或是觉得不自在,先出去了。   门刚关上。   明俊成没好气地说:“下次过来给我换个新手机,听见没?!早就跟你说我这手机卡死了!本来躺在这就够受罪了,还不让我有个消遣……”   明栀伸手将单据放回原处,她的眼睛很大,黑色瞳孔占比也很充足,因而眼睛总是显得炯炯有神。   但此刻犹如一潭死水,就算迸进几颗小石子,也激不起一丁点的涟漪。   “可以。”   她突然的应允,让明俊成住了口,就在他纳闷明栀是不是发大财的时候。   “既然你也觉得在这受罪,那就出院回家吧,别说新手机,你要新电脑我也买。”   说完,便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起身,往后连退几步,到腰撞上窗沿。   “你说什么?”明俊成几乎是从床上直直坐起,瘦削的额头上青筋像要破土而出的毛虫跳动着,床头有摆着的体温枪和装饰花瓶。   明栀冷着眼:“摔吧,我不会再赔一分钱了。”   花瓶被人猛地带离桌面,停滞片刻,又落回原地,明俊成将她买的香蕉掰下几根,狠狠朝她扔去,破口大骂:“老子才住了两年你就受不了了!你的命是老子给的,老子养了你二十年,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败类!!”   明栀在一旁站着,瞥见玻璃门外踱步的身影,一声不发。   等明俊成骂累了喘着粗气休息,她方淡淡开口:“骂完了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走,走你妈的!”明俊成吼着,“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前几年有钱花的时候不见你给老子摆脸色,你对得起你良心吗……”   来来回回,明俊成骂的就是那么几句。   她努力使自己不在意,深呼吸打开门,对上在门外踱步的大爷,礼貌地扬起唇角:“大爷您快进去吧。”   “哦…哦,好。”大爷搓着手,略显局促,憨厚地呵呵笑两声,“小明,你爸也是在这受苦,心情不好。你小辈,多担待点儿。”   她仍笑着:“我知道。”   转过身去,明栀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   她短袖上有几块香蕉粘着,有经过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瞟两眼,她才发现。   幸好她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擦拭掉黏黏糊糊的香蕉,记得步梯通道里有两个大型黑色垃圾桶。   短袖有香蕉沾湿的痕迹,接触到腹部,丝丝凉意直达心底。   刚刚应该有苹果砸中她膝盖,后知后觉的痛。   痛到她坐在一旁台阶上。   每次来总是这么狼狈。   明栀脑子混乱一片,不知道此刻该想着什么。甚至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她屈膝,双手抱住双腿,慢慢埋下头。   无人的楼梯间,隔着一扇门,能听到医院走廊里各种声音。   很好盖过啜泣声。   明栀并未待太久。   她已经习惯无声的哭泣,只需几分钟,哭完她重新拥有无限的活力。   时间不早了,她刚打算起身,   突然。   悠扬的手机铃声在楼梯里回荡。   她惊地“啊”一声,条件反射般蹦起来,膝盖疼得她腿一软,连忙伸手拽住扶手保持平衡。   手机铃声很快被人掐断,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她往上望两眼,回应的是关门声。顾不得膝盖疼痛,她沿着扶手蹬蹬蹬地踏上几层台阶。   只有门口剩了些许抖落的烟灰。   估摸着那人待了有会儿时间。   幸好是陌生人,不然丢死人了。   她没再多想,转身下楼离开。   -   九楼。   私人高级病房区。   何远洲带从其中一间病房出来,朝四周望,焦急寻找邵希臣身影。   “吱呀——”   走廊尽头,传来推开门的声音。   何远洲疾步走去。   “邵总,夫人吵着要见您。”   私人高级病房区面积很大,里面摆设是精心设计的   邵希臣皱着眉头,推开病房门,坐在沙发上看报的邵文烨默不作声瞥他一眼。   “出去干什么了?”席雨竹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病号服,额角有几丝淡隐着的白发。   “接电话。”邵希臣言简意赅。   邵文烨皱眉,“谁的电话?”   他语气透着不耐,“江煜。”   “成天就知道跟着江煜、裴晏两个人混!三个不靠谱的凑一块,你瞧瞧老谢家,今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邵文烨说得激动,胸腔剧烈起伏着,用力咳几下,席雨竹出声安抚几句,随后望向邵希臣,目光温柔中带着一丝责备。   “希臣,不怪你爸说你,你马上快三十的人……”   “妈,你有别的话要说吗?”邵希臣按了按太阳穴,闭眼几秒,“今晚有约,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邵文烨怒吼着,他不愿听,不轻不重地带上了门。   何远洲见他出来,脸色晦暗,门的静音效果很好,但里面人嘶吼的声音仍不住传来。   邵希臣在前走,他大气不敢出,到车上气氛才得以缓解。   按理来说现在是要回市中心的公寓休息,但没得到邵希臣的明确指示,司机握着方向盘,耐心安静地候着,何远洲在一旁刷着朋友圈。   手机不断传来震动声。   是他跟几个发小的群聊。   【江:@S 怎么挂我电话!】   这条信息又将楼道里的画面从他脑海里勾起。   昏暗的楼道,低微的抽泣,突兀的手机铃声。   他只是被父母几天一次轮流进医院的催婚方式搞得太烦,想在楼道里找个清静,偏偏有人哭。   意识到哭声有点熟悉,他自然没有那个癖好听小女孩排解压抑,更没有那个心情去关心她为什么在这哭,抬腿便要走。   江煜的手机铃声,差点让他被发现。   想到此处,邵希臣回复:【没什么事别打我电话。】   【……】   【江:你最近很不对劲,是不是被哪个小妖精绊住脚步了??】   【S:你是不是有臆想症?】   江煜又发几句让人不想回复的话,邵希臣没理他,群聊沉默了几分钟。   一个星期没发言的裴晏突然发送了位置。   【江:我艹!!!阿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啊啊啊!】   【裴晏:@S 今晚来我家,喝一杯。】   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裴晏两年前订婚后去了英国,整整两年没回过北城。   【S:什么时间?】   【裴晏:八点吧,我得先去老头子那一趟。】   【江:合着你们无视老子是吧?邵希臣那样就算了,阿晏,你看不见我问你话呢??】   【裴晏:滚,叫什么阿晏,别恶心人。】   【江:[坏笑]只有你那小侄女可以叫是吧?】   “晚上时间空出来。”邵希臣看了眼时间,“去水榭居。”   司机缓缓发动车子。   医院到水榭居的路程,要花上半个小时。   下班时间,车水马龙,黑色劳斯莱斯一路上走走停停,窗外天色由明至昏。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水榭居。   这是裴晏十八岁从裴家搬出来后,置办的第一套别墅。   邵希臣到的时候,矮几上摆满了酒瓶,江煜和裴晏懒懒坐在一旁,安静的不像话。   “他来了。”江煜挑了挑眉,裴晏回头望他:“脸这么臭?”   邵希臣斜他一眼,顺势坐在沙发上,单手松了松领带。裴晏递上杯酒,他接过轻抿下。   “怎么想到回国了。”   裴晏勾唇,笑容阴鹜,“自然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三人许久未聚在一起,裴晏发现他情绪不对劲,“遇上什么事了?”   江煜抢着回:“还不是被邵叔叔催婚催的,从你出国那年就开始,今天估计又被催了。我可告诉你,雨竹姨电话都打我这来了!甚至怀疑我们俩是不是有一腿,你到底行不行啊?”   “雨竹姨这个考虑。”裴晏话说一半。   江煜附和:“是吧,我也觉得自个危险。”   “纯属多虑。”裴晏不紧不慢地说,“江煜,人别太自信。”   江煜嘁了声,知道自个说不过他俩,毫不计较地出主意:“你这么被催也不是个法儿。要不就按我说的,找个人假扮一下不就得了。”   裴晏摇头:“这办法不太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要是想找人帮忙,跟我说一声,保证给你找不拖泥带水,能完美应付你爸妈。”江辞拍着胸脯保证。   邵希臣:“不用。”   “你有更好的办法?”裴晏挑眉。   他盯着酒杯,出神想着什么,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酒杯搁在矮几上,碰撞声沉闷,像山上和尚质朴的敲钟声。   对上两道期待又带有几分探究的视线,他抿了抿唇,淡淡开口:“没有。” 第8章   九月底。   邵氏集团分部门正式成立,人员的招聘暂告一段落,明栀到隔壁市负责了一周的新人培训,再回到总公司后,郑轻轻给她放一天假。   第二天,明栀难得睡懒觉,将近中午十二点才起床。   宋冬雪和季晚给她从食堂打了饭。   “栀栀,群里通知你看了吗?”季晚提醒,“导师让今天下午去开短会。”   明栀点头,“估计是要选题了吧。”   短会时间不长,三十分钟便结束。导师着重强调了对论文的要求。   北城大学毕业论文导师实行双选制度。学生选择导师后,导师也有选择的权利。   明栀的导师刘长松,一向以严格闻名于数届毕业生,想随便水过论文的学生,绝对不会选择他。   “同学们既然选择我,想必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刘长松推了下圆框老花镜,“陶扬是我带的研究生,整个过程中你们有问题可以积极联系,”   散会后,明栀跟季晚一起回宿舍,陶扬正好顺路,三个人并排走。   接近夏末,光线强烈,空气中漂着令人窒息的闷热。   阳光钻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斑斑驳驳地映在地上,三人专挑阴凉处走。一路上没什么话。   季晚的手机响起。   望见来电人,她紧张地瞄了一眼明栀和陶扬,明显放慢步伐,拉开有段距离才接起电话。   “…不知道。不用…我马上来。”   明栀停下,往回望她,强光下眼睛只能睁开一半。   “栀栀,你们先回去吧,有…朋友找我。”季晚低声。   明栀疑问:“朋友?”   与季晚认识这几年,从未见她有其他接触的人。   “…我小叔。”季晚眼盯着地面,声音压得很低。   联想到她一向不愿提及家庭。   明栀没再多问,“好,有什么事情要跟及时跟我们联系。”   季晚点点头,跟陶扬挥手离开。   “她怎么了?”   少一个人,多出空位,陶扬跨了一步,缩短两人距离到她身旁,自然而然地问。   明栀摇摇头,敷衍道:“去校外有事吧。”   离寝室还有段距离,明栀跟陶扬不是有很多闲话可以聊的关系。   她沉默着,陶扬时不时瞟她几眼,欲言又止。   气氛安静好一会儿。   但她倒不会觉得尴尬。   体育馆门口。   陶扬:“我到了。”   明栀方抬头,她正要说再见。   “我听刘老师说,你没有参加预推免是吗?”陶扬叫住她。   昨天是预推免截止报名日。   错过这次预推免,意味着放弃保研机会。   没料到他会提这个话题,明栀怔了怔才嗯一声。   “我记得你也没有参加夏令营,”陶扬脸上仍挂着温柔的笑,“以你的成绩与专业知识储备水平,夏令营一定可以得到理想高校的offer,即便错过,预推免也会是很好的机会。”   他剖析着,逻辑通透,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明栀见他要接着说,抢先开口:“学长,我不打算读研究生。”   “为什么?”他惊讶,“如果是经济方面的问题,我和刘老师都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经济是一个问题。   但又不全是。   明栀只把家庭情况告诉过季晚与宋冬雪,章钰不知道。对她来说,陶扬显然没有熟悉到可以全盘托出。   体育馆门口人来人往。   路过时,几张陌生的面孔瞥他们一眼,而后津津有味地说着什么。   上次被季晚她们开过玩笑后,明栀细细回想,她的确是有听说过一些无稽之谈,有关她与陶扬的。   她不想这么惹人注目,更不想成为八卦中心。   “谢谢学长,推免已经结束,我能够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说着,她挪了挪位置,不愿再停留的心思显而易见,陶扬没再拖着她,“那好,有什么事再联系。”   回到寝室,明栀坐下,翻着从图书馆新借阅的几本文献资料,按照刘老师的要求撰写开题报告。   她刚读完摘要,手机响起来。   来电人郑轻轻。   “轻轻姐,怎么了?”明栀问。   电话那边有点乱,像是在车站,隔了会儿才响起声音:“明栀,今晚上有空吗?真不好意思,说放你假又喊你。我有急事需要临时回老家,有份策划案明天就要交,你晚上能不能加班改一下?”   “回来请你吃饭,加班工资还是算你的。”   她语调很急,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气都不带喘的,语气里的紧迫感,通过电流实实在在地传递着。   想着晚上没有安排,明栀答应下来。   从学院坐公交转地铁到公司也要一个小时,现在四点半,她估计着时间,起身收拾了下书包打算立刻走。   宋冬雪在床上刷手机,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脚丫时不时晃动几下,她往下瞥,“栀栀,去哪儿呢?”   “去公司加个班。”明栀回。   宋冬雪:“晚上还回来不?”   明栀思索片刻:“不一定。”   虽然郑轻轻说是很简单的策划案。   “如果不回,我会发信息告诉你的哈。”   -   紧赶慢赶,明栀在下班前到达公司。   人潮往外涌,明栀逆流而入,有人跟她笑着打招呼,问是不是落下东西了。   她也笑着回加班。   “这个实习生笑起来真好看,真和那某音神曲形容一模一样,她笑起来更甚。”   “我听说财务部的秦森好像对她有意思。”   “算了,人家北城大学毕业的,眼光肯定高。”   “明栀今天加班?听说邵总今天好像也加班,他们不会……”   “想什么呢?他们两那阶级地位差几百个档次,别不把门当户对当真理啊。”   ……   明栀在郑轻轻电脑上找到她说的策划案,又打电话确认了遍。   策划只剩结尾部分,郑轻轻远程指导着,她很快处理完。七点不到,最后核对了一遍全文,关掉电脑就准备离开。   透过落地窗往外看。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   乌云压在天边,窗外不再明亮,暗沉沉的,给人世界末日的错觉。   “轰隆隆——”   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响起两声闷雷,仿佛欲要震破玻璃,直劈她身上。   明栀吓得捂住耳朵,往后蹦着退好几步。   又几声闷雷。   稀里哗啦的雨声传入耳中,她渐渐松开捂着耳朵的手,雨声不再是稀里哗啦,而是噼里啪啦的被风吹在玻璃窗上。   瞬间,玻璃窗上满是黄豆大的雨珠,停留不过一秒,便有新水珠覆上,一道道争先恐后地顺着玻璃滑落,如千万条小溪。   出门前,天气预报明明没雨。   但时间还早,北城的雨一向来得迅猛,去得也快,她可以再等会儿。   一个半小时后。   雨依旧没有停的趋势,明栀无声叹口气,做好晚上在公司过夜的准备。   公司每个位置有配套的午休床,她铺开毯子,正要告诉宋冬雪晚上不回去了。   寝室群有人艾特她。   【章钰:@小栀 外面好大的雨,今晚还回来吗~】   寝室群日常并不活跃,群聊记录仍停在开学时候,她告诉三个人已经打扫完教室。   没料到章钰会主动问。   明栀略思索几秒,考虑到她也是好意关心,还是回复:【雨太大,今天不回去啦。】   信息发出去后,明栀又跟宋冬雪发了信息,如果查寝的话,让她帮忙应付着过去。   北城大学对于学生夜不归宿这个问题十分重视。   从大一开始,寝室查寝就是奖学金日常考核的指标之一。   大三后,已经很少实行查寝,明栀也只是以防万一交代了句。   发完信息,她熄灭手机,躺下准备休息。   意识刚涣散,暗下来的办公室突然亮起一块,紧接着便是手机铃声。   她被吓得心脏都颤抖了下。   明栀不是胆小的人。但现在到处乌黑一片,时不时还有闪电突袭,莫名像恐怖片氛围。   她缓缓起身,接起电话,宋冬雪噼里啪啦:“栀栀,你是不是没看到群消息?辅导员不知道发哪门子的疯,今天要求视频打卡!”   明栀应了声,翻到年级群,如宋冬雪说的一样。   “雨这么大,你方便回来不?”宋冬雪替她着急,“晚晚也没回来,电话一直打不通。”   明栀挂掉电话,敛了眼睑,攥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   她刚刚才发群里。   不过五分钟,辅导员便通知让查寝,美名其曰为了学生的安全考虑。   纵然平日里与章钰关系只能算是一般,明栀还是有种被背刺的怒气,她在四个人寝室群输入栏里反复打了几句话。   怒气平复几分。   这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雨迟迟没有停下的趋势。   即便有雨伞,冒着雨从公司走到地铁站,也有一段距离。更何况还要转公交,等她到时,公交早已停运。   顾不得心疼打车费,她叫了网约车。   “您的位置排在第352位,预计2小时25分后可以乘车。”   “……”   明栀拿着包,先往下走,准备凑凑运气,看看有无认识的人。   一到门口,风卷着豆大的雨滴朝她砸来,夏末难得有这么冷的风,明栀穿着短袖,背好书包,使劲搓着胳膊,企图让自己热起来。   公司门口,半天不见一辆车。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   一辆黑色轿车从地下车库缓缓驶出。   明栀是个车盲,只能记住最常见的几个车品牌,车的形状和型号一概不通。   雨水模糊视线,她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这辆车车主,极有可能是熟人。   ——因为这辆车慢慢驶向她。   车前灯越来越近,她抬手挡了挡眼睛,车头转了方向,灯光不再那么刺眼。明栀恢复视线,副驾驶的车窗缓缓落下。   何助理推了推眼镜,朝她微笑着点头:“明栀小姐。”   作者有话说:   老板的车是坐还是不坐呢:) 第9章   瞧见来人是何远洲。明栀心底燃起一小簇希望的火苗。   虽然他们不熟,但是何远洲在公司出名的脾气好,温文尔雅。   或许,他会愿意载她一程。   但很快,明栀被迫打消这个念头。   何远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驾驶座上应该是司机,开车时戴着一副白色手套。   后座车窗遮盖的严严实实,分辨不出来是否有人。   如果有,那一定会是邵希臣。   “何助理你好,”明栀搓着胳膊,以示礼貌,本想下去台阶到车前,但雨水太急。   她略带尴尬寒暄道:“走的这么晚。”   “嗯。”何助理眼神有意无意向斜后方看了一眼。   明栀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   几乎是一瞬间确认了,后座有人。   “今晚上邵总处理新公司的一些事情。”何远洲收回眼神。   “哦呵呵哈,”明栀傻笑几声,不知应该说什么,微信语音通话请求音适时响起。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   宋冬雪的大嗓门:“栀栀你还回来吗?赶紧打车啊,下雨容易堵车,到学校最少也得一个小时了,动作快点。”   大雨瓢泼。   明栀拼命按着“音量-”。   如果只有何远洲一个人,她甚至会调大音量,希望他能听到这段对话,说不定他会提出送她一程呢?   但现在车上可是有邵希臣。   有三番五次快要被自己惹火的老板。   何远洲:“明栀小姐急着回去打卡?”   “……”   明栀点头,“我已经叫了网约车……马上就来。”   手机上显示她排在第349位。   不知车里谁说了什么,何远洲侧耳在听人讲话,微微颔首,“明栀小姐,邵总说可以送你一程。”   雨水哗啦啦,她隐约听清何远洲的话,但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怔愣几秒。   车内像有人催促,何远洲转达给她:“走吗明栀小姐?”   不能否认,有一个瞬间,她希望这辆车不如不出现。   那么就不会有如此纠结的问题,到底要不要坐上这辆车。   而且何远洲的措词听起来有那么点怪。   算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既然邵希臣修养高道德感强,愿意载她一程,到时候付他车费也不是不行。   虽然邵希臣不一定会收。   明栀咬咬牙,快步下了台阶,冲到车旁,拉开后车门,带起一阵风。   风卷着雨水往车里钻。男人靠着车边坐,长腿翘起,西装裤褶子整齐锋利。他蹙眉,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斜了她一眼。   不等邵希臣开口。   明栀诚恳鞠躬:“对不起邵总打扰您。”她快速关上门,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钻进车里。   司机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她,明栀认出来,这是医院门口遇见的那个司机,两人眼神交流的瞬间,明栀望见他笑了笑。   意味深长。   “谢谢老板。”明栀思索片刻,虽然邵希臣闭目养神,出于礼貌,她还是应该先说句谢谢。   果不其然,邵希臣没有回答。   尴尬的气息立刻席卷了整个车内。   或者确切地说,只传到明栀这里。   何远洲偏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明栀小姐是要去北城大学吗?”   “是的。”   她有点疑惑,他怎么知道她的大学。   但她不好意思再开口。   密闭的空间,她跟车里另外三个人只比陌生人多见过几面,此刻开口显得尴尬,不开口沉默着也很尴尬。   何远洲似乎看破她的想法:“我在奖学金名单上见到过你的名字。”   明栀恍然大悟地点头,此时,车已经驶出公司大门,缓缓进入市中心。   漆黑的夜色中,雨水模糊着视线,一团团车灯连绵不断,一声声鸣笛此起彼伏。   每个红绿灯处都要等上几轮,才能向前行进。   堵车,将这段旅途拉得更为漫长。   车内一直沉默,司机车开得很平稳,但前面的车停得急,连带着他们也难免颠簸几下。   每次颠簸过后,明栀总会小心翼翼地挪屁股,整个人几乎是贴着车门坐,与邵希臣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本就宽敞的后座,能够再坐下两个人。   刚上车时,她就小心地将手机调成震动,走到一半时,宋冬雪打来电话,手机屏幕最暗的光此刻却分外显眼。   她连忙用手掌覆上屏幕,仍有丝丝光线从指缝钻出。借此,她悄悄用余光打量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头倚靠在车垫上,额前的碎发刚好挡住双眼,呼吸轻又稳,似乎是已睡着。   明栀挂断电话。   找到微信对话框,正准备告诉宋冬雪用文字交流。   电话又打进来。   估摸着是很着急的事。   明栀微微侧过身,背对着邵希臣接起电话,左手小心低捂住听筒,声音压到最低。   “喂。”   “还没打到车?”   她长话短说:“已经到半路了。”   “那就好,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哈。”   挂掉电话,熄灭屏幕,传来一阵西装裤料摩擦的沙沙窸窣声,明栀心下一惊,转身动作像一帧一帧播放,极其迟缓。   忽地对上那双深邃眼眸。   他刚刚应该是进入睡眠状态,眼中尚带有几分朦胧。他阖眼再睁开,眼底一片淡漠。   明栀非常抱歉,低声道歉:“邵总对不起,打扰到您。”   邵希臣不动声色地扫视她一眼,从上到下,而后移开目光,再开口,话却不是问她。   “现在几点。”   “九点三十五分。”何远洲立刻回,“邵总,与刘总的见面还有一个小时。”   邵希臣低低地“嗯”了一声,语调中满是遮不住的倦。   明栀注意到,他抬手按着太阳穴,骨节突出,修长的手指轻转了几个圈,似有若无地从鼻腔逸出倒气声,而后又闭起双眼。   再度归于平静。   企业做大做强到如邵希臣,半夜仍要应酬谈生意。   甚至在有行程安排的雨夜,还大发善心慈悲地送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回学校。   邵希臣的形象立刻高大起来。   仿佛此刻他不是只会剥削员工的万恶资本家,而是跟明栀一样,需要半夜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雨声渐渐变小,明栀往窗外看了眼,道路重新变得通畅,汽车行驶速度均匀提升。   她重新端坐好,何远洲正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在笑。   何远洲的笑容跟邵希臣不同。邵希臣偶尔勾唇施舍一个笑容,总是皮笑肉不笑,集高傲轻蔑不屑为一体。   但此刻,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她胳膊上突起一颗颗鸡皮疙瘩,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瘆人。   她下意识地又朝车门缩了缩。   何远洲推了推眼镜,“明栀小姐,今天邵总是特地先送你回学校,然后去开会。”   ……   闻言,明栀怔住足足半分钟。   何远洲的话听起来实在是太暧昧了,明栀当然不会傻到何远洲是要当面拿两个人取笑。   就连司机,眼神不住地往后座瞟。   她回过神来,机械性地勾着嘴角:“啊真的吗,太感谢邵总了,邵总不愧是名门世家,待人礼貌,素质极高,对员工也是这么关照。”   她转过头,邵希臣脸上竟然没有预想中不悦甚至愠怒的神情。   即使只见过几次面,但明栀知道,若换作平常,何远洲断不会这么说,邵希臣也不可能如此刻般平静。   他应该会让何远洲带着她从车上滚下去,永生永世不得踏入邵氏集团大门。   没时间探究原因,明栀对着邵希臣表忠心:“邵总您放心,我接下来一定更加好好工作,表达我对您对公司的感谢。”   停顿两秒。   车内响起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   “是吗,你要怎么感谢?”   明栀愣住。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邵希臣不会给出任何回应。他顶多高傲地不用转头斜她一眼,而后目视前方,嘴角勾起笑她不自力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让车内气氛更为尴尬。   被带入到问题中。   或许刚刚邵希臣听得不够清楚,她已经表达了“努力工作表达感谢”。   于是她组织遍措词,十分严谨地重复了遍:“邵总,在公司实习的每一天,我都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保证不辜负公司对我的期望,将全部的精力投入集团伟大的建设中去。”   何远洲没忍住笑出声。   表完忠心,明栀深吸口气,不敢吐出来,全神贯注地等邵希臣回答。   而后者眼睛锁着她,让她动弹不得,他的回答,完全可以通过面部表情想象。   他眯着眼,眼尾上挑,嘴角快速抽动了下。   仿佛在说。   就你?公司对你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期望?   夜色中,黑色轿车减速停下。   司机开口道:“邵总,到北城大学了。   到的可太是时候了。   明栀露出讨好式笑容,语气十分恭敬:“邵总,我到了。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邵希臣往窗外看了眼,抿着唇,转头与司机目光对上,后者被抓到在偷看,心虚地低下头。   “不要伞?”他问道。   车门已被打开一条缝,降过暴雨后,湿冷的空气打在她裸露的小腿,雨不大不小地下着,她没听清他的话。   明栀小心翼翼开口:“您说什么?”   然后,她听见邵希臣似是不耐烦地逸出气声,何远洲从副驾驶递给她:“明栀小姐,邵总让你带把伞。”   “哦。”明栀接过,再望向邵希臣,他又阖上双眼,周边散发出漠然气息,仿佛在说: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明栀下车,极轻地关上车门。   给她的是一把折叠伞,藏青色,伞很大,周边雨淋不到她。   往前走几步,明栀脚步顿住,她咬唇,心底纠结好几秒,道谢的话她说了数遍,如果再折返,也没什么可讲的了。   她站在雨中半分钟,决定把邵希臣归为不那么坏的资本家那一类,以后在听到八卦时多美言几句,维护这么一个体贴下属的光辉上司形象。   “明栀小姐!”   闻声,她回头。黑色轿车仍停在原地,车前灯开着,被落下的雨滴隔断,形不成光束。   明栀快步回去,副驾驶车窗落下。   “怎么了?”她咽了咽口水,莫名紧张。   何远洲:“方便加个微信吗?” 第10章   何远洲会提出加微信实属意料之外,但吃人手短拿人嘴软,明栀用头和肩膀夹着伞柄,艰难地从包包里翻出手机。   在这个过程中。   她突然想起何远洲加微信的一个原因。   是不是意味着要付车费。   邵希臣何种身份,定不会加她这种实习生,所以由何远洲代收。   雨滴落在伞面,声音渐渐变大,何远洲扫过二维码,没有再多留她。   平日里十点半的校园热闹非凡;雨夜,不见散步的人,长椅上不见依偎亲昵的情侣。   北城少有这么迅急的雨,有几盏路灯应该是进了水,忽明忽暗,亮起来时灯光微弱,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她不由得加快脚下步伐,到公寓楼下,甩几甩伞上的水。   住在一楼的都是她们学院的,因为查寝,今天明显比往常热闹许多。   走廊里,不少在寝室门口低声交谈的人,明栀拐弯,望见章钰跟任文倩说笑着打闹。   任文倩是班里生活委员,同时担任校学生会副主席。   表彰大会上,伸腿绊明栀的就是她。   章钰本来虚靠在墙上,嘴角勾着甜美的弧度,瞅见明栀,瞬间从墙上弹起来,不自然地理着额前的刘海,整个人掩不住的慌乱。   任文倩顺着视线,望见明栀,笑容顿时僵滞。   “栀栀,你,你回来啦?”章钰结巴道,“这、这么大的雨,你不是说、不、不回来了吗?”   明栀淡淡瞥过一眼,没有理她,推开寝室门走进去。   门一关上。   任文倩用力拍了下章钰的肩膀,埋怨道:“你不是说她在公司,这么短时间不可能回来吗?”   “按道理来说是呀,”章钰急着解释,“她们公司在市中心,离学校这么远,下雨天打车又不好打,她回来这么快……一定是坐了别人的车!”   任文倩冷哼一声,目光恨不得钻透那扇门,“走着瞧吧!”   说完转身摔门进了寝室。   章钰脸上挂着不自在的笑,趴在门口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才犹疑着推开门进去。   屋内,几个人交谈甚欢,她一进来,气氛瞬间凝滞。   明栀完全把章钰想要交谈的眼神当成空气,自顾自地拍着打卡照片。   每个寝室内部都有张贴消防安全承诺书,上面有签名和学院的盖章。   打卡要求是与承诺书的合照。   承诺书张贴的位置离章钰很近,明栀举起手机,章钰在一旁很热情:“栀栀,我给你拍吧,你自己举着不方便。”   说着便要去拿手机。   明栀侧了侧身,手举得更高,不想跟她有任何肢体接触。关 注 公 举 号:屁 桃 基 地   “咔”的一声,拍好照片,整个过程中,明栀没看她一眼,宋冬雪和季晚盯着这边,眼神透着不屑。   “栀栀你干嘛呀。”章钰眼神躲闪着,委屈地控诉,“你从进公寓就对我爱答不理的。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冬雪不屑地哼了声。   一天辗转好几个地点,明栀身体心理都已疲累。   离毕业不到一年,明栀不愿跟她起冲突,既然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成全。   “是不是误会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什么了……”章钰音量减弱,“你今晚不回来我又没跟别人说……”   闻言,一贯安静的季晚,随之轻轻哼了声。   这哼声,彻底点燃了章钰。她眼眶蓄积着泪水,三两步登着阶梯上床。   明栀已经上床,章钰一拉一扯抱着被子下床的动作尽收眼底。   拉开寝室门,章钰临走前弯着手指擦拭着眼角:“我今晚不回来睡了!”   门关上。   重新恢复宁静。   打开手机,明栀先是看到何远洲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礼貌性地打了招呼。   四个人的寝室群格外惹眼,明栀点进设置,指尖停在“退出该群”上方,最终没有点下去。   算了。她心想。   同一时刻,宋冬雪在三人群里发信息。   【宋冬雪:栀栀,别跟那种白莲花生气。】   【季晚:就是就是。】   明栀笑笑,回:【不会的,懒得搭理。幸亏今天及时赶过来啦。】   【宋冬雪:咦,谁送你回来的啊栀栀?今天跟你打电话,你声音压得很低,就好像旁边有人!】   【季晚:不会是邵总吧。】   显然,她们只是开玩笑。   但明栀莫名涌起一股心虚感。   思索几秒,她决定掩饰过去。   【想什么呢,恰好遇见一个同事而已。】   她的信息很快被刷过去。   【啊啊啊kswl我们名臣cp果然永远未完待续!】   【晚晚我的应援图是不是可以继续画了?】   【那还用说,画起来!群名改起来!】   几秒钟的功夫,明栀眼睁睁看着群名又变回原来的。   明修栈道,暗度臣仓。   【我说,是一个同事送我回来的!!】明栀还特地配一张兔子发火的表情包。   季晚:好叭。   宋冬雪:眼瞎jpg.   盯着群名,明栀还是改了过来。   经过今晚,邵希臣的大善人光辉形象更加鲜明,基于维护他的尊严与权威,绝对不能在背后亵渎他!   又在群里闲聊几句,季晚最后提醒她下周要交开题报告,明栀刚设置好提醒放下手机,准备休息。   一连串的新消息提醒突然堆在屏幕上方。   十一点。   难道是罗沙兼职那边发来的信息?   她疑惑着点开。   【明栀小姐你好。】   【抱歉这么久才通过。】   【今天下车你说要感谢邵总,邵总很期待。】   【具体的你和邵总详谈吧。微笑jpg.】   【名片消息:S】   在车上那种怪异的感觉此刻又出现。   明栀在脑海里,将所有细节都过了一遍。   今晚的何远洲十分不对劲。   先是在车上说意味深长的话,而后又在深更半夜推邵希臣微信给她。   每一件,都不是何远洲会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邵希臣在车上的时候并未说什么。   此刻推微信,想必也经过了他的同意。   联系起来,几乎可以推断出来,邵希臣是默许何远洲的做法。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明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不敢耽误太久,明栀点了添加好友,在备注栏里打上自己名字。   十几分钟后,邵希臣通过了好友请求。   通过后,明栀忍不住好奇心,点进去他朋友圈。   邵希臣朋友圈没有设置任何时间范围,但是仅有几条朋友圈,无一例外都是跟工作有关系,没有一条是在分享日常生活。   给人一种猜不透摸不清的神秘感。   她点进去,每条朋友圈都没有共同好友的评论。   果然,邵希臣的微信不是谁都能添加的。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对邵希臣来说是什么特别的存在,但也很解释不通。   等她返回聊天页面,对面并没有发来信息。   老板的架子还是要端着。   明栀想着,绞尽脑汁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足足五分钟才编辑好一条万分礼貌的信息。   【邵总您好,我是明栀。今晚十分感谢您。如果您有空,我想请您吃顿饭。】   明栀发出去。   其实她只是采用了最常见的感谢方式,同事之间互相帮忙后通常会用一顿饭以表谢意。   并且,她笃定邵希臣吃饭会拒绝。   两个不熟的人吃饭会很尴尬,更何况,邵希臣肯定认为她不够资格跟他一起。   这样一来,明栀提出了实际措施,到时候可以告诉何远洲,喏,邵总拒绝了我的提议。   信息发出去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表达着对面无声的拒绝。   她安心入睡。   -   明栀最后选择了《人口老龄化趋势下现行养老保障制度研究》作为论文题目。   交完开题报告后,论文进程加快,周末下午,她留在自习室阅读文献。   她选题难度中等,需要查阅的资料有点多。   大概确定要参考的基本文献之后,明栀拿起手机玩了会儿,突然来了一条新消息。   横屏上瞟过几秒。   她思绪有点恍惚。   怀疑是一瞬间花了眼。   自习室本就很安静。   明栀此刻屏住呼吸,世界绝对静止,只剩小小的屏幕。   新信息的两个字,仿佛是无情地宣判。   【邵总:可以。】   可以。   时隔三天的可以。   此刻除了疑惑,她心底涌起一阵恐慌,不敢碰到屏幕任何一块空白处,害怕触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即便邵希臣肯定不会时刻盯着和她的对话框。   思索足足五分钟。   她还是不知道应该回个什么信息过去。   继续客气地回复,她害怕邵希臣真的要让她请客,但如果回复中透露出婉拒的意思,他会不会工作中给她穿小鞋啊。   综合考虑,明栀决定采用“拖字诀”。回什么都不太合适。   索性装作没看见。   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还没等她纠结出什么。   何远洲打来了电话。   “明栀小姐你好,我是何远洲。”他操着公式化的口音,“不知邵总的信息,你是否已经看到?”   沉默蔓延。   她几乎是秒接了这个电话。   谁能想到对面是何远洲啊!!   秒接电话却没看见微信信息,这听起来合理吗?   她小跑着离开自习室,找了走廊拐角安静的窗口,高考时候脑子都没转这么快过。   “邵总的信息?哪里的呀?我人不在公司,现在无法登录内网。”明栀瞎扯着。   何远洲声音仍然平稳:“是微信消息。”   “是吗?”明栀故作惊奇又惊喜,“我手机一直静音,刚才看手机。”   为了更逼真,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声音瞬间变小。她点开微信,照着信息一字一句小声读出来。   对面轻笑了声。   “那麻烦你尽早给邵总回复,再见。”   作者有话说:   已经开始步步错惹   喜欢的宝贝加个收藏吧^-^ 第11章   挂掉电话。   明栀心情跌落到谷底。   她对着那条信息咬牙切齿,不管邵希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他一起吃饭她真的会很有压力!   早知今日,当时厚着脸皮说句谢谢就得了。为什么还要虚伪的加上一句请他吃饭呢。   虽这样想,她还是以最咬牙切齿的姿态敲键盘,打出最卑微的文字。   【不好意思,回信息有点晚。】   【能请邵总吃饭,真是我的荣幸。】   信息发出去,直到她离开图书馆回寝室都没有回应。   害得接下来的时间根本没办法认真看书。   真是万恶的上下级关系。   她半个小时不回信息,助理就要来催她。   而邵希臣呢?   第一条三天没回,这条又是几个小时不回复。根本不用考虑等待回复的人的心情。   到寝室洗漱完,她惯性瞄一眼手机,信息仍停留在她发出的页面。   忽然,她灵光一现。   既然请客已成定局,被宰一顿是逃脱不了的。   那么吃饭地点是不是可以由她来定呢?!   如若是他选择,肯定会挑那些跟他身份价位相匹配的高档餐厅酒店,吃一回够她破产一年。   明栀内心悄悄为自己的机灵点了赞。   不能怪她抠门。如果她像邵希臣一样有钱,请他去北城最好的酒店吃上十天都不成问题。   只是,目前她的经济状况,支撑不起任何高消费。   编辑好信息后,她终究是没有按下发送键。   邵希臣迟迟不回信息,这时再发过去,显得她上赶着要请客似的。   说不定贵人事多,过几天他直接忘了这档子事呢。   她的实习期还剩三个多月,能不能转正尚未可知。只要度过这三个多月,四舍五入可以省下一个亿。   怀揣着美好愿景,她度过了惴惴不安的周末。   周一上班,明栀到工位上,桌面上放着盒点心。   左右望了望,同事位置上都有同款点心,只不过是零散的几个。   “栀栀~”郑轻轻嗓音甜腻,热情地环住她的肩膀,脸搁在她肩膀上蹭了蹭,“策划案真是谢谢你了。”   明栀缩回肩膀,指着桌子上的点心盒,“你放的?”   “对,老家特产,”郑轻轻抢在明栀前开口,故作严肃地指着她,“可不许不收,又不是什么名贵东西。那晚还下了大雨,真是麻烦你了,你最后怎么回去的?”   明栀不好拒绝,便收下了。   周一上午,工作效率并不高。心里藏事堵得慌,又困得很,午餐时她没什么胃口,跑去茶水间泡咖啡。   茶水间没什么人。接完咖啡,她加入双倍的奶,倚在墙上慢悠悠地搅拌着。   当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旁边似有人影闪过,而且停顿了一两秒。   她正小口啜着奶咖,察觉有人时轻轻皱了皱眉。   走廊里还有尚未走远的皮鞋声,略微耳熟。   好奇心战胜了懒散,她还是探出头,那人身影正好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好像是何远洲。   几乎是瞬间清醒。   见何远洲如见到邵希臣。尤其是他刚刚刻意停顿了下脚步,很难不想象他是有什么话要说。   埋在明栀心底的那颗定时炸弹像被按下开启键,倒计时已经开始,爆炸已成定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回到工位。   她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口气,捞过手机懒懒手机,点到与邵希臣的聊天页面。   隔这么多天。   仍然未收到回复。   -   当晚回学校。   下过一场雨,热气被冲刷掉许多,立秋已到,秋高气爽。   明栀从西门进去,学校里生意最火爆的那家奶茶店难得没几个人排队。   犹豫几分钟,她还是去买了一杯奶茶,茉香奶绿加黑糖珍珠。   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寝室,路过操场时,她转了个弯进去。   操场晚上人山人海。   坐在露天看台上,可以将两三千平方米的场地尽收眼底。   角落里男生抱着吉他,歌声沙哑,零星散落的荧光棒不按街拍的挥舞着。跑道上体育生正在加班加点的练习跑步耐力,中间的草坪上,热恋中的情侣相互依偎亲昵呢喃。   再普通不过的一切,却因为青春两个字,增添了唯美的底色。   这样赏心悦目的场景,连带着手机铃声也变得悠扬悦耳。   一串陌生数字。   放在之前,明栀从不接陌生来电。   她犹疑几秒,接通,嘴里含着珍珠,声音含糊中带着几分软糯:“喂,请问你是?”   停顿数十秒,就在她要挂掉电话时,手机那边突然有了动静。   桌椅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而后手机像被人拿起,浅浅的呼吸声由远至近。   听起来是男人的呼吸声。   “明栀小姐。”   是何远洲的声音。   明栀咬吸管的动作一顿,愣神片刻,心下已做出最坏的猜测。   催债来了。   “何特助晚上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她颇为小心翼翼地问。   “晚上好。是这样,今天在车后座发现了一根黑色头绳,是你的吗?”   明栀一头雾水。   这实在与她幻想中的对话大相径庭。   上次乘车时,她确实是发现头绳丢了,很小的一件事,并没有放心上。   “应该是的。”她点了点头。   “邵总说,今晚九点,让你到星诺咖啡厅三楼包厢去取。”   何远洲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仿佛意识不到他的话有多离谱。   去星诺咖啡厅取一根头绳?从公司开车到星诺的油钱都够买上几千条了。   更何况她的头绳很多是在兼职地方拿的,完全免费。   明栀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麻烦了,何特助。麻烦你替我转告邵总,一根头绳而已,扔了就行,就不劳烦他亲自跑一趟。”   对面犹豫几秒,再开口,声音带了几分为难:“邵总已经定好位置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滋滋的电流声提醒着这通电话并未结束。   星诺咖啡距离北城大学很近,骑共享单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但它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咖啡馆,更多的是适合2~4人聚会的小型高端场所,咖啡的价格几乎是加上包厢使用费,价格很高。   所以明栀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并不是想还头绳,而是要借机让她请客。   她这样想着,也问出口:“何特助,邵总是不是……不单单是还头绳这么简单?”   何远洲沉默了几秒。   在她看来,这就是被戳中了。   “或许是的。”对面有人喊何远洲名字,他连忙说了再见,并再次叮嘱见面时间是九点,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挂掉电话。   独留明栀一人在露天看台凌乱。   有时候她真的会觉得是不是越有钱的人越是抠门。   这样一看,她赶回来签到拿到的奖学金,还不一定能够负担得起请邵希臣吃这顿饭。   她重重叹口气,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单手托着腮,指尖随意地点着点在脸颊,心情却不能像接电话之前一样自在了。   低头瞥了眼手机时间,现在是七点半,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还能回寝室洗个澡再休息一会儿。   寝室门敞开着。   宋冬雪在床下追剧,季晚在正好在接水。   章钰的位置却空着。   宋冬雪见她疑惑:“哦,她刚搬去任文倩所在寝室。这不门都没关。指不定在辅导员面前说了我们什么坏话呢。”   “随她说。”   明栀不太在意。   大学期间没办法要求跟室友有多好的关系。有句话说的很对,大学的室友只是室友,做朋友强求不来。   她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不会介意别人怎样看待自己。   快速洗完澡后,明栀换了一身新衣服。   她边看手机边用毛巾擦头,水珠落在手机上,晕开了对话框,她忙擦掉。   “栀栀,你打扮这么正式,还要出门?”宋冬雪发问。   明栀低头,确认了一眼衣服,很普通的针织短袖配牛仔短裤。   再普通不过的装扮。刚刚她甚至想穿着一身长袖运动服,只不过考虑到可能会热。   “这也算正式?”明栀反问,“我平常不都这么穿的吗?”   她甚至头发都没完全吹干,松松垮垮地扎了个丸子头。   宋冬雪瞥瞥嘴,“你出门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明栀用手指分了下刘海,“到处走走。”   “是吗?”宋冬雪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故意拖长了声音。   “嗯嗯。”   明栀多少有点心虚。她转过去面对着桌子,佯装眼睛不舒服,对着镜子扒开眼睛看。   让宋冬雪更加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了。宋冬雪跟季晚交换了下眼神。   “那正好我们俩吃得太饱,准备下去散步,一起吧。”   边说着,宋冬雪就要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不行!”明栀斩钉截铁地拒绝,“好吧其实我今晚跟人有约,但我真的没有刻意打扮很正式,你不要戴有色眼镜看我!”   季晚哇出声来,“和谁和谁!陶学长吗?”   “陶学长也不是不行……”   “想什么呢,是跟女生,女生!”明栀强调,心里暗暗向邵希臣道歉。   寝室楼下仍有很多人,思索片刻,她从衣柜里拿出件带帽外套,“我很快就回来,拜拜。” 第12章   九点。   明栀穿着长外套,将拉链拉到最上方,半张脸被挡的结结实实。   还是不要被人认出来的好。   星诺咖啡店门口。   她大一时候来过几次,隐约记得这边的布局。   服务生在门边站着,统一穿着白衬衫棕色马甲,领口别着深色系蝴蝶结,微微躬腰上前问她是否有约。   报上厅名,服务生领她上了三楼。   三楼最里面的包厢。   她抬手敲门,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进。”   打开门,冷气扑面而来,明栀关上门,缓缓转身。   何远洲不在。邵希臣靠着雕花木椅,面前茶水飘着雾气,缓缓上升。   不得不感叹,有人生来就注定要成为主导者。仅仅是坐在那里,神情平静,不说半个字,即便不存在上下属不对等的关系,也会无形之中给人施加威压。   她慢腾腾地走到他对面,迎上邵希臣的目光,露出八颗牙齿的假笑,“邵总晚上好,我可以坐下吗?”   他颔首。   明栀坐下后才想起来摘下帽子,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放在桌下的双脚,不安地并在一起,微微侧着。   片刻的沉默足够让她异常紧张。   幸好服务生在旁,主动询问:“女士,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白开水谢谢。”明栀回道。   说罢,那道熟悉的充满探究意味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解释道:“邵总,晚上喝咖啡容易睡不着,我就不用了。”   然而这只是理由之一。   更为重要的是,很可能是她付钱。   星诺一杯咖啡的价格接近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她没那么想不开给自己增加额外的负担。   服务生职业素养很高,并未流露出任何奇异的神情,很快便离开。   只剩下他们两个。   包厢内出奇的安静。   唯有挂在墙上的老式时钟的指针发出点声音,明栀捧着装满白开水的玻璃杯,指尖不断摩挲杯子上的烫金花纹,眼神不知该往哪瞟。   有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栀用余光瞥到邵希臣伸手进口袋,像在找什么东西。   而后一根黑色发圈出现在桌面,男人用修长的指尖压着,手腕轻轻发力,递到她面前,而后重新靠在椅子上。   “谢谢邵总。”明栀接过,心想着,该说正题了吧。   果然。   邵希臣估计也不愿意多待,开门见山:“地点定在费海,怎么样?”   “哈?”明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费海,是北城最高档的七星级酒店。   对他来说或许是家常便饭,但对明栀来说,是即便路过也不敢在门前多停留一秒的程度。   邵希臣脸上浮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却被明栀捕捉到了。   “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他说着欲要站起来离开。   “等等!”她出声,尽管现在她想厉声质问邵希臣有没有良心,怎么忍心为难她一个实习生。   理智提醒她,面前可是老板。   她深呼吸几下,脸上笑意盈盈:“邵总,请客吃饭事小,心意最重要。您看要不就让我来选择吃饭地点吧,这样您也更有期待感不是?”   说着,她使劲眨巴几下双眼,要多天真就有多天真,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邵希臣低眉,食指按着太阳穴,似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见有希望,明栀继续劝说:“邵总您看,我从小在北城长大,熟知很多本地特色菜小馆子,保证物美价廉让您满意!”   邵希臣放下翘着的双腿,紧盯着她,目光又带着威压,提醒她一件事实:“我也是北城人。”   潜台词就是,你知道的,我也知道。   明栀没有放弃劝说,“您平时肯定吃惯了山珍海味,不如换换口味?我保证一定能让您满意!”   其实明栀内心已经不抱希望了。劝一个人,如果刚开始就劝不动,后面很大概率只是白费口舌而已。   果然,邵希臣没打算听她的:“就费海吧。”   明栀像泄了气的皮球,望了眼邵希臣不为所动的面孔,她寄希望于适度的服软:“邵总,您也知道我的经济条件,只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生。”   邵希臣抬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明栀可怜巴巴道:“如果您真的要去那么贵的地方,我实在是付不起。”   不是她没诚意。   邵希臣的确帮过她好几次,明栀确实应该感谢他。但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去北海一次的花费,是她这几个月实习工资加一起也付不起的。   如果邵希臣还是坚持,她只能考虑辞职了。   只是明栀很困惑,邵希臣何必要为难她呢。   从同事们的传闻中来看,他不是这么计较小心眼的人啊。   越想越悲观,大脑被辞职两个字完全占据。   但为了表达对邵希臣的感谢,她还是可以买了这单。明栀神情低落,抬手要按桌子上的铃,叫服务生来结账。   “行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却充满了转机的意味。   她望向邵希臣,满眼放光。   “钱算你欠我的,什么时候有钱再还。”邵希臣淡淡道。   明栀收回悬在按铃上方的手,有点不确定地问:“意思就是,您不会主动找我要,是吗?”   邵希臣冷笑一声,“嗯。”   她一下子开心起来。   “这是不是代表我能转正了?”   邵希臣多少带着点不可思议,“你什么脑回路?”   明栀呵呵一笑。   很正常的脑回路啊。   如果她欠了邵希臣这么一笔“巨款” ,为了两人之间有关联,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永远留在邵氏集团。   同一批实习生里,明栀算佼佼者,但邵氏集团对于员工招聘历来严格。她不能确保自己百分百能够被留下。   当然,这些话她没说给邵希臣听。   但她又想到另一种假设:“邵总,如果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多闲钱怎么办?”   她刻意加重了闲钱两个字的发音。   “你就这点出息?”邵希臣面上的神情从不可思议到鄙夷。   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明栀也不敢再继续追问。   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男人拿起手机,滑动几下,瞥见信息的一瞬眉毛微微皱起。   看来是条棘手的信息。   明栀适时开口:“邵总,您如果有事,我就先走了。”   回答她的是一声“嗯”,不带任何情绪。   她垂眼,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那这单——”明栀忐忑不安,“谁买?”   听见这话,邵希臣脸上又浮现了惯有的笑。这种笑,绝对不是人与人之间表达友好相处的微笑,如果硬要剖析的话。   明栀觉得她从这笑里不仅看出上司对下属的漠然不屑,甚至还夹杂了那么点得逞狡黠的意味。   让她心底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买。”他大手捞过挂在衣帽柜上的西装外套,继而转过身,视线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面部表情的变化。   明栀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喜悦,便听见她很欠揍的语气。   “怎么,很后悔没来一杯?”   ……   这什么人呐,这什么话呐。   不等明栀反驳,邵希臣几步离开房间,不知是发信息的人催他过急,还是不想跟她待在同一个空间。   出包厢门前,明栀愤愤拉上外套拉链,想着邵希臣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手上没有留意力气,一下子夹到了下巴。   她顿时痛呼出声。   服务生闻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明栀下楼跟他一起拿了创可贴。   照了镜子,她才发现下巴被夹掉一块肉。   进行简单的消毒后,明栀贴了个创可贴,就是下巴处的创可贴粘不牢固,一直掉,她用手托着走进旋转门。   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不耐烦地响了两声。   明栀朝那边看了眼,有点熟悉。   不可能吧。   她走过去,车窗缓缓落下,映入邵希臣棱角分明的脸。   邵希臣觑她一眼,注意到她用手捂着下巴,随口问了句:“怎么?”   “喔。”明栀不愿解释太清楚,“刚刚不小心撞到了。”   “人才。”   明栀忍。   联想到某种可能,她指了指车里,“邵总您是在等我吗?”   她说话不敢太大动作,声音几乎是从齿间挤出,不敢带动下巴。   模样十分滑稽可笑。   邵希臣没再纠正她的用词,“顺路送你。”   “不劳烦您。”明栀指了指学校的方向,“很近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邵希臣淡淡点了下头,没有多余的客气,下一刻便发动车子。   ……   明栀本就不打算坐他的车。   她从郑轻轻几个人聊天中知道邵希臣在公司常用的这辆车是劳斯莱斯,对他来说或许是车库众多豪车的一辆而已。   但如果被认识的人瞧见她从这辆车上下来,给她八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上次雨夜,是她太心急,忽略了这一层,幸好没人看见。   时间才九点半。   明栀走在路上,回忆着刚刚与邵希臣的交谈,总觉得有几句话她发挥的不太好。   他说,是不是后悔没喝一杯。   什么意思呐这人,只会含沙射影。   明栀掏出手机,趁着等红绿灯,点开邵希臣的对话框,反反复复敲了字。   【邵总,刚忘了说,我不喝咖啡单纯只是因为晚上睡不着。】   绿灯亮起,她还是按下删除键,将手机揣回兜里。   这条信息她多少有点心虚。   而且主动发信息给他,很容易惹误会。   回到寝室,明栀还沉浸在跟邵希臣对话不够机灵的回忆中,宋冬雪叫她她也没反应。   “明栀!”宋冬雪提高音量,“你发什么呆呢!”   明栀转过头,语调很轻,沉静中带着疑惑,“不对啊。为什么非要我跟他一起吃饭呢?” 第13章   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明栀越来越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从那天下雨邵希臣载她开始,就已经不合常理了。   回来路上,她心底悄然生出一种怪异,现在回想,就好像是被人跟踪的感觉。   越想越往恐怖方向发展。   这显然超过了明栀所掌握的常理范围。   她吐口气,郑重开口:“冬雪,晚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她反锁上门,气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宋冬雪和季晚听得出她态度认真,纷纷从床上爬起来,抱着枕头,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洗耳恭听。”   她喝口水润嗓子,慢腾腾爬上床,思索着怎么才能地把事情说得简洁而清楚。   “快讲快讲!”宋冬雪催她。   小心起见,明栀还是叮嘱一遍:“跟以前一样,这些话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就连家里人也不能告诉。”   “嗯嗯嗯!”两人小鸡啄米般点头答应。   她吸口气,“我今晚跟邵希臣见面了。”说完,她赶在宋冬雪张大嘴巴前制止:“不要喊出声!!”   紧接着,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拖出。   包括她跟邵希臣要去费海吃饭。   不知沉默了多久。   “那个,栀栀,”宋冬雪眼神仍呆滞着,显然还没回过神,“吃饭那天,你可以跟邵总要一张签名照吗?没有签名也可以,有照片就行。”   “?”明栀,“我很认真地在说。”   “他想追你。”季晚突然开口。   语气十分笃定。   明栀:“晚晚,如果一个男人想掏空你的钱包让你难堪,每次跟你说话都是居高临下的语气,望着你的每一眼都在诉说他的不屑,如果这也算追求的话。”   宋冬雪:“他只是企图引你注意,让你拜服于他的与众不同。”   ……   明栀不想和她们贫嘴:“真后悔告诉你们。”   说着便要躺下睡觉。   “别别别。”两人正经起来,“开个玩笑嘛。”   三人下巴枕着膝盖,大眼瞪小眼,这件事情显然怪异的超过她们所接触的范畴了。   “栀栀,如果邵总对你并无情意,为什么要送你回学校。还要请你吃饭。”   季晚问道。   宋冬雪附和点头:“他肯定要图点什么。”   图什么?   正常来说,男人如果存心机图女人,无非是贪财或好色。   要财,整个北城找不出比邵希臣更富有的商人;要色,邵希臣什么模样的女人没见过。   或许她的确拥有一张还算漂亮的脸蛋,却绝不至于能让邵希臣抛弃傲慢与偏见,扭转对她嫌弃的态度。   就连邵希臣的狂热粉丝宋冬雪,都冷静下来,“栀栀,你跟邵总什么时候去吃饭?”   明栀摇了摇头。   他并未提出确切的时间,估计是还有其他饭局。   “要不别去了。”季晚语气带着关切。   其实明栀从内心还是比较相信邵希臣的,跟他出去应该不存在安全方面的隐患。   何况她已经答应,不好再反悔。   三个人半天也没讨论出所以然,十一点多的时候,困意来袭,熄灯后几个人便睡了。   明栀做了很奇怪的梦。   梦里,邵希臣约她一起吃完饭,提出送她回学校。   但却不是回学校的路。   她紧张地大喊,拿起手机想报警,却发现手机早已不知去向。在她慌乱之际,邵希臣冷漠无情地将她拉下车,交给一群黑衣人。   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我带来了最适合她的心脏。”   从梦中惊醒,明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抚上胸口,听见怦怦跳的声音才慢慢平静。   这不会是预言梦吧?!   整个上午,她沉浸在噩梦里,魂不守舍。   郑轻轻喊好几次,她都没反应。   “发什么呆呢。”郑轻轻拍了她肩膀,丢在桌子上一份文件,“这个送去总裁办公室。”   听清她说了什么,明栀不经思索便要拒绝。   开玩笑。   她害怕见到邵希臣的瞬间噩梦便会成真。   但郑轻轻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交代完便接起电话:“王研,你以为我愿意一遍又一遍地改?是,你们是混乱……”   看架势没有个把小时讲不完。   中途,郑轻轻见她还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句抱歉,催她:“明栀,还坐那干嘛?快送过去。”   她只能慢吞吞站起来,极不情愿地进了电梯。   再次踏入三十二楼。   明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生怕与别人目光相撞。   她在休息区瞄到了较为熟悉的身影,是何远洲。   天知道,她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觉得何远洲如此亲切和蔼了。   何远洲明显也看到了她。   “何特助。”明栀小跑过去,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这是轻轻姐让送的文件。”   文件密封在档案袋里,看不见里面内容。何远洲推了推眼镜,露出招牌式微笑:“明栀小姐,总裁办公室在那。”   他伸手指路,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见状,明栀也不好再给他,讪讪收回。   对着总裁办公室几个字深呼吸了下,她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仍是很公式化的冷漠口吻。   这是她第一次来总裁办公室。   装修风格很清冷,以黑白色调为主,明亮的落地窗两侧,摆着两盆室内高大绿植,明栀叫不出来名字。   房间内隔音很好,此刻邵希臣也在埋头工作。   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效率定能达到最高。   明栀被这种静谧的气氛感染,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一直到办公桌前,邵希臣也未抬头。   “邵总,这是人事部的文件。她不敢高声语。   略微熟悉的声音。   邵希臣胸腔里逸出声“嗯”,视线从文件上挪开,抬头,对上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   她今天扎了高马尾,与昨晚的丸子头相比,头发少了毛躁,柔顺很多。   明栀被他看得发虚,低头望向鞋尖。   邵希臣随之移开目光。他接过文件,顺便交代:“吃饭时间定在这周五晚上。”   “啊?”明栀反应过来,“晚上几点?”   “八点。”邵希臣打开文件,余光瞅见她剥手指,一副纠结模样。   文件被放下,他背靠着办公椅,半阖着眼,声音清冷:“你还有约?”   那倒没有。   虽然她兼职经常走夜路,胆子再小也练出来了。但晚上这个时间点,孤男寡女,实在是有点敏感。   回校也不太方便。   出于多方面考虑,明栀试图商量:“邵总,周五下午可以吗?下午我轮休,不用上班。”   “我有工作。”   一句话回绝了她。   越是回绝,明栀越是多想,她刚想张口,邵希臣又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正好,你可以打扮得像样点。”   说这话时,他眼神有意无意地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番。   ……   明栀咬了咬唇,劝自己。   他是老板,他是老板,他是老板。   邵希臣头也不抬:“没什么事可以出去了。”   明栀吸了口气,竭尽全力控制好语气,唇边挂上虚伪的笑:“好的邵总。”   她前脚刚离开,席雨竹的电话后脚便打进来。   意料之中的电话,甚至比预料的晚上两天。   “妈。”   席雨竹声音一贯的柔和,照例先表达了对他的牵挂和关心。而后不加掩饰地问起:“儿子,我听张叔说,你最近新结识了一位姑娘是吗?”   邵希臣勾起唇角,声音很平淡:“没有。”   “妈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是哪家千金,我好替你把把关。”席雨竹说得很委婉。   他故作冷漠,声音僵硬:“别调查她。”   -   周五下午。   明栀中午回到寝室,想着离约定时间还早得很,洗完澡后便上床睡午觉。   三点钟,宋冬雪叫她。   “别再睡了明栀!!”宋冬雪站在床下踮脚尖拍她露在外的胳膊。   她转醒,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时间,“我记得我定了两点的闹钟啊。”   季晚:“闹钟刚响一声,你立马就按灭了。”   两个人都知道她今晚要和邵希臣吃饭。   明栀又在床上磨蹭了会,被宋冬雪念叨的不耐烦了才起身。   她还没换衣服,发现椅子上有几件裙子。桌上铺着满满的化妆品。   “栀栀,我们俩可是掏空了家底,我连没拆的粉底液都拿出来了!”   明栀哭笑不得:“我要这些干什么?”   她其实是有点叛逆心理的。   邵希臣对她说的话好像是挑剔她有多不注重形象一样。   只是吃顿饭而已,她偏偏不想打扮。   “干什么?当然是成为最美的女人,让邵总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啊!”   宋冬雪越说越激动。   季晚也劝她,“栀栀,你要去的可是高端场所,难不成打扮成这样就过去?我估计这样你自己也会浑身不自在的。”   到最后,明栀也没能经受得住两个人的劝说。   选裙子的时候,她还是选了一条比较日常款式的针织连衣裙。   临出门前,宋冬雪嚷嚷着要给她带上珍珠项链。   她裙子外披着外套,头发自由地散落着。发质偏软,但是量却很大。   这身衣服很不适合她去坐地铁。   在校门口等车的时候,明栀甚至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积攒的怪异在这一刻越发的真实。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裹挟着她推着她,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不断前进。   作者有话说:   打算周末加更~感谢在2022-11-20 18:58:11~2022-11-21 18: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bra.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晚上七点,北城夜生活拉起开端。等车时候,何远洲打电话告知,张叔负责接她。   张叔一路把车开的很平稳。   后座上的明栀,午睡时间太长,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车上只有她跟司机,氛围轻松自在。   缓缓驶入市中心地段。   车窗外,满眼霓虹灯光,就连绿树上,也挂着闪闪的星星灯。   七点五十左右,司机在一幢楼前缓缓停下,先她一步下车,替她拉开车门,手放在车顶上方。   明栀不大习惯这样,尴尬地拢了把裙子。   思索几秒,她将外套脱下放在臂弯处。   费海国际不愧是北城屈指可数的顶级七星酒店,占地面积是普通星级酒店的几倍之多。   酒店旋转门两边,穿着统一酒红色制服的服务生一字排开。   她刚跨上第一层台阶,便有服务生上前,语调温润,字正腔圆,问她是否有约,甚至招来女性服务员要替她保存外套。   服务周到得让明栀想立刻逃离。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一楼是开放式的餐厅。   厅内流淌着轻柔的钢琴乐与小提琴声,餐桌上随处可见新鲜空运的保加利亚玫瑰,灯光色调柔和中带着股朦胧。   使得周五晚上八点钟,变得更为浪漫。   而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   服务生引导着明栀走在前,穿过大厅,有不少人打量着她,眼神落在她脸庞,落在廉价的针织裙,落在她锁骨处垂下的一颗圆润粉珍珠。   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揪着裙子,后悔没有把外套穿上。   漫长的一分钟。   穿过长长的走道,终于望见靠窗落座的邵希臣。   尽管她们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邵希臣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但此情此景,他是明栀唯一认识的人。   肉眼可见的,她加快脚下速度。低跟鞋踩着地板,声音不大,倒也足够提醒有人来到。   果然,邵希臣缓缓抬头。   明栀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缓解。她松开紧攥着裙子的手,下意识地抬了抬唇梢。   笑容落在邵希臣眼里,原本拧在一起的眉头有松动的趋势。   “邵总晚上好。”明栀声线偏甜,带着点不易令人察觉的紧张颤声。背光而站,阴影打在桌子上,白玫瑰因此失去光彩。   她穿着黑色公主裙,又细又长的藕臂裸露在外,光打在她身后,连头发丝都像染上一层朦胧滤镜。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明栀五官本就生的精致,身材纤细苗条,气质不输世家小姐。   邵希臣眼底转瞬而逝一抹光,却仍未挪开视线。   她被盯得有点头皮发麻,尴尬地腾出只手打招呼:“hi,邵总晚上好。”   服务生适时地替她拉开椅子。   明栀微笑致意,刚坐下,便有菜单递过来。   “想吃什么。”   不愧是星级酒店,连菜单都做得如此静美。   每道菜单独两页,详细介绍了烹饪方法、原材料来源地,反而是没有标注价格。   她翻过一遍,合起菜单,“邵总,我没来过这里。还是你点吧。”   明栀时刻谨记着,最终要对这顿饭负买单责任的,是她。能省则省。   似乎是料到她会这样讲,邵希臣甚至没有翻开菜单,对着服务生报了几个菜名。   她的心在滴血。   服务生离开后,明栀不自在地挪了下椅子位置。   邵希臣突然开口:“还挺像样。”   明明是带有赞美意味的话,却总是能让他说出阴阳怪气的味道来。   没有女生不喜欢被夸漂亮,明栀抬手将一小撮头发挽到耳后,“谢谢邵总夸奖。”   手机在外套口袋里一直震动。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发来的。   明栀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翻出手机,关掉新消息提醒。   【拍照片!拍照片!】   若是平时,她性格虽不算内向,却也不是主动找话题的人。   但现在对面坐着的是她的顶头上司。   为了不使气氛陷入尴尬的境地,明栀决定发挥这顿饭的最大价值。   邵希臣可能会是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老板,眼前有套近乎的机会,不套白不套。   “邵总,上周交的此话,你看了吗?”明栀脸上维持着假笑,一刻不敢松懈。   闻言。   邵希臣又露出他那标志性笑容,明栀有点后悔问出口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明栀。”邵希臣似乎能猜透她在想什么,“私人时间,不谈公事。”   行吧。   明栀撇撇嘴。   却又有那么点奇妙。   这是邵希臣第一次叫她全名。   他咬字字正腔圆,语调中又带着那么点不可捉摸的意味。   沉默并未持续很久,服务生开始一道道上菜。   片刻功夫,菜已上齐。   上桌时,还有专人一道道介绍。   分量很小,但却很精致,餐具也是带有浓厚的西欧宫廷风格。   两人吃饭时颇为沉默。   邵希臣显然不愿意开口。而明栀沉浸在味觉的享受里,内心不住感叹,不愧是费海,即便是家常菜肴,也别有番风味。   忽然,一阵愈来愈近的高跟鞋哒哒声音传入耳中。   等明栀放下筷子要看一眼,身旁已经站了人。   “嘿,邵大公子,你今怎么在这儿?不是你风格哈。”   听起来是性格很爽朗的女生。   这样想着,她不敢抬头验证。   叫他邵大公子,那一定是熟人,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还是假装没听见。   邵希臣声音淡淡的:“哦?”   “这是?”赵迪朝他挑了下眉,眼神里满是八卦。   明栀不是傻子,听得出来语调里满满的暧昧。   邵希臣却没有回答。   或许是懒得解释,解释这种东西不符合邵希臣的身价。   明栀立刻要回答,刚张口,他就投来警告意味的视线,脸色冷了一瞬。   吓得她立刻噤声。   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全部被赵迪尽收于眼底,她先是错愕了下,而后扬起不怀好意的笑。   “你好,我是赵迪,邵希臣的……勉强算是发小。”   面前伸过来一双细白坚定的手,再沉默下去就不礼貌了。   明栀站起身,这才看清赵迪的模样,一头奶茶棕色的短发,穿着皮衣外套,正红色口红很衬肤色。   她露出浅浅的笑:“你好,我是明栀。邵氏集团的员工。”   赵迪很长地哦了声,走过去拍了下邵希臣的肩。   “藏得够深啊。早说嘛,也不用席姨每天一个电话call过来让我搜罗什么千金了。”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明栀不是傻子。   她这完全是误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行了。”邵希臣打掉他的手,语气像在赶客。   赵迪耸了耸肩,继而朝着明栀咧嘴笑:“真是重色轻友。我先走了小美女,有空跟他来我家玩哦~”   明栀眼睁睁看她离开,邵希臣仍一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帷幄之中的模样。   “邵总,您朋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明栀眨巴着眼,颇为善解人意,“我可以配合解释的,免得让这误会影响您的生活。”   与她略带焦急的神情相比,邵希臣尤为淡定,“吃你的。”   ……   行吧。   他都没说什么,明栀更没必要担心。只是觉得这不符合邵希臣的行事作风。   她曾私下听郑轻轻她们讲过,邵希臣这个人极其讨厌绯闻,几年前十八线女星故意跟他制造绯闻,不久便被封杀了。   经这么一出,明栀与他单独待在一起,便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尤其是邵希臣的不明态度,实在让她能不多想。   再待下去,指不定还能遇见他认识的人呢。   “好了?”邵希臣问。   明栀点点头。   “走吧。”   他们起身,服务生在后面拿着衣服,门口风很大,明栀头发一瞬间被吹乱,她下意识地躲在了邵希臣身后。   他身材比例优越,宽肩窄臀,往他后面一站,风顿时小不少。   车上,她选择坐在了副驾驶,邵希臣后排落座。   司机:“邵总要去哪?”   “你回学校?”邵希臣问她。   她点头:“是的。”   “你这外套。”邵希臣淡淡地瞥她一眼,又很快挪开,嘴角噙着一丝笑。   明栀低头看了眼。   她这是出门前随便拿了件外套,并没有过多的考虑搭配,而且最基本的挡风。   一件卫衣外套,跟礼服裙确实不搭。   “只是保暖而已啊。”她拉上拉链,又是只露出半张脸。   -   下车时,已经接近十点,校门口没什么人。明栀下车的瞬间,被风吹地打了个寒颤。   想了想,她特意绕到另一边,轻轻点了点窗。   车窗降下。   露出清冷的一张脸。   不巧,一阵妖风刮过,她急着用手按着裙子,头发失去压力,像烟花般被吹散开,直往车里钻。   甚至有一两缕,拂过邵希臣脸庞。   她连忙起身,整理好头发后才弯腰探头。   “不好意思。”她顿了顿,“邵总,今天谢谢你。”   邵希臣微微颔首,“你…”   明栀眨眨眼,半晌没有下文。   毕竟是学校门前,不好停留太久,她接话,“怎么啦?”   “没事。”邵希臣微微偏了头,她瑟缩着肩膀,本来骨架就不大,此刻更有一种脆弱感。   “喔。”明栀腾出压着裙子的手,挥了几下,“那邵总再见。” 第15章   初秋,学校空调已经停掉,踏入公寓楼的那一刻,明栀的冷终于得到缓解。   她在走廊里迎面遇见章钰和任文倩。   前几天刚搬出寝室的章钰,亲昵挽着任文倩胳膊,从自助贩卖机走过来,手里拿着旺仔牛奶。   或许是任文倩在身边,人多势众,一直与明栀维持着表面上的章钰,此刻也摆出一副与她有血海深仇的表情。   “打扮这么好看,又去‘工作’了吧。”任文倩瞥瞥嘴,笑着跟章钰嘀咕。   明栀与她们擦肩而过,没有片刻停留。   从费海返程时,她在三人群里发了信息,此刻,宋冬雪和季晚早已洗漱完在床上等着。   “栀栀你终于回来了!!!”宋冬雪惊喜地吼道。   她快速洗漱完,卸妆的同时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遍。   “越来越奇怪了。”明栀收拾好后趴在桌子上,重重叹口气。   “我可能知道邵总的用意了。”宋冬雪语气郑重。   明栀直起身,目光疲惫中带着疑问:“什么?”   “他可能有白月光,但两个家族世代是血海深仇,拿你当幌子,保护白月光。”宋冬雪分析地头头是道。   季晚:“那为什么找栀栀呢?”   “这个还有待思考。”宋冬雪故作深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解释太过天方夜谭,明栀只当玩笑话听听。   但她也想不出个究竟。   -   同一时间,御水湾别墅区。   从大学毕业后初步接触集团工作,邵希臣便住这儿。只有特殊节日以及父母催促,他才偶尔回老宅。   送完明栀便回到这里,平日里有钟点工定时打扫,房间纤尘不染。   他换好鞋,刚走到沙发边,手机铃声回响在客厅。   “妈。”邵希臣声音偏低。   “希臣啊。”席雨竹声音很温和,“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是不是在费海吃的?”她语气掩不住的期待,“你今天带女孩子在那吃饭?”   邵希臣明知故问:“赵迪告诉你的?”   席雨竹只笑笑,避而不答:“还是那个坐你车的女孩吧?近期带她回家,你爸要见上一面。”   -   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连上国庆节七天假期,一共放九天假。只是下周要调休,要连续上班十二天。   难得有这么长时间的假期,明栀没有出游的打算。   恰好公司要值班,每天有额外值班费,是正常工资三倍。   值班很轻松,偶尔需要处理紧急□□务。郑轻轻排值班表时她自告奋勇。   她从三号值班到九号,为防止无聊,还带了几本书来看。   等到值班那天,她发现三十二楼特别办公区几乎没人放假。   就连邵希臣的身影也能时常看到。   明栀不由得多出几分敬意。邵希臣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相反,他的精力好像都用在工作上了。   奇怪的是,期间有两天她下班时,在楼下遇见何远洲和邵希臣。何远洲很自然地问她要不要搭车。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天气晴朗,时间充足,她有多种方式可以回学校;况且,如果被人看见,难免不会背后说些什么。   避免误会产生的最好办法,就是减少接触。   上次费海后,她与邵希臣再没有任何交集,事情仿佛正在回归正确的轨道,她断然不会打破这种平衡。   九号,假期最后一天,值班结束时不到六点,她从公司离开,在地铁站刚要过安检,便接到领班电话。   “明栀,有时间没?”领班语速飞快,“今天lucy临时请假,急需有人顶班,工资五倍。”   工资五倍是很难抵挡住的诱惑。   只是,lucy负责的工作与她有很大不同。   她只是承担开放区域服务生的职责。Lucy则是在包厢工作。   联想到一些社会性新闻经常报道的片段,明栀略显犹豫。   领班仿佛能猜透她内心的想法:“你放心,跟你平时工作一样,只是换了个地点而已。包厢里客人都是有头有脸高素质人群,不会动手动脚为难你。”   说完还特意加了句:“有姐在,你不用怕。”   领班人很可靠,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明栀还是应下。   “你现在打车过来,打车费多少报销。”   若不是时间着急,她是不愿意多花这个钱的。   到达时,领班在办公室等着她。明栀转几段路,里面的客人刚到。   赶上节假日,又是周六,罗沙人满为患,几个同事脚不沾地的忙,见她点头当作打招呼。   罗沙包厢的隔音措施做的非常好,三楼走廊里十分安静,但是推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直钻入耳朵。   包厢内,五彩灯光缭乱人眼,烟酒混在一起。中间有张高桌,沙发围着高桌摆开。   坐在位置中间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结实地靠在沙发上,挺起圆润的啤酒肚,手上夹着烟,面前烟雾缭绕。   其余人带着讨好的神情,坐在两侧。   明栀进去后就负责站在角落。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客人偶尔吩咐她加点水果酒水什么的。   酒过三巡后,气氛变得很嗨。有几个人去洗手间,开门时总会盯着她看两三眼。   粘腻的眼神让她不舒服,强迫自己盯着别处发呆。   “你,过来倒酒!”   她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戴着眼镜的啤酒肚。   明栀几步过去,按照他的要求倒上杯红酒,放在桌子上,却被推了回来。   一抬头,啤酒肚咧开嘴朝她笑,“你喝。”   啤酒肚说着话,眼睛一直往她身上扫。   明栀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忍着心底的嫌恶,扯出笑:“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骗谁呢!”啤酒肚哈哈大笑两声,起身直接从矮几上跨过去,本就贴身的衬衫直接勒在他身上,横肉清晰可见。   明栀反应迅速,朝一旁挪了两步。   啤酒肚站稳后,在一旁忍着笑意的手下见他往后伸手,五指张开,立刻递上去一杯红酒。   “说不会喝酒的多了去,谁没有个第一次是吧!”   边说着,他就把酒杯往明栀面前递。   “我是真不喝酒。”她仍然拒绝。   啤酒肚不依不饶,逼得她连连后退,腰抵在门把手上,冰凉的触感咯得腰间生疼,明栀倒吸一口凉气,冷静下来环视周围。   其余人神情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都在等着观看这场好戏。   酒杯越来越近,啤酒肚伸手,撑在她身边,被他喝过的那半边不断地往她唇边凑。   “啪——”   酒杯掉落在地上,玻璃碎片瞬间四射。   她推开的时候无意识地向上挑手,红酒大部分泼在啤酒肚脸上,顺着头发往下流,经过眼镜框直直滴落,片刻便染红了腹部鼓起的衬衫。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周围安静一瞬,就连K歌背景音乐,通人性般地停止。   不仅是旁观者,明栀也愣了愣。   她本来只是想推一把,让啤酒肚离她远点,心下一慌,手上没控制好力道。   赶在啤酒肚发火之前,她咬咬牙。“对不起……”   违心的道歉被男人的怒吼打断。   “叫你们经理来!!!”   凡是能在罗沙包间订上位置的,身份自然要比她们打工人高贵得多,明栀又低声数次道歉,啤酒肚不依不饶,又摔碎几个杯子,红着眼跳脚拨了通电话。   领班见多识广,只看了眼现场,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说先劈头盖脸教训她一通,而后扬起笑脸一个劲对着啤酒肚鞠躬。   “王总,明栀今天是临时替Lucy。”领班一把拉过她,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一起弯下身子,“她是大学生兼职,年纪小,见识少,王总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然后用眼神示意明栀道歉。   明栀何尝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如果她足够洒脱,抛开一切不管不顾,她此刻就应该停止身板。凡事讲究道理,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低下头,隐藏起眼底的不甘,声音僵硬到不像是自己发出的:“王总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行。”啤酒肚坏笑着,“这酒你是喝还是不喝?”   这话一出,气氛轻松很多,除了明栀,所有人都松口气。   旁观者哄笑起来:“王总大度啊!美人一杯酒抵万愁啊!”   只有她,僵在原地。   领班见她不动,忙低声劝,语速飞快,朝她不住挤眼:“不喝等着干嘛?等着赔钱,等着丢掉工作,等着以后无处兼职?”   领班话虽然说得直白,却句句在理。但明知领班是为她考虑,明栀心底的委屈还是不可抑制地泛滥着。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明俊成骂骂咧咧的身影。她猛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转身便要去包间里拿起酒杯。   “等等。”   她停住,望向说话的人,眼神平静而不甘,而啤酒肚脸上布满既得意又猥琐的笑。   他趾高气昂地提了提腰带,鼻腔里逸出两声巨大哼声,一副不好讲话的模样:“干喝酒有什么意思?要喝,就得喝交杯酒!”   话音刚落,起哄声瞬间充满走廊。   “不喝!老子就他妈投诉你!陪我损失!”   领班为难地看向明栀。   “王总,你把人家小美女吓得脸都发白了!”   “兼职的大学生,肯定赔不起啊!”   “都来这工作,还装什么清高?给钱就能上的货色!也就长得漂亮点!”   啤酒肚认定她会妥协,高仰着头站在门口,领班咬唇站在明栀身边,轻轻碰了碰她胳膊。   明栀有那么一个瞬间,想狠狠上去扇他耳光。   “明栀,要不就喝了……”   她语气坚决:“不。”   啤酒肚:“哟,不喝是吧,来来来,老子这件衬衫,这杯酒,还有今天的精神损失费……”   他越说越起劲,被清冷的男声打断。   “多少?”   声音有些耳熟,明栀猛地转身,跌进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   邵希臣穿着深蓝色西装,踏着微暗的灯光缓步走来,面部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他仍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却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他皱眉,不耐地重复:“多少?”   作者有话说:   好像没写到原本要写的地方!   谢谢宝贝们的营养液!我争取周末敲烂键盘多更几章~感谢在2022-11-22 18:58:48~2022-11-23 20:0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椰子樹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啤酒肚瞬间哑火,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咧开嘴露出几颗金牙:“邵、邵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啤酒肚指着自己,点头哈腰道:“我,我!邵总,您不记得我了?崇地置业分公司的老王!一年前总公司李董跟您见面时候,身边陪同的人就是我!”   明栀垂在身旁的手虚虚握起,好不容易安稳的心又变得七上八下。   啤酒肚居然认识邵希臣?听他话里,似有生意上的往来。   那份莫名认为邵希臣是替自己解围的笃定,瞬间消散。   啤酒肚笑得脸上横肉接近凝滞,得不到邵希臣的回答不罢休。   等着看好戏的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开口。   能让王总态度变得像孙子一样卑微的,难不成是邵希臣这尊大佛?   领班用眼神问明栀:这是什么情况?   她垂眼,摇了摇头,分外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哦。”他点头,似在回忆,“是你。”   啤酒肚像中了彩票,对着身后人炫耀:“看见没,邵总认……”   他话还没说完,邵希臣脸色忽地变暗,转向领班,口吻冷漠:“怎么回事?”   领班瞅瞅明栀,又瞅瞅啤酒肚,思忖几秒,言简意赅地讲述事情经过。   她深刻懂得讲话的艺术,听起来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处于中立立场,但是话里话外在袒护明栀。   “是这样吗?”   邵希臣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啤酒肚一时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额头上险些冒出冷汗。   邵希臣没有太多的耐心,眉头皱起:“王总,她的账,算我账上。”   被称呼“王总”,啤酒肚以为搭上了邵希臣,激动得拍手,还没来得及客气。   便听他问:“还有什么要她赔偿的,一齐。”   闻声,明栀抬头,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赔?   更何况,她不想欠别人。   “邵总,您真是折煞我了,怎么敢让您破费!”啤酒肚潇洒地大手一挥,紧接着做出请的姿势,“不知能不能让您赏脸喝一杯?”   “确定不用赔偿?”邵希臣嗓音清冽。   啤酒肚连声应下,“对对对,一点误会而已。”   “行。”邵希臣朝着明栀方向微抬下巴,沉声道,“给她道歉。”   态度转变过快,啤酒肚显然懵圈:“邵总你这……”   他声音冷下几度,“道歉。”   明栀一时没缓过来,目光空空地望向他,百感交集,喃喃道:“邵总。”   很普通的一句话,啤酒肚却吓出头冷汗。看来他们认识。   他顾不得擦汗,笑得比哭还难看:“对不起邵总,不知道您跟这位小姐认识,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王总,我有必要再说一遍。”他声音透露出不耐烦,“是给她道歉。”   “哦哦哦好。”   啤酒肚哪里还顾得上颜面,如果得罪了邵希臣,分公司王总的头衔绝对难保。   他朝明栀走近,讨好道:“明小姐,真心对不起,没吓到吧?今天是我犯浑,老王给你赔不是了!”   说完,他甚至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大到明栀从愣神中惊过。   至此,领班连忙打圆场,安抚各方。而邵希臣不愿多停留,终于望向明栀,眼神幽暗,声音冷飕飕的:“过来。”   颇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味。   外界传闻邵希臣身高185,他比例很好,西装裤下包裹的两条腿修长有力,显得身形更为颀长。   明栀跟着他走得有点吃力。   穿过长长的走廊,天花板上射灯投下淡黄的光,将一男一女的影子拉的悠长。   百般复杂情绪交错中,明栀忽然意识到,邵希臣出手帮他、单独叫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份。   邵氏集团的员工。   虽然目前只是实习生,但前缀仍然是邵氏集团。   他的举手之劳,或是考虑到事情传出,将对公司形象不利。   那么此刻,更像是兴师问罪,果然——   “你在这工作?”邵希臣停在步梯拐角。   明栀纠正他的用词:“是兼职,只在周末过来……”   然而,邵希臣极轻的笑了一声,口吻很不客气,字字珠玑:“明栀,暂不提你实习期间有兼职,来这里工作,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以往他也嘲讽过自己,但很少像今天这般,话里的冷傲与对她的不屑使她愣住。   回过神来,明栀反驳:“来工作而已。”   她口吻很坚定,不认为来这里工作有什么不对。   偏偏这幅自认坚定的模样让邵希臣勾了勾唇角:“工作而已?”   “我靠自己劳动工作,这有错吗。”明栀仍坚持道。   “没错。”他语气渐冷,“今晚没有我,你打算怎么办?”   她沉默几秒。   但他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句句紧逼:“你是准备赔钱,还是喝酒。赔钱,赔得起吗?”   纵然是实话,但太过刺耳。   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明栀本就在情绪点上。   他还要说,她深呼吸了下,抬头打断他:“邵总,我是很感谢您能替我解围。但我并未向求您帮我。除去上班时间,我们只是最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您不应该对我在这工作而抱有偏见。”   委屈忽然如泄洪般往外淌,明栀低头,抬手快速地抹了下眼角。   她后退一步,微微弯腰:“对不起,今天因为我让邵氏丢人了。”   话音落,明栀不再停留,转身跑了出去。   而邵希臣站在原地,额前碎发挡着他眼底,让人一时看不清楚。   走廊尽头,何远洲站着,见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硬着头皮开口:“邵总,明栀小姐那儿,需不需要我送回去?”   邵希臣没有回答,转身进入包厢,门“砰”的一声被摔上,留何远洲在原地左右为难。   隔了会儿,门被打开,江煜探出头,“何特助,他说让你送个人,又没说是谁,真奇怪。”   作者有话说:   好像有点短小(bushi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断在这里,明天会有大肥章,相信我!感谢在2022-11-23 20:02:09~2022-11-24 19:0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绀香有六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离开罗沙后,领班给她打了电话,丝毫没有提及如何处理今晚的事,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明栀问以后还能不能去上班,领班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   她没追着要答案,反正事情不会变得更糟了。   挂掉电话,漫无目的地走了段路,初秋的风将头发吹得凌乱,她抱着胳膊搓了搓。   跑出来的太急,衣服来不及换,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层方觉冷。   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冷意使她渐渐平静下来,逐渐找回思绪,抬头望了眼对面LED广告屏上的时间。   不到九点,还来得及回寝室。   这么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外套,正准备走,身后有人高声喊她。   明栀回头。   何远洲举起胳膊朝她挥手,“明栀小姐,等等!”见她停下,他跑了几步,呼吸明显有点喘,“邵总让我送你回去。”   明栀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眼底静得像一潭死水,轻轻摇了摇头,“不用。”   这算什么。   她已经不想再纠结邵希臣不符合常理的行为,也不愿去揣测他的想法。   “那明栀小姐要去哪里?”何远洲眉间透露出几分关怀。   她轻声道:“回学校。”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邵总的好意,那我帮你叫辆车。”   何远洲望向她的眼神竟然多出几分慈祥:“不用多想,就当是我替郑轻轻照顾下她的实习生。”   过几秒,明栀还是摇摇头。   其实她原本就要叫出租车回去,即便车费很贵,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段路。   “谢谢。”她唇角弯了一瞬,旋即又抿唇,“我自己打就行。”   橙色出租车似被召唤般,适时停在两人面前。   明栀拉开车门,何远洲赶在车开走前特意与司机交代几句,她降下车道谢:“谢谢你何特助,再见。”   汽车驶入马路。   何远洲拍下出租车车牌号,回到罗沙门前,邵希臣已在车上。   他坐在后座,揉着眉心,因一整天的忙碌应酬疲累,为某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烦心。   一阵急促的铃声让他更烦。   他没看来电人,接起,口吻很不愉快:“谁。”   对面明显愣了愣,声音带着颤意:“邵总您好,我是罗沙CBD店负责人。首先我代表罗沙全体员工为今日的事情向您道歉。关于涉事员工,我们会加强对其专业化培训,提高服务水平,确保此类情况不再发生。”   这边颤颤巍巍的说完,邵希臣眉头更皱。冠冕堂皇的话听得他心底涌起一股烦躁,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杏眸又忽地跳进他脑海。   电话那头秉着呼吸等回复。   异样的情绪愈发明显,邵希臣只淡淡地“嗯”了声,便挂掉这通徒增烦恼的电话。   -   国庆节,宋冬雪和季晚都不在寝室。明栀回去,关上门没有开灯。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她整个人失去支撑,顺着门缓缓跌落,双手无力地地抱住膝盖。   夜色幽暗,窗帘露出一条缝,清冷泛白的月光欢快地钻过,照在女孩身上,拉出道无助的身影。   她喉咙干涩,脑袋放空,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良久,才扶着门背趔趄起身。   这晚,明栀睡得很不踏实,做了一夜的梦,好与坏,浮浮沉沉。   上午九点,她被走廊里的声音吵醒,翻来覆去再难入睡。   她其实不愿醒这么早面对现实。   其实昨天晚上临睡前明栀就开始后悔了。   她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与邵希臣发脾气。   那可是她老板,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居然妄想跟老板讲大道理,说出去恐怕以后没有公司会愿意聘用她。   尤其现在的情况,明俊成后期治疗开销越来越大,大四的奖学金临近毕业才会发放。   如果邵希臣一时动怒要辞退她,兼职那边大概率也会解雇她。   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呢。   鲜少会有如此烦恼的时刻,她又躺回床上,脸埋进枕头,片刻后抓过手机,点开邵希臣的对话框,来回编辑着道歉信息。   冲动真的是魔鬼。   昨天晚上她有多铁骨铮铮,现在就有多怂。来来回回,敲了字又删除,信息还未修改过,就收到了郑轻轻在人事部群里的信息。   【刚去三十二楼,正好看到邵总从电梯里出来。好家伙,邵总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很不开心的气场。】   明栀看见信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彻底完了。   邵希臣那么矜贵的一个人。   她重重地叹口气,再回头看那条信息,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发出去了。   说不定邵希臣已经把她拉黑了。   明栀点了转账,经过加载,还是出现了**臣几个字。她松一口气。   想来想去,明栀决定先打探一下口风。   她找到何远洲的对话框:“在吗何助理?”   何远洲回复的很快,甚至都不用她问出来下一句。   【在的。】   【邵总还在气头上。】   她对明天要上班这件事一点期待都没有了。   -   周一上午,明栀在提心吊胆中工作,生怕有人来通知她被辞退了。   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郑轻轻甚至还交给她一项分析任务,为期一个月。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积极的信号。   她心底默默祈求上苍,在实习期结束前,就不要让邵希臣想起他有这么一个叛逆员工的存在好了。   美梦是在下午破灭的。   午休结束不久,明栀就接到了何远洲的电话。   “明栀小姐,请您来总裁办公室一趟。”   她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啊?”明栀定了定神,“何助理,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何远洲在电话里笑了笑,“邵总没有交代。”   挂掉电话。   明栀在电梯前,长长地吐了口气。   她整个人后悔的要死。   或许,从一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她不该去坐邵希臣的私人电梯!   不仅没有拿到全勤,反而无意之间将她们拉扯到了一起,牵扯出后面许多不必要的事情来。   握着门把手,明栀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终于,她下定决心般推开门。   不愧是总裁办公室,宽敞的不像话,甚至可以比的上普通人家的房子那么大。面向外的那侧全是落地窗,采光很好,整个办公区域明亮的很。   她轻轻带上门,走到办公桌前才敢抬起头,邵希骨节轻点几下桌子,明栀才吞吞吐吐叫了句:“邵总,您找我。”   上来的时候没带什么文件,导致她两只手放哪都不自在,只能背在身后来回握住。   明栀回过神赖,极其恭敬,就差弯腰作揖:“老板,您请说。”   “明栀。”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比室内温度还要冰冷。   很难不怀疑,男人下一句便会说出请你收拾打包走人的狠话。   明栀认命般地闭上眼,绞尽脑汁地想着认错的话与拍马屁的几百种方式。   “交给你一项工作。”   安静几秒。   她猛地抬头,确认自己没听错,瞳孔瞬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交给她工作,意思就是不会辞退她了?!   饭碗保住,如果不是碍着还在办公室,明栀真得想跳起来。此刻,她尽力维持着矜持。   但转念一想,能跳过郑轻轻,需要邵希臣亲自来交代的工作,难度一定不小。   她诚恳道:“老板您放心,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您交代的任务我定会好好完成!”   气氛沉默着。   明栀抬头,见办公椅上的男人眉头聚起又舒展开,声音仍冷冰冰的,却被她听出一丝无奈。   “假扮我女朋友。”   “?”   明栀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后,单方面罢工,彻底宕机。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话都有点结巴:“邵总,您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邵希臣撂下钢笔,翘起二郎腿,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   她越是慌乱,他越表现得风轻云淡。   谁是主导者,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我?”明栀指了指自己,旋即又指向邵希臣,“假扮,您的女朋友?”   邵希臣点头。   明栀又眨巴几下眼睛。   此刻,宋冬雪的推理全部涌入脑中。   一瞬间,她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到了一起,那些没有逻辑的,不合常理的,有违邵希臣性格的,全都事出有因了。   他是为了自己的白月光才会想到这个办法。   即便是不用被辞退,明栀内心还是有几分挣扎。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邵总,这……超过了我的认知范围,您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   办公桌前的男人思索片刻,眉头轻轻皱着,语气冷冽:“多久?”   “一个月?”明栀试探道。   闻言,邵希臣冷冷瞥了她一眼。   她连忙改口:“半个月?”   他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线。   “一个星期。”明栀做出最后的让步,“这毕竟不是普通工作。”   邵希臣终于颔首默许,探视她一眼,后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话就说。”   明栀有点扭捏。   不被辞退,她很感激。按理来说不应再得寸进尺,妄想些什么。   可假扮老板女朋友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超过了原本工作范畴。   怎么也应该有点额外报酬吧。   “不说?”他的语调带了一丝丝不耐烦。   明栀咬咬牙,尝试讲话说的委婉一些:“邵总,我就是想问,如果是在下班时间配合你,算加班吗?”   点到为止,她相信即便不说出下一句“有加班费吗”,邵希臣绝对能get到这个点。   她不敢打量邵希臣面部表情,竖直耳朵,企图从他的呼吸与气声里捕捉到态度的变化。   安静好几秒,就在明栀考虑着要不要打哈哈说自己是在开玩笑,为老板加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内部座机话筒被掂起,按下一个按键,“嘟”声只维持一秒不到,   邵希臣吩咐道:“把合同带上来。”   合同?   半分钟不到,何远洲便出现在办公室。他与明栀点头打招呼,望向邵希臣,得到他的默许后,将一沓文件交到明栀手里。   她随意翻阅几页,上面详细罗列出她需要配合邵希臣做的一些事情,最后用了等作为结尾,并且解释权归于甲方所有。   到这为止,这很像一份霸王合同。   翻开最后一页,上面还写着具体待遇,明栀眼睛都直了,上面条件十分诱人。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明栀小姐,合同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和我联系。”何远洲对她说。   她缓了好大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合同……确认没问题吗?”   何远洲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反正有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她不急着答应,可以带着合同回去仔细地看一下。   明栀与何远洲一起离开办公室。   与邵希臣相比,何远洲要平易近人的多,明栀跟他还能闲聊几句。   “何特助,邵总他是不是有什么白月光?”   何远洲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据我所知,邵总没有谈过恋爱。”说完,他还特意提醒,“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   她用力点头。   邵希臣居然没有谈过恋爱,那宋冬雪的推断就不成立。   正当她还想再问什么,电梯来了。   临走前,何远洲提醒她:“明栀小姐,不要忘了考虑时间是一个星期。”   她应声,心里却在想。   其实现在答应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善始善终》or《合拍》   感兴趣可以去专栏看看文案收藏一下捏^-^ 第18章   这周余下的工作日, 明栀终于不用再担心被辞退,全神贯注于研究这份合同。   合同只不过写满几页A4纸,上面规定她需要配合做的事情。   比如, 她需要与邵希臣见家长,必要时候拜访各种亲朋好友;在见家长时, 配合他扮演热恋情侣, 务必不露出任何破绽;面对询问时, 需要统一口风, 编造两个人的恋爱细节等等。   截止时间到明年三月份。   从字里行间来看,邵希臣显然是调查过她的,知道她父亲在第一医院。   作为回报, 他将会给明俊成安排最顶尖的专业医生,并且给她一笔十分可观的钱, 除了能够覆盖后续全部治疗费用支出, 余下的金额足够她在北城过得衣食无忧。   这对明栀来说,诱惑力无穷。   最辛苦时是大二, 明俊成生意破产,身背巨额债务,不动产全部抵押掉勉强填上债务漏洞,好不容易松口气, 他被确诊为白血病。   经济压力重担落到她身上,背着十几份兼职, 没日没夜地忙,还要分心应付着喜怒无常的明俊成,铆足精力学习专业课。   现在, 馅饼掉到她面前, 突然有人告诉她, 只需要付出很小的努力,便可以结束这种日子。   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心动归心动,她没有被冲昏头脑。   合同毕竟是邵希臣拟定的,确认了这份合同签字即会产生法律效力后,明栀开始认真研磨。   期间,秉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想法,她数次想要找季晚与宋冬雪一同讨论,碍于保密原则,还是作罢了。   不出两天时间,她已经能将这份合同背熟,将里面所有有疑问的地方都记录在手机便签里,方便一次性问清楚。   真到了发信息的时候,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发给何远洲。   【何特助你好,关于合同,我有些疑问,你方便帮我转问一下邵总吗?】   上班时间发出去的信息,直到下班才收到回复。   【明栀小姐,周五下午八点有时间吗,邵总说可以在星诺咖啡馆详谈。】   她思索几秒,有些问题确实比较适合当面谈,到时候对大家都好。   上次在罗沙出事后,领班仍未给出明确答案,考虑到不用兼职,明栀回了个好,忐忑不安地等待周五的到来。   -   周五的星诺咖啡厅,客流量比往常大。   出门前,她特地带上印有卡通兔子的口罩,直到进入包厢才摘下。   推开门,邵希臣仍坐在那个位置,对面空出来,何远洲坐在侧边。   多出一个人,再加上即将要谈话的内容,让明栀莫名生出几分不自在,面部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局促。   邵希臣不冷不热地瞄了她一眼,声音沉稳:“他负责在旁记录。”   明栀点点头,坐下来,打开手机便签。   还没开口,她用余光打探了一眼邵希臣。   后者穿着深蓝色丝质西装衬衫,袖口扣子开着,露出白金色的腕表,他视线落在表盘上,淡淡道:“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足够了。   她没有多加思索,上来便抛出最关键的问题:“邵总,您为什么选我?”   明栀仍记得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在课堂上摸着花白胡子叮嘱大家,凡是遇到天上掉馅饼的问题,一定要反复问自己:为什么馅饼偏偏找上了你?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邵希臣与何远洲却沉默着,神情不约而同地有几分怪异。   她紧张地吞咽了口水,止不住地在脑海里回想,难道刚刚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吗。   并没有啊。   “怎、怎么了。”她鲜有地舌头打了结,说话磕磕巴巴。   邵希臣不语,眉梢轻轻扬起,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意味深长。   她几乎是瞬间懂了,连忙解释:“邵总您别误会,我有自知之明,不至于自恋到……那个程度。只是我想,既然我们要合作,那总该让我知道原因吧?”   选人,也不会是随随便便选的。   她阐述地不卑不亢,静静地等待邵希臣的回答。   宋冬雪的论述突然冲入脑海中,难不成他真的有个白月光?可何远洲又分明说他没有谈过恋爱。   “催婚。”   邵希臣指尖轻轻敲着茶具,望向明栀,后者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怪她,可信度真的很低。   他还需要催婚?   不过仔细想想,他应该也快三十岁了,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长辈绝对会着急。   “之所以选你。”他停顿了下。   终于说到点子上,明栀居然没来由地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   “一是能应付他们,缓解催婚频率;二是你不符合他们择儿媳标准。”   话音落,不仅是明栀,连何远洲也愣住了。   转了几个弯,她想到一种可能性,不确定地问:“邵总,您的意思是,既然你们催我,那我就找一个各方面不符合标准的,破罐子破摔?”   男人用气音“嗯”了声。   高,实在是高。   邵氏是北城的名门望族,要想嫁入豪门,必须有与之相匹配的家庭背景。   选她,既可以暂时应付父母,又不至于被推着走入婚姻殿堂。   问题并没有解决。   明栀犹疑着要不要刨根问底,邵希臣声音淡如水:“有话就说。”   她挠了挠后脑勺,越说声音越低:“不符合您父母标准的人很多,如果单纯论家世背景来说,您为什么不选轻轻姐或者其他人呢?”   这话说出来颇难为情。她偶尔是个很死心眼的人,必须要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方能安心。   “咳、咳。”   何远洲从她进门就保持着沉默,突然咳两声,引着两人视线。   如果她没有看错,邵希臣目光甚至带有几分揶揄。   何远洲脸上浮现一丝慌乱,很快低头掩饰下去。   明栀一头雾水。   邵希臣嘴角渐渐放下,默了默才说:“我父母不是傻子。”   “你外形可以,有一定的说服力。”   像是夸奖的话。   明栀此刻注意力全部放在背后的因果关系上,并不会因为夸奖而沾沾自喜。她深刻剖析,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清晰浮现,但她不敢确定。   “所以您的意思是,让别人误以为您是色令智昏,到时候,他们的注意力就会放在对我的不满意上,而不是关注催婚本身?”   邵希臣眉梢轻扬,“可以这么理解。”   高,实在是高。   何远洲在一旁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那你父母岂不是会很讨厌我?”   邵希臣停顿片刻,点了点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要承受来自他父母的责难与厌恶,还有亲朋好友,甚至要接受别人对她不怀好意的揣测。   他不是什么善人,却不至于对她隐瞒合同中潜在的不利条款。   若她不同意,自是可以换人。   只是要再花费些精力来寻找。   明栀淡淡道:“无所谓。”   从小到大,她受过无数人的白眼,如果仅仅是异样的眼光,对她来说不值一提,更何况报酬无比丰厚。   她却有更深层的考虑。   “我最担心的是,”明栀咬唇,语气颇为担忧,“如果您父母讨厌我太过,那我……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话音落,房间再次陷入死一般地沉寂。   何远洲敲键盘的手停滞在上方,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邵希臣,也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   他面部险些抽搐:“明栀,现在是法治社会。”   “那这条还是加进去吧,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保险起见,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万一钱还没到手,自身被绑架或者暗算,岂不是无福消受。   “行。”邵希臣按了按额头,“还有什么问题?”   便签上下一个问题是。   “邵总,我想再确认一下,与您回家见家长,包括必要时候留宿,都只是形式,不会有什么实质□□情发生对吧?”   她很认真地说,没有任何害羞,完全是站在合同的角度。   却换来男人不可思议地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那就行。”明栀讪讪道,跳过这个话题,“主要是合同里面都在保护甲方的利益,作为乙方,我应该小心谨慎些。”   好在邵希臣还算配合。   接下来,两人谈定详细的支付流程。报酬分两次打款,一部分作为定金,只要签订合同便支付,另一半等三月合同结束后再付。   八点四十五分,谈话结束。   三人均起身,何远洲将电脑递给明栀,让她过目修改内容的记录,确认无误后,他保存了文档,“新合同今晚就可以拟好,到时候我会发给你再次核对。”   明栀应下,暗暗地想,工作效率真高。   “邵总,我周末给您最后的回复,可以吗?”明栀背起书包,担心他嫌她墨迹,主动解释,“毕竟我们说好了一个星期。”   也不差这两天。   邵希臣到不计较太多,淡淡“嗯”了声,便跨步离开。   其实她已经决定答应了,尤其是今天谈话过程中,能察觉出对方是很有诚意的。   只是,她还是想拖到最后一天。总觉得多拖一天,安全保障就多一份。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要不要改一个比较文艺的文名呀,好纠结 第19章   从星诺出来, 何远洲提出顺路送她。明栀婉拒。   她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难得享受如此悠闲的时光。   昨晚,当她还在犹豫不定时, 接到来自周医生的电话。   电话里,周医生提醒她后期治疗费用只会越来越多, 明俊成骨髓配型排了两年队, 如果有合适的配型, 需要立刻手术。   手术费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是她多几份兼职、省下生活费可以承担的。   这通电话犹如巨型筹码,天平瞬间倾斜。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今夜星子遍布,进入公寓门前, 她遥遥望了一眼,默默念着。   老天, 就允许我走一回捷径吧。   -   推开寝室门, 季晚在洗澡。她便先构思了会儿论文,期间用宋冬雪的电脑登上微信, 传输几份参考文献要打印。   恰好打印机不出墨水,季晚又从浴室出来,宋冬雪见状撸起袖子,“你先去洗澡, 我帮你弄。这个墨盒总坏,它是不是也想毕业了啊!”   明栀应了声好。   室外温度低, 她身上发冷,温热的水流倾斜而下,毛孔全都舒展开, 好不惬意。   中途, 她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声尖叫, 很快便安静。   或许是寝室里有小强出现,明栀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洗完澡换上长袖睡衣,头发吹到半干便出了浴室。   季晚和宋冬雪直愣愣地朝她望过来,很难准确概括她们的神情。   不安中带着愧疚,愧疚里透着激动,几次欲言又止后,明栀被她们搞得摸不着头脑。   两人望向那台老式惠普喷墨打印机,几张A4纸散落在出纸挡板上。   明栀顺着她们视线望去,上前拿过文献,墨水的臭味若隐若现,她将文献拿远点,视线不经意瞟过标题的四个大字,当场愣住。   “合同2.0”几个大字加粗印在开头。   宋冬雪往前挪两步,知道自己搞砸了事情,不似平日嘻嘻哈哈:“对不起栀栀。我修好磨盒后,电脑卡顿了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点开了对话框……”   何远洲的对话框还在电脑桌面上。   “我看文件名是待核对就拖到桌面直接点了打印……”说到后面,宋冬雪甚至有了哭腔。   季晚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宋冬雪确实有直接在桌面右击文件点打印的习惯。明栀暗暗叹口气,无奈扶额,笑了笑:“没事,你也是好意。”   事已至此,责怪不能使时间倒流。   “那这个……会不会影响你什么?”季晚小声道。   明栀摇摇头,拿起桌子上手机,迅速给何远洲发了条信息,问他邵希臣是否方便接电话,特地加上紧急两个字。   电脑上同步显示聊天记录,宋冬雪挡着电脑屏幕,迅速退出明栀微信。   “真没事,我好几次都没忍住想让你俩帮我拿主意,早知道也不用憋着了。”她故作轻松地说完,手机上一串陌生数字在跳动着。   她走到一旁接电话。   男人声音清冷:“什么事?”   思索几秒,明栀问:“是这样的老板,我想确认一下,除了您,何特助和我,还有人知晓这份合同的存在吗?”   合同里注明乙方需严格保密。方才脑海里不是没有闪过瞒着他的念头,只是她担心埋下隐患,故决定坦白。   她已经决定要接受这份工作,自然不愿到嘴的鸭子飞掉,若直接开门见山告诉邵希臣,他难免会动怒,另寻人选。   对面默了默,“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正面回答,必定有蹊跷。   她心中涌起丝丝希望,“您要求我保密,是怕走漏风声对吧?保密是需要双方共同进行的,我作为乙方,有必要关心这个问题。”   她头头是道的说着,话音刚落,邵希臣沉声道:“两个朋友知道。”   江煜和裴晏。   这主意本来就是江煜出的,只不过邵希臣没有按照他的建议找名媛。而是选了明栀。   有他俩配合,长辈那边可信度会更高。   女孩发出极为轻快的一声耶,他的思绪被拉回当下,眉梢微皱。   明栀捂住嘴巴,踮脚趴在寝室走廊上,小心翼翼道:“是这样的邵总。”   “我两个室友。”   一时间,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明栀默默手机拿远了些,屏幕上仍显示在通话中。她垂眼,思索几秒补充道:“真不是故意的。我室友口风紧,会严格保密。”   末了,她用十分讨好的口吻:“邵总,绝对不会有第……八个人知道合同的存在。”   “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邵希臣声音凉嗖嗖地,“明栀,我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能力了。”   他能这么说,而不是立刻踢她出局,已经实属不易。明栀赶忙赔笑脸:“您放心,我一定将功补过,为您肝胆涂地,重铸我们之间的信任,不辜负您的期望。”   她说的头头是道,邵希臣心生不耐,觉得她这事确实办的不好。   “行了。”他语调漠然,“什么时候签。”   到嘴的鸭子没有飞走,明栀毕恭毕敬:“决定权在您。即便您想现在签,我二话不说立刻打车过去。”   “明天来三十二楼。”   明天不是周六吗。   她愣了片刻,电话那边立刻传来男人追问的声音:“不是决定权在我?明天就不行了?”   “当然行。”明栀撇撇嘴,声音却充满着笑意,“我一定准时到。”   他肯定有考虑,趁着休息日让她去三十二楼,不会引人注目。   结束通话,明栀松口气,推开门进宿舍。   宋冬雪和季晚如罚站一般,保持着她出去接电话的姿势站在原地。   见她唇角微扬,两人稍微松口气,面带愧疚神色。   “栀栀,怎么样?”   明栀安慰她们,“我前几天还一直想告诉你们来着。放心吧,邵总没说什么。你们俩一定要替我保密!家里人也不能说!”   两人头似拨浪鼓,点个不停。   “呜呜呜吓死我了。”宋冬雪终于提高音量,拉起明栀的手,“放心吧栀栀,我和晚晚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   翌日清晨,七点半。   她们还在睡觉,明栀轻手轻脚地下床,简单洗漱后便出发去公司。   邵氏并不崇尚加班文化,周六公司人很少。   明栀到了三十二楼,何远洲就在电梯口,带她去总裁办公室签字。   合同一式两份,签之前,她谨慎地将两份进行对比,确认无误后,才在甲方那里签名。   邵希臣靠着真皮沙发,用眼神示意何远洲收起属于他的那份。   视线里,明栀低头,马尾偏向一遍,露出白皙纤长的天鹅颈,他别开视线,不紧不慢地开口。   “下周一,到三十二楼找向歌报道。”   “好。”她条件反射般应下,转而察觉出不对劲,“三十二楼?您的意思是,我要到秘书处工作是吗?”   邵希臣淡淡点头。   秘书部很能锻炼人,只是她担心突然调换部门,会引起非议。   “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吗?”明栀犹疑几秒,委婉提醒,“只是这样会不会让您陷入八卦风波……”   话未说完,瞅着邵希臣尽在掌握中的神情,她突然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   “另外,你最好搬出来住。市中心的房子随你选。”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过渡章!按大纲走进入第二阶段啦,是我很喜欢的第二阶段!   十点左右还有一章,承诺大家的加更!   这章评论随机发红包~感谢在2022-11-26 18:56:11~2022-11-27 18:0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68196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他的口吻实在是太过稀疏平常, 明栀对他的财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随便选一套?”她有些拘谨,“这不太好吧。毕竟合同里也没约定……”   她扭捏的模样,令邵希臣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待她说完,才慢悠悠地提醒道:“是让你住着, 不是过户。”   “……”明栀窘, 讪讪地笑着, 嘴硬道, “我知道啊。毕竟市中心租房子也挺费钱。”   何远洲正好收拾完桌面,微微一笑:“明栀小姐放心,邵总在市中心所有楼盘都有多套房产, 原本就是空着,正好提高利用率。”   听听这话。   所有楼盘, 多套房产。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明栀暗自咂舌, 忽地想起上一个问题。   “我住学校宿舍不行吗?”   邵希臣起身,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 “我父母下周要见你,很可能留你过夜。”   “如果你不担心打卡,或是不介意有人去学校门口找你,住宿舍当然可以。”   也是。这么想来, 确实是搬出来住比较好。   略加思索,明栀选了一套介于公司与学校之间的公寓, 毗邻地铁,出行方便,价格中等。   毕竟在校外住宿需要向辅导员报备, 还需要出示租房合同, 价格过高容易引口舌。   何远洲很快便拟了没有法律效力的租房合同, 拿给明栀让她应付辅导员。   -   周一。   明栀人还没到公司,她被调去三十二楼秘书部的消息便在公司不胫而走。   她佯装毫不知情,如往常般去了人力资源部,在郑轻轻告知她的时候佯装疑惑地“啊”了声。   “赶快收拾收拾去。”郑轻轻催她,“秘书部虽然苦了点,工资高,里面个个都是职场骨干,对你实习百利而无一害。”   明栀有几分感动,同时为自己要隐瞒郑轻轻事实真相而产生几分愧疚,她收拾好桌面,抱着收纳盒上楼。   电梯里不乏熟悉面孔,是之前其他部门开过她玩笑的前辈。她腾不出来手打招呼,只能微笑致意。   奇怪的是,几个人面上笑容很淡,快速扯过嘴角便落下,眼神毫不避讳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她被盯得头皮发麻。   电梯停顿,前辈们挤出去,门还没关上,便高声谈论。   “懂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吧?你之前还开她玩笑,现在人家可是你高攀不起的咯。”   “那时候你又不是不在,她一个劲地撇清关系,谁知道这实习生这么能装。”   “她也就脸好看点。”   门缓缓关上,原本吵闹拥挤的电梯,顷刻间寂静无声。   明栀能察觉出落在身上的无数道目光,她屏住呼吸,指甲紧紧扣着收纳箱,直到三十二楼才松了口气。   调整好心情,她去找向歌报道。   向歌是文秘部的负责人,年龄与郑轻轻相仿,行事干净利落。   “明栀。”她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直直伸出手,“欢迎加入文秘部。”   握手过后,向歌领她到工位。文秘部加上她共有五人,互相介绍认识后,向歌便开始分配任务。   向歌布置工作时,不会因为她是新来的而刻意减少她的工作量。   白天太忙,直到下班,才看见邵希臣发来的信息。   【周五下午三点车库等着。】   明栀累得趴在桌上,回复了句收到。   新工作总是需要一段适应时间,一周下来,明栀忙得晕头转向。   若不是何远洲周五下午提醒,她差点忘了有这件事。   到车库时,视线里出现了辆熟悉的车,司机不是张叔。   她打量一眼周围,何远洲趁这个功夫拉开副驾驶的门。   “……”明栀咽了口唾沫,慢腾腾地拉开后车门,与邵希臣视线交汇时,扬起礼貌的微笑。   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抬手,腕表是深蓝色的,显然又换了一块。   而后冷飕飕地声音传入耳中。   “三点零五,迟到五分钟。”   明栀突然想起宋冬雪杂志里有关邵希臣的某段描述——   对于邵总这样的商业大亨,时间意味着金钱,用一秒钟创造令人难以企及的财富,是能力的象征。   没来由地,她十分恐惧会被要求对这五分钟的损失负责,立刻正经道:“邵总,我以后绝对不会迟到了。”   “最好是。”   车辆渐渐驶入最繁华的市中心地段,停在北城最豪华的百货商场。   她寸步不离地紧跟着邵希臣进入商场,映入眼帘的皆是国际知名品牌女装。   原来是要带她买衣服。   “邵总,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她话没说完,便被邵希臣领进一家店:“她穿的。”   柜姐打量了眼邵希臣的穿着,立刻热情地向她介绍当季最新款式,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后,她晕晕乎乎地进了试衣间。   显然,邵希臣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她刚试两套衣服,便见他眉头皱起。   明栀不敢再耽误时间,在决定穿哪件的时候犯了难。秉着节约原则,她想瞅一眼吊牌价格。   尽管她动作幅度很小,柜姐还是上前,嗓音轻柔,十分委婉地提醒:“女士,你试穿的两件都是高级定制款,没有吊牌。”   “…这样啊。”明栀生出几分尴尬,随便递出去一条丝绒裙,“就这件吧。”   反正又不是她结账。   柜姐露出标准笑容,“请您稍等。”   她连忙小声呼唤:“邵总,该付钱了。”   男人大步走来,何远洲在一旁递上张卡。   明栀清楚望见,柜姐在见这张卡时,加深了嘴角弧度。   她探头瞟一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金卡吗。   柜姐带着白手套刷完卡,双手恭敬地将卡与账单一齐递过来。   毕竟是在人前,明栀保持着矜持,悄咪咪凑到他身边望了一眼账单。   后面的0让她险些没站稳,手上这条裙子瞬间变得沉甸甸的。   邵希臣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淡声吩咐:“换上裙子,选双鞋。”   闻声,她低头,脚上是白色运动鞋,确实与这条丝绒连衣裙不搭。   柜姐见状,立刻拿出几双不同款式的鞋子。明栀抱着裙子,随便提了一双鞋进入更衣室。   换好衣服,明栀望向镜中的自己,突然很不适应,硬生生磨蹭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走出试衣间。   邵希臣刚打完电话,转身的瞬间,两人视线交汇,她没来由地紧张,不指尖摩挲着裙摆,眼神躲闪,声音微颤:“邵总。”   等好几秒。   他方移开目光,声音低沉:“嗯。”   作者有话说:   最后结尾感觉不太对qaq   还要早起上班,所以我明天再修吧~   晚安好梦大家!   感谢在2022-11-27 18:03:22~2022-11-28 00:2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6819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换好衣服, 明栀又被带着去楼上转了一圈。   片刻后,她身上已经戴满珠宝,有一套珠宝还是前不久某个明星戴的大牌高定。   望着手腕上夸张的钻石项链、两只手上四个宝石戒指, 明栀确信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我是土豪暴发户”的气息,无形之中牢牢树立了拜金人设。   “邵总, ”她发自肺腑地说道, “您母亲一定会为催婚感到追悔莫及。”   邵希臣却仍觉不够, 给她添上只包。   “还有什么?”他若有所思地问。   她惶恐地摇头:“没了, 真没了。”   从商场出来,天色已落黑,何远洲任务完成, 乘出租车离开。   副驾驶便空出来。   明栀大喜,越过邵希臣, 刚要拉开车门, 胳膊被狠狠攥住。   “疼。”她倒吸一口凉气,语调幽怨, 不解地望向男人。   他方松开手,冷声提醒:“你是怕露馅得不够快吗?”   是喔。   他们俩现在是蜜里调油的情侣人设,如果在车上一前一后,未免太奇怪。   “是我考虑不周。”明栀嘿嘿笑着, 无奈地又挨着邵希臣。   车子平稳行驶,邵家老宅在远离市中心的别墅区, 幽静安谧。   七点半,黑色劳斯莱斯停在金水港。   这是明栀第一次来,据说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邵希臣先下车, 特地绕到另一边, 打开车门, 朝她伸手。   明栀愣几秒,还是把手递了过去,而后改成挽住他的手臂。   两人心底十分清楚,从踏入大门的瞬间,就要心无旁骛地投身于这场表演。   她深呼吸好几次,像名临危受命的战士,努力调整到最佳状态。   “别太紧张。”邵希臣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而后抬手敲门。   屋内人早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迫不及待地开门,眼中盛满喜悦:“先生,太太,是少爷回来了。”   “王妈。”邵希臣点头,明栀也随之笑笑。   在门口换好鞋,两人往里走,偌大的客厅,装修风格十分欧式,一眼便能看出有些年代,却并不显得陈旧过时。   数不清的名人字画贴在墙上,客厅两侧的陈列柜上,陈列各式各样的古董物件。   “来了。”   循着妇人温婉轻柔的嗓音,明栀望见坐在沙发上的席雨竹。   席雨竹穿着真丝套装,许是有几分凉意,披着条极具民族风的披肩,流苏垂落在她手背。岁月丝毫没有蹉跎她的容貌,反而沉淀丝丝雍容气质。   席雨竹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情绪,即便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却不会惹人不舒服。   相反,坐在一旁的邵文烨,满脸的不屑。   “嗯。”邵希臣应了声,手轻轻放在她肩头,“这是明栀。”   明栀立刻配合地弯唇,嗓音甜腻:“伯父、伯母好。”   话音刚落,邵文烨腾地站起来,眼底简直能喷出火。她心脏吓得停滞一拍,下意识地往邵希臣身后躲了躲。   邵文烨留下声冷哼,上楼离开。   “希臣他爸爸脾气不好,明小姐不要在意。”席雨竹朝着对面空位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坐下。   “不会的伯母。”   明栀并不是客套。兼职时候,她受过无数白眼,早已习惯,何况她现在的工作还有天价工资。   简单的寒暄过后,席雨竹进入正题:“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半个月。”   自明栀进来后,席雨竹第一次露出笑容,转瞬即逝,“明栀对吧?能跟伯母说说你和希臣怎么认识的吗?”   哈。   明栀在心底悄悄笑出声。   她早有准备。   期间,明栀一直保持挽着邵希臣胳膊的姿势,她略带羞涩地望他一眼,声音娇滴滴的:“当然可以。”   “我和……”   邵总两个字条件反射般地要脱口而出。   她将细节在脑海里彩排了无数遍,独独忘记考虑要如何称呼他。   邵希臣显得太过生疏,希臣两个字叫出来她又觉得不尊重,于是灵机一动。   “我和希臣哥……是在学校里一次公益活动遇见的。”   身边邵希臣明显僵硬片刻,但她顾不得那么多,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对他一见钟情,希臣哥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本以为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说着,两人甜蜜对视,尽管邵希臣眼神只是比平日稍柔和了点儿。   她继续娓娓道来:“谁知一个月前,我遇到危险时,是希臣哥救了我。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吧。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抛弃世俗的眼光,要与他在一起。”   余光里,席雨竹眉头皱起,“据我所知,你是两个月前就在邵氏实习了,是吗?”   “对,那时我想,即便是远远地能够望着希臣哥的背影,我也心满意足。”   钱是真的难挣。   明栀差点被自己恶心到吐,还强迫自己再次与邵希臣神情对视。   不知何时,邵文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声音满含愠怒:“你给我过来!”   席雨竹目光平静:“去吧希臣,你爸叫你。”   他起身前,略沉思片刻,声音低沉:“我马上回来。”   明栀佯装不舍地点头。   客厅里只余她和席雨竹。   明栀故意拨弄了下手上的戒指,果然,席雨竹眉头更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期间席雨竹又佯装无意问起许多问题,其中还包括明俊成的身体状况。   她所有的回答,都有意为自己树立潜心积虑的拜金女形象。   殊不知,这反倒让席雨竹生出几分怀疑。   就在明栀快要招架不住时,邵希臣与邵文烨终于一前一后出现,两人脸色很沉,显然刚刚的父子对话不是很愉快。   “在这住一晚吧。”席雨竹提议道,望向明栀,“正好带明栀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前几天,邵希臣提到过,他父母可能会留她过夜,所以明栀不是很意外。   她乖巧点头,跟着邵希臣上楼梯,转角处,还特地跟席雨竹说晚安:“伯母伯母也早些休息。”   越过楼梯拐角。   明栀终于松了口气,她额头甚至沁出丝丝冷汗,不用再夹着嗓子说话,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理所当然地问道:“邵总,刚刚我发挥的还不错吧?对了今晚我睡哪儿?”   “勉强及格。”邵希臣站在楼梯口淡淡瞥她一眼,“睡我房间。”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但不是我偷懒!是跟着榜单字数走的qaq   另外,这个星期可能都要九点左右更新啦宝们,临近年底加班,下班回到家都七点惹   鞠躬感恩感谢在2022-11-28 00Hela:24:05~2022-11-28 21:0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睡我房间”四个字, 被他说得格外轻飘飘。   明栀驻足,手搭着雕花木扶手,若有所思地愣在原地。邵希臣比她高两个台阶, 发觉身后高跟鞋蹬蹬蹬的声音消失,回头望, 眼神不解。   “这不太好吧。”她瞳孔倒映着流光溢彩的灯, 亮晶晶如夜里飘雪, “我睡您房间, 那您睡哪儿?”   考虑到他父母在楼下,她特地压低嗓音,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等回答。   良久, 就在她考虑是否要重复一遍。   “当然睡我房间。”邵希臣明显感觉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口吻带有几分无奈。   实在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那意思就是……”明栀担心尖叫出声, 捂住嘴巴, 耳坠垂下来的红色碎宝石左右摇摆,“我们睡一间房??”   邵希臣挑眉, 点头作回答,而后转身,催促道:“快点。”   “诶。”明栀回过神,他已走出几步, 无奈提起裙摆,快步追上。   鞋跟实在太高。她又走得急, 险些崴脚,幸好紧紧抓住扶手,顾不得疼痛, 她询问:“邵总, 睡一间房是不是不太好?您家里肯定有很多空房。”   单单是一楼, 就有十几个房间。   更何况这是一栋六层小别墅,明栀刚在客厅发现客厅左侧甚至还有台电梯。   “你刚刚说得那么深情,睡一间更有说服力。”邵希臣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说道。   明栀有几分为难:“话是这么说。可我们刚‘在一起’半个月,即便是对于成年人,进度也有点快了不是吗?”   她深刻剖析着。   主要是虽然有合同在身,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夜,着实怪异。   邵希臣忽地站住转过身,明栀毫无防备地撞进他胸口,额头磕到了西装外套的纽扣,她吃痛地揉了揉。   “明栀,你想毁约?”他提醒着两人已签合同的事实。   闻声,她立刻弯眼,说起狗腿话毫不含糊:“我是为您考虑才这么说。既然您不介意,那我自然是配合,能够跟您共处一室,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行了,少贫嘴。”邵希臣瞥她一眼,声音低沉,“跟我来。”   明栀对着他的背影瞥瞥嘴。   谁让他是大老板。   但在门口,她还是确认好几遍。   “邵总我进来了。”   邵希臣只用气音“嗯”了声,她没听到,“我真的进来。”   最后一个了字还未说出口,肩膀上便搭了只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肩胛骨,微微用力,耳边传来砰的一声。   门被用力关上。   等她缓过神,人已经在邵希臣卧室里了。   “少说废话。”邵希臣没好气地叮嘱。   “喔。”她干巴巴回应道。   卧室里装修格调与主人如出一辙。以深黑与典雅棕色为基本格调,清冷大气,灯光透着一股冷白。身处其间,便能静心凝气。   只是,忽然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男人房间,即便知道邵希臣不屑对她逾矩,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手心满是冷汗。   她只能强迫自己打量四周,从而忽略与邵希臣共处一室的事实。   后者在一旁解开袖口扣子,摘掉腕表,欲要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明栀立刻闭上嘴巴,强行忍住笑意实在是一件难事,仍有破碎的笑声从齿间逸出。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淡粉色的床上用品实在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眉头紧紧皱起,警告似地望了眼明栀,一字一句道:“我妈换的。”   “了解了解,”明栀眼泪差点要掉出来,尤其是床边还放着肚子上系着蝴蝶结的玩具熊,怎么看都和邵希臣非常不搭界。   眼瞧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她立刻紧抿着嘴巴,指了指靠近洗手间的那张黑色真皮沙发:“我睡这儿。”   邵希臣从柜子里拿出台笔记本电脑,等待开机的过程中,掀眼皮望了她,似在夸奖她:“你倒挺自觉。”   这不废话。   拿着这么高的工资,别说睡沙发,打地铺她二话不说也能接受。   尤其这沙发,异常柔软,十分舒适。   “我妈刚跟你说了什么?”他问。   明栀脚有点痛,本来已经准备躺下,闻声又半坐起来,以示对老板的尊重。   她将席雨竹问她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有些好奇:“您母亲会相信吗?”   “不会。”邵希臣盯着笔记本屏幕,鼠标的咔咔声不间断,“你以为他们那么好糊弄?”   明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毕竟是豪门世家,有五十年的阅历,对事情的思考也一定比较深入。   所以邵希臣才会选择将合同结束时间定到明年三月份吧。   “对了邵总。”她伸手蹭了蹭耳后的肌肤,脸颊于开口之前染上几分红意,“今天我可能讲了些冒犯的话,都是形势所迫,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回答席雨竹时,确实说了很多肉麻的话,但是这些话套在谁身上,都是同样的效果。   唯有那句希臣哥。   她不主动提起还好,话一出,两人脑子里几乎是同时蹦出这三个字。   仿佛是她又用软甜的嗓音在耳边喊了一声。   鼠标的咔咔声停滞一瞬,明栀仍挠着头,用余光悄悄去打量他的表情。   他喉结滚了滚,目光从屏幕上微挪,声音很静,“不会。”   她终于松了口气,欢喜两个字写在脸上,整个人向后躺在宽大的沙发上。   “睡个沙发,至于那么开心?”邵希臣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揉着眉心放松。   明栀声音轻快:“多少人想睡沙发还睡不来呢!说这是沙发床也不为过!”   她这话倒不是撒谎。   学校里宿舍床的尺寸是0.9*2.0,远没有沙发宽敞,床板是钢铁上搭了几块木板,她不舍得买质量好的床垫,腰被硌得生疼。   只是担心夜里着凉,她打量着他心情似乎还不错,半起身,胳膊肘撑在沙发上:“邵总,您这里有多余的薄被吗?”   邵希臣淡淡地嗯了声,拉开衣柜,抬起胳膊便从最上层抽出一床被子。   长得高真好。明栀心想。   紧接着,邵希臣走几步路,递给她被子,她微微抬起上半身,伸手接过。   衣服布料在沙发上摩擦,领口被拉低。纯黑色的丝绒裙下,是牛奶般白皙光滑的肌肤,一黑一白给人的视觉造成强烈冲击。   “谢谢邵——”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起来有感觉了!   试试明天能不能早起码会字再去上班,晚上总是一拖再拖蛮不好意思的   鞠躬感谢   要是明天没有早点更新当我没说()感谢在2022-11-28 21:02:32~2022-11-29 23:0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顆粒 5瓶;4206819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她天真地仰着脸, 受宠若惊地接过男人亲自递过的被褥,完整的感谢甚至还来不及说出口,惊觉他瞳孔骤然缩紧一瞬。   仿佛存在某种预感, 明栀飞快垂下眼——   走光了三个大字冲击着她的意识,尽管邵希臣已即刻转过头, 明栀还是想也不想的, 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他扔过去。   流氓两个字到了嘴边, 终究是念在对方是老板的情分上, 没有骂出口。   抱枕被他轻松抓住,修长的指节捏住边角,怎么甩过来的, 他又怎么甩了回去。   许是有几分尴尬,邵希臣淡声道:“无意的。”   语调清冷, 再配上他目不斜视的神情, 表面简直是行得正做得直大好青年才俊一枚。   她欲要开口,忽地有敲门声。   两人仅仅对视一瞬间, 明栀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薄被盖在腿上。邵希臣侧过身跨步,挨着她坐下,胳膊搭着沙发背。   末了, 她甚至手疾眼快地从矮几上抽了本杂志。   王妈进来时望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从门口望,两人如同连体婴儿般, 看个杂志也要腻歪万分,男人翘起腿,完全挡住女孩娇小的身躯, 只能隐约猜测出她依靠着宽阔的肩膀。   但只要稍稍走近, 便会发现两人没有丝毫的肢体接触。   他们自然不会给王妈走近的机会。   “怎么了王妈?”邵希臣起身。   王妈收回视线, 笑嘻嘻道:“太太吩咐我送套换洗的衣服给明小姐。”   他接过,“给我就好。”   “那就不打扰少爷和明小姐休息了。”王妈转身,离开前又朝沙发瞄了瞄。   有了这个小插曲,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刚刚发生的事情。   “咕咕咕……”   明栀手放在肚子上,舔了舔唇,眼神中带着渴望:“邵总,您是不是忘了我们今天没吃饭?”   从午饭后到现在,她滴水未进。   如若不是拥有丰富的挨饿经历,她早就没有精力。   他微颔首,“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   “你倒不挑。”邵希臣好笑地回,“我去厨房看看。”   “我跟您一起吧!”明栀立刻掀开薄被。   走廊很长,柔黄色的灯光显得周围一切十分朦胧。   路过一间房,房门虚虚掩着,从声音推断,是席雨竹与邵文烨的卧室。   邵希臣驻足,明栀也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用眼神示意:既然是您要偷听,我就顺带着听一下。   邵文烨暴跳如雷:“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那女的除了脸,家世背景哪一样拿得出手?!”   妇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催得太紧,儿子专门找回来气我们的?”   “谁知道!”   “我刚问小江小裴,儿子还没带她出来过。等明天走了我嘱托他带明小姐走动走动,到时候再让小谢留意着,看看儿子对她到底什么态度。”   男人冷哼一声:“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我邵家要毁在这个不争气的孽障身上!”   “文烨,何必这么说话,什么叫我教出来的好儿子?若不是你年轻时……”   话题戛然而止,明栀竖起耳朵,好奇心被吊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入耳的只有女人低低的抽泣声。   “行了别哭了,不就说你两句?”   紧接着是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抽泣声渐渐止住,虽然明栀很想继续听下去,但是邵希臣已经迈步离开。   她总不能赖在原地吧。   明栀颇有几分恋恋不舍的意味,垂头跟着邵希臣去了厨房,冰箱里幸好还有些方便食品。   邵希臣接了杯水,明栀眼睁睁地见他按下“冷水”的按钮,又瞧见他的目光和冷水一样,冰冰凉凉。   “你就当没听见。”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明栀咽下嘴里食物,晃了晃神,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偷听到的谈话。   她不加任何思考,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邵总,我口风很紧。”   嘴上这么说,她又在心里回忆了遍刚才所闻,反复推测即便,总觉得是邵文烨年轻时候犯过大错,并且这错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邵希臣。   果然一入豪门深似海。   明栀望向邵希臣的眼里,甚至多了几分怜悯。   “收起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投来不善的眼神,又瞥一眼她手里的食物,催促着,“快点吃。”   她不敢再耽误,火速填饱肚子,两人又回了房间。   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十点。   最近忽然不用兼职,按理来说她应该活力满满,但不知道是不是饱暖思安逸,晚上困得很早。   明栀打了个哈欠,拿起沙发上的换洗衣物,席雨竹甚至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次性内裤。   “邵总,要不您先洗?”明栀本来已经走出两步,忽然想起来老板优先四个字。   邵希臣从衣柜里翻出来浴袍,搭在臂弯处,头也不回地道:“我去隔壁。”   “要不我去隔壁吧!”明栀自告奋勇,用自家老板的卫生间洗澡,这个认知总是带了点怪异。   邵希臣懒得跟她废话,没好气地道:“你知道哪个房间?遇见他们怎么解释?”   也是。   这种小问题还是不要纠结的好。   明栀又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身进了浴室。   门被轻轻关上,几秒后,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两声门上锁的声音。   邵希臣停下脚步,朝浴室那边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抬抬唇角,而后快步离开。   浴室总是比其他地方听起来要私人,明栀只是简单冲了个澡便换上睡衣,席雨竹给她准备的是一身粉色真丝睡衣,穿到身上滑溜溜的,竟然有点痒。   她在浴室里吹干头发方出来,房间里没人,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终于得空打开手机。   季晚和宋冬雪的信息顿时铺满聊天屏幕,从八点到十点半,隔几分钟便艾特她一次。   等她现身后,宋冬雪强烈要求她拍张卧室照片。   纠结很久,她在心里默默道了声歉,还是把那张粉红色的床拍了进去。   “咔嚓”一声,按下相机键的同时,门被打开了。   她慌乱藏手机的模样尽收眼底,邵希臣头发半干,随着他的走动,水珠不断地滴落在地毯上。   好在,他应该是没听到。   明栀松口气,刚要跟他说晚安,便觉得沙发陷进去一块儿,而后响起男人清冽的嗓音。   “你去睡床。”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如果前面有更新就是我在改错别字~   这几章都有点短qaq是我为了压榜单字数等周末了我尽量加更呀!感谢在2022-11-29 23:02:01~2022-11-30 22: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6819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他说这话时, 手往后抓了抓脖子,阖眼往后仰。声音透出一股疲倦。   “这不好吧。”明栀讷讷道。   她对睡床真的没有执念。   或许是邵希臣忽然醒悟的绅士风度,促使他此刻客套一下。   “那么粉, 我睡得下去?”他沉声解释,“床上用品是全新的。”   顺着他的话, 明栀又望向床上。   的确, 光是幻想邵希臣躺在一片粉色海洋, 身边搁着蝴蝶结玩具熊的画面, 都已经让她浑身一颤。   明栀无奈答应:“那好吧。”   她抱着薄被,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再次确认:“邵总我真的躺下了, 这一躺下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模样认真,措词极为生动形象, 总是有让邵希臣一时无语的能力。   “快睡。”他用实际行动回应, 拿过电动遥控器,关掉室内所有的灯和窗帘。   明栀摸黑掀开被子, 躺下。   身上盖着的应该是蚕丝被,滑溜溜的,好像洗澡时候刚涂上沐浴露的触觉。   室内像落雪的夜晚,万籁俱寂。   尤其是窗帘遮光效果极佳, 比寝室里窗帘质量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她使劲在黑夜里睁大双眼,什么也看不清。   思绪慢悠悠地飘着, 她深刻地认识到,邵希臣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沙发上传来男人翻身的声音。   明栀两手抓住被子,“邵总您睡了吗?”   “您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真的要睡沙发吗?”   像他这么养尊处优的人, 肯定很挑剔吧。   “不要说话。”男人声音很静, 在夜里显得尤为低沉。   她听话地闭上嘴巴。   良久。耳边渐渐响起匀称有规律的呼吸声。   明栀仍然没有睡着。非但如此,她全身上下涌起一股燥热,奇痒无比。   仿佛是一片干裂的土地,要承受数百颗小草的破土而出。   顾不得那么多,她立刻拿起手机,屏幕最暗的光此刻也尤为扎眼,将睡衣袖子拉起,一颗颗红色小疙瘩骤然浮现在藕臂上。   好像是过敏了。   她又尝试通过挠身上换取纾解,但是治标不治本,仅仅五分钟,明栀就已经难受得要死。   “邵总。”她试探地叫了声,声音里带有几分请求。   沙发上,男人认命般地睁开双眼,他睡眠一向浅,刚她起身时,就已经转醒。   “明栀,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要跟我说。”男人语气凉薄,无奈中透着一丝警告。   明栀声音险些带了哭腔,只是因为全身上下太痒:“我、我好像过敏了。”   第一医院。   半夜这个点,只能挂上急诊,幸好邵希臣提前打过招呼,他们刚到医院,便有人来给明栀做了检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对蚕丝真丝一类的高蛋白物质过敏。   私人病房里,明栀换上了病号服,身上立刻舒服许多。趁着医生开药的空间,她出门寻在外等候的邵希臣。   男人一脸困倦,眼底下有淡淡的乌青。   明栀很难为情:“邵总,真的很不好意思,打扰了您休息。”   半晌,她听到一声极轻的气声。   “明栀。”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嗯嗯您说。”   “你上辈子是不是救过我的命。”   -   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天时间小疙瘩便已经消掉,明栀周末没有安排,便打算正式搬进公寓住,通勤会方便许多。   其实没有多少要搬家的东西,公寓里装修齐全,生活电器一应俱全,衣帽间有数十套崭新的被褥。   季晚和宋冬雪两个人很热情地非要过来帮忙。   半天时间,东西已经搬完,三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矮几上放着一堆垃圾食品。   “这个公寓地理位置好,周围环境挺清净的,从今天起我的心愿就是毕业之后在这买套房子,搬过来和你做邻居。”宋冬雪洋洋洒洒地发表着长篇大论。   明栀紧急喊停,“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明年三月份就不在这儿住了?”   宋冬雪一愣,默默点头,“也是。”   季晚和宋冬雪又在公寓待了会,便回了学校。猛地一个人住,明栀心里多少有些恐惧,晚上开了一夜的灯。   翌日周一上班,她一向习惯早起,便自己做两个菜装进饭盒,很简单的鸡蛋西红柿配蒜薹肉丝。   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微波炉小火加热两分钟,饭菜的香味飘散出来。   明栀刷着手机上某社交分享平台,她每次只喜欢看,不评论。正津津有味时,耳边响起一阵略微熟悉的脚步声,皮鞋稳稳踏在地板上,愈来愈近。   划拉屏幕的动作停顿了下,她抬眼望过去。不知刚刚谁最后离开忘记关上门,此刻门半开着。   很清晰地能够望见门口邵希臣的身影。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驻足片刻,侧了侧头。   明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垂眸重新点开手机上的视频。   直到门外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消失,明栀才松口气。   忽然,她手机震动了下,跳出条新消息的提醒。   【老板:待会来我这儿一趟。】   明栀心里记着,想着吃完饭借着送文件的机会去。   不一会儿,郑轻轻和向歌有说有笑的走来。   手里提着公司楼下新开张奶茶店的珍珠奶茶。   明栀笑着:“轻轻姐。”   从人力资源部调走以后,她跟郑轻轻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过面。   郑轻轻将奶茶放她桌子上,跟向歌打趣:“我徒弟来你们这一个星期而已,怎么就瘦了?果然文秘部不是好待的。”   “我真的瘦了吗轻轻姐!”明栀十分开心,“请以后务必给我多多布置工作吧!”   向歌:“瞧瞧明栀的觉悟,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大抵如此吧。”   三人说说笑笑,而不远处的总裁办公室里,邵希臣眉头紧皱,望了眼手表,距离信息发出去已过二十分钟。   他又拿起座机电话,按下明栀的转机号,传来的是忙线声音。   而明栀聊起天来,将那条信息早就抛之脑后,与她们俩分享着今天刷到的奇葩故事,忽然办公室门被推开。   邵希臣站在门口,对上她明媚笑容的瞬间,眼底盛满不悦,声音微愠:“明栀,来我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这章评论给大家发红包呀!   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真的感谢,每次码字都会更有动力   感谢在2022-11-30 22:58:28~2022-12-01 23:0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谈笑声瞬间变小, 郑轻轻与向歌原本坐在办公桌上,望见来人慌乱脚着地,微微点头:“邵总好。”   而后两人用眼神瞄着明栀。   在这个瞬间, 她终于想起那条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信息。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邵希臣声音偏冷,向歌在后排, 拿手指戳了戳明栀后背。   她放下奶茶, 盖上饭盒盖子, 立刻起身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上周去过金水港, 两人私下接触变多。特别是邵希臣半夜送她去医院,折腾半宿又送她回公寓。某些时刻,她甚至产生两个人算半个朋友的错觉。   只是, 回到公司,这种幻觉便会化为泡影。   邵希臣于她, 可以轻易施加上级对下属天然的压迫感。产生工作交集时, 她从不会想起两人还有一份合约在身。   譬如此时,明栀轻手轻脚带上办公室的门, 半低着头走近,一颗心七上八下。   不得不说,即便调到文秘部后,进出总裁办公室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她对这里总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   上来,邵希臣便质问:“没看到信息?”   她使劲点点头。   “是谁眼睛一眨不眨地玩手机?”他咬字很紧, 目光盯得她心虚。仿佛要堵死她的回答,逼她承认没将老板的话放心上。   紧急时刻,明栀脑海中灵光闪过, 她口吻极其认真:“我开了勿扰模式。”   邵希臣拧眉, 轻飘飘地瞥她一眼, 明显不信。   “不敢骗您邵总,我吃饭时候一定要开勿扰模式,不然吃得不安心,手机玩得不开心。”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又翘的睫毛上下扑闪着,这幅模样总是能为她的话增添几分真实性。   但邵希臣不会被此迷惑。   “好。”他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手机拿过来,我看看信息有没有读。”   明栀脸上笑容停滞,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斤斤计较,只能打哈哈过去:“呵呵呵手机还在办公室。邵总您这么着急找我,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邵希臣以胜利者的态度轻哼一声,顿了顿方开口:“要带你见几个朋友。”   “可以啊。”明栀爽快答应,接着又想起那天偷听到的对话,笑嘻嘻道,“您母亲动作还挺快。”   这才见过家长三四天而已,就想到了下一步动作。   “有两个是知晓合同的。其余有几个是我妈派来盯着的眼线。”邵希臣淡淡解释道,“正常表现就行。”   或许是因为他用了眼线两个字,主观上会给人留下这次任务难度艰巨的印象。   “邵总,只有两个是您的朋友,其余都是眼线?”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这也太惨了吧。   她特地加重了只有两个字,语气甚至透露出一丝怜悯。   如果有圈光环出现在她头顶,邵希臣毫不怀疑她背后会生出一双翅膀。   他有些难搞地吐了口气,缓声道:“明栀,有没有人夸过你想象力丰富?”   “当然。”   交流逐渐温和起来,恍惚间又回到金水港的晚上。她丝毫没听出来这句话是阴阳怪气的,十分真诚地跟他分享经历。   “我初中时候,作文还是记叙文,每次我们语文老师都把我的作文当范文读,老师说我将来一定能成为大作家,我妈妈也这样说。”   她提起往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右脸上的酒窝颇为讨喜。   他浇下一股冷水:“那你成为大作家了吗?”   “没有。”明栀讷讷道。   他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所以她们看人不准。”   ……   明栀真得很想吐槽他,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把天聊死的能力。   她忍辱负重地吞下这口气,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邵总,见你朋友,时间定在什么时间?”   “周六晚上。”   “好的,哪里?”   邵希臣默几秒,“介意在罗沙吗?”   “不…”她条件反射般想答应,旋即改口,“这个还真有点介意。毕竟那边有人认识我,到时候露馅怎么办?您说是吧邵总?”   “那就到时候再通知你。”他起身,准备赶客,“你可以出去了。”   明栀仿佛得了特赦令,一刻不愿多停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不祥之地。   隔壁文秘部。   郑轻轻和向歌见她回来,连忙问是怎么回事,明栀随便扯了个借口。   临走前,郑轻轻突然问她:“小明栀,你单身吗?”   明栀摇摇头,“怎么了?”   郑轻轻对着向歌笑,“帮人打听的。”   -   周四晚上。   自从进了文秘部,加班已是家常便饭。   今天格外晚,等明栀忙完时,窗外夜色已漆黑如墨。   总裁办公室仍有光透过底部门缝传来。   她站在门口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报告一声。   还没纠结出答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在晚十点的大楼里荡着回声,邵希臣在里面肯定要听见。   来电人是明俊成。   她走远几步才接通,压低声音:“爸爸。怎么了?”   自从她签下合同,明俊成从普通病房转到单人病房,环境好了很多,连带着人的脾气渐趋稳定。   “小栀啊。”明俊成语气含着讨好,“微信能不能再转我点钱?”   明栀皱眉,“半个月前不是刚给你转过吗?”   他是个病人,一整天卧床,没有太多消费的机会,明栀给他的生活费是自己的两倍还要多。   “哎呀……我这不是特殊情况用掉了。”明俊成不愿多说,“你再给爸转点成不?”   高中明俊成当过一段时间的暴发户,在金钱上从未苛待过她。   既然现在有钱,她不忍拒绝,挂掉电话转过去五千。   顺便发条信息叮嘱:【省着点花。】   对面秒收款,回复了句知道,便没有下文。   整理好心情,明栀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站在门口打开一条缝:“邵总,我的工作已完成。如果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邵希臣没有抬头,淡淡“嗯”了一声。   何远洲在旁边,对她点点头。   “等等。”   他望了眼时间,抬眼迎上明栀疑惑的目光,淡声道:“你怎么回?”   作者有话说:   改了好久这章,周末我努力存稿,下周一定早点更新!   我要换个文案,麻烦大家一会儿帮我看看跟原文案比怎么样呀!几个预收文我也要放上来,麻烦大家也帮忙看看,   另外!快看我专栏头像!是不是超可爱!感谢在2022-12-01 23:04:40~2022-12-02 23:4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嘻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奥利奥小饼干 6瓶;千岁 2瓶;哈哈哈哈哈、42068196、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打车回去。”   明栀理所当然地回道。   晚十点, 地铁公交都已停运,只能选择打车。最重要的是,因为加班而产生的交通费用, 公司统一报销。   “不介意的话,可以等会儿一起走。”   说这话时, 邵希臣全程没有瞅她一眼, 语调也很淡, 称不上是盛情邀请。   受宠若惊的同时,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邵总,打车很方便。”   再者,据她的所见所闻, 邵希臣绝对是加班狂魔,照今晚架势, 凌晨一点都不一定能回去。   她现在累得不行, 只想快些躺在床上,多待一分钟都是对人格的不尊重。   念及某种可能性, 明栀小心翼翼地求证:“是公司现在不给报销加班打车费了吗?”   ……   何远洲手指推了推眼镜,清晰瞥见邵希臣神情僵滞片刻,他朝明栀快速眨眼,示意她快离开。   明栀没有读懂暗示, 仍在原地,等待答案。   “报销。”邵希臣抽抽嘴角, 语气骤然变得冰冷,显然是赶客的态度。   态度转变之大,活似变脸。   但她没有放在心上, 特地腾出只手挥几下, 语调轻快:“邵总再见、何特助再见!”   明栀前脚刚离开, 后脚邵希臣就接到了江煜电话。   江煜开口就是一句国粹:“卧槽,不是吧你?”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沉声道:“别废话。”   “你当不当人?人家女孩还在上大学!老牛吃嫩草图谋不轨是吧??”   邵希臣面无表情,继续敲键盘,对面察觉出不对劲,连续喂了好几声。   “说完了?”他冷声问。   对面显然愣了一下,“你居然这么冷静?真的被我说中……!”   邵希臣不耐烦地打断他,“既然这么擅长无中生有,明年就派你去支援南美洲的项目。”   说罢,不容他反驳,利落地挂掉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扔在一旁。   -   电梯一路没有停留,直达一楼。   app页面显示司机正在等红绿灯。明栀便站在楼下玩手机。   刚过一会儿,银色汽车缓缓驶来,车灯闪两下,她以为是网约车到达,快步走过去。   副驾驶车窗缓缓落下,古龙香水的气味随之扑面而来。橘黄色的车灯照亮男生略带学生稚嫩的脸庞,黑白格子衬衫没有丝毫褶皱。   她使劲在脑海里搜索着这张脸。   “明栀前辈?”他语速有点快,一手转方向盘,一手指着自己下巴,“我是秦森,几周前分公司培训时候我们见过,在C市。”   经他提醒,明栀有了印象。   前不久新员工培训中心,秦森得了感冒,虽不严重,但他对很多药过敏。明栀作为人力资源部门派出的负责人,专程跑到十公里外买了药。   “原来你叫秦森。”明栀捏了捏单肩包带子,顺便问了句,“好巧,你是来这边有事吗?”   秦森:“我从分公司调到总公司,目前在技术部,也算是你的同事。明栀前辈是在文秘部对吧?”   “是的,不过我还在实习。”明栀礼貌性扬起唇角,“叫我名字就行。前辈听起来好像已经工作了十几年。”   对方从善如流,立刻改掉称呼:“明栀,是我考虑不周。”   话音落,他按下中控锁,车子响两声,热情邀请:“这么晚了,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去?”   边说着就要解开安全带下车,以示诚意。   明栀拒绝:“我预约了网约车,很快就到。谢谢你的好意。”   “大半夜,网约车或许不太安全。”秦森似在认真思考,“你试试能不能取消?”   “真不用。”明栀连连摆手,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而且我家离这里远,就不麻烦你了。时间不早你也快回去吧。”   她和秦森仅仅有过一次接触,甚至可以说是半个陌生人。陌生人太过热情,无疑会给人带来心理负担。   “好吧。”秦森失落地应下,重新发动车子,“那我就先走了。”   明栀松口气,眉眼弯弯:“再见。”   两分钟后,网约车到达指定地点,报上手机尾号后四位,终于向着公寓行进。   她后排落座,车内空气不流通,隐约有股脚臭味。   司机放着重金属节奏类型歌曲,肩膀时不时随着旋律左右摇摆,见状,明栀默默系上安全带。   捱过漫长的二十分钟,车停在公寓大门口,明栀迅速下车,司机拉长声音朝她喊:“姑娘给我个五星好评!!”   物业十分负责,已将近十一点,仍有保安在门口站岗。刷过通行卡,明栀快步回家。   往里走,感应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路的尽头,是她住的六号楼。   明栀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临睡前不忘打开除卧室外的所有灯光,又将阳台上几件男性衣服收回,重新换了一批新的。   做完这些,她才安心扑到床上,柔软的触觉很适合安放整日的疲惫。   片刻后,卧室响起舒缓匀称的呼吸声。   -   一直到周六中午,邵希臣才告诉她聚会地址在哪儿。   他直接拨了通电话。   “还需要打扮吗?”她问。   “比你平时稍微强点儿就行。”   稍微是怎么个稍微,这个度很不好把握。明栀坐在梳妆镜前,手里的化妆品也就最基础的粉底口红和眼影。   应该够用了。   她又问:“还用戴首饰吗?”   上次那么多首饰,在医院她就如数归还。   对面嗯了声,随即补充:“这次换新的。”   不仅要戴,还要戴新的。   即便她已经对人与人之间财富的悬殊感到麻木,依然在心底喟叹了声。   “不、不用了吧。”   首饰不菲的价格,戴在她身上,就像是背负着全世界的重量,心底直发慌。   她颇为担忧:“俱乐部里人多杂乱,万一东西被偷了怎么办?”   对面似是叹了口气,“丢了算我的,成吗?”   明栀嘿嘿笑了声。   瞧瞧这口气,财大气粗。   蓦地,她忽然想起什么,“那您就不怕我故意弄丢,实则是私藏起来,以此获得巨额财产?”   本是活跃气氛的一句玩笑话,对面久久没有回答,安静到让明栀心跳加速。   可惜说出去的话不像发出去的信息,不能在两分钟之内撤回。   就在明栀打算承认错误表忠心时,对面才低低回了一句。   “明栀,你有这个胆子?”   这话虽然听起来别扭,但她硬是从中解读出一丝源于合同甲乙方之间的基本信任。   “嘿嘿那自然是没有。”她笑起来声音清脆,“邵总,您能不能将刚刚的承诺再说一遍?”   “怎么?”他尾音上扬。   明栀打开录音键:“我录个音,大家都放心。”   “……”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嘟嘟声。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明天要上那个非常重要的榜,本来不打算更新啦,后来想想还是不断更的好,万一大家在等我捏   从明天起恢复日三(*^▽^*)谢谢支持呀感谢在2022-12-02 23:47:07~2022-12-03 22: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68196、尛可爱 2瓶;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简单化完妆后, 明栀换了条连衣裙,司机已经在公寓门外等待着。   这个公寓楼盘价格只能算是中等,业主们大多是普通上班族, 当门口停着一辆顶级豪车时,便会格外引人注目。   当她出门时, 映入眼帘的先是成堆的人, 接着才是车。   司机认出来她, 面露欣喜地降下车窗, 欲要张口喊。   明栀余光瞥见,立刻挎包小跑着冲过第一个路口。而后翻出何远洲发过来的司机电话。   “张叔,我已经到路口了……您已经到了?喔不好意思我没看见……好的麻烦您了。”   挂掉电话, 明栀长舒一口气,上车后, 她默默在备忘录里加了一条注意事项。   [出门记得带墨镜。]   半小时后, 终于到达目的地。   俱乐部和明栀想象中不大一样。虽开在市中心,周边环境却十分静谧。从外观来看, 平平无奇。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明栀往里走,才察觉到内里的装修很有格调,与之前在杂志上望见的英式教堂风如出一辙, 庄严奢华。   长长的走廊里,男人站在门口等她。   明栀谢过服务生, 加快脚下速度,悄声道:“邵总。”   他低低嗯了一声,直起身子离开墙壁, 眼神从上至下扫了一眼, 却不会使人不舒服。   “还行吧?我化了淡妆。”明栀朝他平举着胳膊, 手心朝下,“首饰戴齐全了,保证没有任何破绽。”   他像是夸奖,“差强人意。”   调整好状态,两个人进入房间。   房间里与平常俱乐部无二,只不过灯光是单调白灯,足以把房间内每个人看得清楚。   十来个人,其中还有上次在费海见过面的赵迪。她第一个伸手打招呼:“赵迪,我们在费海见过。”   明栀连忙去握手,同时察觉到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她不动声色地朝邵希臣挪了挪。   “不用怕。”邵希臣“分外”体贴地揽过她的肩,“这是明栀,我女朋友。”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嫂子”接连传入耳中。   明栀额头简直要冒汗,一声声嫂子仿佛在折她的寿。   她佯装羞涩,也跟这些富家千金少爷们打招呼。   坐下后,她挨着邵希臣,桌面上是各种名贵的酒,接连有人来敬她,邵希臣替她一一回绝。   “不行啊哥。”有人不满起哄,“嫂子起码喝一杯,兄弟们才认可!”   邵希臣冷着一张脸,反问道:“用得着你们认可?”   大家不依不饶,明栀悄悄拉他衣袖,咬耳朵道:“我还是有一杯的酒量的。”   她接过,酒杯本就只装了个底,便想着一饮而尽。   酒精度数太高,嘴里只余下辛辣的味道,蔓延到鼻腔、喉舌。   好在众人终于消停。   酒精很快发挥作用,明栀察觉到脸上热乎乎的,房间内不透气,她借口上厕所,直接下了一楼,吹着凉风方惬意许多。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明栀才意识到自己离开太久。她往回望,大大的眼眶里,蓄满泪水。   酒精让她反应迟缓,以至于邵希臣望她手机时,她没有及时按灭屏幕,甚至十分耐心地盯着他,仿佛要监督他看完所有内容。   上面是她的朋友圈,从备注可以看到不同学院的学生。   而所有的朋友圈都与一件事情有关:保研。   晒出的截图上,不乏国内众多高校的录取通知事项,再配上一段感恩亲朋好友的话,或是表达自己大学四年努力的阐述,更有甚者,明明接受了高校A的录取,还要提一句与理想中的高校B擦肩了。   他思索几秒,淡声问:“你保研没成功?”   明栀使劲吸了吸鼻子,点头又摇头,睫毛上仍挂着晶莹泪珠。   “多大点事儿。”邵希臣嗤笑了声,“至于哭么。”   明栀很少会在外人面前哭,她习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疗会儿伤就好。   视线里出现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捏着一方手帕,上面印着某品牌的logo,她接过,使劲儿睁大眼眶想看清楚,面前却一片雾蒙蒙的。   半晌,手帕被浸湿一方,她轻声问道:“老板,你有过什么遗憾吗?”   他似乎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没有。”   “之前我总认为,我也会是没有遗憾、做什么事都不会后悔的人。”   她眼睛盯在虚处,比平日里显得要呆滞许多,似乎风一吹,下一秒就会原地破碎消失。   “现在有了?”邵希臣微微皱眉,“没保研?”   很快,他联想起那份奖学金名单,“你成绩很不错。”   她用力点头,双唇发干,连带着喉咙涩涩的:“我没有参加夏令营,没有参加预推免。”   “其实我没有打算读研,知道肩上担子重,只想着毕业赶紧挣钱,给我爸攒手术费。”她扯起唇角,笑容苍白无力,“所以我都没有参加。”   话里是止不住的失落与懊悔。   好大一会儿,邵希臣放低声音:“现在不是有钱了么?还可以考研。”   她摇摇头:“没必要了。”   “要不要读研究生这个问题,我纠结了两年。旁人听起来或许只会觉得可笑。大二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忙碌,直接摆烂不好吗?不去上课,不用为成绩熬夜,鼓足劲努力挣钱算了。”   “但我还是不甘心,默默给自己打气,再坚持一下,万一有转机。夏令营我没去,预推免甚至不敢报名。”   “后来转机是出现了。”她竭力笑得释怀,哽咽会儿才接着说,“我很感激您。却总是假设,如果能提前半个月遇见您,那一切会不会有不一样呢?”   积压已久的情绪得到舒缓,明栀拿手帕轻拍几下眼,这才意识到身旁男人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酒精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竟然把一向高高在上矜贵清冷的老板当作吐槽垃圾桶,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   尤其最后那句话,像是在道德绑架,把一切怪罪于他带着“馅饼”找上她的时间。   被迫清醒几分,明栀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他薄唇抿成条直线,眼底漆黑一片,此刻也正望向她,神情说不上是愠怒。   她匆匆解释道:“抱歉邵总,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您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提,我一点都不难受,真的!”   为了证明话的真实性,她脸上笑容维持了将近半分钟,直到耳根后面发酸,邵希臣才开口。   “真的没那么痛苦?”他问。   她边用手扒拉刚刚哭泣掉进眼睛里的那根睫毛,边含糊不清地回答:“嗯嗯。”   他失声笑了下,显然不信:“小女孩。”   明栀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在邵希臣脸上看见最普通的笑,不再是挖苦嘲讽或是不屑。就像是朋友之间在交流时会露出的会心笑容。   可惜笑容转瞬即逝,他抬起眉梢,尾音上扬,“看什么?”   她回过神,忽略这个问题,“好吧其实还是有点痛苦。邵总,我们也该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没几步,邵希臣让她先回去。   转角处阴影里,裴晏站在那里抽烟,面前烟雾缭绕,显然站在那里很久了。   “你会后悔的。”他勾唇,笑得很邪,“那女孩不是好对付的。看起来温温柔柔,性子或许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掌控。你当初就该听江煜的,找个知根知底的大家都放心。”   他垂下眼,让人猜不透此刻的情绪。   裴晏只说对一半。   他已经后悔了。   如果能早点找她,是不是就能少点遗憾。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作话有点多:   呼,最重要的那个榜终于结束啦!感觉一下子轻松很多   不好意思今天没到三千,下午突然去加班惹,周三我会双更补回来哒,下周暂时还要每晚十一点更新,年末加班简直家常便饭,如果太晚大家可以第二天再来看   最后!希望大家不要养肥我呀,每次看到鼓励加油的话,会开心很久,我会一直努力的~感谢在2022-12-03 22:01:16~2022-12-04 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卖姐姐的小酥肉、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356741 3瓶;千岁 2瓶;尛可爱、42068196、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返回包间, 明栀挑了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周围很热闹,她渐渐地从方才情绪中恢复。   在座大多数是男性, 唯二的两个女性凑过来与她交谈。   赵迪视线落在她手腕上,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这手链真漂亮。如果我没认错, 应该是国际知名设计师Seeley的最新杰作吧?”   时至今日, 明栀弄清楚很多事情。   邵希臣每次接送她, 刻意与她表现的亲密,司机都会是张叔。   而上次在费海国际偶遇了赵迪,他诱导赵迪误会两人关系, 企图借赵迪之口讲出他俩的“暧昧”关系。   经过推测,赵迪应该算是席雨竹比较重要的眼线。   念及此, 即便根本没有听过这个设计师的名字, 她只能不懂装懂,娇嗔地瞥了赵迪一眼, 欲迎还拒地露出手腕,“对呢。”   “瞧瞧,邵希臣虽然没谈过恋爱,在送礼物这方面一点也不直男。”赵迪笑着跟旁边的女生说。   明栀柔柔一笑, 声音娇滴滴的:“这是我主动向他要的。”   赵迪脸上笑容也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亲切热络的模样, 又与她谈了些邵希臣小时候的事情。   聊天时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明明是不感冒的话题,却要表现听得格外津津有味。   说到尽兴处:“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来走一个!”   赵迪将酒杯塞到她手里, 容不得拒绝, 一口便喝光, 示意她跟上。   邵希臣与裴晏打开门,望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赵迪丝毫没有醉意,讪讪道:“我不知道她酒量这么小。”   一旁,明栀已经醉成一团,靠在沙发上,手里甚至还握着酒杯。   邵希臣上前将人扶起来,先行告退:“先走了,你们继续。”   众人只是象征性地挽留几句,心里十分明了邵希臣不是喜欢在风花雪月场所寻欢作乐的人,尤其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   他们前脚刚走,赵迪借出来透风,与另一个女生拨通席雨竹的电话。   “席姨晚上好…对是费海见过的女孩…人还挺不错。”   “他们已经回去了…对是邵希臣送的。”   “也不是完全像您说的那样拜金。好,那再联系。”   -   俱乐部门口。   明栀已经醉得完全失去了方向,七拐八拐,邵希臣无奈,只得抓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车前走。   本来醉酒就不舒服,又被人禁锢着,她胡乱挥手,一巴掌拍到他下巴。   “卧槽!”江煜幸灾乐祸地笑着,车子驶过时不忘降下车窗,“你看看你下巴还有巴掌印哈哈哈!”   邵希臣黑着一张脸,何远洲见状,忍着笑意,问:“邵总,您要去哪儿?”   “去她的公寓。”他降下半边车窗,揉着眉心,肩膀上突然重重砸下一个脑袋。   他将圆圆的脑袋拨开。   没几秒,又落下来。   邵希臣失了耐性,冷声催促:“开快点。”   黑色劳斯莱斯一路飞奔。   进入公寓,车只能停在岔路口,没办法继续往里开。   邵希臣将人拉下车。   他依稀记得六号楼离这边还有点距离,将她扶正后,开口问:“你自己能走回去吗?”   明栀睁开眼,经过刚刚的睡眠,显然精力得到恢复。她腰杆挺得笔直,抬起胳膊,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下,朝他敬了个礼:“报告,收到!”   “……”   邵希臣太阳穴跳了跳,命令道:“跟我身后。”   她长长地“哦”了一声。   两人沿着窄小的道路走,明栀在后面一路嘟囔着,他几次试图去听清说的什么,却都无果。   深秋的风刮过,明栀跟着风转了几个圈,后知后觉由外至内渗入一丝寒意。   周围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摇摇晃晃的脚步声消失于耳畔。   某人静得出奇。   邵希臣不得已,停住脚步回头望。   某人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双手紧紧环住一颗树,模样天真。   “你抱着树干什么?”他有些好笑,“快跟上来!”   她摇摇头,非但不撒手,甚至抱得更紧了些。   他折回几步,许是今天见过她的脆弱,说话收敛好几分,“赶紧松开,十一点半,你不打算回家了?”   “不要!”明栀冲他大吼,男人明显愣了几秒。   他皱眉,忍不住数落:“不能喝酒就不要喝。让你松手,又不是抢你东西,不要什么?”   “你瞎说。”   她咂咂嘴,脸颊浮现两片红晕,因着皮肤白皙,所以不像高原红那么突兀。白里透红,有点像喜庆的过年娃娃。   “我瞎说?”他反问。   “对啊。”明栀抱着树干,脸在上面蹭几下,“好温暖的火炉,你休想将它从我手中夺走!”   ……   邵希臣无语极了。   她甚至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自己冷,还要抢我的东西,送你两个字。没!门!真以为你是老板就得什么都给你呀!”   很好。   还记得他是老板。   邵希臣隐约察觉到额头青筋凸起,耐心即将用光,却还是努力让声音平稳:“明栀,最后问一遍,走不走。”   她丝毫没有听出威胁的意味,甚至将回答带上调哼成歌:“不走不走就不走。”   下一秒,面前男人利落地脱掉西装外套,她迟疑地皱起眉,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望着他微微低头,将衣服围在她腰间,袖子绕一圈,顺手在她背后打了个结。   裸露在外白皙匀称的小腿被全部盖住,外套上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顿时暖和几分,渐渐松开了树干。   就在此刻,邵希臣眼疾手快,直接将她扛到肩膀上。   她头发很长,全部倒垂下来,此刻如果有小朋友经过,一定会大喊一声女鬼。   男人步伐很快,明栀被抗在肩膀上,姿势很不舒服。只安静两秒,便吵着要下来。   “放我下来!”她不断用拳头砸在他身后,力道小得像棉花一样,男人全无痛觉,反而冷着脸训斥她:“别乱动!”   不让乱动,她偏乱动。   明栀开始扑腾着双腿,交替频率像初学游泳的小孩,幸好力道不大,不然邵希臣怀疑他要吐血。   直到六号楼楼下,白色衬衫已经被提出几个鞋尖印记,领带扭成一团,甚至连头发都被她用力抓了几次,活似难民模样。   念在她是酒鬼的份上,邵希臣还是将她轻轻放下,一张俊脸黑了大半,声音很冷:“开门。”   明栀晃了几下才站稳,面前的门确实有几分熟悉,她凭着最本能地记忆按下密码。   幸好记忆没有出差错,门顺利打开,她被人推进门,邵希臣折腾一番,额头上甚至冒出汗意。   将她送到家里已是仁至义尽,邵希臣转身欲要离开。   “水……”明栀双眼迷蒙,眼看着就要拿起桌子上的透明花瓶,里面放了几株香槟玫瑰。   “……”邵希臣用力将门关上,没好气地夺走花瓶,将她按到沙发上,语气颇为无奈,“你在这儿坐着。”   他没有来过这处房子,环绕一圈客厅没有饮水机。   现在毕竟是明栀在住,他不方便进出其他房间,只能去厨房接了自来水递给她。   “赶快喝。”他催促道。   女孩脸颊上的红没有消散,却终于安分下来,西装仍然系在腰间,她手贴着膝盖,挺直上半身,像是幼儿园认真听讲的小孩儿。   玻璃杯递到面前,她伸手接过,手心是冷的,玻璃杯也是冷的。   她突然撇撇嘴,将杯子放在方几上,神情不满。   “不是要喝水?”邵希臣一个头两个大。   明栀补充道:“我要喝热水。”   “……”他忍耐到了极限,“只有这杯。”   她十分有骨气地转过头,以示是冷水就不会喝。   两人僵持了有十分钟,醉鬼是没有妥协的意识的。   邵希臣活了将近三十年,很少会有像现在这么接近火山爆发的时刻,他连点几下头,“行,行。”   “快点!”明栀催促道,而后直直躺在沙发上,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而后听见热水壶工作的声音。   十分钟后,玻璃杯被重重放在方几上,里面装的半满的水愣是溅出不少水滴。   他声音已经听不出情绪:“喝吧。”   明栀接过,这次掌心是温温的,她这才试探性地啜一小口,半杯水喝完,胃里终于舒服了点。   邵希臣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视线忽然瞥过阳台上几件男性衣服。   “你带人来这儿住?”他质问道。   明栀摇摇头,“没、没有。”   “那外面的衣服是谁的?”   她反应慢半拍,悠哉悠哉地朝窗外望去,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自然是我的。”   闻声,邵希臣默几秒,“男装也是你的?”   她又望一眼,这次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也不是。”   什么破答案。   “这是专门挂给变态看的。”她的小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副教育人的口吻,“我告诉你,作为女孩子,我们出门在外要很小心,经常有猥琐男,不怀好意。挂几件衣服、还是很有用的。”   末了她还笑嘻嘻地建议:“你、你也可以挂几件衣服试试!”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最近出门注意防护哦!!感谢在2022-12-04 23:59:41~2022-12-05 23:1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荼血y 10瓶;尛可爱、故城旧巷、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邵希臣拧眉:“我为什么要挂?”   “因为你是女孩啊。”她拉长尾音, 眼睛微微眯着,又试图放大瞳孔,望清眼前人模样。   他嘴角抽搐了下, 声音有点儿冷:“女孩?”   直勾勾的目光落在身上,她被迫清醒几分, 歪头思索几秒, 面前人影终于渐渐清晰。   是个男人。   “你是男的。”她突然变得严肃警戒, “你怎么会在我家?”   他凛声反问:“你说呢?”   他双手抱于胸前, 冷眼盯着她,莫名跟一个酒鬼较上劲。   明栀脑子混沌一片,已经不像方才还能辨认出他是老板, 此刻万物在她眼里,只剩男的女的和它的区别。   而家里突然出现一个臭脸男人的认知, 让她十分恐惧。   显然, 邵希臣无法预料到她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瞅着时间又被耽误了会儿, 已经十二点,手机甚至还有何远洲的未接来电。   他打算离开,视线落在她腰间的西装,“脱了。”   “?”明栀警铃大作, “你干什么!”   她音调很高,声音又大, 邵希臣被吼得一愣,不耐地重复一遍:“衣服还我。”   话音落半分钟,她仍然没有动作, 眼底有簇火苗冉冉升起。   何远洲又打了个电话,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邵希臣索性上手去解开西装, 不愿意再多停留一秒钟。   他的手尚未触碰到外套,明栀突然尖叫一声,音调直冲云霄。   “变态!!!“她双手紧紧护在小腹前,不知哪里突然来的力气,圆滚滚的脑袋化作武器,直冲着他胸口撞。   毫无预备的邵希臣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腰间抵着鞋柜,他手往后撑了一把,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栀!”   距离门口仅有一步之遥。   明栀一鼓作气,按下门把手,使出全身力气又朝他撞去,直到他跌跌撞撞到了门外,她才砰地一声关上门,愤愤的声音却回荡在楼梯间。   “变态!夜闯民宅!”   声控灯亮起。   电梯刚好在此刻开门,何远洲出现在楼道走廊里的那一刻,又响起一声尖叫。   两人双双回头。   隔壁住户是个年轻女孩,钥匙惊得掉落在地上,腿不停地抖着,连续弯腰好几次才成功地捡起钥匙。   不断地重复着:“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   锁扣打开的那一刻,女孩忙不迭地进门。   “砰”的一声后,一切归于平静。   只剩何远洲与一身狼狈的邵希臣。   “邵总。”他有些懵,“您这是怎么了?”   何远洲与邵希臣是大学同学,相识近十年,邵希臣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   白衬衫皱成一团,西装裤上全是褶皱,就连那张平日里鲜少显露情绪的脸庞,此刻眼尾泛着红,眉心不断跳着。   “没事儿。”他忍着气声说,猛地朝明栀那扇门抬手,握成拳却又落下。   足足缓上三分钟,他兀自点点头,阖上眼睛,不知道在催眠谁:“没什么事儿。”   -   翌日,明栀是在手机铃声中醒来的。   她头痛得厉害,勉强睁开眼睛,望见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客厅的电视机。   缓缓从地毯上起身,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滑落在地,手机在沙发上响个不停。   客厅空调没有打开,蜷缩在地毯上睡一晚四肢又僵又冷,明栀尝试站起来的时候,骨节咔嚓的声音清晰无比。   她扑到沙发上,伸直胳膊捞过手机,是宋冬雪打来的。   “冬冬。”明栀嗓子干涩无比,没忍住咳了好几下。   “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我和晚晚给你发信息你没回复,打电话也不接。我们差点就要报警了!”   她这才看了一眼时间。   星期天十一点半。   “我喝醉了。”她言简意赅,望见水壶放在桌子上,赶忙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回家睡着了。”   “没事吧?”电话那边人明显松了口气,“在家就好。”   又聊了一会儿,宋冬雪与季晚去食堂吃饭,便先挂了电话。   她也有些饿,随便吃了片吐司垫垫肚子,便先去洗澡,换上秋冬家居服,又在外卖平台上点了醒酒药。   做完这一切,她忽然注意到地毯上那件黑色西装。   “谁的衣服。”她喃喃道,摸起来质感不错,胸前口袋里还装着一方手帕。   手帕的主人她还记得,是邵希臣,昨天递给她擦眼泪用。   那衣服自然也是邵希臣的。   明栀推测,应该是邵希臣送她回来的。捡起西装后,琢磨着要怎么发个信息表达一下感谢。   就在此刻,门铃声突然响起。   她以为是外卖,扬声道:“放门外就行。”   自从搬到这里以后,偶尔点外卖,明栀默认备注“放门口就好,谢谢”,等骑手离开几分钟后再去拿。   门铃停下片刻,却继续响着。   她疑心着,踱步到猫眼前,是对门的女孩。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外卖。”明栀打开门,微微一笑,“有什么事吗?”   她现在仍有几分虚弱无力,女孩眼里流露出一股同情。   “你还好吧?”女孩有点纠结。   明栀呆呆点头,“怎么了?”   “对不起。昨天我没有及时报警。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我实在太害怕了,担心那两个男人随时有可能返回。”   明栀满脸疑惑。   女孩又深深地呼口气:“我家门口正好有监控,昨天晚上的视频我调出来了,现在就可以传给你。如果你很需要人证,我愿意作证。”   紧接着,女孩掏出手机,直到加上微信好友的那刻,明栀一头雾水。离开前,女孩甚至拥抱了她一下。   “一切都会好的。”   能让邻居用如此哀痛语调阐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女孩把视频发过来,点开时,明栀手甚至在颤抖。   时长只有两分钟,退出后,女孩给她发了两个拥抱的表情,并配字:要坚强。   嗯,她的确是要坚强。   邻居的监控设备价格一定很高,不然镜头怎么可以如此清晰。   清晰到一眼便能望见邵希臣眉毛全部聚在一起,胸前剧烈的起伏着,甚至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盯着她的门看了会儿。   而且他左手还一直覆在胸口,表情有些吃痛。   零碎的记忆渐渐在脑海里拼凑成块,她恍惚间明白了头痛不仅仅是因为酒精。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铁头功。   她欲哭无泪,简单地在三人群里讲了事情经过。   两人回了三句省略号,大家很有默契地沉默几分钟。   【冬冬:能不能把视频发出来看看?】   她发出去。   又是几分钟。   【晚晚:栀栀,你要不主动辞职吧……或许还有条生路。】   【明栀:快帮我想想办法。】   经过十几分钟的不激烈讨论,明栀最终决定还是要发出去那条感谢信息。   不知者无罪。   【邵总,昨天是您送我回家的吧?因为我看西装是您的。放心西装我已经拿去干洗了。】   发出去后,明栀稍稍松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连续几天睡觉前虔诚许愿:许愿邵希臣不要因此给她穿小鞋。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笑,写了三千多删删减减只剩两千多了orz   之前收到两颗地雷嘿嘿,我曾经发wb说收到的时候要加更,都拖到今天啦,明天下午请了半天假回家码字,一定有加更惹感谢在2022-12-05 23:11:55~2022-12-06 23: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岁 2瓶;alonecafe、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明栀发现自己很有做演员的天赋。   上班后, 何远洲多次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暗搓搓地问她还记不记得上周六的事情。   她竭力回想半分钟,方皱眉轻轻摇头, 好奇道:“发生什么了?我酒量太差,实在是不记得了。”   “没什么。”何远洲抽抽嘴角, 从她脸上找不出丝毫破绽。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翻篇。   她是在工作量如指数函数爆炸式增长般时, 嗅到了丝丝不对劲。   像安排计划表, 布置会议室, 这些很微不足道而琐碎的事情,找上门的概率越来越高。   又一次大型股东会议结束,明栀与物业将会议室恢复原状后, 刚进入三十二楼,便望见向歌手里拿着黑色杯子, 正往外走。   她条件反射般地转身, 想要再回到电梯里面。   “明栀!”向歌喊她,声音带笑, “跑这么快干嘛?老鼠见了猫一般。我有这么吓人嘛?”   你是不吓人,可杯子的主人吓人。   她讪讪笑道:“我忽然想起来电脑中病毒了,去技术部报修一下。   “技术部已经派秦森来看了。”向歌瞄了眼手表,不由分地将杯子塞她手中, “我要去分公司一趟,你替邵总接杯咖啡哈, 不加糖不加奶。”   明栀甚至来不及拒绝,向歌十分利落地钻进电梯,徒留她站在走廊上。   她不断安慰自己, 即便邵希臣存心要折腾她, 一杯咖啡而已, 没有什么可以小题大做的空间。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办公室采取落地窗的设计,日光成片地扑进来,温暖明亮。   如此令人开阔的环境,她愣是连头都不敢抬,努力使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邵总,您的咖啡。”   “嗯。”他的声音与平日里没什么差别,顺手端起杯子浅尝。   “如果您没有别的指示,我先回去了。”明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两步,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胸前。   正是被她脑袋狠狠冲撞过的地方,目测应该无大碍,否则他也不能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   “等等。”邵希臣冷声道,“换杯热的。”   明栀停住脚步,不能溜之大吉,上前拿过杯子,应了声好。   换杯热的而已。   “邵总,您要的热咖啡。”   他又尝一口,“太苦,加份奶。”   “我这就去。”   “奶味太重,少加点。”   “好。”   “把奶换成半份糖试试。”   “……行。”   “均匀加入奶和糖。”   没有人立刻回答,他抬眼望过来,明栀从他清冷的眼神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戏谑与洋洋得意。   她抬手擦额头的汗,原地喘几声气,忽然留意到邵希臣身后书柜旁不远处的一台机器。   原地石化半分钟,明栀语气怔怔:“邵总,您身后那是?”   他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声音坦然:“哦,是咖啡机。”   坦然到仿佛不是他一直让她跑来跑去。   “那您怎么不早说?”意识到自己语气带着抱怨,明栀收敛几分,“这样您就能早些喝上符合您个人独特口味的咖啡了。”   “忘了。”他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人的记性有时会出奇的差,你说是吧,嗯?”   是你个头。   明栀深呼吸一口气,忽略他的话里有话,话题一转:“那您还需要这杯咖啡吗?”   “不需要。”他往后推了推椅子,站起身,在明栀的注视下走到咖啡机前,接了一杯黑咖。   不加奶不加糖,里面甚至放了点冰块。   明栀眉心跳动着。   “你可以走了。”邵希臣挑眉道。   okfine。   走就走,谁稀罕这办公室。   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笑容生硬无比,连做几个深呼吸,才忍住把门狠狠摔上的欲望。   -   周五上班时,明栀顺路去干洗店取了西装外套。担心没有合适的机会还给邵希臣,左思右想,还是带到公司里方便归还。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特地在路过街边破旧女装店铺时,向老板一块钱买了个柠檬黄的大号塑料袋。   塑料袋上印着俏丽佳人女装几个大字。   这招效果不错,没有一个人对她的衣服感到好奇,放到办公室里,也无法引起大家的兴趣。   眼下的问题是什么时候送过去。   上次咖啡事件后,邵希臣没有再刻意针对她,有时候两个人在洗手间遇到,跟他打招呼时,他也会淡淡回望一眼。   只是提着这个袋子进入总裁办公室太过惹眼。   思来想去,明栀借着去向何远洲汇报工作时提了这个事情,并询问他是否能够帮忙归还。   何远洲是这么回答的。“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想邵总或许更希望是你去还。”   “好吧。”   明栀回到位置上,正托着腮对着柠檬黄的塑料袋发愁,郑轻轻突然在几个人的小群里发了条信息。   小群是之前人力资源部与文秘部聚餐时候建立的,平常大家会聊一些八卦追星电视剧话题。   【有瓜!!】   聊天页面立刻被探头、搬板凳、好奇等吃瓜专用表情包刷屏。   在姐妹们的催促下,郑轻轻先发了个嘘声的表情。   【市场部的袁霏和汪珠被开除了,是何远洲亲自来人事部通知的。】   群里简直炸了。   邵氏集团工作人员相对来说比较稳定,总公司内部人员调动极少,更别提被开除。尤其袁霏和汪珠是老员工,公司人文关怀充足,对于老员工总是格外留情。   大家十分好奇两个人被开除的原因。   【向歌:既然是何远洲来通知的,八成是邵总的意思。】   【张秘书:有道理。她俩怎么会跟邵总有接触呢?邵总很少关心市场部吧?】   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时,明栀忽然想起一件事。   半个月前她刚被调到秘书部,电梯上袁霏和汪珠当着她的面说过一些难听的话。   她沉思几秒,这个自作多情的念头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极大地拉低工作效率。   实在按捺不住,明栀试探性地给何远洲发了信息。   【何特助,你知道袁霏与汪珠被开除的原因吗?】   对面很快回复。   【与你有关。】   作者有话说:   下午请假没成功,晚上有点感冒脑子反应好慢,第二更两点更(*^▽^*)感谢在2022-12-06 23:57:19~2022-12-07 23:3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奥利奥小饼干 8瓶;Cc 3瓶;尛可爱、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邵希臣的光辉形象如万丈高楼般从心底凭空拔起。   明栀瞬间涌上几分愧疚。趁大家仍沉浸于八卦中, 悄悄地提起柠檬黄袋子,溜进了隔壁办公室。   只有邵希臣一个人。   “对不起!”明栀朝他微微鞠躬,“其实周六晚上, 我没有忘记。”   邵希臣没有丝毫惊讶,开门见山道:“怎么不装了?”   明栀痛心疾首:“良心有愧。”   “前几天你的良心哪去了?”他冷笑了声。   她试图解释:“我那天实在是喝太多酒了, 后面对您……实非本意;您能原谅我吗?”   “你猜。”邵希臣态度没有丝毫松动。   见状, 明栀提议:“要不您也这样对我?”   “?”   她详细说明:“就是我不是撞了您嘛, 您也可以撞回来, 我身体结实着呢。”   “……”   邵希臣对于后半句不可置否:“确实很结实,简直可以用力大如牛来形容。”   没有哪个女生喜欢被力大如牛这个词来形容,明栀也不例外。   “邵总, 您过誉了,我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她赔笑, 语气诚恳, “您撞的时候,稍微收着点力气成吗?”   邵希臣冷哼了声, 大手一挥,像要挥掉烦心事,“行了,意识到错误就行, 谁愿意跟你计较?”   前天倒咖啡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存心计较。明栀虽然心里这样想, 嘴上却是很恭敬:“完全意识到错误了!”   他又说:“不能喝酒就别逞强。”   “保证以后滴酒不沾!”   明栀从他话里听出了翻篇的意味,终于长舒一口气。   “你手里拿的什么?”邵希臣拧眉问道。   “啊,是您的西装, 已经干洗过了。”她邀功似的立刻往前递过去, 鲜明的柠檬黄耀眼夺目。   他瞳孔猛地一缩, 冷声读出来:“俏丽佳人女装?”   “袋子不重要,不重要。”明栀笑笑,“关键是得看里面是谁的衣服。您的衣服装在里面,塑料袋简直蓬荜生辉。”   “少贫几句吧。”邵希臣揉着眉心,用眼神示意她将衣服放在门后衣架上,“包装扔掉。”   对塑料袋的嫌弃简直到了极点。   明栀利落放好,忽然意识到被她遗忘的小细节。   邵希臣刚上来就问她,怎么不装了。   “还有事?”邵希臣问。   明栀小心翼翼地试探:“邵总,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装的?”   邵希臣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是。”   “上周知道的。”   她仍然很疑惑,“只有两个室友知道我其实是记得那天晚上的。但您语气十分笃定,为什么呢?”   “还不算笨。”邵希臣轻呵一声,语气算不上夸奖。反问道,“只有两个室友知道?”   “对啊。”明栀连着点头,忽然想起来邻居女孩。当时因为女孩担心她,明栀便解释了一番。   “您从我邻居那里知道的?”   邵希臣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甚至还微微转了转椅子:“准确来说,是何特助从她那里知道的。”   邻居女孩正好是近期房地产项目对接公司的负责人之一,上周末考察时,女孩认出了何远洲,提到明栀讲述了全过程,为那晚误解他们感到抱歉。   明栀的嗓子眼仿佛被堵塞,她试图张口好几次,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须臾,她断断续续道:“那您怎么不来戳穿我?”   “戳穿你?”邵希臣食指抵住太阳穴,唇角勾起一抹笑,“明栀,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与其出击追捕,不如让猎物自动投降。你说呢?”   他的话意有所指,明栀试图抓住脑海里一根线,找到突破口:“袁霏和汪珠为什么被开除?”   “确实和你有关,”邵希臣淡声道,“这点不用怀疑。”   话至此,明栀也清楚了,“是您允许,何特助才会告诉我的对吧?”   他点头,“不蠢。”   明栀嘁了一声:“我本来就不蠢。”   “还有事吗?”邵希臣随手拿起一幅眼镜戴上,打开电脑。   代表要开始工作了。   第一次见男人戴眼镜,明栀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不得不说,虽然邵希臣人傲毒舌脾气臭还有八百个心眼,脸倒是挺耐看的。明栀不追星,但她与郑轻轻和向歌一致认为,邵希臣比当红某小生帅多了。   尤其戴上眼镜,掩盖起眼底的清傲,不至于产生极强的距离感。   “邵总,谢谢您。”明栀发自内心地说道。   邵希臣微吃惊,脸色很快便恢复正常,“下次别给我再惹麻烦就行。”默了默,他轻咳一声,“顺带问一句,你有考研究生的想法吗?”   她没想到话题如此跳跃,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要考,公司这边可以暂时不来。”邵希臣淡淡扫她一眼,“当然,前提条件是你有意留在集团发展。”   他后半句话说得很刻意。   明栀心跳空了一拍,感激的情绪在胸腔发酵,她笑着摇头:“我真不打算考了。谢谢老板。”   -   从公司下班,明栀就接到了季晚的电话,约她周六上午到图书馆写论文。   十月末十一月初,正是考研考公的忙碌期,图书馆人满为患,旁边还有情侣不停地调笑。   直到落日,两人方从图书馆出来,在宿舍门口分别。   明栀本打算今晚不回公寓,但是明天要下雨,她还有几件衣服在阳台上晾着。   刚出校门口,还未走到公交站台,一身黑色工装服的保镖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明栀向走向右,保镖朝着相同的方向拦住她,她抓紧书包带,瞄一眼四周人来人往,猜不透眼前人是不是愚蠢到要在校门口打劫。   “借过。”明栀淡声道。   保镖岿然不动,声音雄厚:“夫人要见你。”   不远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席雨竹岁月静好的侧脸,她望过来一眼,嘴角明明挂着笑,却带有几分威严。   犹疑几秒,明栀慢腾腾走过去,嗓音清甜:“伯母您好。”   席雨竹淡淡点头,眼神示意保镖拉开车门,而后才来征求她的意见:“明小姐不介意陪我去喝杯茶吧?”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明天会修修!   还要早起上班只能写这么多啦 感谢在2022-12-07 23:30:40~2022-12-08 02:3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赧郗 6瓶;不正经的妖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保镖在一旁站着, 车已经停在校门口,明栀第一反应便是要向邵希臣通风报信。   席雨竹望见她拿手机的动作,从车内伸出手, 轻轻搭上了她的手腕。   “明小姐是要给谁打电话?希臣?”   明栀被戳破,笑两声, 又听她说,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当然是害怕。   她不敢轻易上车:“伯母, 已经快六点了,我担心一会儿回来不安全,不如我明日亲自去拜访您?”   万一席雨竹是来威胁她的, 她必须要考虑自身的安全问题。   席雨竹松开手,淡淡道:“我保证将明小姐完好无损送回伊江公寓。”   伊江公寓正是她住的地方。   短短一句话, 便透露出她是有备而来的。   车停在校门口实在太过显眼, 明栀不想多生事端,何况席雨竹面相也不像穷凶极恶的人。   上车后, 她还是趁着空隙,给邵希臣发了条信息。   【您母亲找我,危!】   约二十分钟后,停在一家中式茶馆门口。   两人坐在靠窗位置, 席雨竹极为体贴地询问她的口味,点了两杯茶。   直到茶水端上桌前, 两人保持着沉默。   “你们不合适。”   席雨竹朝着热茶吹口气,茶气袅袅上升。她不笑时,通常是温婉的, 但是讲话却十分犀利。   “哪里不合适?”明栀反问, 睁大双眼咬唇, 葱白的手指拧在一起,好不委屈的模样。   “明小姐应该知道门当户对四个字,你虽然长相极佳,但家庭条件甚至称不上普通,日后如何给希臣帮助?再者,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只是一时新鲜,被明小姐迷了心智。趁早结束,对你们都好。”   席雨竹讲话娓娓道来,语句停顿得当,乃至明栀有点跑神,没听清她讲话内容是什么。   明栀缓缓垂下头,佯装在深思,细声细气地回:“伯母,希臣哥说他不介意这些。”   “不是他不介意,就能掩盖你们不合适的事实。”席雨竹坚持自己的观点。   “可是他说,”明栀咬唇,眼波流转,紧接着露出羞赧的笑。   席雨竹皱眉:“什么?”   “说我们俩……天生一对。”   话音落,席雨竹神情明显一僵。   明栀也要被自己恶心吐了。   “看来明小姐是不听我这个长辈的劝。”席雨竹语气变得严厉,“即便一辈子不能进邵家大门,也要与他在一起?”   她点头又摇头,“希臣哥说会娶我的。”   席雨竹彻底沉默了,朝保镖伸手,大块头立马弯腰恭敬递上包包。   拉开拉链,席雨竹熟练地在隔层里翻东西,是与□□同等大小的白色纸张。   明栀很快反应过来,内心竟隐隐生出几分激动。   豪门“婆婆”怒甩支票的情节终于要在现实世界里上演了吗。   不知道周围有没有监控会记录这一刻。   “明小姐。”席雨竹食指压住支票,顺着木质桌面轻轻往前推,指甲泛着淡淡光泽,说出那句最俗却动人心的台词,“离开希臣。”   如果不是有合同在身,明栀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心动,她按捺住内心的渴望,楚楚可怜道:“伯母,您这是作践了我和希臣哥的感情。”   活生生一个坚贞不移忠贞不屈的小白花形象。   趁着说话间隙,明栀快速朝着支票瞟了一眼,虽看不清具体数字,后面一连串的零让她手心冒热汗。   冷静,你要冷静。   明栀试图转移注意力,想起与邵希臣签下的合同,支票的诱惑力顿时削减一半。   席雨竹察觉到她脸上的淡然是发自内心的,旋即又露出从容的笑,“你不妨再考虑一下。”   边说边又推过去一张支票。   明栀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伸手抓住桌子才能让自己勉强冷静。   “真的不用。”她推回去,笑得云淡风轻,实则内心在吐血。   话说到这个份上,总该放弃了吧。   谁知席雨竹不折不挠:“明小姐,一个月以内,你如果想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真的爱希臣吗?”   “真爱。”明栀汗道,她已经开始担心,这份合同将会间接导致她变成脸皮极厚的人。   “那下周希臣生日,你有给他准备惊喜吗?”   明栀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我、我们预备过一整天的二人世界。”   “是吗?”席雨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在说谎明小——”   千钧一发之际。   茶馆门被推开,坚定有力的脚步声朝她们逼近,明栀松口气后方缓缓转头。   邵希臣难得有这么匆忙的时刻,他从外带来一股冷气,耳朵上蓝牙耳机闪着红点。   “小栀,”他望了席雨竹一眼,语气凝重,“抱歉骗了你,下周末不是我生日。”   席雨竹话吞没在口中。   明栀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转动,花费十几秒进入演戏状态,“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生日在夏天,要等太久。想与你提前庆祝,你能原谅我吗?”   -   离开茶馆,天色已黑透,明栀坐了邵希臣的车回去。   “老板,您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明栀劫后余生般说道。   早在车上时,她就跟邵希臣共享位置,拨通了语音电话,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邵希臣瞥一眼,“别高兴的太早。”   闻声,明栀眉头皱起。这出戏是完美落幕,可是下周的生日要怎么过——临走时席雨竹特地提出要他们拍照纪念这特别的生日。   她打了个哈欠,舒适地往车后靠,态度很是乐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车内渐渐安静下来,氛围很融洽,到达伊江公寓时,邵希臣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又拍几下肩膀,她非但没有醒来,甚至歪头落到男人肩膀。   毛绒绒的脑袋甚至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痒意由颈间传至耳后,他眉头皱起,抬手将她扶正,语气略微加重:“明栀!”   她这才悠悠转醒,揉着眼睛,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到了呀。”她利落的打开车门,“邵总再见,何特助再见。”   车门关上,何远洲望着后视镜里男人不悦的脸色,没忍住笑出声。   紧接着便收到死亡凝视。   他轻咳一声,“邵总,裴总江总他们约你到罗沙。”   时间还早,难得晚上没有应酬,邵希臣低低“嗯”了声,视线忽地落在身旁的单肩挎包上。   单肩包是米白色,质感廉价,记忆中明栀很多场合都背着它。不知何时,上面挂了只与秋冬相配的深棕色玩偶熊,模样有几分蠢萌,跟她人一样。   何远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提醒道:“这是明栀小姐的包。”   “嗯。”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淡声吩咐,“给她送过去。”   “好。”何远洲解安全带,邵希臣拎着那只玩偶熊带递过去。   却在何远洲伸手接过的瞬间,胳膊往后撤了撤。   何远洲:?   邵希臣沉思片刻,沉声道:“我送。”   -   明栀拍了拍手,楼道里声控灯亮起,隔壁女孩的拖鞋还在门口,估计还没下班。   她推开指纹锁,如往常一般要输入密码,即将按下确认键时,室内突然传来一声动静。   很快便恢复平静,快到让明栀怀疑那声动静是错觉。   走廊里一片黑暗,她甚至不敢重新唤醒声控灯,耳朵贴在门上,企图听到一点动静。   房门隔音效果不错,明栀什么也听不到。只是警惕的念头一旦出现便很难打消,她松开门把,后退到电梯口,心跳快到仿佛要破膛而出。   电梯正好在往上升。   明栀望着不断变大的数字,第一次认为公寓电梯速度慢。   而此刻她也发现自己似乎忘了拿包,不知道邵希臣有没有离开,待会能不能去楼下请物业来察看?以后是不是在门口安装摄像头比较好?   她的思绪混沌一片,直到门后似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明栀手指拼命按着电梯键,电梯恰好在此刻到达。   作者有话说:   有点晚了!突然看见营养液有一条提示是: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粗略算了一下,需要坐在电脑前不吃不喝不摸鱼十二个小时(希望会有这天的到来感谢在2022-12-08 02:36:47~2022-12-09 00: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5028587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明栀以为来人是邻居女孩, 便要拉着她一起离开。   看清来人的瞬间,她愣了愣。   邵希臣则被她吓到,“你……”   第一个字节还没发出声, 明栀踮起脚,用尽力气捂住他嘴巴, 食指放在唇前, 浅浅摇头, 示意他不要发生。   许是她的力气太过迅猛, 他又毫无防备,后脑勺磕到墙上,些微的疼痛感让他皱眉。   明栀歉意地笑笑, 缓缓松开手,见他手里拿着包, 立刻从中翻出手机, 在便签上打字。   [房间里好像有人]   她又敲:[但我不确定,先离开, 然后报警?]   还未拿给邵希臣看。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房间内灯未开,那人站在漆黑玄关处,只能借走廊灯光瞅见他的大致体格。   三个人互相你望我我望你, 明栀大脑仅仅空白了一秒的时间,画面却像电影慢画面时被定格良久。   率先做出反应的是邵希臣。   他瞳孔骤然收缩, 上半身迅速离开墙壁,往前跨一大步,目光染上几分狠戾, 口吻果断:“报警。”   某些记忆碎片控制不住地从脑海深处翻涌而来, 明栀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手腕发抖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尽管邵希臣在前,她莫明安心几分,但报地址时,声音仍是发颤,再熟悉不过的楼牌号却报的磕磕绊绊,   期间,她余光瞥过邵希臣扬起胳膊迅速挥拳,动作快到只能瞥见残影,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   小偷在黑影里很瘦小,在身高和体型上都弱邵希臣一大截,他连续蹲点多天,知道明栀是独居,根本没有料到会有其他男人的出现。   电话结束时,小偷已被制服,邵希臣反手攥住一条胳膊,毫不留情地踹上一脚,鞋柜上东西瞬间掉落一地。   小偷捂着肚子痛苦□□:“别打了别打了,我什么都没偷!”   他回头望,明栀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眼底分明一片氤氲。   视线交汇,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声音断断续续地:“报、报过警了,你没没事吧?”   邵希臣嗯了声,见她靠近,皱着眉制止:“你站那儿就行。”   又听他问:“包里是不是有数据线?”   “有。”明栀连忙翻出来,“给你吗?”   “扔过来就行。”邵希臣朝她伸出手,期间小偷缓过疼痛,开始挣扎,他一手拧着小偷胳膊转了圈,另只手接过数据线,将后者双手绑上。   片刻后,楼下响起警笛声。跟着警察一起上来的还有何远洲。   见两人模样,他忙问:“没事吧?”   两人皆摇头,邵希臣示意他先带明栀下去。   而警察在检查完现场后,回局里做笔录。   明栀坐在民警对面,小哥好心地给她倒了杯热水,邵希臣则坐在一旁长凳上。   她仍心有余悸,却不像方才那般恐惧。   “明栀对吧?小偷在伊江小区对面的便利店打工,四十五岁,单身汉,经常干点歪门邪道的事儿,破解了你家密码锁。”   “但经过查验现场,你家里没有翻动痕迹,小偷身上也没有偷窃物品。所以,他的作案动机应该不单是入室抢劫。”   更有可能,是奔着她这个人来的。   明栀知晓民警话里的意思,手脚微微发凉。   邵希臣起身,望了眼她无助的背影,冷声问道:“能判多久?”   “啊?”民警收起笔录资料,解释道,“一般这种情况很少会有人走长时间的法律流程,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批评教育拘留一段时间。”   “主要是没有造成实质性后果,即便判决,也不会太重。”   -   从警局出来,已是深夜。   何远洲当司机,邵希臣在后排闭目养神。   明栀坐在副驾驶上,车里的暖气使人放松,再加上有人作伴,劫后余生般的侥幸渐渐占据主流情绪。   黑色劳斯莱斯就这么在夜色中停留。   如果今天不是她的包落在车上,邵希臣不会出现,后果不堪设想。念及此,明栀将包上的玩偶贴在胸口位置,又念起,已经记不清这是邵希臣第几次朝她伸出援手。   刚离开警局前,邵希臣联系了律师,表态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件事。   邵氏集团的律师团队,在法律界有着神一般的传说,近二十年来未曾败诉过。   明栀本来还担心会遭报复,此刻心里终于有了底。   口头道谢总是会苍白无力,但她想不出更好的表达方法,“邵总,十分感谢您,今天多亏有您,我才能脱险。”   “举手之劳。”邵希臣淡声道,“你不能再住在伊江了。”   明栀点头,她也没这个胆子,本能地想提议搬回宿舍,却又担心宿舍不太方便。   尤其担心邵家人会经常来学校找她,太过招摇。   她又窝回座椅,愁眉苦脸的。   “搬到京柏湾。”   “我吗?”明栀向后排投去视线,他翘着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车灯下,他的鞋尖沾上几处灰尘。   他仍是闭目养神:“不然?”   京柏湾是北城顶级高档住宅区之一,所有在售房源价格至少需要大几千万。能在这里买房子的,几乎都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高额费用与住户身份带来的,是极佳的地理环境与物业服务,进出住宅区均需要三重验证,保安二十四小时轮班制。   如果是住在京柏湾,今晚的事情断不会发生。   明栀思索片刻,沉默着摇头,“还是不了。”   “怎么,伊江公寓可以,京柏湾就不行?”   废话。   京柏湾抵得上十个伊江公寓。   “京柏湾太奢华了,我不好意思。”明栀客气道。   “那行,按市场价付房租,从工资里扣。”   他语气轻巧,明栀却是沉默片刻,她笑得勉强:“您的意思是要倒扣工资,实现负薪上班?”   何远洲“噗”的一声笑出来。   邵希臣终于掀了掀眼皮,反问她:“不是你自个说不好意思?”   “嗯……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明栀改口,“如果不是为了配合您应付突发状况,那我不用搬出来住。所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车内气氛愈来愈轻松。   何远洲提醒着时间晚了,询问明栀要去哪。   眼下寝室回不去,伊江公寓不能回,明栀思索几秒,想到一个好去处。   “何特助,麻烦你把我送到罗沙附近的便利店吧。”   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开心,邵希臣皱眉:“去那做什么,你还有兼职?”   明栀摇摇头,毫无经济压力,她自然不会给自己再找一堆兼职做。   “我只是想去那休息一晚而已。”   邵希臣有些好笑:“周围这么多家酒店不够你选?”   默几秒,她撒谎:“便利店不收费。”   “……”   何远洲扯扯嘴角,笑得很呆。   后座上安静片刻,他无奈地揉着眉心。   “服。”邵希臣语气带了点不耐,“给你报销,行了么?”   今夜的他,似乎格外具有怜悯心。   明栀支支吾吾地拒绝:“老板,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不想一个人住酒店……”   她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不知好歹,生怕惹得邵希臣动怒。   邵希臣:“为什么?”   明栀咬唇,解释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反正我不能一个人住酒店。”   “真难伺候。”邵希臣口气不大好,冲着何远洲道,“问郑轻轻能不能跟她住一晚。”   “好的。”后者立刻拨通郑轻轻电话。   还没睡觉,很爽快地答应,表示陪明栀住酒店,或者明栀来自己家里都行。   最后明栀选了去她家。   何远洲特地交代,明栀今晚受了刺激,不要问她今晚发生了什么。   郑轻轻的小型公寓装修得十分温馨,甚至贴心地为明栀准备了夜宵。   吃过饭,考虑到第二天还要搬家,明栀早早睡下。   一夜好梦。   -   再到公司,明栀去给邵希臣送过几份资料,他低头签字上,额头上隐约有一道大约两厘米的伤口,被碎发盖着,很不显眼。   不止是明栀发现了,向歌也发现了。   “那个伤口还挺深的,你说邵总怎么不贴个创可贴?”向歌甩了甩手上的水,分外仔细地涂着护手霜。   明栀却在思考,那道疤是不是帮她对付小偷时留下的。   “明栀?发什么呆呢。”向歌胳膊肘碰了碰她。   “啊。”她回过神来,想了想,“他可能嫌丑。你能想象邵总贴上创可贴的样子吗,如果是粉色卡通的……”   明栀前几天买的药箱里,创可贴是HelloKitty图案的,她真的只是顺带着发散一下想象力,甚至还没来得及笑出来。   “明栀,来我办公室。”   邵希臣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里,黑着张俊脸,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离开了。   向歌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坚强点。去吧,邵总等你呢。”   明栀欲哭无泪。   总裁办公室于她来说,就像班主任办公室于学习成绩差的初中生来说,每次被召,都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她半阖着眼,等待着邵希臣的“审判”。   “十一月会议的发言稿,你来写。”邵希臣吩咐,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明栀松口气,笑着露出酒窝。   就这?   她恭维道:“好的邵总。这种小事还要劳烦您亲自通知。”   他提笔动作一顿:“那你想让谁通知?”   “啊。”明栀愣了愣,她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便随口道,“您让何特助告诉我就行了。”   “你们很熟?”邵希臣从一堆文件里渐渐抬头。   明栀诚实回答:“不熟。”   她与何远洲的接触全部产生于工作中,说让他通知只是客套,以此来衬托邵希臣的高贵身份,这难道不是职场生存隐性规则吗。   “邵总,我只是觉得写发言稿这么小的事情,用不上您亲自来通知,随便找人告诉我一声就行。”   “那怎么行。”邵希臣反驳她,“别人配得上你的身份?”   明栀十分疑惑:“什么身份?”   当邵希臣脸色又浮现哂笑的神情时,她忽然觉得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十分钟,她一定废话少说,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笑容渐渐收敛,一字一句道:“大作家。”   明栀脸部肌肉僵硬起来,她像初代ai智能般硬是露出极其呆板的笑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幸好她已经渐渐习惯邵希臣的毒舌,她深呼吸几次,声音含笑:“您是不是忘了下半句话,我没能够成为作家。”   “正好给你个机会。”邵希臣淡淡道,意有所指地瞅了眼她手上的文件,“期待你的表现,大作家。”   作者有话说:   :邵总收起你那张嘴吧,这样以后讨不到老婆的。   昨天晚上写着写着睡着了hhh 今晚大概十一点更呀   另外想问一下大家会不会觉得节奏慢呀qaq但是我一直按大纲走的   感谢小天使们送的营养液   不正经的妖精 2瓶 alonecafe 1瓶 尛可爱 1瓶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文件是邵希臣刚刚给的, 明栀忍辱负重粗略翻阅了遍。   里面是公司十月份各个部门的报表与任务制定规划完成进度,入目满是数字与图标,瞄一眼便要头脑发晕。更别说还要将抽象的东西转化为具体的文字。   “……”她闭了闭眼, 试图提醒道,“我擅长的是记叙文, 您懂吗?文绉绉的会议稿, 我不太行。”   “还有你不擅长的东西?”他故意拉长尾音, 眼角含着挑逗的笑望她, 绝不是在夸奖。   明栀扯出勉强的笑,竭力使自己忽略他的嘲讽,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 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他喊住明栀,“你计划一下这周末怎么过‘生日’。”   明栀下意识地反问:“周日?”   “周六出差。”他淡声道, “你周日没空?”   她摇摇头, 略思索几秒,“邵总您一般怎么庆祝生日?”   “不庆祝。”他声音有点冷。   “啊, 那这可有点难办。”   邵希臣挑眉,“你平常怎么庆祝怎么来不就行了。”   她摇头,“我一般也不庆祝生日。”   两人陷入沉默。   明栀绞尽脑汁,回忆过往看过的狗血电视剧, 挨个提议:“包艘游艇?举办上流人士晚宴?买座岛屿狂欢?”   “太麻烦。”他一一否决,语气无奈, “想点儿靠谱、切实可行的,最好不用牵涉到其他人。别忘了周末并不是我生日。”   “也是。”明栀点头,忽然灵光闪过, “邵总, 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顺利瞒过您母亲, 又不需要您为此付出过多精力。”   邵希臣挑眉,“哦?”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您母亲不就是要照片嘛?ps技术这么发达,我们只需要拍几张合照,我来p背景,保证以假乱真。”   多么完美的计划,两个人甚至不用特意抽时间,今天就可以将这个事完成,到时候随便p几张背景。   不管是奢华的生日宴,还是平淡的庆祝,什么风格她都可以随心所欲地p出来。   如此一来,周末就不用跟老板待在一起、不用苦心安排行程。   念及此,明栀笑得更明媚,却不知落在邵希臣眼中,分外刺眼。   后者逸出声冷哼,“你以为我妈很蠢吗?”   明栀连忙保证:“邵总您放心,我技术很好。除非是拿到专业机构鉴定,仅凭您母亲双眼,是无法识别出P图痕迹的。   “哦,那她临时要求拍视频怎么办?”   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没话说了?”邵希臣没好气地说,“明栀,你是不是在消极怠工?”   闻声,明栀连连摆手,担心他误会自己:“您误会了。我只是考虑到您日理万机,担心您抽不出时间才这么说的。”   她轻拍着胸脯保证:“既然您这么配合,我一定好好计划周末怎么过生日。”   他的脸色有所缓和,指肚有意无意地在额头附近轻轻打转几圈。   位置是那道伤口附近。   似是察觉到头她的视线,邵希臣抬眸,见她仍站在原地,问道:“还有事?”   明栀扭捏半天,支支吾吾:“邵总,您额头上的伤是那晚造成的吗?不好意思,当天没发现。”   “少假惺惺的。”邵希臣哂她。   明栀神情关切:“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您。关心您的伤势。”   “是吗?”他显然不信,手里拿着只黑色钢笔在转,“刚不知道是哪只白眼狼,还在以此为乐。”   他特意将白眼狼三个字咬的很重,说话时视线紧紧盯着她,明栀迅速低下头,耳根子一阵发烫,心虚得不行。   “我没有取笑您的意思。”她双手抱文件在胸前,重心往后轻轻踮了踮脚,半晌也辩驳不出来,“就是,就是…”   “瞧,编不出来了吧?”邵希臣讥讽道,“哪凉快哪呆着去。”   明栀灰溜溜地离开,关门后站在原地如释重负地吐口气,缓了好几秒,才回到工位上。   向歌朝她走来:“没事儿吧?”   明栀摇摇头,将报表摊开,朝着资料努努嘴:“喏,邵总让我写十一月的会议发言稿。”   闻言,向歌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说:“邵总居然让你写?”   明栀点点头,疑惑她为什么用居然两个字。   “邵总挺重视月度会议的,发言稿通常是邵总本人跟何远洲写,我偶尔写过一次。你刚来不久,还是实习生。”向歌语重心长道,“由此可见,公司很重视对你的培养。”   如果不是了解向歌为人,这话完全是画饼模板。   明栀不由得联想到邵希臣前些天说她可以去考研究生,前提是以后要留在公司发展。   现下想来,或许邵希臣那时就已经决定要栽培她了?   经过一番复杂的心理活动,明栀瞬间打满鸡血,语气坚定:“我一定认真对待!”   向歌轻拍她肩膀,笑着给她拿写过的几份报告作为参考。   有向歌例子在前,明栀下笔没有那么艰难,只是有的专有名词实在晦涩难懂,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一篇几千字的报告,她愣是天天加班写。   直至周五下午才算完成。   打上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时,明栀刚要松口气,电脑突然黑屏了,屏幕上映出她呆若木鸡的脸。   不是吧。   颤抖着手随便按了下键盘,没有反应。   她又连按数下,不死心地来回按着开机键,键盘咔咔咔响着,屏幕比深冬夜里的天还要黑。   在这一刻,明栀清晰地听见心碎成渣的声音,她欲哭无泪:“向歌姐,我电脑又坏了。”   十分钟后,技术部派人来修电脑。文秘部门开着,玻璃门被轻抠两下。   “请问是有人电脑中病毒了吗?”   清润温和的声线,有几分耳熟。   明栀抬头,如望见救世主般,“我我我!”   视线交汇的瞬间,两人都木了两秒。   秦森走到她座位上,“原来是你啊。”   周围几个同事立刻望过来。   明栀不觉有他,心思全部在电脑上:“前几天有人来修过的,说是中了病毒。不到半个月,又这样了。”   秦森有着一双修长的手,不知按了哪里,电脑屏幕亮起,屏幕上一堆英文,他调试一番,明栀终于望见了熟悉的桌面壁纸。   “好了?”她触碰鼠标,打开文档,果不其然,报告的后半段消失了。   “文件没备份?”   明栀点点头,眼底燃起一小簇希望,“还能恢复吗?”   “我试试。”秦森又打开搜索栏,往里面输入一串她看不懂的代码,按下回车键。   “明栀,你看看是不是这一版?”   她探头凑过去,消失的后半段重新出现在文档里,“对对,就是这个。真是太感谢你啦!”   秦森从座位上起身,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微微一笑:“我应该的。能帮到你就好。”   片刻功夫,明栀立刻点了好几遍备份,还传到手机上一份。   呼,这下就不用担心了。   秦森在一旁没走:“这病毒挺顽固的。要不然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电脑出问题了你可以直接找我。”   明栀沉浸在找回文件的喜悦中,再加上在公司报修电脑确实是挺麻烦的事儿,要走几步流程,填工单。便欣然答应:“好啊。”   她望不见的地方,向歌朝着秦森挑了挑眉。秦森笑得羞赧,连忙调出二维码。   刚成功加上好友,明栀手机上跳动着新来电,是周医生。   她稍稍走远,接起电话,“周医生你好。”   “他没跟我说…我下班去吧,好的,辛苦您了。”   -   第一人民医院。   明栀习惯性地去了原来的病房,瞅见里面陌生面孔时才意识到明俊成已经去了私人病房。   私人病房区很安静,房间内干净整洁,温度十分舒适。   明栀如往常一般,把营养品与水果放在床头,望着明俊成稍显红润的面庞,放心很多。   两人不痛不痒地说了些话,期间明俊成视线一直粘在手机上,直到沉默许久,他才对她笑笑:“小栀下个月的生活费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前段时间不是给了你五千吗?”明栀轻轻皱眉,顺势起身要看他手机,谁知明俊成快速按灭了屏幕。   若是往常,他早就该发脾气嫌她态度不好。如今知道她有钱,笑得十分讨好:“花完了。赶紧再给我转点,你不是有钱么?”   明栀有几分警惕:“爸爸,你该不会网上赌博了吧?”   “怎么会!”明俊成粗着脖子,“你要是不想给就直说。”   他模样不像说谎,明栀无奈,便应声说以后一个月的钱是定量的,不会再加了。   明俊成拿到钱,“谢谢闺女。”   又嘱咐几句让他注意身体,期间明俊成一直在玩手机,她不开口,气氛就这么沉默了五分钟。   明栀叹口气,准备离开。   到门口时,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爸爸,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明俊成敷衍道,“后天怎么了?怎么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说不上是失落,只是心底略微有点孤独。   她垂眸,微微摇头,“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周末存了点儿稿,下周每天晚上十点更新~   今天突然发现开文满一个月了!期间我没有断更过诶,突然有种成就感hhh(要求太低了   感谢在2022-12-10 13:19:59~2022-12-11 22: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岁、alonecafe、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周六清晨, 窗帘厚厚掩盖下,室内不见一缕光。无声的寂静,被手机铃声打破。   双人床上, 薄被下缓缓伸出只藕臂,在枕头边摸索好一会儿才抓住噪音来源。   她闭着眼, 划开接听键, 胳膊搭在额头上, 很浓的鼻音:“喂。”   对面男人操着字正腔圆的正宗普通话:“您好明女士, 我是北城CBD百货中南店的负责人陈卓,您叫我小陈就行。一周前您预订的时装、包包与首饰均定在今日送至京柏湾8幢,请问您是否方便签收?”   明栀本就没睡醒, 反应迟缓,偏偏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 安抚了她被吵醒的燥意。   点头敷衍应付几句, 她又沉沉睡下。   回笼觉的睡眠质量总是堪忧,明栀梦里恍惚听见好几波门铃声。起床洗漱后, 她从智能管家监控设备里,望见了门口乌泱泱一群人,带着成排的衣柜与与首饰收纳架。   电话内容在脑海里渐渐明晰,她懊恼地拍了下脑门, 趿着拖鞋去开了门,解释自己睡过了头, 连说好几声抱歉。   “您不用抱歉明女士,是我没有跟您再次确认,很抱歉打扰到您的休息, 您看这些衣服?”   放眼望去, 全是奢侈品, 像是把专柜搬进家里,店长陈桌一直温柔的笑着。   明栀生怕自己还在梦中,快速拨通了邵希臣的电话。   “嗯,我订的。”   明栀:“这怎么好意思,报酬已经很丰厚了。”   半晌,邵希臣在那边似是笑了声,极轻极淡。   她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   “你在说什么?”他故意放慢了语调,“以为是送你的?”   明栀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他慢悠悠道。   “使用权在你,所有权在我。懂了吗,明小姐?”   -   周末,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偶尔起阵风,却带着点寒。   明栀瞅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估计着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   张叔从后视镜里见她神情着急:“明小姐,实在是刚刚那段路太堵,您别着急,我尽快送您赶过去。”   她点点头。   起初,她打算乘出租车。但邵希臣坚持演戏演全套的原则,即便上午抽不开身,还是特地派了张叔过来接她。   张叔是眼线,明栀早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车子缓缓停靠在停车场。   “明小姐,”张叔笑得和蔼,“祝您和先生有个愉快的周末。”   明栀弯了弯唇,柔声道谢,而后下车。   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游乐场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一眼便望见了男人的声音。   短时间内男人看了几次表,似乎很是不耐。身边不断有人路过,总是赤裸裸地打量他一眼。   尽管隔着几米远,明栀仍能想象到他脸上那副不耐烦的神情。   她抓紧时间小跑过去,临跟前又放慢了脚步,声音含疑:“邵、邵总?”   男人闻声转过身,眉头皱得能轻而易举夹死几只蚂蚁。   “真是您啊。”明栀呵呵道。   “你迟到了多久?”邵希臣无视她的寒暄,语气微愠,“已经一点半了。”   紧接着,不给她任何反驳机会,继续冷声道:“还有,你说的是什么话。才两天不见,我还能是假的?”   邵希臣颇为重视时间观念,明栀自知理亏,解释道:“主要是走一半路上有车祸,就耽误了点时间。”   而后解释下一句:“主要是今天头一回见您不穿西装衬衫马甲三件套,有点不适应。”   跟他接触这么多次,不管是公司还是私下,他毫无例外地穿着独属于商业成功人士的套装,仿佛随时准备着在几个亿的合同上签字。   就连上次在金水苑过夜,他洗完澡仍是穿着新的丝质衬衫与西裤。   今日的邵希臣,穿着休闲许多,深棕色的英伦风薄大衣里面是白色针织衫,裤子不似西裤那么锋利,脚上是假系带的棕色皮鞋。   若能挡住他冷若冰霜的脸,说他是附近高校的大学生,明栀相信没人会怀疑。   怪不得周围路过的女孩们频频朝他投来视线。   她有几分发自内心地夸奖:“不,主要是您今天打扮得跟个男大学生似的,青春活力无极限。”   这话有几分认真,邵希臣逸出声冷哼,脸色稍有缓和。   见状,明栀从包里拿出两张门票,昨天她争取好久,甚至拍着胸脯说她请客,方说服邵希臣同意来游乐场里逛一圈。   两人刚要动身。   由下而上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男孩脸庞胖嘟嘟的,打扮得很时髦,穿着牛仔套装,同色系帽子故意戴歪,奶声奶气:“妈妈你快看,他们的衣服好配呀,就像、就像……”   闻声,邵希臣淡淡地扫了小鬼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瞅了瞅明栀,后者微微缩着脖子,悄悄地朝外挪了几步。   其实刚两人都有察觉到,今天穿着格外相衬。   对着衣帽间上百套服装,明栀挑了假两件连衣裙,整体颜色以英伦棕为主,内搭衬衫是米白色。   若是仔细观察,颜色色系深浅不一,并不像精心搭配的。只是远远望着会给人很强的相似感。   明栀脑海里不是没有闪过会被人误认为是情侣装的想法。   但已经到了这儿,总不能再专门换衣服吧?显得更为欲盖弥彰。   她朝小男孩边眨眼边摇头,祈求他不要让两人陷入尴尬处境。   小孩哪能儿看懂眼神暗示。   他歪头思索片刻,用着最天真的腔调:“姐姐和叔叔穿的像亲子装!”   “……”   “……”   姐姐,叔叔,亲子装。   实属意料之外的答案,明栀呆呆地望向邵希臣,他脸上肌肉快速抽搐了下,薄唇轻启,只发出吐气的冷声。   男孩母亲察觉出男人散发的不善气场,忙蹲下来,训斥道:“瞎说什么呢!快跟哥哥姐姐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妈妈,我说的不对吗。”小男孩十分疑惑,还要再说,被母亲一把拉走,临走前向两人道歉:“孩子瞎说的,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哈。”   直到母子走远百米外,明栀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一眼,又迅速低头。   小男孩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换作平日,她肯定会被逗笑。现下,身边是邵希臣,她只能绷着脸,宽慰道:“邵总,童言无忌。”   “谁让你出门穿这个的?”邵希臣冷声问道。   “我随便选的,我又不知道您会这么穿。”她委屈地辩解,“要不我现在回去换掉?”   “换什么。你以为我在意?”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太过,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也就你,能把小屁孩的话当真。”   “……”听得出来他在挽尊,明栀冲着他背影做了个鬼脸。   怪不得说男人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最硬。   “还不走?”他语气不大好。   明栀立刻变脸,笑着小跑跟上。   她选择了北城最大型游乐园,游客大多是十五岁以上人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占主力军。   但邵希臣眼底全是嫌弃,瞅见哪个项目都要评价两个字:“幼稚。”   她面上笑笑,不敢出声抵抗,在心里默默回了句:就你成熟。   排队最长的项目是摩天轮。   明栀想起来学生时代最流行的传言:在摩天轮顶点接吻的情侣会相爱一生。因此,每每提起摩天轮,便是浪漫的代表。   她和邵希臣都对此没兴趣。   倒是一堆看起来仍是中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在等候区腻腻歪歪,懵懂羞涩,纯真至极。   不禁回忆起自己中学时代,从未有过少女心事,一门心思只在学习上,枯燥无味且单调平淡。   “青春真美好。”她下意识出口,还颇为感慨地轻轻摇了及下头。   他一头冷水泼下来:“在这儿抓早恋,一抓一个准儿。”   声音冷得仿佛是被人抢了早恋对象。   不远处有对情侣明显听到了他的话,朝这边望过来一眼,被男人自带气场震慑住,两人勾着小拇指离开。   “……”明栀额上几道黑线,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   很快,她便参透了其中原因。   记得何远洲说,邵希臣没有恋爱过。他定是后悔青春已逝并且带了几分嫉妒,才故意要对小情侣恶言相向。   “邵总,您是不是受刺激了?”明栀语重心长道。   他反问:“受刺激?”   “毕竟您没有早恋过。”明栀一副我懂的表情,抬起胳膊想要拍他肩膀,触及警告视线时讪讪放下,“早恋重在早,时间不能倒流,这种遗憾是没办法弥补了。”   邵希臣快速抽动了下嘴角:“怎么,你很有经验?”   “没。”   他冷笑:“看来你遗憾的不比我少。”   仔细想了片刻,明栀摇摇头,两只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老板,或许你有没有听过,相对早恋?”   他拧眉。   “您今年三十岁是吧?我二十二。”   “所以?”他挑挑眉。   “您本科毕业时,我念初三。年龄差距不会缩小,这就意味着我一旦谈恋爱,相对您来说,就是早恋。所以,您的遗憾还是会多于我。”   作者有话说:   为了蹭最近更新还是放在十一点更吧~~   谢谢大家的支持,每天码字都很开心(*^▽^*)感谢在2022-12-11 22:58:57~2022-12-12 22: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onecafe、不正经的妖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闻声, 邵希臣微眯着眼,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谈过恋爱?”   何特助。   但她答应了何远洲不能往外说。   “瞎猜的。”   很快,他抛出第二个问题。   “谁告诉你我今年三十岁?”邵希臣语气沉稳。   明栀:“在您早几年的杂志访谈上看到过, 按照年龄来推断,今年三十。”   他挑挑眉, 忽然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特地翻几年前的杂志来看。”   “不是我, 是我一个朋友。”她诚实地解释。   邵希臣啧了声:“无中生友,是吧。”   “……”   见她吃瘪不说话,他心情大好, “我今年虚岁二十九,实岁二十八, 离三十岁生日还有一年零十个月。”   明栀微怔, 领略到男人对于年龄的在意,虚实岁也要分清楚。   小男孩刚刚的话肯定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难为他还能装出一副毫无芥蒂淡然模样。   她懂得此刻不能再打击他, 不能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沉默几秒,措词严谨道:“老板您真是,年少有为。”   他用她的话回噎:“那你努努力,争取相对年少有为。”   她在心底默念三遍他是老板, 只当没有听到。   离开摩天轮,明栀去超市买了两瓶水, 分外不舍地塞给邵希臣,视线忽地被远处卖周边的摊贩吸引。   游乐园里不乏卖周边的,最受欢迎的是毛绒发箍, 她之前在手机上刷到过, 风靡一时。   只是, 游乐园里任何物品价格都要翻倍。再普通不过的矿泉水能卖到二十块,更别提火爆全网的限量款发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邵希臣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又见她神情挣扎之后欲要转身离开,“不去看看?”   “小女生才喜欢那些。”她眼神飘忽不定,底气明显不足。   头顶传来声冷哼,明栀抬头,他轻飘飘望过来一眼,像是指责:“你不就是小女生?非得来游乐园玩。”   她嘟囔着:“您不是也同意了吗。”   昨天下午,当她提出计划里有游乐园时,邵希臣拒绝得干脆利落。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游乐园非常适合拍照,保准您母亲见到这些照片,苦心叮嘱你没必要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   “你还记得照片?玩这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天是你请的陪玩。”邵希臣语气凉嗖嗖的。   明栀心虚:“那些项目您又不玩,没办法拍合照。待会我会安排的,您放心就好。”   她心虚时,眼神总会盯着地面,下意识地跟着邵希臣往前走,等停住脚步,忽然发现已到周边摊贩前。   摊主嘴皮子十分利索:“小姑娘长这么漂亮!大眼睛红嘴唇白的发光,来试发箍吧?”   说完,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数十秒,眯着眼确实衣服上很不起眼的品牌logo,一股脑儿拿出很多款式,“给你男朋友也挑一个,当情侣同款!”   男朋友这个称呼颇为怪异,她下意识地要反驳,却又忽地想起什么,示意邵希臣靠过来,低声说:“这不会也是您母亲的眼线吧?”   他沉默几秒,有点无语:“别想太多。”   她撇撇嘴,接过发箍,对着摊位边的镜子戴上,左瞧瞧右瞧瞧,十分满意。   卖家只会把商品夸得天花乱坠,所以逛街时一定要有人陪同讲真话。邵希臣勉强也能扮演这个角色。   明栀转向他,语调欢快:“好看吗?”   她颅顶很高,头型又圆润,头发黑且柔顺,光泽感十足。平心而论,这顶脑袋不管带什么发饰,都该是好看的。   而发箍是桃粉色,她本就肤白,添上点柔和的粉,颇为赏心悦目。   他瞳孔不经意地收缩一瞬,听得出来很勉强:“还行吧。”   能从年长的直男嘴里听见还行吧三个字,算是一种变相的肯定。   摊主又趁机夸好几句:“姑娘,让你男朋友买给你吧。这个最近可流行了,你戴上,在这儿回头率肯定百分之百!”   “我自己买。”   一个发箍再涨价能高到哪里去?就当是特殊日子送自己的礼物好了。   她掏出手机,做好付款二三百的心理准备,“老板,多少钱?”   摊主连忙呈上二维码,声音像含了蜜:“姑娘果然爽快。我看你男朋友不停地瞅你,要不要给他买一个?”   闻言,邵希臣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余光里,明栀盯拿着手机在回信息。   她只抓住摊主最后一句话,望向邵希臣,虚情假意地问:“您要不要,我送您?”   “舍得送我?”后者显然不信,反问道。   这句反问突然让明栀生出警惕之心。担心他为捉弄自己而答应,又不好临时改口,声音弱得像蚊子:“舍得。”   他哂笑一声,“受不起。”   她不是真心实意,自然不会继续劝下去,滴的一声,屏幕上显示出付款页面。   “多少钱呐。”   “两千。”   万物静止一瞬。   身边突然没了声音,邵希臣拧眉望过去,巴掌大的脸上是僵滞的笑,她缓声确认:“两千?”   摊主点头,又将二维码朝她亮了亮:“良心生意,外边黄牛卖三千多呢。”   两千块钱,至少溢价几十倍。   明栀撤回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取下发箍,耳根有些发烫:“我、我再考虑考虑。”   说完便朝着邵希臣使眼色,示意他快速离开。   偏偏他站在原地没动。   顾不得那么多,明栀伸手拽着他衣角,愣是把人拉远几步。   “不要了?”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两千块买发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明栀疯狂摇头,微微吐槽:“她明明可以白赚两千块,还要送个发箍给我。”   “你不是挺喜欢的吗?”邵希臣挑了挑眉。   “一般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明栀抿唇,说服自己。   他双手插兜,忽然勾了勾唇角,望得明栀心底直发寒。   “某人刚好像说要送我一个?”   您不是说不要了吗?”   “改变主意了。”他风轻云淡一句话,折返回去,指着发箍:“要一个。”   身后没人跟上来,他转身,口吻似命令:“过来付钱。”   明栀万般不情愿地挪动脚步,摊主此刻也搞不清状况,一脸懵。   “商家收款到账两千元。”   摊贩笑着送走两人,邵希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只有她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至于么。”他视线里余下低落的头顶,身边突然安静下来,“我能要你的东西?”   然后很不客气地把发箍按在她头上。   她心底清楚他只是要捉弄,发箍虽然回到自己手里,可是两千块钱是从自己卡里付出去的。   “谢谢老板。”她有气无力道。   邵希臣无声地叹口气,沉声提醒:“看你手机。”   【好友向您转账2000元。】   明栀惊喜抬头,低落一扫而空,她心底还有着几分矜持:“这怎么好意思呢……”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警告道。   话落,她立刻接收转账,眼睛笑成月牙:“谢谢老板!!”   -   从游乐园出来,天色已半黑,照片拍了大概十几张,两人前往下一站——   电影院。   张叔送她过来后便离开。明栀站在路边等,邵希臣将车开出来,副驾驶空着,她要拉开后车门,被他冷声制止。   “你想让我给你当司机?”   她只好不情愿地坐在副驾驶。   要去的电影院离这里不算远,十分钟后两人便到达观影城,明栀去前台取票,回来后见邵希臣站在角落里,微微皱眉。   “老板,您不喜欢看电影吗?”   “谈不上不喜欢,很久没来过电影院了。”他望着乌压压的人群,眉头紧皱,后悔没有包场。   明栀一眼便能望穿他在想什么,笑得神秘:“您放心,待会儿给您包场般的观影体验。”   她朝他眨眼,睫毛忽上忽下地扑动,眼底分明有狡黠的光,灿若星辰。   “嗯。”他移开目光,声音有几分不自然。   验完票进入影厅,邵希臣方明白什么叫,不是包场胜似包场。   20×18座位的影厅里,直到开播前,只有三个人。   明栀与邵希臣坐在中间靠左的位置,第三个人在他们斜后方。   幕布上,地中海男主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位置,明栀把包放在上面,压低声音炫耀道:“老板,您不知道,为了找这么一场烂片有多难。好多家已经不放映了,偏偏这家被我抓到。您瞧瞧,整个影厅只有三个人。”   话音刚落,后排传来男人暴怒的声音。   “喂?!我要退票,这他妈的拍的什么电影,幼儿园的联欢晚会都比这个有意思,浪费老子时间!退票!”   说完,男人气冲冲地起身,路过时还望了明栀与邵希臣一眼,停留片刻,泵出两个字:“佩服。”   电影里男主突然鬼哭狼嚎起来,明栀讪讪转头,“这下是真的包场了。”   邵希臣快速扯动几下嘴角,翘着的腿落下,声线冰冷:“走。”   “诶诶等等!”明栀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无意间触碰到他手背,冰凉的触感提醒她快速撤回,“拍完照再走,不能浪费这六十块!”   “动作快点儿。”他口气不大好。   明栀赶忙掏出手机,按下快门的瞬间,有通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她没有多想,点开接通。   “Surprise!栀栀,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嘿嘿前面有暗示过其实这天是栀栀生日   -   有点苦恼总是不能按时码完qaq感谢在2022-12-12 22:58:06~2022-12-13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宋冬雪与季晚甚至在手机那边喷了筒彩带, 五颜六色的纸屑随风而下,挂在两人发丝上,声音一唱一和, 分外和谐。   手机这段,明栀盯着屏幕, 咽了咽口水。   她和邵希臣仍保持着拍照的姿势, 两颗头距离有点近, 摄像头正好可以将邵希臣的脸收入其中。   四眼瞪四眼, 这边瞪那头。   率先做出反应的,竟然是宋冬雪。   彩带筒从她手中跌落,张大嘴巴, 眼睛瞪得媲美一元硬币那么大,尖叫出声:“邵、邵希臣——”   季晚也回过神, 捂住她嘴巴, 邵希臣眼神暗了一瞬,迅速拉开两人距离, 消失在前置摄像头可捕捉的范围里。   明栀也迅速关掉了视频通话。   她手搭在后颈,无意识地捏几下,影厅本就空荡荡,原本鬼哭狼嚎的男主角此刻正在安静地欣赏着村子里一条臭水沟, 周围静悄悄的,只剩光影变换。   “老板, 她们是我室友,您放心,就算您出镜了, 她们也不会泄露任何机密。”她又说道, “我今天不是跟您说有个朋友很崇拜您吗, 就是视频里认出来您那位。”   邵希臣微微点头,似乎并不介意这些事情。他低头洒一眼,电影屏幕忽忽地变亮,视线里是她纤长白嫩的天鹅颈。   他没挪开视线,声调平稳:“今儿是你生日?”   “嗯嗯。”明栀含糊答。   “怎么不说一声。”他淡声道。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原本以为邵希臣顶多官方地说一句生日快乐,接着两人离开这里,各回各家,圆满完成今天任务。   但他偏偏没有结束这个话题。   老实说,明栀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告诉邵希臣。本质上,他们还是严格的上下属关系,近期接触虽多,面对他时也不似往常那么紧张恐惧,相处时会给她造成两人是朋友的错觉。   最最最普通的朋友。   没有道理要逮着一个普通朋友主动告知“今天我生日”。   她吞吞吐吐:“就,怕显得太刻意了。而且我平时不过生日的。”   “现下知道了,”邵希臣淡淡道,“没有送你生日礼物,倒显得我吝啬。”   明栀急忙否认:“怎么会!您刚在游乐园刚送了我一个发箍。这是我长这么大收到过最贵重的生日礼物了。”   他颔首,对她的说辞予以认同。   两人离开电影院。   晚七点半。   脱离观影厅的暖气,入秋的风带着湿意,冷得穿皮入骨,不是一件薄针织衫可以抵抗的。   “你在这儿等,我去开车。”他吩咐道苡橋。   她抱着胳膊揉搓,齿关打着颤回:“好。”   邵希臣本已迈出步子,闻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往回看,女孩原地不断趿着小碎步。   他拧眉,单手解开大衣扣子,干脆利落地脱下大衣,大步流星走回去,等明栀听见脚步声抬头,已经披上不属于自己的外套。   “老板,我不冷。”她受宠若惊,说着便要掀开身上的衣服,肩胛骨被有力的大手按住,她动弹不得。   他口吻严肃:“让你穿就穿着。”   “您不冷吗?”她还是有几分犹豫。   闻言,他略不屑地笑:“我一男的。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知道了。”明栀撇撇嘴,她又不是小孩儿。手下将衣服裹紧了些,温暖干燥的雪松气息萦绕周围。   她心底像被羽毛拂过,生出几分怪异,又松开外套,垮垮地盖在身上。纠结之间,邵希臣开车停在面前。   坐在副驾驶,明栀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还给他,邵希臣接过,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无功不受禄,明栀深谙此道,声音有几分警惕:“为什么?”   “因为你是寿星。”邵希臣无声叹口气,“耽误你跟朋友过生日,这不总要弥补点儿什么。”   “什么愿望都可以?”   “不是太离谱就行。”   邵希臣纯属多虑,两个人没有过深的交情。她已经受了他太多好处,自然不会再提跟物质有关的。   她不假思索:“我想再去一趟游乐园。”   等他的间隙,明栀查到今天的票已经卖光了。但凭借邵希臣的人脉,加张票应该不成问题。   “……”邵希臣愣两秒,提醒道:“快八点了。”   明栀误解他的意思,十分善解人意:“您忙的话,送我到那里就行。我只是想去玩旋转木马。”   两个人在游乐园时,旋转木马排队太长,恰好电影马上开场,便放弃了。   邵希臣转动方向盘,眉头舒展着,余光瞥见她眉眼含笑,语气有不易察觉的轻松:“就这么开心?”   明栀用力点两下头:“小时候过生日,我最想玩旋转木马了。”   她生日那天正好是小镇上一年一度的庙会,集市总是空前热闹,各种简陋的旋转木马、碰碰车还有蹦蹦床,是童年所能接触到最高级的玩具。   打记事起,妈妈卧病在床,明俊成脾气不好,干一天体力活回到家总爱骂她两句。   每次生日,望见妈妈枯灰的脸色,她实在没有勇气开口要几块钱。只能躲在颗老树后,望着小朋友们骑在木马上,一圈又一圈地对着她笑。   后来经济发展,庙会渐渐取消,妈妈去世,明俊成整天不在家,她被迫快速成长,小时候的快乐与渴望便埋在心底。   回忆似乎总是酸涩的,她眼角甚至有几分泪意,悄悄别开脸,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抹去。   邵希臣打着方向盘转弯,视线掠过她发红的眼尾,“今天你可以玩个够。”   -   晚上八点,游乐园里亮起颜色各异的灯,更添几分梦幻,明栀重新戴上发箍,直奔着旋转木马过去。   好在人流量减少,不需要排队,她刚要踏上去,蓦地想起男人,声音清脆:“老板,您要不要一起?”   “……我不用,你玩就行。”邵希臣揉着额角。   明栀倒也没有勉强,独自选了一匹靠外的马。   一阵发动机工作的声音后,底盘开始缓缓旋转,木马上上下下,头顶朦胧的光忽明忽暗,耳边流淌着轻松欢快的钢琴曲。   旋转两圈适应后,她微微仰头,抬起胳膊,眼底映着鎏金的光。周围很多人在木马上举起手机拍照留念,欲要定格这美妙的一刻。   她手机放在包里交给了邵希臣,转过弯便能望见他站在那儿,遥遥望过来一眼,眼底清冷如水。   她没有说话,朝他热情地挥手,笑得露出一排整齐贝齿。   十五分钟后,木马缓停,她翻身下来,又利落地从圆台蹦下来,小跑着赶到他身边,生怕他不耐烦。   “可以走啦。”她音调偏高。   邵希臣:“不着急。再玩会儿?寿星最大。”   明栀摇摇头,真诚道:“我已经很开心了,谢谢您。”   见她确实已经尽兴,他没再劝,两人终于踏上回程。   车载音乐舒缓悠扬,内部暖气开着,温室最容易滋养睡意。奔波一天,明栀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很快陷入打架斗殴状态。   红灯停留时,邵希臣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头朝车窗歪着,只露出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有几根发丝沾在惯性上扬醺红的唇角,看起来别扭的很,让人不自觉地想帮忙挑开。   车队长龙又缓缓启动,他隐下眸底闪过的暗光,目视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此刻竟是难得宁静。   银灰色宾利缓缓靠向京柏湾,明栀似有心灵感应般发出声嘤咛,揉几下眼睛才彻底清醒。   “不好意思刚刚睡着了。”她带着点鼻音,听起来竟有几分娇憨,“谢谢老板送我回来。”   邵希臣还没回答,江煜打了通电话过来。   这个时间不在风花雪月,估摸着是有急事。   “你半夜去游乐场干什么?”他似乎并不需要邵希臣回答,话题一转,“诶别说哥们不够意思啊,听赵迪说,你给人姑娘转到京柏湾后,席姨查到你俩根本不住一块儿。她还是怀疑你们在做戏。”   作者有话说:   半夜去游乐场当然是陪老婆啊还能干嘛:) 第38章   通话音量本就不小, 江煜嗓门又大,即便明栀无意听邵希臣打电话,还是一个字不落儿的听见了。   挂掉电话, 两人沉默了会儿,明栀先开口:“怪不得今天伯母这么淡定。”   按照常理, 席雨竹上次亲自找她, 对她步步试探。今天拍照时, 她利用角度错位, 照片里两个人分外亲密暧昧。   席雨竹收到照片后,却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只回了一句:【玩的开心.微笑jpg.】   邵希臣揉了揉眉心, 喉间逸出声嗯。   明栀解开安全带,微微起身, 透过车窗环视一周, 不远处停着陌生车辆。她轻轻点了点邵希臣袖口,示意他往前看。   他眉宇间透露出一股燥意, 半阖起眼,什么都没说。   明栀坐在旁边,待着也不是,下车也不是。   “明栀。”他冷不丁地开口, 吓她一个哆嗦。   “老板您说。”   邵希臣扭头,暖黄车灯下, 那张精致而又不失稚气的巴掌脸如遮纱般朦胧。他语气不由得松几分:“今晚方便让我住一晚吗?”   他语调很客气,不是没有拒绝的余地,毕竟不像是在金水苑, 还有席雨竹等若干人等。   明栀不经思索便答应:“当然可以, 这里是您家。”   她应允速度过快, 邵希臣顿几秒,提醒道:“……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再怎么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也不能保证什么。   她会心一笑,面色坦然:“那辆车估计今晚不会走了。既然签合同,我自然要配合,而且我很信任您,您是个正直的好人。”   “……”邵希臣不知该哭该笑。   熄灭车子,他先下车,又替明栀开车门,落锁后,两个人肩并肩往里走。   在玄关处换鞋时,明栀忽然想起一件事,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上用品。   “怎么了?”他主动询问。   她指了指客厅沙发,略带歉意的开口:“老板,今晚可能要委屈您睡沙发了。”   邵希臣并不在意。他打量了眼陌生的房子。这里装修简洁,面积中等大小,地板反着吊灯的光,一切布置整洁有序。   明栀瞅见他带有几分探视的目光,站在原地,顿时有几分拘谨。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您要喝点什么吗?”   他收回视线,将大衣穿在身上,点了点头。   “冷吗?”她眼力劲很足,赶忙跑去开空调,“冰箱里有饮料,您可以自己选。我帮您拿几件换洗衣服。”   他皱眉,见她跑着回房间,隔几秒才扬声:“换洗衣服?”   “嗯嗯。”再出来时,她抱着套男士长袖睡衣,深蓝色,尺码是185号,展开照着邵希臣比划了下,大小意外的合适。   她唇角挂着浅浅笑意,正要将衣服递给男人,却发现他面色沉了几分。   声音也冷淡许多:“你家里怎么会有男人衣服?”   “啊。”明栀张开口,没有料到他的话,缓了会儿才想起要解释,“这是之前买来挂在阳台上的。京柏湾治安虽好,我还是买了以备不时之需。”   话音落,她有点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这对话怎么有点儿似曾相识的错觉?”   闻言,邵希臣眉头舒展开,淡声提醒她:“不是错觉。”   明栀也想起来了,就把他轰出门的那晚。   她尴尬地笑两声,连忙扯开话题:“这套睡衣是干净的,前两天我刚洗过。您放心穿。只是质量嘛……您别介意。”   睡衣面料很粗糙,自然不能与他平日穿的私人订制相比。   他靠坐在沙发上,忽而唇角勾起玩味的笑:“你怎么知道我穿这个码?”   语气盖不住的揶揄。   一下子给明栀问懵了。   担心他误会,慌忙解释道:“男装是挂在阳台给别人看的,所以我就统一买的180以上。”   “为什么?”   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您想,如果有小偷试图通过衣服大小来判断家里男人体型,185是不是要比170更有威慑力?”   半晌也没有等到回复。   若按以往,他肯定要阴阳怪气地夸她一句脑回路真奇特。   而此刻,邵希臣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眼神落在虚处,隐约透出几分寒意。   片刻前还好端端的,眨眼间就被惹生气了吗。   明栀分外仔细地回忆对话细节,试图从中找到惹他的点。   未果。   空调制热迅速,室内温度达到恒温。   邵希臣脱掉大衣,而后微起身,离她几步远,伸手接过睡衣,声音莫名给人安心的力量。   “那晚的入室抢劫犯,律师搜集到了他之前犯罪证据,数罪被罚,被判了十三年。”   “十三年?”明栀不敢相信。   他语气阴冷:“十三年已经够便宜他了。”   “谢谢老板!!”明栀太过激动,连着蹦跳好几下,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往他怀里倒去。   紧要关头,她凭借顽强的意志力与求生欲望,硬是在瞬间改变了重心方位,逼迫自己站直。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她长舒一口气,“其实我一直在担心,他被放出来后会不会伺机报复。”   “以后你都不用提心吊胆了。”   他口吻难得这么好,明栀像发现新大陆,试探地问:“老板,您是在安慰我吗?”   刚说完,邵希臣猛地咳了下,口是心非:“你想太多。”   “喔。”她指尖蹭几下鼻子,本来也只是随口问一下,很快便略过这个话题。   她打了个哈欠:“您去客房洗澡吧,祝您好梦。”   -   明栀早在车上睡了一觉,现下洗完澡,竟然更清醒几分。吹干头发后,她从桌子上拿起手机。   群聊又被季晚和宋冬雪刷屏了。   【好啊栀栀,你不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吗!!】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见色忘友,快老实交代!!】   宋冬雪显得尤为激动,不停地艾特她,拍一拍。   【别试图装看不见来逃避问题!端正你的态度!】   明栀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后倒躺在床上,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拖鞋渐渐掉落在地板上。   【今天纯属意外。】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费劲儿,明栀挑了重点说。   【真就这么巧选在你生日这天?】   【不过这也说明了我们磕的cp是天选产cp 磕到了gif.】   打字聊天速度太慢,宋冬雪直接弹了群语音,明栀接起。   宋冬雪情绪持续高昂:“栀栀,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挑了场烂片和邵总看?!!”   “栀栀,你现在在家吗?邵总也回去了吗?”季晚一下子问到要点。   即便邵希臣在这住下是有原因的,明栀潜意识里还是不愿主动提及,她撒谎道:“我跟邵总看完电影就各回各家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咚咚咚咚。   明栀以为自己是幻听,电话那边也竖起耳朵。   下一秒,男人扬声:“明栀,你睡了吗?”   她立刻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挂断电话,确认穿着无误后方去开门,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普通的长袖睡衣,穿在主人身上,说是名牌也会有人信。   “怎么了?”她的长发乖巧顺在而后,两颗眼珠如桂圆核般乌黑发亮,十分讨人喜爱。   在这十分讨人喜爱的视线中,他眼神却落在腕表,嗓音清冽:“还没过十二点。明栀,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白天休息了一天,全身酸疼没有力气,晚上勉强恢复了点;我的工作偏偏是接触很多人的qaq 大家一定要注意防护呀   谢谢你们的支持~   感谢在2022-12-15 01:36:59~2022-12-17 05:3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奥利奥小饼干 5瓶;尛可爱、不正经的妖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翌日, 早上七点,平静悠长的闹钟声足足重复三遍,睡梦中的人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她迷蒙着眼洗漱完, 抓了把略微睡炸毛的头发,甩掉拖鞋倒在床上, 企图再躺一会儿。   客厅里隐约传来几声动静。   邵希臣还在这里。   这个现实迫使她立刻掀开眼皮, 如被操纵的木偶般平抬起胳膊直直从床上坐起, 眼底顿时一片清明之色。   原本, 她至少有十五分钟的时间美美睡回笼觉。现下,老板就坐在客厅,打工人怎么能够安心赖床?   考虑到有异性, 明栀在卧室换掉睡衣束起马尾,确认着装无误后方往外走。   刚到客厅, 便看见邵希臣已经换好衣服, 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 脸色似乎不大愉快。   难不成还有起床气。   她琢磨着要谨慎点儿,先轻咳两声以示自己的到来,“邵总早上好。”   他抬眼,没有张口。   “怎么这么冷?”明栀抱着胳膊, 见他披着大衣正襟危坐,手揣在兜里, 应该也是觉得冷。   怪不得一大早就摆着张脸。   “您怎么把空调关掉了?”她记得昨晚睡觉前,空调明明是运行的。   闻言,邵希臣终于给出反应, 冷呵一声, “我关的?”   “不然呢……”明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语气明显迟疑几分,站在原地回忆几秒,她才讪讪地往后挪两步,探头去望空调显示器。   定时时间:3小时。   他手握拳靠近口鼻,轻声咳嗽几下。   明栀站在原地,双手合十,诚恳道歉:“对不起邵总,您没冻到吧?我习惯性给空调调了定时。”   她这几天晚上在客厅改发言稿,某晚忘记关空调,浪费了整夜的电,此后便索性定时三个小时。   昨夜气温连降六度,他只披着件大衣,肯定要被冻感冒。   “你好端端没事儿定什么时?”他质问道,像是长辈教训小辈,只可惜话音刚落,小辈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邵希臣拧眉,扬声道:“我说你重话了?跑什么?”   一分钟后,她重新出现,双手捧着冒热烟的玻璃杯,盛满了淡褐色液体。   “这个玻璃杯没有使用过,很干净。”明栀恭敬地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热气带着药味,“这是什么?”   “三九感冒灵,”她用播音腔一字一句,“暖暖的,很贴心。”   见他喝下,明栀忙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老板,您早餐想吃什么?”   “待会儿何远洲会送过来。”   她点头,指了指厨房:“您先坐着,我准备午饭。”   自从具备做饭条件,明栀经常自己带饭,前天晚上准备好食材,早上花费不了太久时间。   家常饭菜的香味顷刻间弥漫到客厅。   厨房里不断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偶尔掺杂着女孩的自言自语,落在耳中竟然没有想象的聒噪。   随着饭盒盖上的清脆咔声,客厅又重归宁静,只是半天不见里面的人出来,他淡声道:“明栀?”   她应了声,两只手在背后艰难地解围裙,一不小心打了个死结,摸索半分钟仍然没有解开。无奈只能求助于客厅那座大佛。   “老板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解开……”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是几张发皱的A4纸,字迹十分眼熟。   “我的草稿!”明栀惊呼,想也不想地跨步上前抢过,动作发生的太快,邵希臣只能听到“歘”的声响,面前带过一阵风。   这几天下班后修改的发言稿,由于没有电脑,都是打印出来手工修改的。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在纸上进行书写会比在电脑上修改更容易给她灵感。   她边将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声音有几分抱怨:“您不能私自查看我的东西。”   他极其无语地瞅她一眼,好笑说道:“你的发言稿是写给谁的?”   “您。”她回答的十分迅速。而后才反应过来,最终定稿也是交给他,看这些废稿又有什么关系。   他唇角勾起揶揄的笑,明栀不想遂了他的意,扯歪理:“那是我主动交给您的。性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慢悠悠地反问。   没见过这么刨根问底斤斤计较的男人。明栀抿紧唇,找不出合适的回答。   门铃声适时响起。   她像抓到救命稻草般,飞速跑到玄关处,拉开门,笑盈盈跟人打招呼:“何特助早上好!”   何远洲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回她一句早上好。   “邵总,这是您的衣服。”他又将另一个袋子放在餐桌上,“按照您的吩咐,各种类早餐我都买了点。”   邵希臣去客房换衣服,明栀帮何远洲将早餐摆在餐桌上。   中式西式,甜口咸口,一应俱全。   香味散发出来,明栀拉过椅子,等邵希臣换好衣服才坐下。   果不其然,他又穿上西服套装,只是坐在对面吃早餐,无形中便能施加一股压迫感。   “何特助,你也一起吃呀。”明栀见他站在一旁,邀请道。   何远洲摇摇头:“谢谢。我已经吃过了。怎么这么香?”   她咬了口三明治,随口说:“可能是我刚刚炒菜的味道。”   “明栀小姐好手艺。”何远洲礼貌夸赞。   她眯眼笑了笑,“我小时候经常做饭,比较有……”   话音未落,对面光洁的瓷盘里突然多了只银勺,勺炳贴着瓷盘来回震几下,发出清脆响声。   聊得正开心的两个人皆是一愣。   何远洲捏了把冷汗,主动往后退了几步。   明栀停几秒,才想起来把话补完整:“有经验。”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邵希臣,他阴沉着脸,眼神冷飕飕的,仿佛传达着——   无知的人儿,竟敢忽略我的存在相谈甚欢,信不信我勾勾手指便能让你们灰飞烟灭。   脑补间,背后竟然升起一股凉意。   她赶忙晃晃脑袋,望向企图主导一切的男人,刻意柔着嗓子:“邵总,您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明栀自然知道他没这个兴趣,只是随口一提,虚伪两个字简直刻在脸上。   他勾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拿餐巾纸擦嘴,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她:“这怎么好意思。”   不是预想中的答案。直觉第一时间预警,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   “既然明秘书这么热情,”邵希臣挑眉,“盛情难却——”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栀开口阻止,已然来不及。   他得意的视线里夹杂几分挑衅,一字一句道:“以后我的午饭就劳烦你了。”   ……   行。   谁让你是老板呢。谁让我自己嘴贱呢。   明栀闭了闭眼,这根本不是多做点饭的问题,而是他存心要逗她,偏要不按常理出牌。   “为您办事是我应该的。”她露出再虚伪不过的笑,很是阴阳怪气,“怎么敢说劳烦呢。”   他冷笑了声。   明栀撇嘴,顺便问:“何特助,要帮你带饭吗?”   秉着多做几个人的饭都一样的想法,她自认为这句话无任何不妥。没有注意到对面男人极其不悦的视线。   何远洲神情惶恐,内心早已叫苦不迭,斩钉截铁地拒绝:“不需要不需要。”   -   三人同乘一辆车从京柏湾离开。   路上堵车,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三十分钟。明栀没忍住,歪头靠着靠背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眼瞅着车就要开进地下车库。   本来说好了在第二个十字路口放她下车。   她着急得望向邵希臣,“邵总您怎么不叫醒我,万一被其他人看见了……”   后者十分淡定,下巴朝着何远洲抬了抬:“待会儿让他先下去探风。”   幸好地下车库这个点人不多,她先乘坐普通电梯去了办公室。   周一上午总是忙碌的,向歌整个上午都不在办公室,临近下班时才出现。   向歌喊她:“明栀,上去恢复一下会议室。”   “好。”她确认了遍邵希臣本周行程表,从电脑前抬起头,才想起来今天有月度会议。   联系物业后,她带着几个人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没有人,恢复好桌椅位置后,明栀瞅见主位位置上有根钢笔。   是邵希臣常用的。   她小心翼翼用纸巾抱住钢笔,旁边还有几张A4纸,无意间拿起来翻阅了遍。   是她负责的发言稿,本该无比熟悉的内容,却带着几分陌生。   “你怎么在这儿。”   物业的人已经离开,她看得太入神,甚至没有听到邵希臣的脚步声,不知他何时出现在这儿。   “我来恢复会议室,”她有气无力地回,“您是来找钢笔吗?”   他“嗯”了声。   摊开手心,她将钢笔放在会议桌上,沉默得不像话。   A4纸被她捏在手上,邵希臣望了眼,瞬间便明白,不由分地将其抽走。   明栀缓缓松手,轻声问道:“您不是说我写得还行。明明就很差。”   这份被改过的发言稿,与她原稿只有一半的相似度。且更条理清楚、表述直观。   她鲜少有如此安静、丧气的时刻。   邵希臣思忖几秒,“明栀,抬头。”   她乖乖照做,脸上有几分挫败。   “你认为我说还行,是在安慰你?”   闻言,她愣几秒,而后摇摇头,“您才不会安慰我。”   “……”他暂时懒得计较,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说差?”   “改了这么多,还不差嘛。”她语调终于恢复几分生气,指着某段落,“我甚至完全误解了这个指标。”   头顶突然传来声轻笑。   她仰头,邵希臣口吻难得像为人师长:“明栀,同样的错误,何远洲犯过,我犯过。有什么关系?下次改正就行。”   “下次……”明栀眨眨眼,“我还有机会吗?”   邵希臣对上她重新发亮的黑眸,忍住拍拍这颗圆滚滚脑袋的冲动,反问道:“你认为,为了一份发言稿连续几天加班、手写十几张修改意见的人,不值得有更多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评论发红包给大家表达歉意qaq   这两天因为身体原因更新很不稳定,其实我的情绪没有受到影响,就是身体很没有力气,反复发烧qaq不过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哒   感谢在2022-12-17 05:34:37~2022-12-19 01:0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951227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波啊啊啊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不正经的妖精、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他现在的神情, 跟昨晚祝她生日快乐时一模一样。   脸色淡然,语气沉静,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冷疏远, 如果硬要再从中探究出点什么。   明栀甚至能体会到一点儿关怀,不是上属对下属, 而是长辈对小辈。   对。就是长辈对小辈。   将这种关怀定义后, 她心底异样且不可名状的情愫荡然无存, 剩下的唯有感激。   邵希臣被她火热的目光逼得微微皱眉, 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她顺势前倾,目光炽热如炬:“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栽培!”   仿佛是旧时将军出声讨伐前,对君主宣誓耿耿忠心与取胜决心。   “……”他不自然地轻咳了声, 别过头,错开她的眼睛, “开心了?”   “嗯。”她退回到正常距离, 唇边带着笑。   邵希臣轻哼一声,“这么容易。”   “您的夸奖肯定不是违心的。”明栀将发言稿收回到口袋, “被您肯定,我当然开心。”   他好笑地扬了唇稍,起身命令道:“走了。”   明栀跟在后面。   望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有些感慨。   不得不承认, 不管是作为合同甲方,亦或上司, 都给予她许多帮助,她理应尽力回报。   她小跑两步跟上,语调轻快:“您平时吃饭有忌口吗?”   邵希臣觑她一眼, 尾音上扬:“要给我带饭?”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您自己要求的。”   “不用了。”   “为什么?”明栀追问, 见他不说话, 嘀咕道,“您该不会只是为了捉弄我吧。”   闻言,他停下脚步,借着身高优势低头瞥她一眼:“你早上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我怕你趁机下毒。”   “……”明栀念着他的好,仍然笑得灿烂:“今时不同早上,现在的我无比心甘情愿。”   沉默几秒。   邵希臣问:“带纸笔了吗?”   “带了。”她从口袋拿出签字笔,正疑惑着,便听男人一口气报了几十种食材。   “饭盒你自己买一个,找我报销。”他瞥了眼她手里白纸,什么都没记录。   片刻后,明栀回过神,咽了咽口水,诚恳提议:“老板,不如您告诉我,您吃什么吧。”   -   下班后,明栀径直去了附近一家超市,主要任务是买菜和买饭盒。   饭盒在日用品储物区,既然是替邵希臣买的,她直接略过了特价区。   纠结五分钟,最后选中一款深蓝色玻璃饭盒。   是她平日里绝对不会买的价格。   拍了照片后,她发给邵希臣。   邵希臣回复得还挺快:“为什么选这个?”   明栀从性价比与功能以及实用性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仿佛成功卖出这个饭盒,便能一跃成为此品牌代言人。   太过积极的推销,让男人生出几分质疑。他或许在忙,发来一条语音,很短,两秒。   明栀深呼吸,居然做了两秒钟的心理准备才点开这条语音。   背景里有文件翻阅的沙沙声,从声音便可脑补出他洞察一切的神情:“说真正理由。”   犹豫很久,明栀咬唇打字,又将商品标签另一半拍进去。   促销价格表上,黄底红字十分显眼:[特大促销!买一送一]   邵希臣迟迟没有回复,她心虚地又发过去一条信息,问他到底要不要这款。   趁着这个空,她到生鲜区挑选蔬菜,比对着手机便签上某人忌口食物,再次感叹怎么会有人如此挑食。   宋冬雪电话在此刻打进来。   她单手划开,夹在耳朵边,往购物袋里装两个土豆:“冬雪。”   “栀栀,这周五晚上有空没?晚晚生日,请我们去罗沙玩。”宋冬雪听上去很激动。   明栀:“暂时没什么安排,我明天问问邵总确认一下。”   自从签了合同后,从周五晚上到周末便成了一段固定的兼职时间,距离席雨竹上次找她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宋冬雪十分敏感:“为什么你还要询问邵总意见?栀栀,你不会跟邵总假戏真做了吧?”   明栀有被无语到:“能不能收起你的想象力!”   “哼,谁让你上次骗我们来着,邵总明明在你家里。不要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信任危机。”宋冬雪在那边数落着,话题忽地一转,“你有没有见过晚晚小叔?”   “没有。”   宋冬雪压低了声音,“我上次请假返校,见晚晚小叔送她回来。好家伙,帅得我眼前发晕。”   明栀笑道:“跟你偶像邵总谁更帅?”   “不相上下。”宋冬雪顿几秒,“他俩不是一种类型的,邵总典型的成熟男人商业大鳄,晚晚小叔透着股狠劲儿。”   “他们俩关系好像挺一般的,晚晚不太待见她小叔。她最近有点闷闷不乐的,所以你周五尽量还是过来哈。”   挂掉电话,明栀挑选好食材,称重后仍没有收到新消息,又等两分钟,她决定先斩后奏,告诉邵希臣自己已经买下了。   打开对话框,低头的瞬间,她瞅见自己刚刚发出去的信息,瞬间呆住。   【到底行不行啊老公。】   即便知道距离发送时间已过十分钟,她仍然连续选中这条信息,数次确认没有撤回选项后,才接受残酷的现实。   早晚会被看到,她必须抓紧时间解释,指尖飞跃在键盘上,敲成一句话又删掉,反复琢磨着用词。   对话框突然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明栀手上动作停下来,心跳简直飙到人类极限,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手机震动了声。   她视线一寸一寸地往下挪,缓缓拿开捂着屏幕的手。   他只回了四个字:【请你自重】   -   第二天上班,明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埋头在电脑前,生怕会与邵希臣打照面。   期间给何远洲发了信息,请他帮忙送饭给邵希臣。   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祸不单行,临近下班,电脑再次死机。   她给秦森发了信息,果然比正常报修程序节省时间。   五分钟后,秦森便出现在文秘部,随便鼓捣几下,主机cpu便正常运行。   明栀感激地笑笑:“真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   不知道电脑最近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中了简单病毒,出故障频率极高,每次都要麻烦秦森。   他拢一把格子衫,倒也不客气:“如果真的觉得麻烦,不如改天请我吃饭?”   她爽快应下:“好啊。”   “不如就周五?”秦森笑得很阳光,“还想约你看个电影,主演是你喜欢的明星。”   两人走到门口停下,男孩聚精会神地等回答。   明栀有些为难,“周五我有约了,能不能换个时间?”说罢,她有点不好意思再拒绝去看电影。   “当然可以。”秦森松口气,还未再开口。   走廊里突然出现一群人。   明栀望过去,邵希臣在最前面,何远洲郑轻轻与向歌在后。   几个人面面相觑。   秦森作为新人没有见过邵希臣,他侧过头挨着明栀,小声问道:“这是?”   “邵总。”她压低声音。   邵希朝她投来视线,门口的两个人距离很近,几乎是肩挨着肩。   “邵总好。”秦森微微低头,语气十分坦然。   与秦森的落落大方相比,他倒显得有几分拘谨,她一紧张便不自觉地搭上后颈,温吞道:“老板……邵总好。”   他颔首,当作回答,从两人面前走过,忽地停住。   “明栀。”邵希臣抬手,面朝她轻轻敲了敲腕表,冷声道:“还没到下班时间。”   说完,不等她回答,便将办公室门猛地关上。   走廊里顿时充斥着关门的回音。   秦森没搞清楚状况,“邵总这是?”   “没事,不用担心。”明栀苦笑道。   他果然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不远处,三人组站在角落里。   “你干嘛?”郑轻轻一把拉住何远洲。   何远洲有些莫名其妙:“有点事,我当面跟明栀说一声。”   “你就不能晚点说?”向歌朝着门口抬了抬下巴,“小年轻正在说话,你掺和什么。”   郑轻轻向歌对视一笑,表情很暧昧。   瞬间,何远洲醍醐灌顶。   郑轻轻很得意:“很配吧?秦森这小伙子不错,土生土长北城人,爸妈都是大学教授,退休之后返聘。”   何远洲皱了皱眉,犹疑着问:“明栀态度呢?”   “没说。”郑轻轻努力回忆了下,“小明栀没谈过恋爱,开窍比较晚。不过秦森说他们喜欢同一个电影明星,共同话题挺多的吧。”   何远洲陷入了沉默,郑轻轻戳了戳他:“你怎么回事?”   “没。”他摇摇头,劝道,“还是顺其自然吧。”   回到办公室,何远洲数次欲言又止。   末了,他下定决心,趁邵希臣接咖啡时,状似无意提起:“刚听轻轻说,那男生是技术部新来的,叫秦森。”   邵希臣轻抿口咖啡,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他一眼。   他把握不准意思,笑两声:“年轻人嘛,志趣相投,共同话题多,很容易聊得来。秦森好像对明栀小姐挺有好感的。”   邵希臣脸色一寸寸沉下,冷声打断他:“你很闲?”   何远洲立刻噤声,接过文件,鞋底像抹了油,飞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何远洲关上门,刚转过身。   “何特助!”明栀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拍好几下胸口:“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   “邵总的,麻烦了。”她满怀期待,往前递饭盒。   谁知何远洲连连摆手,甚至分外体贴地帮她敲几下门:“实在是爱莫能助。祝你好运。”   作者有话说:   这章评论也送红包~感谢在2022-12-19 01:07:09~2022-12-21 19:5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正经的妖精、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门本来就是虚掩着, 被他这么一敲,里面的男人立刻冷声询问。   她只能硬着头皮慢腾腾地推开门,压低声音抱怨:“何特助, 你可要把我害惨了。”   一扇门隔内外两面,何远洲自我安慰以减轻罪恶感:送个饭而已, 不至于不至于。   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 她却走得分外忐忑, 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 双手紧紧扣着玻璃饭盒,他抬眸打量一眼。   是买一送一那款。   转而视线又落在她脸上。   明栀咽了咽口水,变得结结巴巴:“邵总, 今天中午的、的菜完全按照您的喜好,有土、土豆牛腩, 糖醋排排骨, 还有清炒苦瓜。”   “放那儿。”邵希臣对着靠近落地窗的矮几抬了抬下巴。   她照做,邵希臣离开办公椅, 朝这边走来,明栀连往后退几步,见他没有下一步的指示,蹑手蹑脚准备离开。   距离门口, 仅有一步之遥。   “就这么走了?”邵希臣冷不丁地出声,“不对昨晚的事说点儿什么?”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   他语调虽然平稳, 明栀仍能察觉出他是故意的,故意要等她以为万事大吉可以开溜时,痛击她。   她不情愿地转过身, 一个劲儿地抠手指头, 破罐子破摔:“我真的是打错字了, 您别不信。”   “是吗,板是B开头,公是G开头,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打错?”邵希臣不紧不慢地说道。   仿佛认定了她是故意的。   明栀百口莫辩:“我用的是9键输入法。而且有时候打字后面就会蹦出来联想词,我没看清就下意识点了。”   本以为足够有说服力,谁知他眉头更皱:“联想词?你经常打这两个字?”   “……没有。”她深感两人交流有障碍,给他科普,“您可能不知道,现在是大数据时代,联想词是基于上亿数据用户得出来的。”   末了,她声音饱含无奈:“您要是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我也很想相信你。”邵希臣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明显存捉弄的心思。   “可这是第二次了。”   她疑惑:“第二次?”   “医院。”他回答得简明扼要,手指轻点数下玻璃矮几,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明栀欲哭无泪,三指并拢作发誓状靠近太阳穴,“老板,我保证,但凡我有亵渎您的心思,我愿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每天打工连轴转。”   她抱着十足的诚意起誓,甚至不惜搭上下辈子,如果邵希臣还是揪着不放,那她实在无能为力。   恰是这十足的诚意,勾得他心中一阵烦闷。   “嗯。”男人语调陡然变得冷漠,“你可以出去了。”   明栀松口气,喜笑颜开,这件事终于可以翻篇了。   “邵总,这周五有安排吗?”她顺带着问了句。   “没有。”文秘部办公室门口的画面又闯入脑海,他默片刻,改口道,“暂时没有。”   “这样啊。”明栀若有所思地点头。   邵希臣见她这幅模样,沉声问:“怎么,周五有人约你?”   他语气夹杂着一丝不屑,仿佛有人约她,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啊。”明栀撇撇嘴,“我人缘挺好的。您放心,我保证随叫随到,有事您给我打电……”   话未说完,便被冷冷打断:“和谁,秦森?”   明栀反应几秒,呆呆摇头:“不是啊。”听得出来他口气不大好,她联想到刚刚他提醒还没到下班时间。   “老板,今天上午我们并不是上班时间聚众聊天。我电脑坏了,他过来修。”她详细解释,担心邵希臣会因此对秦森有不好印象。   果然,他神情有所松动,声音仍然冷淡:“我不是第一次在你们办公室见他了。”   “确实。”明栀点头,苦不堪言,“最近我的电脑经常出故障,走报修程序太慢影响工作。”   她没有留意到沙发上男人抿着唇角,自顾自地说着,很是钦佩:“幸好有秦森,每次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就能修好。”   “他来这儿上班是专门给你修电脑的吗?”邵希臣语气很不好,又拧眉望向她,“电脑经常坏就换新的。”   换台新电脑实在太有冲击力,明栀直接忽略他质问的语气,瞳孔放光:“可以换吗?”   “为什么不可以?”   明栀揪着衣角,“电脑是我来文秘部新配得,短时间内更换,有点浪费。”   “一台电脑钱,算不上浪费。”   明栀咧嘴笑,几乎要蹦起来:“耶,终于不用再麻烦别人来修了。”   麻烦,别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措词落在邵希臣耳中,竟然有几分动听,唇角似有若无地轻勾了下。   等她缓过来开心劲儿,他已经动筷。   明栀神情掩盖不住的期待:“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迎上亮晶晶的双眸,“一般”到嘴边又咽下,他改口,似有鼓励意味:“还可以。”   直到回到工位,明栀才意识到,今天是笑着离开办公室的。   “这么开心?”郑轻轻问。   “有吗?”明栀对着工位上小镜子照了照。   郑轻轻点头,“跟你出去时候可完全不一样。”   明栀笑笑,随意敷衍过去了。   可郑轻轻却一脸狐疑地望向她:“小明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没有啊。”明栀被盯得瘆得慌,“轻轻姐,我能有什么事。”   郑轻轻摸着下巴,琢磨好几分钟,喃喃道:“那天晚上何远洲送你过来,邵总也在是吧?”   “…你听我说。”她绞尽脑汁地思考应付的说辞。   郑轻轻抬手示意她安静:“最近我总觉得你跟邵总之间怪怪的,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直觉绝对不可能出错。”   她被后半句吸引去,一时之间忘记自身的危险处境,“你们认识很久了?”   “对。”郑轻轻明显沉浸在深思中,本能地回答:“我、何远洲还有邵总是大学同学。”   “啊?”明栀头回听她提起,来了兴趣,“怪不得我觉得何特助跟你很熟。”   尤其近期,郑轻轻中午休息时间总是会来三十二楼,频率很高。   “别打岔。那天晚上邵总送你过来,我好奇但是没问。你怎么会跟他们俩在一起?”郑轻轻口吻很认真,渐渐逼近,容不得她退缩。   “咚咚。”有人敲了敲门。   明栀知道来人是谁,立刻大声回应:“请进!”   “轻轻,我有事找你。”何远洲语调有几分着急。   郑轻轻起身,疑惑地望着两人,临走前还语速飞快地叮嘱:“回来再跟你讲。”   -   晚上,邵希臣被席雨竹一通电话叫回金水苑。   席雨竹在电话中哭诉,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问他到底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们。   他被哭得心烦,无奈驱车回去。   王姨见他回来,仍是很欣喜,说厨房早已准备好他喜欢的饭菜。   餐桌上,全程是席雨竹在活跃气氛,却仍是一片死寂。   邵文烨率先放下碗筷,不苟言笑:“吃完饭来书房。”   他没有刻意加快速度,直到席雨竹出声催促。   “快去书房吧。”席雨竹放柔声音,“待会和你爸讲话注意点,他最近身体不大好。”   “您放心,我不至于把他气死。”邵希臣淡淡道。   席雨竹皱眉,喊他:“希臣。”   楼上,邵文烨背手站在书房前,听见关门声,缓缓转身。   他眼神盯着虚处,沉声道:“您找我。”   邵文烨鼻腔中逸出声冷哼,“终于舍得回家了?”   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   “找你来有正事。”邵文烨从书桌上找出份文件,声音苍老却很有力量,“这次和法国的合作,你必须拿下。”   邵氏集团近期和法国有合作,如果能够成功,将会大大提高在法的市场份额,提高国际知名度。   “这个不用您操心。”   他冷淡的态度让邵文烨声音多了几分愠怒:“邵希臣,你是在跟你老子说话,什么态度!咳咳、咳。”   邵文烨身体不好,有高血压。   念及席雨竹的叮嘱,他沉默片刻,方开口,“既然您已经退下来,这些烦心事就别管了。”   邵文烨扶着桌面,使劲咳几下,狠狠瞪他一眼,将文件摔到他面前:“这是GS公司高管的详细资料。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下个月。”   邵文烨点头,口吻似命令:“乐瑶也在法国,你方叔托你去看望她。”   邵希臣接过资料,“合同我会亲自谈。”   “乐瑶那边呢?”   “我想方叔不至于行动不便到无法出国吧。”   邵文烨使劲拍了拍桌子,“你!”   “我先走了。”他颔首,快步离开书房。   剩下邵文烨在楼上吼着。   他拿过沙发上的外套,到门口换鞋,席雨竹从厨房出来,急忙拦住他。   “希臣,今晚住在家里好吗?妈妈还想跟你讨论一下明小姐的事情……”   邵希臣眉宇之间满是疲惫,他冷声打断:“妈,人我带来过了。至于满不满意、认不认可,那是你们的事。”   说完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我有事先走。您保重身体。”   作者有话说:   本来该一早就更新的 昨天晚上感觉自己好了就洗了个澡,早上醒来又加重了- - 久等啦大家,实在抱歉~~感谢在2022-12-21 19:54:30~2022-12-22 21: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芯芯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onecafe、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邵氏集团近期与法国财团GS之间有意达成战略伙伴合作关系, 公司核心部门这一个月来异常忙碌。   GS财团是法国历史最为悠久的家族财团之一,发展到今日,涉及金融、房地产、能源资源等几十个领域。邵氏虽是龙头企业, 但若与GS合作,不单单是国内企业排名的上升, 更是扩展国际市场份额的绝佳机会。   与GS之间的战略合作是由邵希臣策划发起的, 据说是留学期间的人脉关系。   董事会老狐狸们知晓他下个月要动身前往法国, 明白达成合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由得更畏惧邵希臣几分。   明栀偶尔听何远洲提起过这件事,本来只是在心底感慨邵希臣的商业手腕与才能,郑轻轻却提醒她, 年终奖说不定能因此翻一番。   瞬间充满斗志。   周五中午,明栀刚给邵希臣送完饭, 见向歌刚从财务部回来, 她打招呼:“向歌姐,你吃了吗?”   “下午我请假出去吃。”向歌视线紧盯着文件, 手却准确地拍上了她的肩膀:“十二月邵总会前往法国,你跟我去。”   明栀有点懵,下意识地重复了遍:“我跟你去?”   “对啊。”向歌抬头瞅她两眼,勾唇轻笑, 语调宠溺,“干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长这么大从未出过北城, 更别提出国。提及法国,人总会条件反射般地念起巴黎,浪漫之都, 时尚之城。   但明栀脑海里第一浮现的是普罗旺斯。   幼时, 在同学家看过一部当时火爆的电视剧, 去同学家三次,三次望见男主满眼深情向女主承诺:我们一起去普罗旺斯好吗?   对于出国,她不抵触,只是语言注定要成为一大难题。如若是以英语为主的国家,蹩脚的口语或许足以应付。   “我不懂法语。”明栀如实告知。   向歌合上文件夹,转而拍两下她的脑袋:“你放心,到时候会有翻译。如果你真不想去,我问问邵总能不能换成张姐。”   “是邵总让我去的吗?”她惊讶道。   向歌点头,“国外出差还蛮不错的,出差补贴高。这是一次不错的历练机会。”   她被说得心动,向歌继续道:“时间宽裕的话,还能多待几天,期间所有费用由公司承担,相当于公费旅游。”   公费旅游。   很难会有人拒绝吧。   她提起最关心的问题:“那向歌姐,我可不可以跟你住一块儿?”   向歌有些好笑,显然误解:“明栀,公司出差都是单人单间,你放心,不会有和陌生人拼房的情况。”   “不是。”她颇为吞吞吐吐,“我在外一个人害怕不敢睡,想跟你一起有个伴。”   闻言,向歌噗地一声笑起来,瞅见她羞赧的神情方停下,顺带揽过她肩膀:“那姐姐就勉为其难跟你住双人间。”   她松口气,咧嘴露出右侧的酒窝:“谢谢向歌姐!”   向歌笑笑:“快去吃饭吧。”   回到工位上,她在浏览器搜索栏输入法国两个字,津津有味地挨个点进去看。   秦森的消息在这个时候进来。   【三木:中午好,吃饭了吗?】   明栀单手打字:【正在吃。】   【三木:电脑最近没出问题了吗?】   她回了句:【换了台新电脑。】   换新电脑的事情是邵希臣吩咐下去的,速度很快,终于不用再时刻担心电脑黑屏了。   对面可能在忙,一直到下班都没有再回复。   -   三人约定时间是八点到罗沙。   宋冬雪特意发信息叮嘱她:【你可别穿着上班时候衣服过来,好好倒腾倒腾自己!】   明栀无奈,下班回家先洗了澡,又画了淡妆,对着镜子确认好几遍眼下竟然还没有黑眼圈。   出门时,她开始纠结穿什么。   今日气温难得有回升,硬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话,甚至可以单穿连衣裙。   宋冬雪与季晚拍给她一张合照,照片里两人似乎在过盛夏,穿着吊带裙,外面披着薄薄的针织衫。   并且配字:【压力给到你这边。】   她瞥一眼刚拿出来的棉服,同样发张照片过去:【我穿这个不过分吧?】   【……】   【你如果穿这个就不用来了姐妹,真的。】   【我们去的是酒吧,暖气很足,不是让你去上课。】   行吧。   她最后硬是选了两件套套装,裙子面料略厚,长度达到膝盖,到时候外面还可以套一件薄的长款羽绒服。   只是这衣服是邵希臣买的那一批。   毕竟是私人事情,不是为了配合他履行合同内容,纠结片刻,明栀决定发条信息给他。   自从上次误发信息后两人便没有再线上交流。   打开对话框,聊天记录瞬间将她带回那天晚上,绿底黑字提醒着她有多么尴尬与,明栀赶紧删除了信息。停几秒,又删除了邵希臣的回复。   聊天页面顷刻间顺眼许多。   收到这条信息时,邵希臣正在与裴岑几人的饭局上。   【老板,我今晚上要去陪室友过生日,可以穿衣帽间里的衣服吗?】   江煜见他唇稍微扬,起身离开座椅,凑过去头,“跟谁聊呢?”   被邵希臣无情地给推了回去。   与此同时,明栀收到回复:【随便穿。】   他收起手机,抿一口酒,模样反常。   等在场其他人全部离开后,裴晏漫不经心地勾着车钥匙,问:“真不跟我们一起?”   “他决定的事儿还能改?”江煜摇摇头,觉得他无可救药,“年纪轻轻就过上了我爸的生活,我爸起码还爱钓鱼打牌,你有什么爱好吗邵希臣?”   邵希臣被吵得聒噪,冷笑道:“有。”   “我怎么不知道,说来听听。”   他不咸不淡地回:“增加你的工作量。”   “得。”江煜识相地选择闭嘴。   “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裴晏起身,示意江煜一齐离开。   男人忽而想起什么,眉头一皱:“等等。”   两人望向他。   “季晚今天在罗沙?”邵希臣猜测八九不离十。   果然,在江煜震惊的眼神中,裴晏点头。   “你怎么知道他小侄女在??”江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裴晏,“你不是跟你小侄女闹掰了吗?”   后者眼神晦涩难明,没有回答。   邵希臣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外套,面不改色道:“去罗沙。”   -   出租车停在罗沙门口,明栀付过车费,昼夜温差太大,她捂着羽绒服小跑着上台阶。   八点钟,罗沙前已停满各式各样的豪车,她对车不感兴趣,路过时忽觉有一辆眼熟。   一时之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便没放在心上。   宋冬雪与季晚坐在位置很显眼的吧台,朝着她疯狂招手:“栀栀,这里!”   罗沙一楼是开放的歌舞区,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灯红酒绿,只有这块儿吧台附近清净点。   三人自从明栀搬离伊江公寓后未再见面,免不得一番热闹。   “快把你外套脱掉!”宋冬雪催她,“你瞧瞧周围有谁比你穿得厚?”   里面暖气很足,明栀将羽绒服随手放在旁边空位上,从包里拿出礼物盒:“晚晚,生日快乐!”   “谢谢栀栀。”季晚接过,微微弯唇,叫来服务生,“你们要喝点什么?”   罗沙消费水平高,几个人都是学生,偏偏酒水单上没有价格,宋冬雪翻酒水单翻得颇为小心翼翼。   季晚瞧出来端倪,轻笑道:“冬雪,我有钱。你可以随便点。”   “晚晚,你可能不知道这里价格高到超乎你想象……”宋冬雪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含笑地对上服务生的视线。   “我知道的。”季晚为了证明真实性,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我有罗沙的会员卡。”   明栀认得。罗沙会员卡注册条件很严格,每张会员卡上面都有个人名字,不能借用或转让。   季晚的名字赫然印在卡面上。   “快点单吧。”季晚柔声催促,明栀与宋冬雪没再拘谨着。   最后每人点了一杯鸡尾酒。   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学妹,你们怎么在这?”   三人回头,是陶扬。   季晚回答:“学长晚上好。”   明栀点头当作打招呼。   从上次陶扬询问她考研问题之后,两人似乎没见过面。现在竟然有几分尴尬。   仅仅沉默了三秒钟,却被周围喧嚣的环境衬托得尤为怪异,令在场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欲言又止。   宋冬雪最擅长活跃气氛,大声道:“学长,我们就是出来玩玩,你呢?你怎么在这?”   “我们小组刚完成一个课题,跟大家过来庆祝。”说着陶扬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卡座,“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虽然话是针对三个人说的,视线却明目张胆的落在明栀一个人身上。   卡座那边几个人抬手,明栀与季晚在导师办公室时,曾与其中几个人打过照面。   “不用了学长。”明栀拒绝,“我们待会就要回去了。”   其余两个人点头。   陶扬语气低落:“好吧。那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走远后,三个人顿觉轻松。   宋冬雪对着明栀暧昧的笑:“我怎么觉得你刚刚有点想躲陶扬学长的意思。”   “你想多了。”明栀犹疑片刻,咬唇瞅着两人,“就上次你们提过后,我觉得学长有时确实太热情了……”   季晚:“那你怎么想的?”   明栀摇摇头。   她没有任何想法,总不能跑去人家面前自作多情地说:学长你以后不要对我太热情了。   “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算了算了。”宋冬雪现下对这个事情并不关心,“我告诉你,你只是对陶扬学长没有想法而已。”   明栀已经嗅到一丝危险气息,想阻止她却已然来不及。   “栀栀,你对邵总就不会有那么一丝丝动心吗?”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因为身体原因更新很不稳定,非常感谢大家没有抛弃声声(鞠躬落泪   这章评论也发红包给大家~   今晚是平安夜,待在家哪儿也不敢去,祝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感谢 v有才的东东同学 和苏葁 小天使 投出的地雷   感谢不正经的妖精和 alonecafe 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 第43章   宋冬雪与季晚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明栀像待审的犯人,级别最高那种。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态度立场很鲜明:“没有。我跟邵总就是单纯的上下属与合作伙伴的关系。”   “真的?”   “我骗你干嘛。”明栀底气十足。   服务生走近, 两人对话中止。   “女士,您的长岛冰茶。”   三人接过, 轻抿一口, 正式更换话题的好时机。   可宋冬雪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八卦机会, 搭上她的胳膊, 难得条理非常清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与邵总相处过程中,他是不是对你要好了点?”   “别着急否认。”   她怔住几秒。   那缕异样且不可名状的情愫又悄然扩散开来。上次是在会议室里被邵希臣安慰后, 她将此定义为上司对下属、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上次你家里进小偷,你甚至没看到小偷的脸是吧?”宋冬雪替她分析, “你难道不觉得邵总很考虑你的感受吗?”   起初, 明栀也没意识到这点。   在跟两人讲述时才发现,整个过程中, 她都没有瞧见小偷正脸,只望见被押走的背影。后续一切事情由邵希臣处理。   因此,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即便想做噩梦, 关于那天的记忆却总是很淡。   “还有,即便他留宿你家是有原因的, 可是特意敲门跟你说生日快乐,你难道不觉得超出你们合作范畴了吗?”   明栀被她审视的目光弄得极其不自在,很轻易就被带了进去, 很多画面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长时间的沉默后, 宋冬雪得出最后的结论:“反正凭二十多年的阅历, 邵总肯定对你有点小心思。唉,那可是我的偶像啊,如果你们俩真的在一起了,能不能多给我搞几张签名照啊栀栀?”   画风突变,明栀有被无语到,瞬间清醒几分,辩解道:“冬雪,我和邵总没有一丁点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爸妈每次见到我恨不得把我赶出去。”   宋冬雪立刻反驳:“像邵总这种人,还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吗?”说完推了推把鸡尾酒当白开水喝的季晚:“晚晚,你说两句。”   “注定没有结果,就不要动心。”   “?”宋冬雪在她面前晃两下,“晚晚,我们可是盟友。”   “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真的很痛。”季晚半趴在吧台上,神情落寞,还是勉强扯出微笑。   笑得满是傻气又令人心疼。   明栀与宋冬雪一下子愣住了。   “晚晚,你,谈恋爱了?”宋冬雪小心翼翼地问。   季晚摇摇头,又闷头喝口酒:“他订婚了,马上、马上就要结婚了。”   说完便趴下了。   错愕间,一条花臂撑在明栀左侧的吧台,明栀慢半拍地转过头。   黄毛青年摘下口中烟,晒出明晃晃的二维码:“美女,加个微信?”   烟酒掺杂的味道实在难闻,她微微皱眉,唇角扬起礼貌的弧度:“不好意思,我一般不加陌生人微信。”   宋冬雪在一旁安慰季晚,眼神上下打量着黄毛青年。   黄毛啧了声,并未离开,自认为很帅地上挑眉:“加上不就认识了?”又望向远处的卡座,一大群人,显然是同伴,吹着口哨朝他高声喊着不入流的话。   “大冒险,给个面子小美女。”   宋冬雪皱眉,刚要说些什么,明栀朝她摆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你扫我吧。”   黄毛闻言,露出暧昧的笑,发送完好友申请,打个响指,服务生随之而来。   “她的单,记我账上。”   说完便十分潇洒地走开。   “……有病吧,以为自己多帅呢。”宋冬雪吐槽道,“待会出了门就删掉。”   明栀朝她晃了晃屏幕:“我没打算通过。”   歪头趴着的季晚突然直起身子,吓得明栀险些没拿稳手机:“服务员,再来、再来一杯!”   “别喝了!”两人同时出声劝阻。   季晚不依不饶:“来、来两杯!”   最后在两人的示意下,服务生端来一杯白开水。   反正她醉成这样,也没有分辨能力了。   “要不我们走吧?送晚晚回去睡觉。”明栀颇为心疼地望过去一眼,“她肯定有什么伤心事。”   宋冬雪搀着季晚,她准备叫车:“你们两个穿太薄,等车来了再走。”   刚选好地址,还没按下确认订单,宋冬雪示意她朝斜前方看。   黄毛身后跟着几个人,正朝她们走来。   “要走啊美女。”   明栀很敷衍地点点头。   “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呢?”他捋一把头发,挡在明栀面前,“这才九点,陪哥几个喝两杯?”   身后一群人出声附和。   宋冬雪往回拉明栀,口吻不大好:“你谁啊,通不通过是她的权利。”   “你又谁啊,问你了吗?”   “我是她姐,问她就是问我!”   “就你事多是吧?长那么丑还好意思说话?”   “你居然说我长得丑?!”   季晚醉到眼皮都掀不开,宋冬雪把她交到明栀怀里,与那个男的指着鼻子骂,“你能不能有点审美啊!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说姑奶奶长得丑的人!”   明栀一把拉着摩拳擦掌的宋冬雪,一手揽着摇摇欲坠的季晚,好不容易勉强稳住重心,黄毛伸手想要捏上她肩膀。   千钧一发之际。   “好啊你个臭流氓!”宋冬雪低头,对着花臂狠狠咬下一口。   顿时响起一声惨叫,却很快淹没于重金属音乐之间。   黄毛身后人冲上来,宋冬雪原地挑起,揪住一人头发,转了几个圈,明栀连忙扶着她。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吧台上未喝完的鸡尾酒被扫下来,顿时玻璃渣碎成一片,场面完全失去控制。   僻静的角落里,注意到这边的人不多,陶扬却时刻紧盯着,眼见着情况不妙,带上几个师兄加入人群。   然而,对方人手多,五大三粗的,甚至身后还根着保镖。   几个师兄弟文弱书生的样子,上来先劝和一番,见无果,便与黄毛一群人打成一团。战斗力虽微弱,却让场面失控程度升级。   安保被黄毛带来的保镖拦住,有个声音吼得撕心裂肺:“我爸是朱功!!房地产的朱功!谁敢过来!”   明栀尚且比另外两人清醒,护着烂醉的季晚,转身寻正跟人“厮杀”的宋冬雪,加入战场。   她被推了一把,额头撞在高凳上,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分神,联想到一个深奥的问题。   十来个人就已混乱至此。   古时候两国之间交战,下战令之后士兵们互相冲到对方队伍,刀剑不长眼,如何分辨对方身份呢?   还没等她思考出答案,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她额角后知后觉发疼,形势不容她细细体会这股疼痛。   “好玩儿吗?”   责怪说教的冰冷口吻,除了邵希臣,明栀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尝试着睁大眼睛,男人同时拉起她,幽暗角落里,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明栀还是笑笑,忽然想起来季晚。   “邵总,你快去看看我室友——”   季晚脸颊两朵红晕,纤长白皙的胳膊搭在男人臂弯,眼神迷离,习惯性地便要往裴晏怀里躲,泫然欲泣的模样:“走开,不要、不要见你……”   处于战斗兴奋状态的宋冬雪难得停下胡乱挥舞的双臂,指着裴晏,高声大喊:“你是晚晚小叔对不对!!”   裴晏直接打横抱起季晚,将她放在身后的卡座上。借着灯光,明栀认出他的脸,在俱乐部见过,是邵希臣的朋友。   她疑惑地望向邵希臣,刚张口,耳边擦过一阵风,黄毛的拳头落空,反应过来便又冲上来。   瞧见邵希臣像斗牛瞧见红布一般,纠缠不清,誓死要将他拖入这片混乱。   邵希臣被颤得紧,愠怒涌上心头,解开碍事的西装外套,几乎看也没看地便扔到明栀怀里。   她接过,身上有了寒意,毫不客气地披上。   明栀骨架本来就小,披在身上像个斗篷,她紧紧抓住两边,脖子缩进外套里,脸颊带着酒的微醺,安静地站在一旁。   一片混乱之中,她只望见邵希臣的拳头借助后撤的威力,往前一挥,一声声闷哼随之响起。   像是电玩城里砸地鼠的游戏,一个一个砸,一个一个又冒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穷尽。   邵希臣理智随之渐渐回笼,得益于平日里的健身,毛头小子不是他的对手。他眉心蹙成一片,机械地挥动手臂的同时,不解事情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的——   刚有人上楼给裴晏通风报信,季晚卷入冲突中。不祥的预感促使他跟着下楼,正好望见明栀被甩开的一幕。   接着是扶她起来,哪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对他动手,他虚抱着人转了方向,对方却仍不放过,要将他卷入幼稚至极的群架。   他忍耐到了极限,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只能在这儿跟他们掺和成一团。回头望了眼抱着外套的女人,见她被酒水润泽过的红唇,张张合合。   讲出来的话却十分不可理喻。   她说:“上啊邵希臣!”   作者有话说:   邵总:瞬间冷静下来不想打了   宝贝们声声满血复活了!我数了数一共有六天没有更~我手速慢加上在家休息这几天工作积攒了好多,补上的速度可能有点慢,容我慢慢补!不会偷懒的感谢在2022-12-24 20:03:30~2022-12-26 18:0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赧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赧郗 3瓶;尛可爱、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明栀显然开始醉酒, 说话不经过脑子,甚至忘记平常对男人的尊称,正经时刻或者惹他黑脸时候恭敬地叫一声邵总, 两人接触增多略微熟了点儿后,私下里气氛轻松时会直接喊他老板。   老板与邵总听起来, 就像是爸妈与父母的区别, 正式化与否的区别, 实质却是一样。   但她从未当面直呼过他全名。   喝醉酒的人意识不到这点, 邵希臣却是因此皱眉,听她坐在高凳上情绪高昂地发号施令,保不齐下一秒就要连着凳子跌倒。   思索的短短几秒, 却是让黄毛有了可趁之机。眼见邵希臣分神,抬腿就要扫过来。   她凭借着高凳带来的高度优势, 眼观全局, 对上邵希臣沉郁的脸色,恨不得吼出自带小蜜蜂扩音器的效果:“邵希臣!身后有人!别!傻!站!着!了!”   ……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黄毛被震慑住,不由自主地收回腿,重心不稳导致平地摔。   地面上七零八落的各色酒水残痕,凳子歪歪倒倒的在一旁, 原本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的两伙人,纷纷循着声音张望。   忽然对上这么多道视线, 明栀捏着西装袖口,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音乐善解人意地到了更换的间隙,在时间静止的几秒后, 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希、希臣哥?”   邵希臣回头, 喊他的是个寸头男生, 个子只比明栀高出一点儿。   能认出来他的人不多,脸庞确实有几分熟悉,是某个叔伯家的小儿子。人清瘦白净,安安静静地不爱说话,却有颗叛逆不服家里管教的心。   大约两个月前,邵希臣被叔伯请到家里对其进行点儿说教,原因是因为这个远方叔伯的儿子把他当作人生偶像。   寸头男生在他的注视中缓缓低下头,“您、您怎么在这里?”   趁着说话的空档,一团人纷纷拉开距离,各自整理着着装,借此大致看清他们的脸,大多二十岁模样,还是毛头小子。   这个认知让邵希臣抿紧唇。叔伯儿子的视线停在他身上,白色衬衫皱巴巴像揉过的抹布,袖口上沾染了小片酒渍,平日里整齐有型的头发,已显几分毛躁。   男生挂彩的脸上布满疑惑,痛苦的神情仿佛在无声□□——我的偶像,你怎么会沦落至此?   邵希臣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拍打几下衬衫,佯装自在地转几下腕表,声音紧绷着:“哦,有朋友在。你来这玩儿?”   “是、是的,我只是来喝酒,不是有意……”话未说完,便被黄毛拉过肩膀,声音很不爽:“没搞错吧你,胳膊肘往外拐?”   “他、他是……”   “你管他是谁呢?你爸是谁,我爸又是谁,你怕他?”   裴晏在一旁冷笑声。   叔伯儿子硬着头皮,低声在黄毛耳边飞速说了句话,后者态度立刻转变,道歉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腿还不住地发抖。   闹出这么大动静,黄毛带来的保镖挡不住愈来愈多的安保,店长认得裴晏与邵希臣,调节前给总店长去了电话,请求支援。   这场闹剧起得快结束得快,黄毛一个劲地求情,就差给明栀她们下跪道歉。   叔伯儿子脸色煞白地站在一旁。   “行了。”裴晏淡声道,转向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店长,指示道,“我不希望以后在这看见这几个人。”   店长松口气,连声应允。   其余人见领头的黄毛怕成那样,即便没有见过邵希臣他们,也纷纷道歉,迅速离开了现场。   叔伯家的儿子是最后一个走的,他颇为复杂地望了邵希臣一眼,沉默着转过头。   在即将踏出罗沙的时候,顿住脚步,毅然回头,口吻坚定:“希臣哥,我要像您一样,永远保持着少年该有的热血!”   “……”邵希臣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机械地点头,语调十分僵硬,“好。”   闹剧至此结束,裴晏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店长一行人离开。望向邵希臣,调侃道:“热血少年?”   邵希臣没有回答,瞄了一眼刚还生龙活虎的女孩,此刻已趴在吧台上,随着呼吸的动作,红唇嘟起,泛着水光,饱满丰盈。   身上披着他的外套。   “明栀。”他口吻不大好。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连唤几声,她也只是换了个方向趴着,拍她几下也没有清醒的意识,倒是见裴晏抱着季晚直接出门上了车。   何远洲望着稍显狼狈的邵希臣,提议道:“邵总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洗漱,我送她回家?”   后者没有回应,走到人面前,犹疑几秒,认命般地托起她后脑勺,将她交叠的胳膊抽出一条。   失去了重心,她只能往后靠,坚硬的胸膛有点陌生。她不安地蹭了几下。   邵希臣瞳孔紧缩一瞬,伸手固定她脑袋,口吻似命令:“别动。”而后手虚覆在她腰侧,大手与盈盈一握的细腰形成鲜明对比。   这架势,显然是要将人打横抱起。   宋冬雪瞬间清醒几分,不敢眨眼,生怕错过这一幕,口中振振有词:“公主抱,卧槽居然是公主抱吗,我手机、手机在哪……”   何远洲和江煜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没有任何清醒人士会在此刻开口打破微妙的气氛。   除了醉鬼。   “打完了吗?”明栀缓缓睁开眼,脸颊很烫,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围着柴火堆取暖的场景。   头脑还是晕晕的,尤其姿势很怪,竟然是向后仰头,睁眼是男人坚毅的下巴。   她的出声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邵希臣迅速撤开手,把她调成靠着吧台的姿势,触碰过细腰的手有几分不自然地垂落在侧。   看戏三人组顷刻间深觉索然无味。   “能自己走吗?”邵希臣问。   明栀声音很清脆:“当然可以!”   说着便从高凳下来,摇摇晃晃走在前面。   邵希臣无奈跟在后面。   眼见着人走远,宋冬雪提高音量:“邵总,我是栀栀室友。我可喜欢你了,你简直是我人生的启明星指路灯!!”   何远洲抹了把汗。   走一个叔伯儿子,又迎来宋冬雪。   邵希臣声音很淡:“谢谢。”   “你每本杂志我都买了,凡是你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   宋冬雪像见了自家明星一样细数着追星行径,“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给我的杂志签个名?”   邵希臣无奈片刻,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摇摇晃晃的明栀,应声道:“改天你把杂志转交给她。”   宋冬雪愣几秒,意识到这是答应了,激动地大声吼:“谢谢邵总!!”   “邵总,送她们回去?”   邵希臣刚点头,明栀忽然停下脚步,手迟疑地覆上额头。   “怎么了?”他问。   头发黏在额角,她尝试拨开,却倒吸一口气,声音飘乎乎地:“疼。”   走到自然色灯光下,额间微红的血色得以显现。   估计是刚刚被人甩开时碰到了墙角,划了道口子。伤口不长,也不算深,不再往外渗血。   “你送她同学。”邵希臣对何远洲说,“我带她去医院。”   “好的邵总。”   他冷着脸攥着她胳膊肘出了罗沙大门,门口裴晏的车还在,两人似乎产生了争执。   “季晚,我最后说一遍,上车。”裴晏刻意按捺住语气,目光郁沉,换做旁人,早已吓得乖乖照做。   “不上。”季晚低眉,“不跟你走。”   裴晏被气到:“不跟我走?季晚,你真是长本事了,还敢来喝酒了是吧。”   “你管我!”她突然抬头冲他喊,后者愣住片刻,又听她委屈极了,“你不是说再也不管我了吗?”   “那还不是被你气的?”他语气软了几分。   季晚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滴:“早在两年前,你就不想管我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出现……”   裴晏不知该说什么了,只一个劲地盯着她,对她的眼泪最是没办法,耐着性子说了一箩筐哄人的话。   她情绪渐渐得以平复,不再掉泪,用手抹一把脸,抬头问:“栀栀呢?”   “那儿。”裴晏朝后面望了眼。   明栀恰巧此刻望过来:“晚晚、再、再见!”   “走了。”裴晏跟邵希臣告别。   后者在一旁生怕明栀摔倒,停几秒才嘱咐裴晏:“注意安全,别冲动。”   “知道。”裴晏带了司机,直接将季晚抱进车里,驱车离开。   邵希臣拉开车门,将明栀丢进后座,整个过程中一直蹙着眉。   明栀身上只盖了一层他的外套。幸好制暖迅速,倒不觉得太冷。   “我的羽绒服呢?”她问。   驾驶座上的男人口气不大好:“被酒泼了。”   她长长地哦一声,在后排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邵希臣刚准备发动车子,往后瞟一眼,女孩白净的小脸忽地出现在眼前,他惊得心跳空了一拍。   “好好坐着!”他训斥。   明亮的杏眸盛满秋波,距离如此之近,红唇启合的瞬间逸出淡淡的鸡尾酒酸甜气息,她声音比平常乖上许多,再次直呼大名:“邵希臣,你打架好厉害。”   眼底透露出一股崇拜。   他唇角抽搐了下。   “让我想起来一个成语!”   星星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冷淡:“什么成语?”   明栀笑嘻嘻,一字一句道:“宝、刀、未、老。”   作者有话说:   是谁默默后悔宁愿今晚没出现过我不说感谢在2022-12-26 18:04:15~2022-12-27 23: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睫弯弯, 杏眸折成标准的半圆,黝黑的眼珠占了大半位置,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   对比之下, 他黑着张脸,像是大恶人。   明栀反应迟缓, 所有东西被蒙上重影, 自然不会察觉到他眼底寒得像初秋的雨。   自顾自地解释着:“你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在、在恭维你, 虽然你年纪比他们大、大了那么一点, 但是你身手矫捷,出手、迅猛!”   年纪大。   邵希臣发动车子,冷声恐吓她:“信不信再说, 把你丢下车。”   明栀似乎听懂了,抿紧双唇, 闭着眼微微摇头, 神情生出几分可怜,似是在求邵希臣不要赶她下车。   紧接着很识相地窝在后排, 男人的外套依旧披在身上,她拉过外套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阖着的双眼。   他无声叹口气,自我劝解:“跟醉鬼较什么劲。”   闻言, 醉鬼睁开眼睛,口吻很认真, “我、才不是醉鬼。”   邵希臣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唇梢微扬,发动车子快速离开。   “还说不是。”他轻嗤一声, 又瞥见她在那掰着手指, 口中念叨着什么。   等红绿灯的间隙, 他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明栀闷声回道:“算数。”   “算什么数?”   她自顾自地掰手指又查两遍,方腾出空回答:“邵希臣今年二十九岁,我二十二,我们差了、差了七岁。”   “……”他无语极了,“你数这个做什么?”   “七岁,也就是二又三分之一个代沟,”她模样认真,“怪不得跟他说话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   绿灯行,拥挤的车辆有序前进,邵希臣收回目光,声音似威胁,“明栀,你以后再敢喝酒试试。”   三十分钟后,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一家私人医院门口。   他早已联系好了医生。   明栀醉酒,胃里难受,在后座一直睁着眼,邵希臣打开车门,将她捞下车。   离开车内温暖的环境,一件单薄的外套不足以抵抗秋夜的寒风,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与邵希臣距离挨得特别近。   医生与邵希臣认识,见状挑了挑眉。   她被按在座椅上,邵希臣打开空调,顺带着吩咐:“她额头上碰到了,伤口不深,担心会感染。”   医生戴上白手套,拨开一点头发,明栀顿时疼地呲牙:“好痛。”   邵希臣冷哼一声:“疼点儿好,正好让你长记性。”   她本来就疼,又听他口气不好,眼眶里顿时盈满泪水,声音含有几分委屈:“能不能轻点?”   她眼眶很大,泪水想要掉下来,蓄积的泪珠总是要比常人多上一倍,流泪时也会像断线珠子般簌簌下落。   就连医生都有几分不忍心,转头望向邵希臣,手足无措的模样。   “你轻点儿。”邵希臣无奈道,“哭什么?忍着点儿疼,马上就好。”   他态度好上几分,明栀听得出来,委屈巴巴地点头,医生又被她这幅模样整乐了,“这是喝酒了?”   邵希臣轻点头,随即想起什么,“你这儿有没有解酒药。”   “有,等我处理好拿给你。”   最后在明栀数次呲牙裂嘴中,伤口清理完毕。其实口子比肉眼可见的深,医生进行细致消毒后,贴上块带药的医用棉纱。   从医院出来,已经接近十一点。   明栀刚服下解酒药,走路还是摇摇摆摆的,尤其是离开诊室后,寒意侵袭。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已经痛到几乎要失去知觉。   不自觉地就要往身边靠,抓住男人健状的胳膊,仿佛找到了温暖源,恨不得像八爪鱼般粘着他。   邵希臣尝试把她拉开几次,她又很快缠上来,索性随着她去了。   幸好深夜医院的人不多。   “好冷好冷好冷。”她口中念念有词。   邵希臣没好气地回:“谁让你穿这么少。”   进了电梯,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明栀的小腿紧挨着他的,冰凉的触感透过西裤传达给他。   他压下眼底一抹晦色,低头便能望见她葱白段地的手指,双手环扣握着他小臂,乖巧安静的小脸紧紧贴在手上,嘴唇微微颤抖着。   估摸着人真的是冻坏了。   到了一楼,有意加快脚下步伐,先打开后车门,怕她碰着头,扶着车顶将她塞进去。   折腾一夜,明栀终于觉得劳累,回程一路上安安分分地躺在后座,均匀的呼吸声在车内此起彼伏。   十一点时,终于赶到京柏湾。   他本想出声叫醒,见她睡得很熟,便按着眉心闭目养神。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   嘤咛声打破了寂静。   明栀从后座慢慢起身,西装外套掉落在地,她背部有些发麻。   解酒药效果不错,她的头不再晕晕沉沉,视线恢复清晰明朗,一眼便认出这是邵希臣车子。   几个小时前零零碎碎的记忆也随之恢复到脑海。   她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后视镜。   驾驶座上的男人在此刻抬起眼皮。   四目相对之间,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明栀脸上露出刻意讨好的笑容:“邵总,您醒了。”   邵总,您。   称呼又恢复到平常,而不是喊他名字。   看来是彻底清醒了。   邵希臣沉默不语的样子让明栀深感心虚——她想起了在罗沙、车上说的那些话了。   她开口打破死一般的寂静:“邵总,酒后吐真言这句话一般不可信,是吧?”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   “今晚的事,您能不能就当没发生过。我的本意是想夸您英勇善战,而不是……”她卡壳时惯性伸手摸摸额头,正好碰到了伤口,疼得倒吸口气。   见状,邵希臣口吻不大好:“注意点儿!”   “是是是。”明栀连声应道,转换成笑脸,“那我就先走了?”   “嗯。”他声音里透着疲惫。   平日里总是风度翩翩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却颇为狼狈。明栀下车动作顿住,心间有股暖流经过,她叮嘱道:“邵总,今晚很感谢您。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   翌日清晨,金水港。   邵文烨与席雨竹安静地用过早餐,照例移到沙发上饮茶。   管家小心翼翼地靠近,递过来一组照片。   邵文烨接过,瞅见照片的瞬间,白了大半的眉毛狠狠拧在一起,几十张照片快速在他手中变换,期间一言不发。   “怎么了文烨?”席雨竹察觉出不对劲,柔声问道。   “啪”的一声,照片被狠狠摔到方几上,瞬间散落开来,有几张掉在地毯上,席雨竹俯身捡起一张。   是邵希臣带着明栀从医院出来时,明栀贴在他身侧的场景,暧昧缱绻。照片右下角是详细的时间。   邵文烨气得上嘴唇都在抖:“逆子!!看看他成什么样了!”转而又不满地望向席雨竹:“你不是说这是他演戏给我们看的吗?!”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席雨竹声音也委屈起来,“谁让你一直催他,这下好了。儿子不会来真的吧?”   闻言,邵文烨深思片刻,语气阴沉:“我邵家绝对不会让这么一个拜金女进门。”   见他情绪渐渐稳定,席雨竹招手唤来王妈:“快把这些照片收拾了。”   邵文烨沉默半晌,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通的很快。   “乐瑶,伯父没打扰你吧?”邵文烨语气缓和许多,连带着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   女生温柔婉转的声音响起:“怎么会呢邵伯。我这边下午三点,正好午睡结束。倒是我有段时间没给您打电话了,邵伯不会怪我吧?”   话音落,客厅里响起爽朗的笑声:“当然不会!邵伯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国,这么久没见你,我和你伯母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们呢。邵叔,伯母身体还好吧?再有两个月我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第一时间看望您。”方乐瑶话说得句句窝心,又寒暄几句,邵文烨方进入正题。   “乐瑶,希臣下个月要去法国出差。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他去找你吃个饭?”   电话那边愣了一瞬,惊喜道:“他要来法国?可希臣哥没跟我提起过。”   邵文烨听出她语气低落,立刻表示:“乐瑶,你还不了解他吗?什么时候主动过。所以伯父想,到时候你约他出来一趟,联络联络感情,你说呢?”   “可是……我担心希臣哥会不开心。”方乐瑶有几分为难。   邵文烨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乐瑶。其实他对你终究是不同的,我和你伯母认可的儿媳妇都只有你一个!”   方乐瑶娇羞道:“邵伯父,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到时候会去找希臣哥的。”   达到目的后,邵文烨又嘱托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倒是席雨竹在一旁纠结:“儿子对乐瑶根本没那个意思,两个人一起长大,要是有……”   “行了,”邵文烨打断他,“他既然生在邵家,婚姻能由他做主?”   席雨竹默了默,纤瘦的手指缓缓攥住衣角,低下眉没再开口。   -   早九点,明栀睡醒,睁着眼盯着天花板,放空足足五分钟,意识方渐渐回笼。   虽然昨晚醒了酒,现下头还是有些痛。   幸好是周六。   她先从包里翻出手机,充上电后去洗漱。   等她坐在床边,思索着中午点什么外卖时,手机上跳出几十条未读消息。   除了宋冬雪和季晚的,还有郑轻轻与陶扬的。   【陶扬学长:明栀,看到记得回信息。】   【昨天有个男人带你走了,宋冬雪说是你老板?真的吗?】   【你如果二十四小时内不回复的话,我就报警了,我很担心你的安危。】   他发了很多条,毕竟是出于好意,她回复道:【学长我已经没事了,昨天多谢你。】   然后退出聊天页面,找到与宋冬雪季晚的聊天页面。   宋冬雪连着艾特她好几遍,满屏全是感叹号。   【@栀栀 昨天晚上邵总差点就要公主抱你了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额女配没什么分量放心   月底了如果大家有快要过期的营养液可不可以投给声声点(先提前啵啵谢谢宝贝们   感谢在2022-12-27 23:57:55~2022-12-28 23: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62898097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132953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奥利奥小饼干 5瓶;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明栀还没来得及回复, 便看见最新一条信息:【栀栀,我和冬雪去京柏湾,你接一下我们!】   幸好她这个时间点醒了。   楼下通话铃声便响起, 她接过,示意物业可以让两人进来。   宋冬雪与季晚是第一次来京柏湾, 打量四周好一会儿。   “栀栀, 我可不可以跟你睡一晚, 不然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有住在京柏湾的机会了。”宋冬雪夸张道。   “……”她无语住, “人不能这么没追求!你手里拿的什么?”   宋冬雪拍了拍脑瓜:“差点忘了正事。你帮我转交给邵总,他答应给我签名了!”   七八本杂志,都是宋冬雪的宝贝们。   她没有印象:“什么时候答应的?”   “你那时候醉着呢。你看我发的消息了吗?昨天晚上要不是你突然醒来, 邵总就要公主抱你了!!”   宋冬雪语气里满是遗憾。   偏偏明栀一点印象也没有,季晚那时也醉着, 她显然不信:“你是cp滤镜太过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只恨我没有抓住时机拍照!”宋冬雪很是痛心疾首。   季晚安静地待在一旁, 翻着沙发上某本外国名著,抬头时, 对上不怀好意的视线,条件反射般地咽了咽口水。   “晚晚,你还记得你昨晚说什么了吗?”宋冬雪一把揽过她肩膀,季晚无处可逃, 老实巴交道:“全忘了。”而后可怜巴巴地望向明栀,“栀栀救我。”   三人玩闹半天, 中午在京柏湾吃了午饭,休息片刻便走了。   刚收拾完厨房,明栀便接到了郑轻轻电话。   她突然想起早上没有回郑轻轻信息。   “小明栀, 还没看消息呢?明天有空吗, 能陪我逛街吗?”   郑轻轻平时待她不错, 不好拒绝。   只是她仍记着文秘部里两人未完的对话。   这恐怕逛的不是街,鸿门街吧。   两人约定周日下午两点在CBD百货大楼下见面。   明栀到的时候,郑轻轻正喝着奶茶等候,见她过来,把手上另外一杯递给她。   郑轻轻为人大方,之前在人力资源部总是会时不时请大家喝奶茶,明栀便没再拒绝:“谢谢轻轻姐。”   气温骤降,明栀已经换上了羽绒服,毛毛领将她的脸围起来,愈发娇俏可人。   郑轻轻勾唇笑:“你这么早就穿羽绒服了?”   “怕冷。”   “下个月你要去法国是吧?那边冬天比北城暖和,不过下雨多,记得多带双靴子。”郑轻轻贴心提醒。   闲聊间,两人进了女装店,是小众牌子,文艺风,价格虽高,比起国际品牌专柜还是实惠不少。   明栀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提起去法国,是跟邵希臣一起。担心郑轻轻又会问起那天在文秘部未完的话题。   她出神地想着,肩膀被人拍了下。   “放心吧。何远洲交代过我不要问你和邵总的事情。”郑轻轻挑挑眉,眼神透着暧昧。   明栀松口气,语气夹杂着几分心虚:“啊,我跟邵总能、能有什么事。”   说完不给郑轻轻回答的机会。   与其被人八卦,不如主动出击。   她模仿着郑轻轻的口吻调侃道:“轻轻姐,我怎么觉得你跟何特助关系很不一般。”   谁知郑轻轻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我喜欢他。”   明栀被她的坦然惊到,愣几秒才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思索几秒,郑轻轻回答道:“友人以上恋人未满吧。”   “何特助知道你喜欢他吗?”明栀小心翼翼地问。   郑轻轻点头,“他应该看得出来吧。我从大一就喜欢他了,今年是第十年。”   十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明栀不知该说些什么,面色不自觉地透着几分悲悯。   “你不用为我难过。”郑轻轻敲了敲她脑袋,“横竖都十年了,不在乎多几年。”   明栀于心不忍,她与郑轻轻关系更为亲近些:“轻轻姐,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换作是她,单恋一个人十年还能不改初心,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   “他有他的难处,我理解。现在的状态,我还挺知足。”郑轻轻笑容明朗,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我还以为你会好奇有关邵总的事情呢。”   “轻轻姐!”明栀微嗔。   郑轻轻笑着摆摆手:“行行行不逗你。悄悄告诉你,邵总大学时候还挺传奇的。”   “不用想就是。”明栀抿唇,凭邵希臣的家族背景、能力与样貌,绝对是学生时代的风云人物。   这家店衣服没什么入眼的,郑轻轻拉着她出来,两人胳膊挽在一块儿。   “我们仨大学同一个班,邵希臣呢,不喜欢与人来往。何远洲跟他是室友,有次老师分课题,我们在一组,以此为契机,算是成为朋友了。”   郑轻轻停了几秒,“因为一些事,大三时候他们出国留学两年,我待在北城,毕业直接进了邵氏。”   明栀惊讶道:“那你比他俩还老员工呢。”   “是。”郑轻轻回忆起那段时光,有感而发,“从国外回来,是邵总父亲在集团势力最弱的时候,眼看着集团要落入他三叔手里,他带着何远洲空降董事部,用了三年时间才重新掌握大权。”   听着郑轻轻的感慨,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跳出邵文烨的脸,肃穆沉着,讲话很有气势。   他都能险些失去集团掌控权,由此可见邵希臣的艰难与手腕。   “想起什么了?”郑轻轻问。   明栀摇摇头,刚要开口,手机铃声响起。   她清晰捕捉到,郑轻轻望见来电人的瞬间皱了皱眉,尽管只是一瞬。   “我接个电话。”郑轻轻没有避讳她,“妈,怎么了?”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   “别说一个小时五百,您给他请一个小时五千的家教,他还是不及格。”郑轻轻语速飞快,“他不是学习那块料,您就省省心吧。”   ……   “您讲理行吗?我什么时候小气了,您跟我要钱我哪次没给?”郑轻轻口吻无奈,“我正在加班,有事回家再说。”   挂掉电话,郑轻轻神情很快恢复自然,指着手机道:“我弟要补课,五百一小时。”   “你弟弟还在上学?”   “对。他小我十五岁,今年初三,成绩一塌糊涂,门门不及格。”郑轻轻叹口气,“逛街不提这些。跟你说,邵希臣大学三年……”   两个人一直逛到天黑。   回程的公交车上,她突然意识到,一下午没买什么东西。倒是关于邵希臣的事情,听了一箩筐。   -   十一月过得飞快。   往年,明栀最期盼十月份,很不喜欢十一月。   十月份法定节假日至少一周,运气好连上中秋又多一天,兼职工资在这几天总是会双倍。   而整个十一月,没有一天法定节假日。   去法国的时间定在十二月初,离开前的周末,明栀照例去医院探望明俊成。他面色好上许多,没有经济窘迫,父女两个关系有很大的改善。   竟然能在病房里相安无事地待上二十分钟。   期间,明栀削苹果,按照记忆里妈妈的做法用热水烫了烫,才递给他。   离开前,她告知将要出差半个月,明俊成便提前向她要生活费,是平日里的两倍。   “医院里饭我吃腻了,让护工给我从外面买,你给的钱不够。”   医院不远处有一家小资营养餐中心,价格略高。   明栀自己没什么开销,现下又有实习工资,便双倍转给他。明俊成难得面露喜色,不顾劝阻,执意要求下床站在病房门口目送她离开。   出差当日,明栀打车到机场,与邵希臣他们会合。   在机场等候将近半个小时,向歌迟迟没有出现。   邵希臣在贵宾区坐着,期间蓝牙通话没停下来过,何远洲在一旁记录着通话内容。   她不好前去打扰,朝着入口不断张望,隔了会儿给向歌发信息:【向歌姐,你到哪儿啦?】   直到开始安检,仍没有回复。   邵希臣终于结束了通话,她快步走到何远洲身边,压低声音:“何特助,我们不等向歌姐了吗?”   “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何远洲回忆几秒,“好像是怀孕了,在医院保胎。”   明栀啊了声,面露着急:“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何远洲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笑道:“上午刚去的医院,估计想等三个月后再通知。”   邵希臣走在前,回头望了眼,何远洲立刻拉开和她的距离,明栀瞥他一眼,深觉莫名其妙。   两人快步跟上,她紧张地捏着背包肩带,亦步亦趋地到邵希臣身旁,低头犹疑。   “有话就说。”邵希臣瞥她一眼,声音淡淡的。   她磨蹭几秒,咬唇纠结着。   两年前发生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时至今日,仍是她午夜梦回时的梦魇。   可现在向歌不去,邵希臣何远洲是异性,她定要自己住一间酒店。   末了,她没抱有多大希望,慢吞吞开口:“邵总,如果我现在改变主意,不想去了。您同意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深深睨她一眼,带着几分威胁意味反问:“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向歌:有事是真的,助攻也是真的   感谢在2022-12-28 23:58:33~2022-12-30 00: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 17瓶;不想取名字 2瓶;尛可爱、629690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被他反问, 明栀乖乖闭嘴。   其实她有些不解。既然知此次合作战略意义重大,她作为随行秘书之一,为什么没人给她布置工作。   前几日, 她问过向歌,得到的回复是等通知。期间没有任何人联系她, 明栀忐忑不安地从公司内网和各种企业网站上搜索有关GS财团的信息, 总胜过没有丝毫准备。   而现在向歌不出现, 只有她一个不懂法语的秘书, 几乎没有随行的意义。   难不成是有与合同相关的潜在任务?   思绪混乱,她理不出来所以然,便被催着登机。   算了。   明栀自我安慰, 一个人住酒店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这是克服心理困难、摆脱那段阴影的机会。   这是一场长达十个小时的跨国飞行航程。   她是第一次坐飞机, 出现严重晕机反应, 硬撑到出机舱门,干呕不止。垂着头, 手搭在胸口,脸色苍白无力,一阵阵反胃。   “很难受吗?”邵希臣皱眉,语气中掩不住地关切, 抬手迟疑几秒,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后背, “回程时登机前记得吃点药。”   停几秒,那股恶心劲儿过去,她慢慢直起后背, 虚弱地勾起泛白的唇:“幸好我早上没吃饭, 不然肯定很丢人。”   都难受成这样, 还有功夫开玩笑。   邵希臣沉声道:“有什么丢人的。”随后拧开一瓶水,明栀笑笑,接过慢吞吞咽几口,气息顺畅些许。   “走吧。”她不愿因为自己耽误时间,旋即快走几步证明自己没事。   三人刚到出口,便有人来接,与邵希臣应是旧识,两人交谈几句。明栀在旁边,一句话都没听懂,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当作与对方的打招呼。   “Julian,”邵希臣向她介绍。   Julian伸手,明栀与他轻轻握了下,略有尴尬地说:“hi。”   Julian挑了挑眉,习惯性讲了句法语。   何远洲勾唇笑笑,明栀压低声音问:“他说了什么。”   邵希臣瞟她一眼,不问自答:“他说,既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儿。”   她耳根微微发烫,道谢却没望向Julian:“Thank you.”   -   出口不远处停着辆商务车,明栀行李在Julian手上,她步伐轻松,紧紧跟在邵希臣身后。   身处异国,她难免惶恐不安,以至于头一回为能与邵希臣坐在后排而感到开心。   在他身边,没来由地会多一份安全感。   大约一个小时后,邵希臣把她叫醒。   闭目养神这么久,她伸了个懒腰,不适感缓解很多,又恢复往日的生动。   身旁男人无声弯了弯唇:“到酒店了。”   明栀带着鼻音“啊”了声,透过车窗外望,扑面而来的浓厚法式气息。   最外观是拼接在一起的拱门,作为重量支撑的圆柱处处刻着雕花往里走,铺着红色地毯的阶梯直通酒店大堂。   装潢低调内敛而不失特色。   大堂经理微笑注视着一行人,待他们正式进入大堂,方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咬字柔缓,面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在邵希臣的示意下,大堂经理改讲英文。先是大致介绍了酒店的地理位置,在阳台可以望见哪些著名景点,周围最受欢迎的shopping场所是哪儿。   地理名词堆叠在一起,明栀只记住了shopping这个词。   转了大概有十五分钟,终于开始办理入住手续,明栀与何远洲在同一层楼。   “邵总住哪儿?”她问。   何远洲答:“顶楼套房。”   凭借多年玛丽苏文学观赏经验,明栀自动补全他的话,在套房前加了总统两个字。   待会儿她要借机瞧瞧总统套房到底什么样。   拿到房卡后,她与何远洲先上楼,两人房间正好是斜对门。   她行李很少,箱子里有一大半空位置专用于给朋友们带礼物,几分钟便收拾完。   明栀在房间里转了圈。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小型公寓,卧室、小客厅、迷你吧台一应俱全。   她随手拿起一瓶酒,上面标着年份:2002,旁边还标着法币价格。像烫手山芋般连忙放下。   返回卧室,她趴在床上,给邵希臣发信息:【老板,可不可以参观一下您的房间搓手手jpg.】   他回复的很快:【?】   明栀不知该怎么回复了。   本来挺正常的请求,他单一个问号甩过来,明摆着在质疑她的动机与人品,连带着参观房间的请求都变得暧昧起来。   她编辑好信息:【不行就算了】没来得及点发送,对面又发了条。   【顶楼06】   -   果然是总统套房。   以为自己房间已经够奢华了。跟这里相比较,小巫见大巫。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天花板高度与房间数量。   邵希臣这儿像是小型别墅,有三间卧室,每间卧室配备卫生间与桑拿屋。会客厅一大一小,走到尽头打开房门,阳台宽敞洁净,搁置多张摇椅,数个有名的建筑物模型矗立在侧。   客厅响起交谈声。   明栀离开阳台,来人是见过的那位大堂经理,望见她的瞬间笑容更甚。   她缩了缩肩膀。大堂经理微笑着,五指并拢朝着她的方向示意了下。   邵希臣微微侧过头。   “怎么了?”明栀还是能读懂肢体语言的。   “他说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有甜品区。”邵希臣下半句未开口,明栀瞳孔亮起,声音清脆:“去去去!”   “……”邵希臣本来已经拒绝,无奈改口。   大堂经理离开时还朝着明栀笑,不单单是礼貌的微笑。   她摸不着头脑,顾不上琢磨这些,催促邵希臣:“老板,可以走了吗?”   “不参观了?”他掀眼皮,瞥她一眼,像是嘲讽她多变。   明栀笑得僵硬:“这不逛完了吗。”   又停几秒,两人下楼,明栀提议先去找何远洲。   “我还有事,你们先去吧。”何远洲不紧不慢地说道。   明栀疑惑,还想说些什么。   “走吧。”邵希臣淡声道。   餐厅位于西侧,自然光透过玻璃房,视野开阔,气氛优雅。甜品精致而不花哨,餐具茶单处处透露着法式风情。   选了靠边的位置坐下,明栀选了几样甜点,邵希臣面前仍是空的,见状,她匀出几份。   “老板,您尝尝,或者您有什么想吃的,我帮您拿。”   邵希臣淡淡地推回:“我不吃。”脸上又是那副我看透你有话直说的表情。   在这种视线凝视下,很难继续吃下去。   好吧。   其实她参观邵希臣房间是带有私心的。既然是套房,一般会有多个房间。   如果晚上实在是克服不了内心恐惧,对她来说,和邵希臣住在一间房里,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她和邵希臣有过共处一室过夜的经历。   只是,话到嘴边,真的很难开口。   她尝试委婉地提出:“老板,您的房间真气派。”   “是吗。”邵希臣一手托着脸,指节轻轻敲打着玻璃面,哒哒的声音就像是倒计时。   看她“表演”的倒计时。   “又大又宽敞,有好几间房,”明栀手虚握成拳,“您看我……”   后半句还未说出口,便被邵希臣打断。   “你还挺挑剔。”他轻哼一声。   明栀瞬间愣住。   这什么跟什么啊。   邵希臣见她这幅模样,拨了通电话,交谈几句后,淡声道:“顶楼房间需要提前预定,下次想住早点儿说,我考虑。”   “……”   她好不容易积攒出开口的勇气,被毁的一无所有,思索几秒,呆滞地点头:“嗯,嗯,谢谢,谢谢邵总。”   -   入夜,明栀洗漱后,拉紧窗帘,打开室内所有灯,连洗漱台中央的装饰性灯也不放过。   白日里奢侈豪华的装修,在夜间散发着一股压抑感。   房间隔音很好,她几乎听不到楼上与周围的动静,躺在床上戴好眼罩。   偏偏越是想要入睡,神经系统越是活跃,明明周围寂静无声,她耳边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扯下眼罩,面带痛苦地下床走出卧室,坐在小客厅沙发上,强逼着自己盯着锁孔。   锁孔没有任何位置的移动。   明明知道一切是幻听是幻想,心底却还是止不住地发寒。   徒劳。   期间走廊里每次传来脚步声与压低的交谈声,都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一个小时或是更久。   明栀意识到阴影是不能抹去的,她带走房卡,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带上房间门。   何远洲就住在对门。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按下门铃,转身上了电梯。   她记得邵希臣房间在顶楼,门牌号也记得。   深呼吸一口气,明栀下定决心,轻轻敲了几下。   她紧张地数着秒。   十五秒的时候,邵希臣打开房门,他应该是刚洗漱完,头发半干,清冽的雪松香气闯入鼻尖。   具有让人镇静宁神的奇特作用。   见到他的瞬间,即便他皱眉,似在无声嫌她叨扰,但她还是如释重负,紧抱在胸前的双臂缓缓松开。   “老板,”她微抬起头,语调平静,眼中带着一丝祈求,“我能不能跟您一起住?”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从九点一直码到现在,错别字和语句杂糅的我明天白天再修修   有关法国这里的建筑、景点之类的私设很多,我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为了剧情需要就虚构了,宝贝们如果有待过巴黎觉得看着有悖现实的可以指错我尽力改qaq   剧透一下,初吻在法国(初吻这章我已经写好半年了~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   感谢在2022-12-30 00:35:50~2022-12-31 01:4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琪琪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312903 48瓶;琪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邵希臣难得愣住, 由上至下扫打量着她。   普通的薄款睡衣贴在她身上,肩膀瘦削分明,圆润小巧的脚趾裸露在外, 不知是不是因为冷,抓在一起的手指微微抖着。   他沉默片刻, 侧身, “先进来。”   室内温度适宜。   明栀跟在男人身后, 顺势坐在沙发上, 邵希臣接了杯热水递给她。   他不同意,也不拒绝,两个人观望半天。   缓了会儿, 她不明白邵希臣是什么态度,语调明显不如刚才有底气, 略显慌乱:“邵总、我、我想跟您一起住。您随便分我个房间就行。”   他捏了捏眉心, 淡声问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明栀嗫喏回答:“知道。”   平日里口齿伶俐的小姑娘,此刻却变得不善言辞。   “理由。”他察觉出不寻常, 下意识地放轻语气。   她低眉咬唇,手指贴紧琉璃杯壁,思绪被电视机上财经频道的新闻打断,循声望过去, 下一秒“啪”的一声,邵希臣把遥控器丢在另一侧沙发。   “一起住可以, ”他颔首,停顿片刻,循循善诱, “给我个理由。”   家里进小偷那次, 她也是格外抗拒一个人住酒店。   明栀深呼吸口气, 妥协道:“好吧。”   即便过去三年,这段记忆仍是很清晰,她甚至能够像背诵古诗词一样记得每一个细节。   大一时候,明俊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虽然不会经常想起她这个女儿,零花钱数字却十分可观。   盛夏里,某晚学校停电,宋冬雪回了市区家里,季晚请假不在,章钰和隔壁寝室的人出去住酒店。   三十七度的高温,唯一可以解暑的usb小风扇转到没电。捱了一个小时,直到宿管阿姨通知来电时间是明天早上,明栀随大流,决定也出去住。   北城大学周围酒店算一特色行业,上至全国著名星级酒店,下至三十块一晚的私人宾馆,几十家供人选择。   她手上有钱,便选了家颇有名气的连锁酒店,一晚五百。   酒店里的气味和平时家里不一样,淡淡的清香,她却觉得不如没有。   身上满是汗,明栀挂好防盗栓后便先去洗澡,分外仔细地检查了浴巾,洗澡时候惯性手机放着音乐。   她换上自带的家居服,将原来的衣服洗干净后,推开浴室门,想要挂在半敞开式的衣柜里。   冷不丁抬头的瞬间,心脏险些骤停。   房门开了一小条细缝,防盗栓被绞断成几截散落在地上。   门后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眼窝很深,脸上挂着诡异的笑,静静地站在那,不知站了有多久。   有时人受惊到一定程度,大脑会变成空白,短时间内完全丧失反应。   明栀就是。她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只发出干涩的啊啊声,腿脚像被定在原地,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男人为什么可以进她的房间。   男人阴柔地笑着,朝她一步步走近,明栀终于能够挪动脚步。   现在回想仍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男人恰好没关上门,门口又正好有几个服务生路过,她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男人患有精神病,通过监控查出他有房卡,房卡是一个清洁工阿姨不小心弄丢的万能房卡。   中年男子以精神病走错房间为由,没有承担任何责任。酒店给出的处理是由清洁工阿姨赔偿明栀的精神损失,清洁工阿姨当场跪下,求她体谅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精神病男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担惊受怕,清洁工阿姨也会随着时间淡忘。   只有她,被困在了这个夏夜。   从此再不敢一个人住酒店,尤其深夜。   讲述过程中,她有意说得风轻云淡,面前的男人一直没开口,脸色郁沉得吓人。   明栀将其归因于他强烈的正义感。   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提及此事,很害怕望见他眼底的同情与悲悯,气氛太压抑,她故作轻松道:“其实没什么大事,换作一般人早就忘记了,怪我记忆太好了。”   半晌,邵希臣叹了口气,极其自然地抬手,却在空中停滞片刻。   明栀顺势仰头,眼底倒映着鎏金般的灯光,她被光线刺激地眨了眨眼,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吻上下眼皮,男人宽厚的手掌也缓缓地落在她头顶。   还顺带搓了几下。   直到那只大手挪开,她才回过神来,不自然地覆上他停留的地方,还留有几分余热。   明栀心底像被人用羽毛轻轻抚几下,酥酥麻麻。   宋冬雪的话浮现在耳畔:你真的不觉得邵总对你很特别吗?   拍拍脑袋而已。她惊讶于自己如此自作多情,连忙晃晃脑袋。   更倾向于这是正直的人对于弱小者的关怀。   她站起身,指了指靠近门的那间卧室:“那我就住那儿?”   邵希臣拨了通电话,用流畅的法语吩咐几句,而后叫住她,“服务生马上过来更换床上用品,你等下睡主卧。”   主卧房间最靠里,远离门。   她今天参观过主卧,气势恢宏,面积很大,适用于成功人士:“不用不用,我睡这儿就行。”   “主卧离门远。”他口吻似命令,不容拒绝。   明栀恍然理解他的用意,心头暖烘烘的:“谢谢您。”   很快。服务生上来进行清理,还有专人将她的行李拿了过来。所有的洗漱用品更换为女士专用,贴心至极。   回房间前,明栀忽地提醒道:“老板,您不要忘记把那个房间退掉。”   “退不了。”邵希臣嗤了声,“预定制,一个星期。”   她略带可惜地点头,若有所思,“住这儿一晚上多少钱?太浪费了。”   邵希臣淡声说了个数字。   明栀还没来得及惊讶。   他补充道:“美元。”   “你想补偿给我?”邵希臣语气中带着刻意的惊讶,慢条斯理地望向她,眼底分明有捉弄的意味。   明栀立刻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只是问问而已。邵总,我原本是想替公司省钱。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很遗憾。”   紧接着她干巴巴笑两声:“您也早点睡,晚安。”   房门落锁,片刻后,倚靠在墙边的男人方收回视线,敛去所有情绪,瞳孔如深潭般,宁静而悠远。   直到半个小时后,房间里的灯才熄灭。   作者有话说:   撑着一口气想对大家说新年快乐赶在59分写完了,非常抱歉,这章评论发红包表达我的歉意,可能明天这章会再补1000字   —   新年第一天我又羊了,所以写的巨慢,不知道明天情况怎么样,如果不好的话我会及时挂请假条的,但是请大家相信,只要能写的动我一定会写的,毕竟好不容易拥有这么多小天使   祝宝贝们新的一年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感谢在2022-12-31 01:41:04~2023-01-01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风区 205瓶;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 再加上邵希臣带来的安全感,明栀整晚睡得很熟,幸好有先见之明, 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   打工人生存准则之一——不能比老板起得晚。   昨天邵希臣说酒店房间预定了一个星期,行程还是比较紧凑的, 昨天路途安置已耗费一天, 今天再怎么说也应该开启工作状态了。   工作行程布置得紧, 才有时间帮宋冬雪她们去著名购物街当人工代购。   洗漱完后, 她穿了套ol职业装,到时站在那里,专业度能提升几分。   收拾妥当后, 出了主卧门,室内灯亮着, 明栀试探着站在会客厅轻声喊:“邵总?”   没有回应。   拿不准他是没起床还是出门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肚子咕咕叫两声, 左手轻揉几下,右手掏出手机瞧了眼时间。   七点半。   “什么时候回来吃早饭呢。”她自言自语着,打开通讯软件,有邵希臣一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老板:有事儿出去趟。】   六点半。   明栀不由得钦佩起来, 昨晚上客房服务后已经十一点半,同样是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 邵希臣还能在六点半出去,精力得多充沛啊。   不愧是成功人士。   门铃声在此时响起。   她没多想,以为是服务生或者邵希臣忘记带房卡, 打开门的瞬间, 只剩两张面面相觑的脸。   何远洲率先挪开视线, 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旋即收回视线,挑眉道:“邵总在吗?”   “他出去了。”明栀条件反射般地回答,握在门把上的手隐隐动几下。   这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她想问何远洲要不要进来等,又觉得仿佛在暗示别人她是主他是客。   又或许应该趁这个机会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清早会出现在邵希臣的房间。   “其实我……”   “站门口干什么?”   闻声,何远洲回头,恭敬道:“邵总。”   得。   明栀闭上嘴,也跟着叫了声。   “邵总,与Frank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地点在7区独栋私人公馆。”   从何远洲汇报的行程中,明栀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但她却有几分疑惑。   明明是与GS财团负责人会面的重要日子,邵希臣反而穿得很随意,深蓝色的大衣配短靴。   这身搭配放在平常也很少见他会穿,上次见到还是在游乐场。   三人下楼吃早饭,邵希臣在前,明栀悄声问何远洲:“法国这边是有会客商谈不能穿得太过正式的礼仪吗?我需不需要换身衣服?”   “没有。不需要换。”何远洲带有几分疑惑,“你怎么会这么问?”   明栀摇摇头,没有回答。   八点半,Julian准时在楼下等候。明栀还是坐在后排,几人相互打过招呼,便出发前往7区。   一路上,周围越来越精,建筑物更为贵气奢华,商业气息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文人雅气。   一个小时候,停在私人公馆前。   门口站着一位淡金色卷发男子,似是等候多时,分别与邵希臣跟何远洲热切拥抱,想来就是Frank。   明栀不作声色地朝着邵希臣后面挪了挪。   Frank:“你好,美丽的女士。”   他的中文竟然还挺标准,除了些许的口音,明栀微微惊讶,邵希臣在一旁介绍:“Frank是中法混血,会说些简单的中文。”   打过招呼后,几个人往里走,Frank同样只是带了两个随从。   邵希臣与Frank上楼,“你们在这儿等。”   随后有穿着费用装的女佣邀请他们进入右边一个小的娱乐室,不断有佣人送来甜品与点心。   何远洲尚且能与另外两人交谈,她不能也不愿,望着周围琢磨半天。   这与她想象之中两个跨国公司的谈判完全不同。想象之中,应该是庄严肃穆的会议厅,两方各自带有几十人,摆上两条长桌。会议还要分为上中下三场,并由专员进行全员记录。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对方派出两个人,我方派出两个人,且真正进入会议室的只有各自的老总。   与其说是两国大公司之间的商业合作谈判,老同学之间聚会的形容更贴近现实情况。   她没忍住,问何远洲:“何特助,邵总这趟出行,真的是为了谈生意吗?”   何远洲笑了笑,回答很是模棱两可:“这个你可以回去问邵总。”   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何远洲貌似刻意加重了“回去”两个字的发音。   好像是在调侃什么。   明栀古怪地望他一眼:“何特助,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是吗?”何远洲人畜无害的模样,轻轻掂了下眼镜框,“我倒是认为,你今天有点怪。”   明栀立刻坐直,低头望了眼衣着,摸不着头脑:“我哪里怪?”   “比如说,今天早上你是从邵总房间出来的。”何远洲说这话时,一如既往地笑着,温润,坦然,礼貌。   但她抓到了一丢丢的戏谑八卦的意味。   明栀被他笑得要起一层鸡皮疙瘩,使劲搓了搓胳膊,严肃道:“我那是有原因的。”   “哦?”   “反正就是我不能一个人住酒店。邵总房间有那么多间房子,就请求跟他一起住。”   何远洲连着点头,神情却一点也不相信。   明栀继续解释:“我之所以不去问你,你应该知道什么理由吧?”   “不知道。”何远洲诚实答道。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就那什么……朋友夫……”   “停。”何远洲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话题一转,“与其互相伤害,不如我们想想这一天怎么度过。”   明栀十分赞同。   最后两人选择了打斗地主,郑轻轻组局,三人斗地主,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原因,明栀赢得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回程车上,她不禁回想,既然是打一天的斗地主,为什么还要打扮得这么正式?   再到酒店时,天色已经落黑,明栀没再去楼上,直接在餐厅用餐,期间有人前来搭讪,她通通回复:“Sorry,I can\'t understand French.”   七分饱后,她回到房间。   灯全开着,只是不见邵希臣的身影,她试探性地叫了声,应答声从阳台传来。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巴黎的夜景,天边云雾似在眼前,白日里冰冷的建筑物,被暗金色灯光披上层淡淡的光泽,顷刻间令人心醉。   阳台应该是有取暖设施,温度与室内不相上下。   邵希臣翘着腿坐在摇椅上,矮几上有几瓶红酒,好不惬意。   她咂舌,还真会享受。   “找我干什么?”他的声音随着暖风一同过来,明栀还嗅到了淡淡的酒气,她揉了揉鼻子,瞧见阳台上还有秋千。   “我能坐那儿吗老板?”   他点头。   明栀先是荡几下秋千,察觉到身旁男人探究眼神时才停下,用手拂开脸上的发丝,“我有正事。”   企图用有正事的理由在这里多玩会儿。   “说来听听。”   “其实您这次来不是谈生意的吧。”她给出自己的理由,“作为随行秘书,没有人让我做任何准备工作。甚至何特助也一直在外等候,您的穿着打扮也都很随意。”   酒杯被轻放在玻璃几上。   “那你以为是什么?”他反问。   明栀摇头,像求贤若渴的上进学生般,朝他投来热烈的视线。   他视线换了焦点,“G.S财团确实与公司有合作,但直接合作方那家公司是我和Frank创立的,合同里有条规定是进行一定份额的股权转让。”   “也就是你和你自己签合同?”明栀问。   “还不算笨。”   她懂了。   来法国只是幌子,财务核算部、工程部与业务部等部门的忙碌假象也是人为制造的。   名义上是与GS财团的合作,实际上是借合作利用法国这边的公司获取一定的股份,若有朝一日邵氏集团内部出现动荡,股权便可以随时转让到邵希臣名下,如此一来,他的股份达到65%以上,拥有绝对控制权。   “高啊老板。”她不禁赞叹两声,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那还要特地来法国一趟?岂不是要付出无谓的成本?”   邵希臣回她:“董事会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也是,既然已经布局这么久,不差最后来法国这一趟。做戏毕竟要做全套。   “那您为什么要带上我?”明栀忽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带一个实习生不是更容易招人怀疑吗?”   夜色掩盖,她没有望见邵希臣神色僵住的瞬间。   一时之间找不出合理的答案,他轻咳了下企图延长回答时间。   明栀沉浸在思维风暴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很快便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答案。   “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您来法国是做戏给董事会看。您带我来是做戏给您父母看对不对!”   “……”邵希臣阖上眼,捏几下眉心,声音淡如水,“嗯。真聪明。”   明栀嘿嘿笑两声。   许是之前察觉到不对劲,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本应抱有“可恶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一次历练机会”的遗憾心情,很快便被喜悦之情压下去。   此刻,她有更为关心的问题:“老板,那我们剩下的几天……?”   虽没把话说全,任谁瞧见她眼中满满的期待,也能知道要说什么。   “嗯。”邵希臣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如你所想。”   她的惊叹声未来得及宣之于口。   “剩下几天就在这儿居酒店办公。”   作者有话说:   还在发烧,希望不会因为我的状态影响这几章,章纲是早就定好哒,阳康后我会修一下用词什么的,久等啦大家,晚会还有一章可能要到十二点啦感谢在2023-01-01 23:59:16~2023-01-04 21: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有才的东东同学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奥利奥小饼干 5瓶;ZLR 2瓶;顾子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居酒店。   办公?   她的笑容顷刻间僵滞, 反应过来后,盯着邵希臣的脸仔细端望足足两分钟,试图从中找到戏谑的痕迹。   后者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 没有任何破绽。   明栀声音渐渐变得痛苦且不可思议:“不是吧老板?”   “你以为是什么?”邵希臣眯起双眸,头枕着交叠的双手, 摇椅轻轻晃动两下, 语调染上几分慵懒, “逛街, 旅游,吃喝玩乐?”   被说破心思,她低头剥手指, 没有回答。   他继续追问:“出差算不算工作时间?”   “算。”她兴致沉沉地回。   “工作时间不应该工作?”   “应该。”   “但是老板,这个酒店一晚抵得上我两个月工资, ”她总是有一套独特的说辞, “剩下五天,我工作创造的价值与您付出的成本相比,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邵希臣一本正经地点头,“你说的对。”而后话锋一转,十分不留情:“那就请你,在这五天内加倍工作创造加倍价值。”   ?   明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期望落空, 说不定又落个异国天天加班的下场,她抿着唇忍不住低声吐槽:“天下……”   男人接过她的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天下乌鸦一般不一般黑我不知道。”她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 “天下老板倒是一个样……”   “什么样?”他微眯起双眸,慢悠悠地替她补充,“刻薄、吝啬、不近人情?”   邵希臣的话听不出喜怒。即便明栀想吐槽两句, 但是话不能太过。她立刻否认:“但您是例外。”   “您善解人意、大方、宽厚、为人正直、体恤员工……”   一口气说完一大串积极的形容词, 明栀仿佛在背古诗词。   他似乎很受用, 淡淡地瞥过去一眼,暖风吹着,她脸色有几分红晕,就连不开心时也染上几分娇俏。   她慢吞吞地又靠回秋千上,揪下几片倒霉的绿叶,嘴里无声地嘀咕着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逗人要有个度。   他收回视线,声音含笑:“逗你的。”   明栀猛地抬头,怔愣片刻,却不敢轻易相信,眼底一片警戒之色:“老板,您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听过。”邵希臣挑眉,“不信,你可以问何特助。”   明栀立刻给何远洲发了条信息,再次确认后,她开心地从秋千上蹦起来,甚至原地转了个圈。   带薪休假这个认知冲击着她的多巴胺,但她尚且没有忘记更重要的问题:“老板,那产生的花销?”   向歌虽说过可以报销,还是再确认一遍比较放心。   “很重要吗?”邵希臣起身,像是要离开。   明栀连忙离开秋千,听得出他没有拒绝,诚恳道:“很重要,这决定了我这几天游玩的质量。”   “……”邵希臣好笑地回望她一眼,“除购物外,一律报销。满意了?”   “非常满意!谢谢老板!”明栀小跑着越过他,回头又加了句,“您是天底下最白的老板!”   最白的老板。   男人因这奇怪的形容,蹙了蹙眉。   -   回到房间,明栀向几个朋友告知这一消息,让她们赶快列需要代购的清单。   当问到郑轻轻时,郑轻轻发了条语音。   【你给你的小朋友们带,何远洲会给我买的。】   明栀回复了好,便先去洗漱。   等她再躺回床上,发现早上三人斗地主群变为了四人。   最新的一条消息:【老板:先说好,我没怎么打过。】   【郑轻轻:没事,待会有队友。】   【@小明栀,准备好了吗?】   明栀刚回复,郑轻轻便发来邀请链接。   四个人两两组队,分队伍时,郑轻轻给她私信发【可怜jpg.】   明栀立刻心领神会,回复:【包我身上。】   而后返回公共聊天频道,打字:我要和邵总一组!!!   即便邵希臣没玩过斗地主,会很菜,为了郑轻轻的幸福,她愿意选择一名猪队友。   但邵希臣牌技意外的还行,不至于坑队友。   四个人居然打斗地主打了将近一个小时,邵希臣率先提出:【打完这局结束。】   大家都同意。   最后一局,明栀牌出奇得好,除了一张2和、3和顺子,其余全部炸弹。   她和邵希臣的比分目前是低于郑轻轻那组的。   只要这局翻倍足够多,一举反超不是梦。   【何远洲:顺子】   哈哈哈。   明栀忍不住抱着手机翻身在床上笑起来。   正好接上!   毕竟是第一轮,郑轻轻选择了不出。   明栀放了一张3,开始狂按“和你合作真是太愉快了”。   她手上剩几把炸弹,只要邵希臣那边随便出两把,便能翻不少倍。   何远洲和郑轻轻看她这么嚣张,都发了卑鄙的表情。   只有邵希臣,不动如山,牌接过一圈,明栀的2被郑轻轻的小王压制,邵希臣出了大王。   终于抽空回复按了句游戏语音。   【别吵了别吵了,专心玩游戏吧。】   ……   对面发出狂笑的表情,明栀仍然不死心,又给他连续倒了几杯卡布奇诺。   他这次出牌时间出奇地长,就在明栀以为他领悟这个暗示时。   邵希臣也给她倒了杯卡布奇诺。   郑轻轻实在忍不住,返回四个人的聊天群,在里面发了满屏的哈哈哈哈。   孺子不可教也。   邵希臣出了对6,轮到明栀时,她默默地扔出几把炸弹。   游戏结束。   最后对组仅以十分的微小分差取胜,而亮出的牌中,邵希臣有两把炸弹。   明栀默默地接受着来自对手的嘲讽,在网页上分别搜索:“斗地主暗语大全”、“给阿姨倒一杯卡布奇诺”,转发到群里,特地艾特邵希臣。   【@老板,您可以好好更新一下知识库。】   过了会儿,邵希臣才回复:【下次注意。】   郑轻轻发起了语音群语音电话,邵希臣没有参加。   “你们明天去哪玩啊?”   明栀:“不知道,我待会做一下功课吧。”   何远洲那边敲键盘的声音停下来,想了片刻提议道:“不如去邵总学校?”   “去学校干嘛?”明栀问。   郑轻轻语调很自然:“感受人文学术的气息,和邵总生活过的地方,你难道不觉得很有意义吗栀栀?”   何远洲轻笑一声,附和道:“邵总还在优秀毕业生名人墙上面。”   “没有意义!”她不假思索地反驳,“我长这么大,待过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学校了,干嘛想不开要趁旅游的机会去学校啊。”   其余两个人,长时间地沉默着。   郑轻轻咽下一口苹果,吐槽道:“你真是直女。”   最后何远洲有工作先退出语音电话,邵希臣自始至终都没加入,明栀与郑轻轻两个人侃天侃地,聊最新出的电影。   直到郑轻轻提醒她那边是不是很晚了,明栀才意识到已经夜里一点,赶忙放下手机睡觉。   翌日上午十点。   没有工作束缚,她睡到了自然醒。   邵希臣已经出门了,明栀洗漱完下楼吃早餐,碰巧遇见了何远洲。   “邵总让我告诉你一声,他白天要去见朋友,有事电话联系。”   明栀点头,顺便问他:“你今天去哪里玩何特助?”   “还没想好。你要出去?”何远洲语气惊讶。   “对啊。”   她昨天了解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条集市街,今日正好碰上赶集。网友分享,秋末冬初的集市,最富有生活气息。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何远洲绅士道。   明栀拒绝:“不用。”   何远洲昨天还同意了郑轻轻提议,中途他万一想去学校,那她岂不是还要陪着去。   反正大白天的,她一个人又丢不了。   “好。那待会让Julian送你去。”何远洲想着,还是给邵希臣发了条信息。   -   邵希臣一大早便接到了国内电话,国内这个时间点已经深夜。   “方叔。”   方叔在那边笑了几声:“希臣啊,起床了么?”   邵希臣擦了把脸,“刚起。方叔您还没睡?”   “没有。方叔特地等着打电话给你。听说你现在在法国?”方叔倒是开门见山,“是这样,方叔很久没有去探望过乐瑶,你跟乐瑶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吧?”   “方叔,您如果想来,我可以随时为您安排。”邵希臣声音也含着淡淡的笑,“是有几年没见面。”   “那你替方叔去看看她好不好?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你在方叔家过年,跟乐瑶一起套方叔的红包,一个不够要两个哈哈哈。”   邵希臣沉默片刻。   话说到这个份上,很难再拒绝。   他应道:“您给我地址,我去一趟。”   “不用这么麻烦。”方叔得到想要的答案,笑声更为爽朗,“方叔替你们在餐厅定了位置,乐瑶待会就出发,你可别让那丫头等久咯!”   他垂眼,“好。”   挂掉电话,走到主卧前,他低声:“明栀?”   没有回应。   昨天晚上群聊聊天记录停在一点多,她这个点儿肯定还在睡。   邵希臣没再尝试叫醒她,披上外套出了门。   到达约定餐厅时,方乐瑶比他来的早。   即便气温不高,她仍穿着优雅长裙,妆发都很精致,小卷垂落在腰间,像个芭比娃娃。   “希臣哥,好久不见。”她落落大方道。   邵希臣点头,“好久不见,乐瑶。”   不得不说,方乐瑶交际能力很强,整个聊天过程,总是能够主动找到话题。   毕竟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伙伴,邵希臣不好表现地太冷漠。   用完餐,方乐瑶掏出两张票:“希臣哥,有新出的舞台剧要不要去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还没等到回答。   邵希臣的手机响了。   一串陌生号码。   他本来不想接,但是没想好怎么拒绝她,还是接起,“哪位?”   “老板。”明栀声音有点抖,“我遇见小偷了,现在借的是好心人手机,您能来接下我吗?”   -   车只能停在集市口。   秋末冬初的集市人总是很多。也不知她从哪儿看到这么个地方,邵希臣忍着满腔怒气,见缝插针般地从人群里穿过。   长街的末尾,是许愿池和露天钢琴,旁边白色石凳上,女孩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腿,酒红色贝雷帽下,平日里明亮无双的杏眸此刻藏着些许低落。   他终于松了口气,先拨通了Frank的电话,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了。而后黑着张脸快步上前。   “明栀。”语气很不好。   但在异国,此情此景,听见人唤自己名字,不管什么语气都不重要了。   她抬起头的瞬间,完全不在乎男人冷着张俊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好好修理她一顿。   “邵希……邵总!”她挺直身体从石凳上蹦起来,嘴角咧得很开,声音清脆,“您来啦!”   尽管她笑得很灿烂,邵希臣还是紧绷着一张脸,伸手按住她肩膀,将人翻了个过儿,仔仔细细打量一圈。   口吻严肃非常:“伤到哪儿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4 21:08:57~2023-01-04 23:5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邵希臣刻意板着张脸时总会让明栀从内心生出一股敬畏恐惧之情, 她收起故意想要调和气氛的笑容,认真回答:“没有,他抢了我的包就跑。”   话音刚落, 她明显能感到身边人松了口气。   其实在这儿等了大概有半小时,周围繁闹无比, 却都与她无关。直到遇见好心的留学生, 问她是否需要报警。   明栀恍然间惊觉自己竟然能够熟练背出邵希臣的手机号码。   她是对数字很不敏感的人, 用了几年的企鹅号码时长会忘记。意识到这件事时, 内心竟然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接通电话的瞬间,不安的心瞬间被抚平,她脑海里五花八门杞人忧天的遇害画面, 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邵希臣让她找人多的地方待着不要乱跑,直到留学生要离开时, 对面才挂掉电话。   她坐在石凳上, 来来往往的人不时放缓脚步朝她投来好奇地视线,明栀低头只望向鞋尖。   心底却笃定着邵希臣一定会出现, 时间早晚问题而已,便不再害怕。   望见他身影的瞬间,终于有了归属实感。   他脸色虽臭,语气却是很关切, 明栀眼眶竟然有了点湿意。她用手背抹了抹。   邵希臣拧眉望向她。   明栀抢先开口:“老板,您跑过来的时候, 我想起来了我妈妈。”   “?”   “小时候镇上赶集,我和妈妈不小心走散。集市上人很多,妈妈像您一样穿过人群来找我, 我们俩就抱着哭, 庆幸又后怕。”   邵希臣认命般地闭了闭眼, 沉声问她:“你这是在暗示我现在应该抱着你大哭一场吗?”   顺着他的话,明栀还真的想象了那个画面……她被吓得连连摇头:“您就当我没说过。”   有人打断他们的对话。   明栀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一眼认出来人手上的包。   邵希臣接过递给她:“看看有没有丢什么。”   而后跟来人交谈着。   “M. Shao, nous sommes toujours à la poursuite du voleur de toutes nos forces, le sac est abandonné, apporté pour vous en premier.”(邵希臣,我们仍在全力追捕小偷。包被遗弃,先为您带来。)   邵希臣颔首,“Merci.”(多谢)   明栀仔仔细细检查过,什么都没少,最值钱的手机也在。脑海里形成合理猜测:“您说小偷该不会是嫌太穷了才把包丢下的吧?”   而后又推翻:“不应该呀。难道我的衣着和包包不已经说明我很穷了,小偷居然还会找上我,看来不是行家。”   “外套。”邵希臣意有所指。   她望两眼:“外套怎么了?今天早上服务生送上来的。”   临出门时,服务生送来外套,只说是给她的。淡紫色的双面尼,娃娃领,扣子全是一颗颗爱心,下摆像裙摆,她刚好套在打底裙外。   邵希臣移开目光,说了个牌子,她在文秘部图书角的时尚杂志里看见过。   他又不咸不淡地补充了句:“明年早春款,高定。”   “好家伙,怪不得我被抢。”明栀丝毫不怀疑他的话,紧接着感叹,“酒店也太破费了吧。”   “……”邵希臣被噎住片刻,终究没往下说什么。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明栀,没打扰到你吧?我算着你那边正好是下午,你在忙吗?”   秦森的声音通过电流,在小范围内响起,邵希臣皱了眉头,下意识地侧了侧头。   “算着”“正好”,欲盖弥彰。   正好在国内一点半打过来电话吗。   显然她没想太多:“不忙,有什么事吗?”   秦森松口气:“我想送我妈妈一套护肤品,是法国牌子。正巧你在,有空帮我看看吗?”   “行啊。”她专门空一天用来帮大家代购,答应得很利索,“你到时候发我就行。”   “太感谢你了。什么时候回来?作为感谢请你吃饭。”   明栀不以为意:“你太客气啦。”   结束通话,身旁传来声冷哼。她望过去。   邵希臣:“幼稚至极。”   国内各种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什么护肤品买不到?醉翁之意不在酒,请吃饭才是真实目的吧。   幼稚至极。   “什么?”明栀没听清。   他没再重复,提醒道:“出差事关重大,不能随意向别人透露行程,明白吗?”   “我没有啊。”她有点冤枉,“您放心,别人问起,我一律回答每天都在开会。”   “那最好。”   气氛突然冷下来,明栀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绞尽脑汁找话题:“老板,您今天不是还有约?”   言外之意是,您可以先离开了。   邵希臣声线变冷:“用完我就想丢掉是吧?”   她连忙摆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而且这个措辞……算了,要不您跟我一起转转?”   本只是客气下,谁知他竟然答应了。   身处集市街末尾的空广场,明栀只能带他向前走,露天钢琴那边围了很多人,她也往前凑了凑。   气温不到十度,弹琴的青年穿得很薄,气质更为清贵,美妙的琴音从他指间逸出,周围不少人在惊叹。   一曲完毕,没人再上前,生怕技不如人。   明栀听得很陶醉,目光如其他女生般追随着青年,情不自禁地感叹着:“会弹钢琴的男人太帅了。”   她忽然好奇:“老板,您会弹钢琴吗?”   像他这种家庭背景长大,肯定精通多种才艺。   视线不自觉地停在他的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邵希臣淡淡地“嗯”了声。   “哇。”明栀怂恿道,“您要不要来一首?”   他视线瞥过周围人群,抗拒占了上风。   但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你很想听?”   “嗯嗯。”她思索几秒,特狗腿地回,“我想体验一下,什么叫‘如闻仙乐耳暂明’。”   邵希臣还是无语住几秒,欲要朝钢琴走去。   她很识相地问:“老板用不用我给您拿着大衣?”   刚才弹琴的法国男子或许是为了更显风度,特地脱掉外套,换了件薄薄的西装外套。   邵希臣低眉望了眼大衣里面的羊毛衫,“你是想冻死我?”   “怎么会!”明栀连忙否决,“那我就负责待会给您拍几张特有型的照片,保证别人看见照片会以为你是钢琴小王子。”   他无奈地叹口气,走到钢琴前,先调了音。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随着典型小夜曲风格琴音的流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亚洲男人身上。   是《Love\'s Greeting》.   明栀站在赫拉人群拥挤的地方,远远瞅着他。   他甚至不用琴谱,眼睛不时地望着前方,瞳孔深邃得像一汪夜潭,乐声轻落在上面,带起一圈圈涟漪,趋于平静又接连荡漾。   温暖而又宁静。   这是明栀最直观感受到的。   都说音乐代表一个人的心境,此刻的邵希臣是吗。   有雨滴落下。   在巴黎的秋末初冬出行,随身带把雨伞已成为常识。   围着的人群一个个撑开伞,伞面连接在一起,竟形成一个圆环。而圆环中央,琴键上翩飞的手指仍然没有停下。   雨中弹琴,凭空多出几分艺术气息。   没有人会在此刻上前要求他停止演奏。   不少人拿出手机记录这一幕,交头接耳,惊艳赞叹,似在感叹是浪漫电影里才会发生的情节。   明栀被挤在人群中央,伞的边缘挤压堆叠,雨水低落在她身上,后知后觉一阵风吹过,她望向前方。   邵希臣黑色大衣被吹起一角,露出修长有力的大腿曲线,像是感知不到天气,婉转悠扬的琴音未曾停下。   同一时间,几百个录像里,有女生小跑着闯入雨中。   明栀出门时只带了一把折叠伞,还是晴雨双用,外表绣着蓝色小碎花,与艺术两个字沾不上边,但打开时,却分外和谐。   即便落雨也不曾停顿的琴声,却有了些许的滞后。   明栀担心影响到他的视线,只站在侧后方。   折叠伞面积不能遮住两个人,她索性完全给他遮雨,伞面由上至下倾斜,邵希臣的视线里仍是一片明亮,雨水全都落在她脚旁。   有风吹,裙角翩翩起舞,碎发绕到眼前,她艰难地单手拨开,不忘扶住伞布,防止被吹反。   一曲结束。   邵希臣指尖在琴键上短暂停留几秒,而后起身,明栀连忙带着伞往后撤。   四周迸发出热烈的掌声。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注意到她头发湿了表层,却还主动递给他几张纸。   “您擦擦手。”明栀说。   邵希臣接过,对着纸巾无声地弯了弯唇,手顺势落在她额头上。   纸巾轻轻沾去雨滴,她额头却没有变暖,他指尖的凉意透过纸巾传递来,似有更深的影响力。   明栀忘了下一步动作,视线里只有他的手腕,连上面血管的颜色都望得清晰。   像是过了许久。   他撤下手,语气很淡:“你还挺急着给我打伞。”   明栀也回过神来,忍住触碰额头的冲动,结巴道:“您、您可千万别受冷了。”   他从她手里接过伞,主动缩短两人之间距离。   不少曼妙女郎围上前,眉眼含羞问能不能合照留念。   邵希臣一一拒绝。   最后有位特别热情的大婶,嗓音很高,硬是拦住了邵希臣。他很无奈地站在那儿,按照大婶的要求摆pose。   明栀也被逗乐了,暂时忘掉那股没来由地心悸。   她被拉着负责拍照,足足拍了五分钟,大婶才离开,临走前高声喊着:“I Love you!”   邵希臣见她很开心,又想起未完的话题:“你很担心我?”   明栀又愣住,随即意识到是指担心他受冷。   “对啊。”   伞仍是邵希臣撑着,她轻松许多,意识到男人沉默着,明栀旋即解释道:“万一您感冒,需要卧床休息,我作为员工,肯定不好意思撇下您出来吃喝玩乐。”   闻言,邵希臣蓦地停住脚步。   明栀赶忙跑回伞下,手搭在额前,疑惑道:“您怎么停下了?”   邵希臣冷冷觑了眼,直接拉过她手腕,将伞塞回去,声音冷得像冰雕:“你自个走吧。”   作者有话说:   邵总:是不是不问就不会受伤   -   抱歉惹来晚啦宝贝们!!但是声声真的没有在偷懒,就是我的脑子这两天变得跟蜗牛一般慢orz经常干着什么事就忘记了这章写的时候很开心滴   还想请宝贝们帮我拿个主意,如果改文艺点的文名,《心动具象》这个名字怎么样呀感谢在2023-01-04 23:54:05~2023-01-07 01:2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波啊啊啊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onecafe、尛可爱、好多Ci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明栀自然能察觉到他口吻的变化, 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他不开心了。   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别啊老板。”她小碎步跟上,还不忘继续艰难地踮脚替他打伞, “您别和我一般计较,我自己回去事小, 让您淋雨才是我的罪过。”   邵希臣冷脸不过数秒, 便难以维持。   通常情况下, 面对明栀都没办法真的生气, 因为这张脸笑起来杀伤力过大,嬉皮捣蛋得也能让人心生几分不忍。   他脚步慢下来。   明栀松口气,瞅一眼时间, 两点不到。   不远处有个许愿池,她引着邵希臣走过去。   今天来集市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许愿。据万千网友们说, 凡是在这许过的愿望, 几乎都能成真。   许愿池边人很多,中央矗立几座白色浮雕, 周围是清澈见底的池水,一眼望去,底部铺满了硬币。   小小一方池,承载着成千上万人的心愿。   周围的人渐渐放下伞, 明栀伸手在伞外探几下,雨停了。   她拿纸巾擦过伞布, 放回包中。   “我接个电话。”邵希臣走远几步。   明栀趁这个空档去换了硬币,要比币值高上一倍。   她略有心痛地换了两枚,情不自禁地思索, 在这儿摆摊换硬币, 没什么成本, 利润率为100%,是个不错的工作。   “你好。”   被人戳了戳,她回头,金色卷发的女子笑得灿烂,“男朋友,你,很帅。”   意识到“男朋友”指的是邵希臣,明栀摇头否认:“那是我老板。”   女子一脸疑惑。   “He,my boss,just boss.”明栀蹦出几个英文单词。   庆幸他刚好去接电话,不然该多尴尬。   女子似是听懂了,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Office Romence?”   明栀大概知道这个词语是办公室恋情的意思,连说几声no,女子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递给她一张胶片。   “很美。送给你。”   照片上是她给邵希臣打伞的那一幕。   因下雨天色有几分暗,边框构图没那么清晰,反而添几分柔和,营造出朦胧的意境。围观人群的位置刚好被雨滴模糊,更突出弹琴的男人,和他身后的女孩。   这个角度的拍摄,甚至没有照到两个人的正脸,只能瞥见流畅的脸部线条。   氛围感却很浓厚。   她接过,细细瞧了会儿,的确很美。   “非常感谢。”   女子笑着离开。   “在看什么?”邵希臣出声,眼神掠过她侧脸,“这么开心。”   她愣几秒,“哪里看得出来我开心?”   “你嘴角下一秒就要扬到天上了。”   是吗。   明栀半信半疑地摸了摸唇角,顺势将照片丢进包里。   如果只是前半句话,她不介意与邵希臣分享这张照片。但是“这么开心”,好像是她对着照片犯花痴一样。   脑海中都能弥补出邵希臣挑着眉自恋的语气:“就这么喜欢看我的照片吗?”   “没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小纸条。”她引开话题,摊开手心两个许愿币,“许愿吗?我请你。”   意料之中,他拒绝了:“迷信。”   明栀没强求,十指相扣抵着下巴,紧紧闭上双眼,在心底默默许愿很久。   希望爸爸早日能有合适的配型,手术顺利。   希望妈妈在天堂无灾无忧,开心幸福。   希望亲人朋友能够健康幸福。   睁开眼,将硬币抛出去,落到池水的瞬间,激起一阵水花。   邵希臣侧她一眼,“许的什么愿?”   她下意识地回答:“没什么。”   愿望说出去可就不灵了。   倏而,灵光一闪。   明栀改口,“您想知道吗?”   态度转变得太快,邵希臣想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说道:“说来听听。”   她干巴巴地笑两声,“我许的愿是,顺利转正,工资翻倍,年终奖多多!”   ……   时间奇迹般地静止十秒钟。   明栀默默踮了踮脚,后悔了,还不如不开口。   “明栀。”邵希臣有些好笑。   她瓮声应:“在。”   他沉声道:“如果你转正,不应该在文秘部,而应该去财务部。”   “为什么?”   明栀疑惑,她很讨厌与数字有关的工作,且大学里并未学习过财务相关知识。   邵希臣面无表情:“整个公司找不出第二个算盘比你打得响的人。”   “……”缓了会儿,才意识到他指什么。   邵希臣总是这样,用平静的语调,说着最损人的话。   “不带您这么拐弯抹角讽刺的。”她小声嘟囔着,“我承认内容是有些出入吧,但这也是我美好的愿……”   “小心!”   她讲到一半,一股强力冲撞过来,朝旁边歪了歪,险些要栽倒池子里。   邵希臣语速很急,几乎是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明栀脸贴在他大衣上,甚至还能感受到刚刚落下的雨滴。   待她稍稍站稳,怀抱渐渐松开,耳边突然传来暴躁的声音。   她拨了拨头发,望见撞她的男人满脸凶相,拍着胳膊朝她低声叽哩哇啦说了几句。   虽听不懂,但铁定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磕碰到哪里,她也懒得计较。   倒是邵希臣,平静地侧过身,神情没有任何愠怒之色,语气却实在称不上友好。   她丝毫不怀疑,即便是在初冬赤身跳进这许愿池,寒意也不及邵希臣语气三分。   他不紧不慢地说了大概有半分钟,男子由暴怒转为平静,接着面上浮现几分歉意,连着弯腰点头几下,拉起身旁小孩迅速离开。   再望邵希臣,气不喘面不改色地问她:“没事儿吧?”   明栀呆呆地摇头。   不愧是老板。   平常训人多了就是有好处,不用拔高嗓子,不用刻意摆出狰狞的神情,随时随地便能散发出令人生畏的气息。   她还是头一次为邵希臣这种气质而感到开心。   “谢谢老板。”她笑嘻嘻地,低头在地上瞅几眼。   “找什么?”邵希臣蹙眉。   “许愿币啊,刚掉地上了。”她巡视好几圈,终于在角落里望见,捡起来用纸巾擦拭好几遍。   眼睛滴溜一圈,她撺掇邵希臣:“老板,您真的不想许愿吗?”   “不想。”   她撇撇嘴,“您就没有任何愿望吗?”   “你想听?”邵希臣挑眉。   “想听!”   很多时候,愿望来源于烦恼,她想知道,邵希臣的愿望与常人是否一样。   停了片刻,他慢悠悠地回:“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明栀好奇心已被勾起,思索几秒,不确定道:“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呢?”   然后递给他一枚硬币,“许愿的硬币,我请你。”   邵希臣低低地笑了声,随手一弹,硬币在空中连转几圈,坠入喷泉。   他甚至没有闭眼,一直盯着明栀:“我希望——”   她竖起耳朵,眼睛一眨不眨。   “公司股票连续涨停一个月,市值翻十倍。”邵希臣望向她,面色淡然,“能替我实现吗?”   “……”   想要窥探邵希臣内心一丝丝八卦的想法完全破灭。   股票涨停,市值翻倍。   确实是和常人愿望大有不同。   她听得出来,邵希臣有意调侃,嘟囔着嘴也不乐意:“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两人又逗留了会儿,期间明栀在小摊上买了点纪念品,暗自评价这里的集市也不过如此。随后两人返程。   酒店门口,明栀远远便望见熟悉的身影,显然,何远洲也望见了她。   “邵总。”何远洲打过招呼,随后与她的视线对上,眼神显然没有面对邵希臣时那样平静。   “你怎么跟邵总一起?”何远洲刻意压低声音。   明栀听得出他话里的八卦,佯装苦恼:“遇上小偷了。”   果然,何远洲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忙问她:“没事吧?”   她点点头,在心底为自己的机智轻哼了声。   三人在单独餐厅吃饭,何远洲提到明天要去购物,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摇摇头,“我返程前一天再去。你要买什么?”   邵希臣用方巾擦拭过嘴角,意味深长道:“他倒是没什么要买的。”   “……”何远洲有点哀怨地望他一眼,随后从皮包里拿出张A4纸,正反两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明栀瞟了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各种护肤品、彩妆、服饰包包,甚至列明哪里近期有折扣优惠。   “你这是要给多少人代购?”   “一个人。”   “轻轻姐?”明栀不确定。   何远洲无奈地叹口气:“除了她还能有谁。”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情愿的神情。   明栀略拧眉,觉得两人相处模式有点怪。就好像是,明明互相喜欢,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在一起。   直到回房间,她仍在思索这件事。   邵希臣叫她好几遍才得到回答。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明天你去哪儿?”他问。   她一早就规划好:“我想去塞纳河周围转转,晚上要拍埃菲尔铁塔亮灯。”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您呢?”明栀问。   “暂时没有计划。”   没有计划。   明栀试探道:“老板,您来法国特地带上我,是不是还有kpi没有完成?”   闻言,邵希臣抬头,眸光有几分深不可测。   在明栀看来,这就是默许。   “您看这样行吗?既然您明天没有安排,那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期间不管是拍照片或者视频,都会很方便。”   他不禁揉了揉眉心。   结果是想要的,过程却全是错的。   “可以。”他的声音有几分勉强,“明早别睡太晚。”   明栀开心应答:“好的!”   当确定邵希臣带自己来是有目的时,她反而会有一种踏实感,不然白白在这儿旅游几天,难免会让她胡思乱想。   回到房间,她先与郑轻轻聊了会儿天,紧接着便去洗澡。   脑海中仍在思考着何远洲与郑轻轻的关系,以至于擦头发的毛巾不小心掉地上。   比起给客房打电话,去那间空卧室碰运气更方便点。   推开卧室门的瞬间,里面的灯竟然开着。   她不自觉地朝后退两步,望见高出沙发的脑袋时吓得浑身一颤,旋即认出来那是邵希臣。   旁边大理石桌面上,放置着笔记本电脑。   男人的惊呼声从里面传出。   “卧槽,你要不要解释下那个穿睡衣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邵希臣回头,沉静地望过来,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一时没有开口。   明栀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几秒,她勉强找回理智。   此刻慌张关门默默离开只会显得心虚且欲盖弥彰。   于是,她硬着头皮抬起手,手指弯曲着,声音如手指一般僵硬:“hi,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邵总:这个时候国内上午,应该说上午好   -   这章评论发红包呀   非常抱歉最近给了大家不好的准更体验>_< 感恩你们的宽容与温柔 更新时间还这么阴间:)我挂水结束后又要接着上班了,14号以后应该更新就会稳定了!(因为14号就回家过年啦芜湖感谢在2023-01-07 01:26:41~2023-01-09 04:5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5193319、是芯芯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illyueeee 13瓶;佛说人生 2瓶;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邵希臣缓慢皱起眉。   明栀认得屏幕对面的人, 江煜和裴晏。   面对他们,没必要表现得与邵希臣太过亲密,恰恰相反, 应该竭力撇清自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不能如实说是来借毛巾的。   会透露出两人住在一起。   她口吻十分正式:“邵总,抱歉未经允许擅自向何特助借了您的房卡, 楼下有人自称是您同学, 说要见您。”   嘿嘿。   简直佩服死自己的脑袋瓜。   机敏、灵巧、灵活善变。   谁知对面突然传来爆笑声。   “卧槽邵希臣欲盖弥彰啊!!”   江煜笑得实在太猖狂, “啪”的一声, 笔记本被合上。   “他怎么突然像被点了笑穴一样?”她险些被吓到。   邵希臣淡声道:“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说辞,所谓向何远洲借房卡,我从不把房卡交给别人。”   说完, 他起身,“找我有事儿?”   明栀这才发现他穿的是浴袍, 腰间带子随着他起身的东西微微松散, 浴袍里面男人健壮结实的胸口若隐若现,她连忙挪开视线。   “不是找您。”她语速比平日里快, “我来拿条毛巾。”以最快的速度到洗浴室拿上毛巾,临出门前诚恳道:“抱歉老板,我不知道您在这儿视频,如果需要, 我可以配合您解释。”   “嗯。”他随意应了声,似乎并没把这事放心上, 又打开电脑,“把门带上。”   江煜仍在不怀好意的笑着,倒是裴晏那边, 屏幕一片漆黑。   “裴晏人呢?刚不好好的?”   裴晏往后靠了靠, 望着沙发后缩成一小团的身影, 莫名有些好笑:“走了。至于么,活似捉奸。”   “抓奸”一词实在不文雅,季晚耳根微微发烫,扒着沙发背慢腾腾地站起来,低眉理着衣角,轻声道:“你别瞎说。”   -   翌日。   明栀早上赶在闹钟前醒来,先看了眼天气,午后最高温不过十五度,里面多加了件保暖内衣。   等她出了房间,邵希臣已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还是金融财经频道,声音却很低,站在门口勉强才能听见响声。   “老板早上好。”她主动打招呼。   邵希臣见她出来,关掉电视,投过来一眼:“收拾好了?”   “好了。”   他起身,“吃早饭吧。”   还是昨天的包厢。   何远洲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我中午不回来了。”何远洲交代。   明栀想起来昨天那张密密麻麻的A4纸,一上午确实是买不完。她有点好奇:“何特助,你东西买完放哪里呢?”   “有专车。”何远洲解释,说完看了眼时间,匆忙起身,“她有个东西需要抢,店里马上开门,我先走了。”   ……   明栀在心里暗自给他打上了好男人的标签。   购物有专车。   那她岂不是也能沾沾邵希臣的光?   她方向感天生很差,只有在面对地图时分得清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其余时间方位全靠猜。从小到大最苦恼的事情便是被路人问路。   原本考虑到这里打车不方便,路程又远,她花费很久做好了地铁换乘攻略,现在看来或许不用为交通问题担忧了。   今天的出游计划,重点全在晚上,明栀白天挑了几个耳熟能详的景点,与邵希臣转了圈。   他倒是格外的有耐心,虽然有时语气仍然很欠揍,却称得上是合格的导游。   用过晚饭,两人乘车前往塞纳河。   夜晚的塞纳河,比白日里更能引人遐想无数。今夜月光很散,不均匀地落在水面上,风吹起一波又一波地涟漪,圈圈被镶嵌上钻石般的光辉。   美中不足的是冬天湿冷的气候。   游船上游客都显得稀疏些许。   邵希臣望见她神情雀跃,“你要坐游船?”   “对啊。”风吹得她头发总是乱跑,明栀顺手扎了个高马尾。   这里的游船需要预定,幸好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昨天晚上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在同艘船上又预定了一个位置给他。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添油加醋以此来营造为了老板鞍前马后的打工人人设时,男人语气很静地“哦”了一声。   “下次早点说,直接包一艘。”   ……   她默默将话吞回肚子里。   BaN 行吧,有钱就是不一样哈。   游船到达很准时,正好八点。船上人不多,没人进入船舱内挡风,全部在外面拍拍拍。有对情侣甚至请了专门的跟拍,在镜头下摆各种姿势。   而邵希臣,手插口袋靠着游船边站,如若不是衣摆迎风鼓起,她险些要怀疑时间在他身上静止。   与其说他是出来游玩,倒更像是被派来巡查塞纳河生态环境的古板官员,浑身正气。   明栀对着他的背影,悄悄按下了快门键,对着照片望上几秒,有些疑惑拍下这张照片的动机。   旋即找到理由——当作给宋冬雪带的纪念品,正好省下一笔钱。   她走到邵希臣身边,提议道:“老板,我们要不要在这拍几张照片?您可以交差用。”   他默许,明栀使劲朝那边凑了凑,扯出非常温暖的笑容,连拍几张。只能说是凑合。   游船很快到岸。   游船与岸边有着一定的高度差,邵希臣先她一步,仗着腿长,很轻松地便迈下船。   而她颇为小心,抓住扶手,生怕摔着。   视线里出现男人宽阔的掌心。   她没有立刻给出反应。   这不太好吧。   “快点儿。”他面无表情地催促。   明栀没再犹豫,小心地握住他几根手指,脚尖落地便松开,“谢谢老板。”   夜色里,两人又走回铁塔旁。   瞅了眼时间,离灯塔亮起还有半个小时。   邵希臣视线停在某处,明栀循着望过去,是旋转木马。   “你喜欢的。”   即便他只是寻常陈述的口吻,明栀总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她搓了搓手,让他在冷风里干等这么久已经够过意不去,若是现在丢下他一个人去玩,未免太过分。   “算了。”   他清晰望见她眼底亮了一瞬:“想玩儿就去。”   “那好吧,只玩十分钟!”她保证道,又把包和手机交给他,“您帮我拿一下。”   邵希臣靠在石柱旁等,视线停在她分外明媚的笑脸,不禁觉得好笑。   长不大的小孩儿。   手心突然震动了下,又连着嗡嗡好几声。   他无意窥探隐私,只不过抬起手机的一瞬,屏幕刚好显示出条新消息。   【秦森:等你回来我们就去看电影吧?】   他瞳孔收紧一瞬,明栀朝着这边走过来,手机屏幕被熄掉。   “久等了老板。”明栀脆生生道,“我们去灯塔那边等着吧。”   -   等了大概有十五分钟,灯亮的瞬间,周围一窝蜂似地涌上一群人,她刚拍了几张照片,便被挤出去。   搞什么,拍照也要分个先来后到好吧。   她不服输地又涌进人群,邵希臣在身后头疼地喊着:“小心点!”   挤到前面,埃菲尔铁塔下,明栀才意识到为什么忽地涌上这么多人。   放眼望去,空地周围摆满了玫瑰,用玫瑰花瓣摆出来的爱心中间,站着一位亚洲面孔的女孩,在个位数的天气穿着优雅的轻婚纱,鼻尖冻得发红,楚楚可人。   邵希臣见她一直不出来,便也往前走了几步,“明栀!”   她回头,挥手示意来这边。   “老板,快来,有人求婚!”   优雅的小提琴声响起,求婚男主角手持一大捧玫瑰缓缓出场,发型一看便是精心设计的,任尔东南西北风,仍然竖立□□。   又有人抱着一大捧玫瑰,只不过简单地用废报纸包着,没有多余的装饰,分给前排每个人几枝,还不忘交代几句。   明栀作为前排,自然有份。   她没听懂,疑惑地望向邵希臣。   “他说,待会女生同意后,记得把玫瑰抛出去。”   邵希臣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可以看出一秒都不愿多待。   她是第一次见公开场合求婚,倒是有点兴奋。   并且这抛玫瑰的奇特举动倒是给了人参与感,很能调动围观者的积极性。   明栀低声祈求:“老板,看一会儿,就耽误您十分钟时间。”   邵希臣终是插兜站在原地。   求婚过程还挺烦琐。   男主角站在玫瑰围成爱心的另一边,始终徘徊着,先是情深款款地演唱了首歌,而后走一步便停一步,对着女主角轻声诉说着什么。   好不容易两人只剩一步之遥,男主角跪了下来。   “Yes,I do.”女主角眼含热泪,像镶着大碎钻。   然后鸽子蛋大小的戒指闪亮登场,还是一对,双方戴上后,拥抱接吻。   前排的人纷纷把手中花丢了出去。   作为看客,明栀心底也盈满了感动,她转头望向邵希臣,忍不住跟他探讨:“真浪漫,特意等到闪灯时候,您看这玫瑰花上还有露水呢,保不齐是空运的。”   “浪漫?”邵希臣嗤之以鼻,“信不信他们回去就要感冒。”   “……”   明栀古怪地瞥他一眼,内心不免狠狠将这个大直男批判一番。   不过他的话也在理。   男主角单膝跪地的瞬间差点没起来,女主角手覆在胳膊肘上瑟瑟发抖,两人面对着周围几台相机十分有风度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浪漫的气氛渐渐消散。   按照正常流程,求婚到此时已经结束。接着无非就是清理战场,各回各家。   可非但没人拿走音响,反而有人调大了音量,男主角戴着鸽子蛋戒指的手上多出一枚话筒。   缓慢而又饱含情感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用的英文,明栀虽能听懂几个词,但是由于音响电流声有点重,很难组词成句。   “老板,您帮我翻译一下。”她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只留一个侧脸。   邵希臣盯着她右脸的酒窝,败下阵来,每翻译一句话,眉头便锁上几分。   “我与Lucy相识十一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爱她,胜过生命。”   “我们分别过,互殴过,绝交过。”   “去年夏天,在Lucy的订婚宴上,我忽然醒悟,我没有勇气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是的,她逃婚了,原因是爱我。”   “我们来到了浪漫的巴黎。”   ……   好家伙,情至深处,男主角掉下来眼泪,明栀额上飘过几道黑线。邵希臣同声翻译完,冷冷吐出两个字:“无聊。”   整整一八点钟肥皂档。   明栀刚想拉着邵希臣离开。   男主角接过未婚妻递来的纸巾,象征性地在眼角处停了停,而后深呼吸,深情呼喊出最后一句话。   许是情绪太过饱满,语速又经过刻意放慢,明栀瞬间听懂。   【珍惜现在,不给人生留遗憾。所以,请于此刻尽情亲吻你身边的爱人吧!】   额。   这么俗套的台词,应该没什么人会听从……吧。   人群先是爆发出惊呼声,吓得她捂住双耳。缓过来劲,原本拥挤的人群忽然留有空隙——   情侣们纷纷抱在一起,互相抱着脖子啃。   此时,求婚男子举着话筒,满脸欣慰。   好像是专门骗老年人的保健品主持人,在开完一场科普后,望着蜂拥而上将货物抢购一空的老年人,正洋洋得意于自己洗脑战术的成功,忽地望见一条,哦不,一对漏网之鱼。   他急得拍大腿:“What are you doing?”然后疯朝着他们挥手:“Kiss!Kiss!”   这个单词太魔性,明栀下意识地望向邵希臣的双唇。   记得之前宋冬雪提到过,他的唇形很性感,属于很受欢迎的那类。厚度适中,颜色深一分对于男性来说会艳,浅一分又不够气色。   她出神地想着,视线不禁往上挪,碰上那双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睛,顷刻间找回理智。   求婚男子依旧孜孜不倦地喊着,明栀晃晃脑袋,赶在邵希臣彻底发火前,拉着他胳膊,穿越拥吻的人群。   “plesae,please.”   好不容易重新呼吸到湿冷的空气,明栀原地喘了两口气。一时之间仍无法理解场面怎么从求婚变成了媲美七夕节的情侣接吻大比赛。   作者有话说:   嘿嘿阴间更新时间   今晚应该还有两三章,就把法国这篇结束掉啦   休息两个小时就要上班惹,白天不更新,晚上等我宝贝们!感谢在2023-01-09 04:51:50~2023-01-11 05: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西哥火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tement 9瓶;佛说人生 8瓶;奥利奥小饼干 5瓶;浮光深处 4瓶;ZLR 3瓶;墨西哥火龙果 2瓶;Sillyueeee、alonecafe、好多Ci啊、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安静下来后, 气氛变得微妙。   明栀搞不懂,为什么邵希臣要一直盯着她,眼都不带眨。她试图回条信息给他移开目光的空隙。   便看见了秦森发的消息。   面对他的第二次邀约, 不好拒绝,明栀便答应下来。   头顶那道视线甚至开始变冷, 她头皮发麻, 讪讪收起手机, 双手放面前, 哈了口气。   顿时升起一团白雾。   邵希臣的视线不再清晰,他终于挪开目光。   不就是观赏了一场不那么传统的求婚,至于这么哀怨嘛。   当然她只是心里想想, 面上不敢露出半分怠慢,刚要建议去哪吃饭时, 邵希臣质问道:“你刚刚一直盯着我下巴看, 什么意思?”   ……   她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这种时候, 一本正经地问这个,是要把她在尴尬这条路上逼死吗?   难道她能直接说是因为那个求婚男人的忽悠看的吗?   “首先,我没有任何要轻薄您的想法。”明栀先撇清干系,而后胡乱扯理由, “是这样的,您下巴貌似长了个痘痘, 不确定,所以我观察仔细了点儿。”   “是吗?”他轻嗤一声,显然不信, 突然朝她挪了挪, 微微低头, “那你观察到什么了?”   鼻梁。   忽地把距离拉这么近,鼻尖之间只有几厘米距离,他一呼一吸之间,有微弱的气息落在她唇瓣上。   原来凑近了瞧,他的鼻梁挺得像标准直角三角尺。   明栀干咳两声,歪头,声音有点结巴:“您、您的皮肤油干适中,没有、没有痘痘。”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来,秦森那边几乎是秒回,说他会买好票。   她立刻抓起回复:【之前说好了是请你吃饭,电影我请。】故意放慢敲键盘的速度,慢腾腾地回完,才又望向邵希臣。   “跟谁发信息?”他明知故问。   “朋友。”明栀没有特意说出名字来。   她打量几秒,见他不再执着于为什么盯他下巴的问题,不轻不重地吐了口气。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他看了眼时间,“想吃什么?”   傍晚时候在街边买了草莓奶油口味的可丽饼,她不算特别饿。   明栀不大吃得惯法国菜,搜索到周围有家鸡公煲店,兴致冲冲地拉着邵希臣前往。   确切说,是她自己在吃,邵希臣全程一旁观看,虽然他一言不发。   但仍能从面上解读出“为什么会有人国外旅游偏偏要吃国内遍地都有的鸡公煲”的疑惑。   被人盯着吃饭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幸好他连续接好几个电话,通话结束后,明栀已经穿上了外套。   “吃饱了?”   她不好意思地点头。   “走吧。”   Julian已经在门口等着。   一整天满满当当的行程,她累得不行,在后排闭目养神。   下车时,又在酒店门口碰见何远洲。   明栀打招呼:“何特助,你刚回来?”   “对,好巧。”   “你买的东西呢?”见他两手空空,免不得好奇。   他朝着后备厢挑了挑眉。   上前拉开。   “……这,”商务车的后备厢空间足够宽敞,此刻却被塞得满当当,“得装好几个28寸行李箱吧。”   何远洲无奈地摇摇头,“需要邮寄回去一部分。”   邵希臣对此见怪不怪,淡声道:“辛苦你了。”   平日里明栀与何远洲接触颇多,再经过这次旅游,勉强算是公司里比较友好的朋友。   他透露:“这还不算多。”照着邵希臣背影扬了扬下巴,“我和邵总留学结束那年,她升职加薪。我们俩回国连行李都没带,全是她买的东西。”   -   回到房间时,邵希臣不在,何远洲说是与商业合作伙伴有会面。   她有求于人,洗漱完趴床上在群里聊天,耳朵竖起听着门外的动静。   将晚上拍的埃菲尔铁塔闪灯发到群里,顺带还有几张求婚玫瑰照片。   照片发出去后,她在便签里分别备注好购物需要去哪个店,手机却突然响了一连串信息。   【@栀栀 这几章照片怎么都有一个男人的衣角?】   不是吧。   明栀心底咯噔一声。   刚为了使照片保持清晰度,她还特意每个都勾选了原图。   一张张划过去,确实好几张照片能望见右下角大衣衣摆,还有挺括的西装布料。   她正想解释:哦是旁边的陌生人。   季晚却眼尖地圈出来露出男人手腕的一张照片,依稀可见腕表的形状。   宋冬雪像沸腾的开水般激情四溢:“这是邵总的!罗沙遇见那次,邵总带了这个!!”   明栀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好心发几张照片,便已被她们判刑。   群里消息简直没眼看,是属于cp粉的狂欢——   【谁的cp美美夜游巴黎浪漫约会】   【栀栀拿下邵总指日可待冲冲冲】   【记得拍张合照回来姐妹们帮你画图写文应有尽有】   她的解释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你们俩想象力这么丰富真的好吗?其实还有何特助在一旁,你们见过的。”   对此,宋冬雪立刻反击:【你以为你是明星,被抓拍到恋情还要说一声是朋友聚餐啊!】   ……   这话猛地一听的确有道理。   她还想再辩驳几句,耳边隐约传来关门声。   她赶忙趿着拖鞋,小碎步跑出来,站定后拨了拨额前碎发。   邵希臣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友好的欢迎,不徐不疾地接了杯水,外套丢在沙发背上,等人自己开口。   “老板,我明天不是要去买东西嘛。”她放轻语调,委婉道,“人生地不熟,您能不能给我也派辆车?”   停几秒,他不答反问:“你要去哪儿买?”   地方很多。   但这不是关键。   明栀听出了弦外之音。派车对他来说是件小事,他不是吝啬的人。多此一问,只有一种可能。   他想让她顺路买东西。   “哪儿都行。”明栀心领神会,善解人意道,“您如果有购物需求尽管吩咐我。”   “你帮我买?”他反问。   她又听出几分不信任的潜台词,“或者您可以跟我一起去。”   潜意识里,断定邵希臣会拒绝。   记得初次去金水港,在百货商场待了一个小时,他期间接了无数通电话,抬手至少看了十几次表。   把不耐烦三个大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也行。”   出乎意料的答案,明栀不解地望过来。   他从架子上抽本书,摊开放在膝盖上,“正好帮朋友买点东西。”   “好吧。”   他抬眼,眉心下压:“很勉强?”   “哪有!”明栀立刻提高声音,“我可能要逛很久,您买完东西可以先离开。”   -   她的购物清单上,没有需要定时抢购的商品。故而第二天起的迟了些,两人吃过午饭才出发。   有邵希臣在身边,出行和交流都方便许多。   最为重要的是,他这次明显很有耐心,期间电话都没接几个。   但也有烦恼。   她今日出门特地没有穿酒店送的高定外套,就是害怕柜姐太过识货,把她误认为千金大小姐,热情推销。   但挡不住身边站了个邵希臣。   几乎每进一家店,柜姐瞳孔便会发光,不知道是被他的外表俘获,还是被他浑身散发出的钞票气质所吸引。   购物街的末尾,有家人满为患的首饰店。   这些天网上经常给她推送与巴黎旅游有关的信息,这家店的名字有些眼熟。   珠宝琳琅满目。她以为昨天求婚男主角的鸽子蛋戒指已经很大了,跟这里的首饰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她本身没有购物计划,帮人买完东西便离开。   这家店有条手链吸引了目光。   手链上虽只是零星点缀了几颗钻,却分外夺目,中间是铃铛设计,掂起来便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视线不过多停留了两秒。   柜姐马上戴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展览柜拿出,用中文跟她介绍,从钻的材质到设计师,再到全球限量发行,特地提及全巴黎只剩下两条。   不愧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一口气说完,气都不带喘,脸上微笑仍保持在绝佳弧度:“女士,如果您能试戴,一定是这条手链的荣幸。”   即便她非常喜欢,但是不至于丧失掉理智。   既然买不起,没有必要试戴了。她担心说不过柜姐,便认真拒绝:“不好意思,手链样式我的确很喜欢,只不过搭配粉钻似乎要更好一些。”   果然,柜姐面露遗憾:“祝您能找到合意的物品。”   待离开这家店几米远,她才松口气。   邵希臣问:“你不喜欢那条手链?”   “喜欢啊。”明栀答。   他问:“那为什么不试戴?”   “试戴又有什么用。”明栀十分坦然,丝毫没有为不能拥有它而感伤心沮丧,“价格后面那串零您看见了吧?注定不是我能拥有的,不能拥有又何必试呢。”   不无道理。   但这话听起来总是会让人心里不舒服,他刚在店里便起了心思,就这么买下来送给她也不是不行。   他酝酿片刻,想风轻云淡不着痕迹又有足够合理的理由能够说服她接受:“哦,出差也辛苦了,你可以买……”   “我是可以买啊。”明栀瞅着打印出来的清单,自然而然地接过他下半句话。   “?”邵希臣目光中透着几分疑惑。   她勾唇,神秘一笑,说了一个地址。   邵希臣仍不解,“跟这地方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正常。”她打开手机某购物软件,随随便便搜索了下,将发货地给他看,眼底透着丝狡黠:“那条手链,在这儿二十九块九就能买一条。”   随机又补充道:“还能保证一模一样。”   “……”   逛了大半个下午,明栀深刻体会到何远洲的不易。   她要买的东西不及他数目的四分之一,辗转于不同的店,挑选、付款、退税,一套流程走下来,累得不轻。   最后要买的东西是给明俊成带的保健药品,离酒店位置很近,故而放在最后一位,买完两个人便回到酒店。   路上还一直在拌嘴。   起因是药品名字是一串专有名词,她发音不太规范,几乎是她说一句,他在一旁重复一遍。   最后店员完全无视她,面对邵希臣笑得像朵花。   “您明知道我口语不好,就是故意要让我难堪。”明栀抱怨着,邵希臣在一旁皱着眉头。   似乎是听她啰嗦够了。   “帮你回几句话就是嘲笑了?”他冷哼一声,淡淡瞥了眼,“明栀,我们两个谁是老板?”   就知道拿老板的身份压她。   老板怎么了,老板就高人一等吗,就可以不考虑她的感受吗。   好吧的确是高人一等。   心里这样想,但她仍试图嘴硬:“就算你是……啊!”   原本明亮的空间变得漆黑一片,电梯毫无征兆的停下,灯光暗掉的同时,耳边还传来一阵电流的刺啦声。   足足有一分钟,诡异的安静充斥着漆黑的密闭空间。   “老板……”明栀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这是电梯出故障了吗?”   邵希臣“嗯”了声,然后感到一股香气渐渐靠近自己,空间变得拥挤起来,下一秒胳膊被一双手攥住。   识时务者为俊杰。   电梯遇故障虽然不能说是特大事故,但此情此景,异国他乡,她瞬间忘掉两人刚刚还在拌嘴的事实。   过了大约有半分钟,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邵希臣挪了挪。   此刻再顾不上上司下属的身份地位差距应该保持的距离。她现在急需跟活的东西待在一起。   起初,她还能保持理智,尤其是邵希臣不动声色,让她不好意思有较为激烈的反应。   其实明栀怕得要死,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时间流逝,明栀声音里带了哭腔:“老板,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邵希臣琢磨着她害怕,耐心解释:“很快就会有人发现电梯的异常,别多想。”   这家酒店是星级酒店,物业管理制度健全,监控设备覆盖齐全,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这台电梯的异常。   比起明栀,邵希臣镇定得多。   但他越是镇定,明栀越是慌乱。   “但我感觉要缺氧了。老板你说我们会不会窒息而死啊?”明栀接着问,瘦弱的肩膀抵在他胳膊上,有点硌。   他数次试图抽出手臂,全部无果,便放弃挣扎,耐着性子安慰:“不会。电梯停运,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窒息的情况。”   明栀也知道这些常识。   平日里电梯内总会贴即便停运,也不会有窒息的危险,试图强行扒开电梯门才是致命行为。   处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杞人忧天担心自己是例外的那一个。   她脑海里不断幻想着电梯下坠的情形,从二十楼跌落到底楼,到时候结果只能是一命呜呼。   “可是现在已经长时间了,”   暗黑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都变得极为艰难。   邵希臣拿出手机照亮光,即便没有信号,时间还是正常显示。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明栀,刚过五分钟。”   “哦。”她应了声,望了眼时间,的确是刚过五分钟。   她也不想让显得太过聒噪,强迫自己沉默着。   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并不急促,可邵希臣知道,攥着胳膊的手却是越收越紧。   或许出于心理暗示。   明栀察觉到自己已呼吸不畅。   “老板,您还好吗?”她脑袋有点晕乎乎,漆黑待久了完全丧失方向感,总觉得天旋地转般,头不是头脚不是脚。   她给自己下定论:“我开始缺氧了。”   邵希臣此刻竟然觉得有点好笑,他稍稍扶了下她肩膀,“你是心理作用。”   “心理作用?”明栀喃喃重复了遍,“您呼吸还顺畅吗?”   “顺畅。”   她“哦”了声,“您肺活量比我大。怪不得不担心出事,氧气是不是都跑您那里去了……”   邵希臣顺着声音望了她一眼,极力忍耐着没有将她拉开,嘴角抽搐几下,并不想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明栀半闭着眼,“我好像真的要客死异国了,呜呜呜,这么点氧气根本不够两个人分,老板您要对我负责!”   她最后一句话突然变得大声起来。   抓住邵希臣的那只手突然用力,他被紧紧勒住,能察觉到她浑身颤抖,这种情况下,他安抚般地回握了下,“好,出什么事,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哪里有缺氧的样子,反驳起来人头头是道,纯粹是心理作用在作怪。   “你不会负责的,我就算出事,责任大部分在酒店,法律也不能因为你抢了我的氧气叛你醉。”   “呜呜呜一开始就是错的,都怪我贪财答应什么恋爱合约。如果不答应,我就不会跟你出差;不出差,我也不会沦落到客死异国他乡的下场,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还没人知道我银行卡的密码呜呜呜呜。”   很奇怪,她明明脑子一片空白,却有一箩筐的话要说:“现在发信息肯定来不及了,手机没有信号,人死后可不可以靠死亡证明去把钱取出来啊。但是取的话就要破译手机密码,我手机里还有好多不想被人看见的东西呢……”   邵希臣想劝劝她,鼻涕眼泪一起流,弄脏了他西装,可以看在情况特殊份上不计较。但她再这么撕心裂肺地吼下去,可能会出现缺水现象。   起初,他还能见缝插针,顺着她的话安慰两句。   渐渐地,被喊得有些头疼,他深呼吸几下,压下眼底翻滚的情绪,胳膊却被人愈攥愈紧。   明栀整张脸都虚靠在他胳膊上,隔着一层衬衫,他能清晰感受到温热的触感。   暗黑中,他喉结滚了滚。   她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一边交代后事,一边指责他抢走氧气。   “真缺氧?”沉默良久的邵希臣突然开口,音调泛哑,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明栀愣住了,呆呆地“啊”了声。   他重复一遍“我说,你真的缺氧了?”   “对啊。”明栀不爽,拿手背虚弱地抹了把眼泪,“我骗你这个干什……”   未说出口的话全部被堵回去。   她瞳孔瞬间放大,眼前却只有成片的漆黑。额头被他坚硬的短发扎着,传来微微的刺痛感,明栀缓过神来,挣扎着要往后退。   可邵希臣早一步料到她的动作,原本垂在身侧的大手牢牢按住她后脑勺,任凭明栀怎么挣扎,也无可奈何。   两个人原本如平行线轨迹一般的呼吸骤然交叠,再难分清属于谁。   时间一下子过得很慢,她眼睛眨了几眨,脸上开始不可抑制地泛热。   安静的电梯里,心跳声怦怦,充盈着每个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明栀才重获呼吸权。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唇瓣。   “邵希臣……”   “这样就不会缺氧了。”他扯了扯领带,努力使自己的声音趋于平静。   既然缺氧,那就给她点氧气好了。   明栀想反驳他的话,却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现下缺氧的感觉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心脏在胸腔内横冲直撞,她不由分地想起幼时流行的跳跳糖,含在嘴里便会四处乱窜,如她的心跳一般。   分不清是该用口呼吸还是鼻呼吸,亦或是深呼吸数次,才能让其归位,不再毫无章法的跳个不停。   良久。   窒息的感觉稍微得意缓解,明栀意识到自己仍然抱着他的胳膊,缓缓松开。   她咽了口唾沫,声线哑得不像自己:“老板,你刚刚是不是占我便宜啊。   没有得到回答。   亦或是她自己选择性遗忘。   后面的事情像被自动略去,她只记得不久之后电梯便恢复正常,大堂经理身后跟着维修员工,一个劲地鞠躬道歉。   邵希臣在跟大堂经理讲话,电梯她短时间内不敢再坐,直接从楼梯上楼。   回到房间,她将房门重重反锁,躺到床上,脑海里禁不住播放那一幕。   手不自觉地抚上唇瓣。   然后,她打开手机屏幕,搜索。   【接吻可以提供氧气吗?】   答案是:不可以,接吻换气迟早要缺氧。   门外的动静变得十分清晰。   邵希臣应该是回来了,先是把外套丢在沙发上,先是低声喊了她名字,明栀犹疑好打算回答时,他的脚步又朝这边靠近。   有块儿阴影在门缝下飘,他低沉的呼吸声清晰可见,明栀难得紧张起来,像是查高考分数那晚,不由自主地遮起来眼睛,屏住呼吸。   但他似乎只是为了确认她已经回来,没有多余的动作,敲门的手也放了下来。   她终于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这个地方真是一刻也不能多待。   现在是下午五点,她待会不准备下去用餐。   明明两天前还在为这趟巴黎之旅结束得匆忙而感到伤心,短短一个小时,她恨不得下一秒便回国。短期内不想再有邵希臣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今天晚饭她可以不吃,明天难道一整天都不出门吗。   回国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她抓起手机,给何远洲发信息:【何特助,能不能帮我订一张回国的机票,越快越好。】   收到这条信息时,何远洲正与邵希臣在楼下吃晚饭。   何远洲当着邵希臣的面读出来,有些为难:“邵总,这?”   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回国了呢。   “你东西买完了吗?”邵希臣问。   何远洲点头。   “定机票,今晚就走。”邵希臣淡声吩咐,“座位记得分开订。”   落地时已是深夜。整个过程中她有意错开与邵希臣的眼神交流,到了出口,她也是与何远洲同乘一辆车,邵希臣独自离开。   她在后排,何远洲数次欲言又止。   到京柏湾时,已经过了零点。   旅途的劳累让她无暇想太多,洗漱完,几乎是沾到枕头的瞬间便入睡了。   这觉睡得并不踏实。   明栀做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梦。   梦里,邵希臣获得一种超能力,凡是被他吻过的人,都会变成一头蠢猪。   她首当其冲地被吻了。   而后在梦里与他厮打不停,痛恨他恩将仇报,直到手机铃声将她叫起。   宋冬雪与季晚下午过来拿礼物。   明栀起床洗漱,望见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色,顺手敷了面膜。   门铃声响。   她没想太多,以为是宋冬雪和季晚,手上剩余的涂抹式泥膜还未擦干,从餐桌上抽了张纸,垫着按下按钮。   “今天楼下物业怎么没打……”   门开了,并没有往常般的聒噪,她一时不适应,将剩下的面膜重新抹在鼻子上,望见来人,愣住好几秒。   “打电话。”将话说完整,明栀吞了吞口水。   昨天晚上回来后,她不是没有设想过与邵希臣再次面对面单独相处时刻。   在办公室遇见,要么就是为应付他父母而有什么约会,再或者是在走廊上彼此打个招呼。   她坚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尴尬只会被越冲越淡。   但绝不是现在。   在京柏湾,回国的第二天,她穿着短袖睡衣,涂着泥膜。偌大的房间除了她他再找不出第三个人。   而且看他的架势,显然是有备而来。   沉默半晌。   她不是房子的主人,似乎说先坐喝杯茶有点不符合身份。在原地站了片刻。   “你脸上涂的什么?”他先开口。   “啊?是面膜。”明栀讪讪道,“吓到您了吗?我先去洗掉吧。”   边往房间走,明栀忍不住可惜,这个面膜还挺贵的。   水龙头的声音太大,明栀仔细地洗干净面膜,拿毛巾擦脸的时候,才隐约听到门铃尾声。   邵希臣坐在沙发上,自然好奇还会有谁过来。   将人关在门外似乎不太好,卧室内水龙头哗哗作响,思索几秒,他起身。   门开一瞬间,宋冬雪使了劲儿地喊,最大限度地展开双臂,“好久不见栀栀!!!!”   邵希臣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   宋冬雪也愣在原地。   室内的明栀自然是听到她嚎这一嗓子,心里想着坏了,慌张往脸上泼几把水,束发带都忘了摘。   于是场面变为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明栀默默甩了甩手上未干的水珠,瞧两眼邵希臣,又转向宋冬雪,解释道:“是这样的,邵总……”   还没等她说完,宋冬雪与季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一关。   留下明栀与邵希臣,面面相觑。   吱呀。   门又被拉开一条缝,先是传来两声嘿嘿笑,“就当我们没来过,你们继续。”宋冬雪胳膊肘撞了撞季晚,季晚柔声道:“栀栀,加油。”   ……   加油,是加能让这股尴尬态度愈演愈烈的油吗?   邵希臣也有点左立不安,走到沙发边,犹疑几秒,欲要开口的瞬间。   明栀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某件事会让两个人都变得尴尬,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再主动提起。   她不是没想过找邵希臣讨伐一番,要求他道歉,但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不愿承认的,她自身好像也没有多讨厌那个吻……   就当是吻了吻小孩子,让这件事就此翻篇,是她自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   毕竟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   只是希望他能够默契一点,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对不起。”   明栀愣住。   “在电梯里,其实我……”   他居然真的是专程来解释这件事的。   “我知道!”明栀大声打断他,面上佯装镇定,“您只是一时冲动。其实您不提我都要忘了这件事。”   话说一半,她实在继续不下去,闭紧双眼,“主要是,您不觉得提这个事真的很尴尬吗?”   他被打断的话,全部推翻重来。整个人僵硬又轻松,只能顺着她的话:“是有点尴尬。”   “那我们就当从没发生过?”明栀松口气。   即便来这一趟完全违背初衷,邵希臣听着她似乎是带着点祈求的语气,违心应下:“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1 05:06:35~2023-01-11 23: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之上 20瓶;ZLR 5瓶;浮光深处、墨西哥火龙果、佛说人生 2瓶;alonecafe、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楼下黑色宾利。   何远洲从后视镜里望几眼邵希臣, 又瞅一遍时间,拿不准到底要不要提醒下。   而后者眉头紧锁着,一刻也没有放松。   下楼已经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 他还是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回国以后, 确切地说包括飞机上的十个小时里, 他第一次正视内心存在已久数次被他掩盖过去的异样情绪。   有关明栀。   明明初始, 是他三番五次强调, 关系只建立在合约基础上,数次提醒她,不要抱有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如今却是他为这段关系惆怅。   是从哪一刻开始, 心境开始发生微妙变化的?   因为考研问题安慰她,游乐场她在旋转木马上弯成月牙的双眸, 临近零点特意向她说生日快乐的时候, 或是更早?   电梯里的吻可以自欺欺人说是一时冲动。   但面对她时,很容易被调动的情绪, 却总不是偶然。   他没有告诉过明栀,医院门口的相遇,并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只是从反应来看,她显然忘记了。   很多时候, 她总是会把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分得清晰,过于安分。不会企图从他这获得额外回报, 只是老老实实完成自己的工作。除了喝醉酒紧急情况,时时刻刻不忘他是老板,就连日常说话也要尊称为您。   无不在暗示着, 除了合同这层关系在, 他们就只是上司下属。   她懂得这个界限, 守得住自己的心。   在这方面,他竟然不如一个小女孩。   他自嘲般地笑了声,思索不出应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她,思绪乱成一团,要理清谈何容易。   何远洲小心翼翼地提醒:“邵总,十点半还有场会议,现在不出发,恐怕来不及了。”   半晌,他暂且停止思考,嗓音低沉:“走吧。”   -   邵希臣离开不久,宋冬雪和季晚就从楼梯上跑下来,咚咚咚地敲门。   宋冬雪嗓音充满了期待:“邵总怎么才待了这么一会儿就离开了!还是说他昨晚是在这睡的?!”   “……”   不得不说,宋冬雪磕cp时想象力过于丰富。   但是经过那一吻……她竟然有点心虚。   说不出心虚是为何而来,担心躲闪的眼神被看破,明栀甚至忘记反驳,径直跑回卧室翻行李箱,拿出在法国带的礼物堵住了宋冬雪的嘴。   季晚担心上次视频被明栀看见,倒不附和着开她玩笑,谈论起学习:“栀栀,导师上次发的信息你看见了吗?”   明栀点头。   她的论文题目与养老有关,导师指定养老院实地调研,这周末是截止日。   宋冬雪即时打断她俩:“停!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能讨论学习!圣诞节跟跨年你们怎么过啊!!”   “在家里?”季晚轻声回。   “睡大觉?”明栀接上。   “……”   两个人待到下午,直到吃过晚饭才离开。零食包装散落一地,明栀收拾好,想着明天要早点起,洗漱完便打算睡觉。   关灯前,郑轻轻发了信息:【小明栀,我们部门最近要拍个短视频,一小段舞蹈,特简单。你有没有时间来试试?】   【我没有舞蹈基础。】她实话实说。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不用什么基础,课间操总跳过吧?就跟那差不多。】   不是什么麻烦事情,明栀回复:【好的。】   -   北城冬日温度虽低,阳光却很充足。   周末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连带着让人心情变好。   京柏湾与养老院在北城一东一西,她起了个大早,辗转几路地铁,又徒步走大约一千米,终于望见了养老院。   来之前她网上搜索过这家养老院的资料。   在北城当地属于中等,位于郊区,每个月需交1500元,双人间是这个价格。如若需要单间,则需要再加五百元。   养老院的负责人很欢迎他们来此实地调研,近期刚与学校里推出志愿服务模式,以后定期会有学生做志愿,丰富老年人的业余生活与精神生活。   明栀先被带领着去参观了食堂,大概十几个员工,正在准备午饭,空间虽小,却也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食谱,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负责人口吻十分友好:“你可以拍几张照片带走,我们院里绝对经得起参观,性价比极高。”   架不住他热情建议,明栀拍了几张照片。   几乎是将整个养老院参观了遍,最后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才被允许去一名老人的房间探望一番。   负责人先是打了个电话,过了会儿便有名护工领着她上楼,护工大约五十岁模样,很自来熟地跟她聊天。   “女娃今年二十岁?”   明栀答:“二十二,您呢?”   “四十八,大你两轮。”护工推开门,“你跟我闺女一样大。”   明栀笑笑。   门开的一瞬间,里面空气有点闷,有股老人味,味道不大还能忍受。   护工让她站在门口,紧接着推了位老人出来,说是在外晒太阳。   她环视周围,这是单人间,里面设施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老式电视机屏幕按钮被灰尘覆盖,窗帘半拉着,显得有点昏暗。   见她还在瞧,护工带上了门,搬出来两把椅子,两人背对着老人坐。   “有啥问题随便问。”护工很配合。   她拿出来笔记本,想了想,“阿姨,这里的护工年龄大多和您相仿吗?”   “当然。”护工拍了拍衣角,“最年轻的也四十了吧,再年轻点的谁愿意来这啊,又脏又苦又累,也就工资高了点。”   明栀没问工资多少,又详细询问了轮班模式以及老人如何就医,夜间是否有值班人员等问题。   护工知无不言,她翻了页,保持着安静的老人却突然开始喃喃,声音沙哑不成句,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出…出,出去。”   护工起身,动作娴熟地握着老人手,又用方言安抚几句,拍拍背,老人恢复正常,又沉默下来。   见她眼神疑惑,护工解释:“老太太总想出去逛逛。”   “她多久没出去了?”   护工仔细想了会儿,才回答:“刚开始还能认清人的时候,出去过一两次。后来彻底糊涂,也没人来看望她来,得有两年。老年痴呆,什么都不记得了。”   提到老年痴呆,轮椅上老人又挪了几下,明栀忽然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仔细瞅一眼老人的脸。   她起身,往前走几步,上衣下摆贴近楼道护栏,毛线帽下是白花花的头发,六七十岁的老年人,脸上肌肉松弛,皱巴巴地垂成一团。   但是五官不变,她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老太太空洞的眼神望着她,慢慢竟然裂开嘴角,只剩几颗牙齿。   “阿姨,她叫什么名字?”明栀声音有点抖。   护工说了个名字。   是她的小学语文老师。   明栀是在村子里读的小学,一到五年级,每班二十几个人,师生人数加在一起,不超过一百五。   学校很破,印象里最深的是教室前那片空地,没有水泥石灰封面,每次刮风便会带起一阵又一阵的黄沙。   班级毕业照背景便是漫天黄沙,时至今日,她还记得许多人被黄沙迷眼,所以毕业照不是很好看。   拍照时候老师只有语文数学两个,校长刚离职不久没人接替,为了显得人多,还拉来了校门口小卖部的一对年老夫妻。   在这个学校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语文老师是主管班级的,大大小小的杂事都是语文老师负责,拍照时也自然坐在正中间。   就是这么一张照片,拍完之后不进行任何加工,洗出来一张要五块。   由于拍照之前没有提到要收费,学生回去向家里要钱的时候,有几个家长打过来了解情况,最后考虑到毕竟上学几年也只有这一次,便也松口给钱。   但是明栀甚至没有勇气回家提这件事。   妈妈那时候正是病重阶段,人很消瘦,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她实在没办法开口。   班上二十几个人,最后只有她没有要照片,即便很想作为留念,也只能借机瞧瞧其他人的,语文老师在正中间笑容一如既往的慈祥和蔼。   照片是自己联系照相馆取的,大家私下里也不会互相询问。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   明栀永远记得那个小雨的下午。   她请了假,在家里照顾忽然呕吐不止的妈妈,小院里忽然来了不速之客,五十来岁的语文老师戴着帽子,眼镜上有小片的水滴。   妈妈问是谁,她答是老师。   老师在门口差点滑了一跤,站稳后连连示意明栀妈妈不用起身,当着面夸奖她一番,又表达了对妈妈病情的关心,没待多久,匆匆放下一张试卷便离开了。   明栀送她到胡同口,返回时拿起试卷,里面夹了硬硬的东西。   是一张毕业照。   试卷旁边空白的地方写着:好好学习,希望你幸福。   思绪拉回当下。   护工见她很感兴趣,便多讲几句,期间老师在一旁双眼呆滞,歪着脖子,眼睛时不时眨一下。   “你真认识老太太啊?太有缘了!”护工问,“两年都没人来看过老太太咯,她儿子娶了个挺厉害的媳妇,老年痴呆后就被赶出来了。”   明栀忍住泪意:“是我小学老师。”   “怪不得。”护工瞟了一眼,“都说年轻时候多动脑子的人容易老年痴呆,看来也不是瞎说的。”   “老师的儿子不知道她想出去吗?”明栀问。   护工叹了口气,摇头说她太年轻:“打过十几个电话了,每次都有新理由,催的次数多了,知道人家不愿意我们也就不催了,搞不好好心办坏事,反过来被人投诉咯。”   听罢,她心里难受非常,又问:“那你们不可以带着老人出去转转吗?”   “哎,说起来轻松,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万一出了意外,谁来承担?”护工吃完瓜子,拍拍手,“晒太阳时间结束咯。你什么时候还想过来可以打我电话,老太太今天明显挺高兴的,估计是认出你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贝们这章来的太迟啦!!评论发红包补偿大家><   亳不夸张的说这是写过时间最长的一章整整十个小时,三天不写太手生了!但是内容是一早就定好的捏!毕竟我有大纲!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啵啵啵   感谢在2023-01-11 23:58:36~2023-01-16 02:4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ans如意 2个;墨西哥火龙果、biu提否勾、第5926179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鱼不墨 20瓶;马兰坡坡长、就就就酱—— 15瓶;好多Ci啊 10瓶;墨西哥火龙果 9瓶;Ren 6瓶;小禾盒盒 5瓶;浮光深处、vans如意 4瓶;葡萄柚的生活 2瓶;alonecafe、机灵鬼、迢迢、白彧言、摩天轮的思念、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回程路上, 明栀心情一直很低落。   离开前,她帮护工将老师抱回床上,老师望着她的眼神实在难以忘记, 嘴里还在喃喃着:“出去……”   她向护工要老师儿子的联系方式,护工为难地告诉她, 这违背了保密规定。   刚回到家, 便接到了秦森电话。   电话里, 秦森询问她下午是否有空, 是否方便去取托她买的东西。   她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临时住在京柏湾,便回答周一上班时顺便带过去。   挂掉电话,明栀思索良久, 给导师发信息,向他要养老院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可能的话, 她想为老师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满足老师想要出去逛逛如此简单的心愿。   -   翌日中午。   明栀加热完自己盒饭,望着桌子上另一份, 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他送过去。   “咚咚。”   她抬头,来人是秦森。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明栀客气地回,又从包里拿出两套护肤品,“这是你的, 小票我拍了照片传给你。”   秦森接过,“太谢谢你了。”紧接着他问:“你怎么带两份饭?”   她愣了一瞬。   自己的那份加热时候打开盖子, 而邵希臣的保鲜盒,盖子是透明的。   一眼望去,两份盒饭菜式一模一样。   “帮别人带的?”秦森问。   明栀摇头:“不, 我自己吃两份。”   他有点怀疑:“你这么瘦, 能吃两份饭?”   “对, 今天特别饿。”明栀硬着头皮道。   其实等秦森离开了,她再去拿给邵希臣也不迟,只是秦森坐在她对面的工位上,一直聊天。她不好脱身,眼看着自己的那份饭已经吃不完,更别提另一份了。   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半。   她给何远洲发了信息,旁敲侧击询问邵希臣午饭怎么吃的。   何远洲回复:【之前经常订餐的一家店。】   【你是不给邵总带饭了吗?】   明栀松口气。   心想,以后又只用做一个人的饭了,省事不少。   -   周五下午。   秦森下班前给她发消息:【下雨了,你坐我的车吧,到时候楼下见。】   玻璃窗上有雨滴刮过的痕迹,稀疏几道,雨并不大。   明栀没有拒绝,想了想回复好的。   下班前一个小时,郑轻轻来楼上交资料,两个人碰面,问她周末有什么安排。   明栀如实告知:“周六写论文,周末在家里睡大觉。”   郑轻轻惊讶:“不去看你喜欢的那部电影吗?”   明栀听说公司会面向员工发放电影券,于是前几天询问了她。   “电影券我都给你带过来了。”郑轻轻递交给她,“下个星期排片说不定就没咯。”   明栀接过,“谢谢轻轻姐。其实我今天下午去看。”   郑轻轻望了眼窗外的天气,“也行。用不用我送你?”   她摇头,诚实道:“我今天跟秦森一起看电影。”   郑轻轻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栀被盯得心里发怵,生怕被误解,主动开□□代:“我在法国帮他买东西,他说要感谢我,我想着之前还欠他修电脑的人情,便说我请客了,你可别想歪。”   “知道知道,我没多想~”郑轻轻打趣道,“秦森人挺不错的。”   明栀佯装生气:“轻轻姐!”   “干嘛呀~我真心的。”郑轻轻朝她眨眨眼,用手指了指总裁办公室门,“我要送个东西,先过去了哈。”   总裁办公室里,何远洲正在跟邵希臣一块儿整理年末总结,打过招呼后,她把资料放在一旁,不急着立刻走。   何远洲意识到她还没离开,抬头问:“怎么了?”   郑轻轻干咳了声,余光瞥了眼动作没有停下的邵希臣,状似无意间提起,“外面下雨了。”   “下班一起走?”何远洲思索片刻,回答道。   “好啊。”她眼底藏着狡黠的笑意:“刚遇见小明栀,我也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毕竟下雨天不好打车。”   她话说到这,朝着何远洲挑挑眉,后者心领神会,“确实是。”   “但是她拒绝我了。”郑轻轻点到为止,话题忽转,颇为神秘,“前两天她还问我要了公司的电影券,我今天才知道她要干嘛。”   电影。   余光里,办公桌前的男人手上动作有明显的停顿。   “要干嘛?”何远洲十分捧场,语气充满了好奇。   “技术工程部的秦森你知道吧。”郑轻轻挑挑眉,“听小明栀说,吃完饭才去看电影。电影散场不得九点十点?秦森肯定还得送她回家。”   郑轻轻进来后,两人像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这一番话的目的十分明确,在场三个人个个心知肚明,偏偏谁也不能点破。   何远洲差点笑出声,手握成拳放在下巴旁利用干咳掩饰过去,“挺好,挺好。”   邵希臣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却成为了三人之间的焦点。   郑轻轻没再多停留,话传递到,她作为老朋友的义务便尽到了。   留下何远洲,不动声色地朝男人方向望了眼。   后者虽然还在继续刚才的事情,眼神却有些微的变化。   何远洲唇角微扬,望了眼时间,离下班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年终总结完成后,何远洲收拾好资料,准备离开,“我先走了。”   “嗯。”邵希臣声音不咸不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似乎没有要吩咐他另外干点什么的意思。   何远洲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门口时。   “等等。”邵希臣开口。   他停下脚步,内心激动却又目光平静地望过去,连声音都毫无波澜:“您说。”   邵希臣沉默几秒,低声吩咐了句。   出来办公室后,何远洲收到了郑轻轻发来的信息。   【邵总没说什么?】   他笑了笑,情不自禁地啧了声,回复道:【她怕是看不成这场电影了。】   -   下班时刻。   明栀加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班,秦森十分善解人意的在车库等她。等到五点半,天色微微落黑。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匆忙了些,东西不小心落在地上。   锁好办公室门,一转身,身后冷不丁地多出个人,差点被吓破了胆。   尤其看见来人是邵希臣。   这几天没有再给他带饭,莫名有几分心虚。明栀低着头,有意错开视线,先出声:“邵总好。”   本以为他颔首当作回应,紧接着便会去忙。   他眼神却从头至尾打量她一遍,淡声问:“急着下班去哪?”   明栀心里一紧,转而又在心里自我安慰。   她不过是和同事出去吃饭看电影,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害怕。   她脱口而出:“回、回家。”??   ……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又后悔。   “回家?”邵希臣反问,尾音刻意拉长。   “对啊。”明栀干笑两声,“不回家去哪?呵呵。”   如果她此刻抬头,一定能够注意到男人眉心皱成一团,连带着口吻不大好:“那下着雨,送你。”   “不用!”   手机在包里震动,应该是秦森打来的电话。   她干巴巴地笑两声:“邵总,我已经约好车了,司机在催,我就先走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   地下车库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明栀先说了抱歉,秦森表示自己也没等太久。   吃饭地点是秦森选的,离公司较远的一家了拉面店,与CBD的餐饮店相比,实惠很多。   明栀没有来过,半开玩笑说道:“你是不是在替我省钱?”   秦森也笑着,“这家拉面店我从小就来,保准你吃了一次想第二次。”   在冬天来一碗热腾腾的拉面,是不错的选择,在这种小饭馆里,两人相处起来,也自在许多。   秦森提起:“你买的护肤品,我妈妈一个劲儿地夸。她还缠着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要请你回家吃饭感谢你。”   “阿姨太客气了。”明栀笑着答,“举手之劳而已。”   期间,秦森又聊了很多趣事,无意间提到过明栀家里一次,见她有意躲闪这个问题,便不再提起。   不可否认,和秦森聊天,大部分时间还是很舒服的。他很懂得制造话题,却又不失分寸。很注重聆听,即便明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营养内容。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老板娘热情招呼,让他们下次还来。   两人笑着答应。   此时已经接近七点,街道两旁路灯依次亮起,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开始也要二十分钟。   秦森开玩笑道:“你说要请客,我就没有买票。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明栀掏出电影票,“我这正好有两张。”   周五晚上的电影院,人满为患。   秦森问她要不要喝奶茶。   明栀拒绝,先去前台换票。   报了电影名字之后,前台服务员非常熟练地回答:“抱歉女士,您要看的这一场已经没有位置了。”   秦森凑过来看,座位表上,甚至连第一排位置都是已售状态。   “那其他场次呢?”他问,“二十分钟后的那一场。”   服务员:“抱歉先生,今天这部影片所有场次均已售完。”   秦森显然有点失落,明栀却松了口气。   即便今天相处称得上愉快,但是周五下午本就比较累,外面还下着雨,此刻她更愿意窝在家里看电视。   只不过,望见他低落的眉眼,明栀只认为他是真的想看这场电影。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拿着电影券过来兑换影票,提前在网上预订,倒也不至于落得没票。   她出于愧疚,主动询问:“要不看看其他电影院有没有票?”   还没等她打开购票软件,前台服务员提醒道:“女士您好,这部电影周五周六周日的所有场次均被人包场。”   “那好吧。”   明栀刚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秦森到旁边接了个电话。   再回来,他十分抱歉道:“不好意思明栀,组长通知我临时加班,情况貌似十分紧急,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明栀弯唇笑了笑,“应该是我说抱歉,害得你电影没看成。”   秦森离开前给她留下一把伞。   雨有渐大的趋势。   明栀撑着伞,站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有辆空的出租车,她招手,却有一辆私家车停在面前。   车窗摇下,邵希臣嗓音清冽,视线在她伞上停留几秒,而后挪开。   “上车。”   作者有话说:   邵·心机·希臣   这章评论也给大家发红包哈,抱歉让大家等太久啦感谢在2023-01-16 02:45:21~2023-01-16 15:0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cheln.? 8瓶;statement、奥利奥小饼干 5瓶;是芯芯呀 2瓶;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明栀不认得车标, 但他开的一定是豪车,因为后面的出租车司机直奔她来的路线硬生生转了个弯,特意放慢车速, 探头盯着黑色车标瞅了好几眼,甚至掏出手机想拍照, 被邵希臣凌厉的眼神制止, 方砸吧着嘴离开。   她没有时间去猜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上车这件事, 显得有几分犹疑。   邵希臣重复一遍,明明已经不是上班期间,口吻仍似命令:“上车。”   明栀条件反射地回答:“好。”   她的视线流连于副驾驶与后排, 在那道读出几分威胁意味的目光里,即便内心几千个不情愿, 还是坐在了副驾驶。   “好巧啊邵总。”她露出假笑, “您在这周围逛?”   车子发动,他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坐出租车回家了?”他口吻很淡, 似是随口提起。   只是回答的人要费些心思。   时间容不得她多思考,几乎是如实道出,只不过摘掉了另一个人——潜意识提醒她,告诉邵希臣, 撒谎骗他是为了赴秦森的约,不是明智的选择。   “路上突然想看电影, 周五嘛,反正回家也没事。”她顺带说了句,“电影票竟然都卖完了。”   “听说还是包场呢, 不知道谁这么有眼光——”   驾驶座上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梢。   她不紧不慢地补充下半句:“支持我男神的电影。他一定会大火。”   “……”邵希臣努力回忆了下这部电影的海报, C位是名年轻男子, “谁是你男神?”   明栀答:“易颂平。”   “……”他忽地松口气。   她追问:“邵总您也知道?”   “嗯。”他颔首,“我妈喜欢。”   官方资料上易颂平四十五岁,是位实力派演员,受到身高样貌的限制,从未出演过男一号。   “包场的不会是……”明栀内心推测一番,望了眼邵希臣,欲言又止。   他丝毫不心虚地接过话:“不排除这种可能。”   “伯母好眼光!”席雨竹的形象在明栀这里顿时变得和蔼可亲,她又问,“那您家里,有没有男神的签名照之类的?”   她眼底含着希冀,邵希臣一眼望穿,悠悠道:“想要?”   “非常想。”明栀使劲点头。   他却突然转了话题:“你最近中午吃食堂?”   该来的迟早要来,明栀思索片刻,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不。”   “那你这个星期怎么没给我带饭?”   她应该是产生了错觉,才能从兴师问罪的话里,察觉到那么点哀怨的意味。   如此直白的询问,让她不得不搬出何远洲:“我听何特助说,您最近有订餐。”   “偶尔。”   话说到这,如果她再不懂,怕是不用再混职场了。   “那我以后照常给您带饭,您如果订餐,提前告诉我就成。”明栀说罢,盯着他的脸,确认后者脸色没那么差时,提醒道,“那签名照?”   邵希臣投来“算你识相”的目光,“看你表现了。”   “您放心!”她刚欢呼出声,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   密闭空间中,即便她有意将通话音量调到最低,那头的声音还是清晰地散播开来。   对面听起来很不耐烦:“喂?你找我什么事?”   半个小时前,导师要了她的电话号码,说待会会有人联系。   “你好,请问是张老师的儿子吗?我是张老师的学生,我叫……”   “知道。”对面直接打断,“她现在在敬老院,想见她直接去。”   明栀被他话里的冷漠搞的有点愣,担心对面随时会挂掉电话,本来想好的铺垫全部作罢,直接问:“我去看过老师,她很想外出转转,敬老院规定一定要有家属陪同,您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陪着老师出去?”   男人未来得及开口,电话直接被人抢了去   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女声:“你们敬老院怎么回事?说了没空,三番五次打电话,一个月两千块钱难道是给你们做慈善的?有问题自己解决,下次再打过来,我们就换地方!投诉曝光你们!”   对面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掉了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几秒,明栀才回过神来。   护工说打过十几次电话,看来是真的。   过了红灯再往前五百米,就是京柏湾。   红灯时间有点长。   邵希臣听闻全程,借机用余光瞟了一眼。   她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儿,神情并不轻松。   “遇到麻烦了?”他不咸不淡地问。   她摇摇头,“称不上是麻烦……”   “说来听听。”   明栀本就不理解,为什么如此轻松的一件事,却要搞的这么麻烦。   她此刻很需要倾听者,一五一十道来,从论文到实地调研,恰巧遇见小学老师。   “小学语文老师?”邵希臣重复一遍。   她点头,“对,对我很好的一位老师。”   车缓缓停下。   她朝窗外看了眼,已经到了。   明栀解着安全带,听他问:“那家养老院叫什么名字?”   “阳光天使养老院。”   等了十几秒,邵希臣没再说什么。   “老板,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您,”推开车门,一股冷风窜进,她连忙关上,声音被车门阻隔,“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楼上对应的房间亮灯,邵希臣方准备离开,刚发动车子,手机有了新来电。   是方乐瑶。   “希臣哥,没打扰到你吧?”方乐瑶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甜美。   他语调疏离:“没有。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希臣哥,我下周就准备回国了。你有时间来机场接我吗?”   “怎么突然回国?”邵希臣缓慢转动方向盘,没有立刻拒绝,“到时如果方叔没时间,你可以联系我。”   “好呀。”方乐瑶又问,“那我可以顺路参观你的公司吗?”   邵希臣:“当然。”   “那就这么说定啦!到时见希臣哥。”   -   周六,明栀又去了养老院,赶上午饭时间,帮着护工一齐喂老师吃饭。三个人如上次一样晒太阳,期间又听老太太无意识地喃喃着几个地点。   凑近勉强听得清,是北城主城区的几个公园。   她不可避免地多了份心酸。   离开时遇到了上次带领参观的负责人,负责人远远地朝她招手,待她走近,很为难地说:“闺女,你可千万别再联系老太太的儿子了,这不昨天打电话来骂了我们一通。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们很为难啊!”   明栀连说了几声抱歉,又问:“我真的不可以带老师出去逛逛吗?只用一天,哪怕半天也好。”   负责人叹口气,跟她详细解释,老人离开养老院,期间会有很多意外可能,尤其是本身患病的。   这些她都理解。   其实她还抱有期待。   昨晚下车前,邵希臣特地问了她养老院的名字。   潜意识里,明栀总觉得,如果邵希臣出面,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   周一。   明栀刚到办公室,便望见许久未出现的向歌,难得穿着一身较为休闲的衣服,仍遮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腹。   每个工位上摆着红色喜糖袋子。   向歌瞧见她,面露欣喜:“好久不见小明栀,前半个月都在住院,手机被我老公和妈妈收走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在法国出差顺利吗? ”   “顺利!”担心她问起住宿的事情,明栀转移话题,“向歌姐你这是?”   “哎,怀孕咯,”说这话时,向歌咧开嘴,“三个月一过,心里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她听人说过向歌艰辛的备孕历程。   向歌结婚早,因工作繁忙,两年前才开始备孕。可惜过程并不顺利。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向歌与丈夫休息时间几乎全部用来跑遍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吃了无数种药,尝试过几百种偏方。   曾经一连五个月,向歌每天的中饭是一锅浓浓的中药汤。   明栀真心地为她高兴,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后便瞧见郑轻轻小跑着过来。   刚站定,拿着手机在面前晃了几下,气喘吁吁地说:“小明栀,你火了。”   原来是周末帮郑轻轻拍的一段舞蹈,与其说是舞蹈,更像是简单的健美操。   拍摄时候她甚至没有刻意换衣服,穿着奶黄色的毛衣,配一条当下很火的白色奶奶裤。   视频传到公司的短视频账号上,不到一天的时间内,便获得了十几万点赞,且还在不停地增长着。   下面评论清一色的夸。   [这就是仙女下凡吗?]   [果然人长得好看,随便扭扭就很赏心悦目!]   [小姐姐一下子就撞在了我的心盘上!]   ……   短短一个上午,明栀收到了许多平日里不怎么来往同事的消息,还有大学同学的。   无一例外地发张截图,然后夸奖几句,不回复显得不礼貌。   本来周一上午就比较忙,再见缝插针的挤时间回信息,明栀累得下班后半趴在桌子上。   小群里,郑轻轻艾特她。   【@明栀 我保证,全公司上下没有人没看过你这个视频。】   向歌反驳:【你别忘了邵总,他平常可从来不看这些。】   郑轻轻没有正面回复,而是私聊了明栀,只发了两个字:【嘿嘿。】   ……   明栀瞬间感觉身上多了层鸡皮疙瘩。   她起身,热好饭,瞅准走廊里没人,要给邵希臣送过去。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只是虚掩上了门,她微微一碰,门便大开。   前来关门的邵希臣被她突然的出现也吓了一跳。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下一秒,他的手机上便响起了一段bgm   这段音乐明栀再熟悉不过——   今天早上她已经被迫听了成百上千次。   作者有话说:   偷看被发现了吧嘿嘿   过度章好难写,这几章写的都略微艰难,我回头修修哈宝贝们   -   谢谢大家的雷、营养液、评论,鞠躬感谢,有你们的支持声声真的好幸运!   打个小广告,欢迎大家来微博找我玩@声声棠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莓气泄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537934 2个;墨西哥火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马兰坡坡长 40瓶;Blush 21瓶;小红拉粑粑 20瓶;是芯芯呀、一个柚子 6瓶;ZLR、statement、墨西哥火龙果 5瓶;机灵鬼 3瓶;大漂亮、啦啦啦、佛说人生 2瓶;巴啦啦能量、alonecafe、Cr. 1瓶; 第58章   下班前十分钟, 何远洲得空看了眼手机,郑轻轻发来好几条信息。   其中有一条便是明栀跳舞的视频分享。   他点开来,背影音乐随之响起, 邵希臣皱了下眉。   何远洲连忙静音,刚要收起手机, 转念一想, 硬是把手机屏幕在邵希臣面前晃了两下:“ 轻轻部门的宣传片, 明栀跳了一小段舞蹈。”   说罢, 他分外仔细地观察着邵希臣的神情,后者虽然拧着眉,眼神却还是若有似无地朝手机瞟上两眼。   “您应该没有下载这个软件, 我转发给您。”   邵希臣沉默着,没有拒绝。   何远洲内心暗喜, 转发过后, 便离开了办公室。   一向严谨的他却忘了把门带上。   手机叮咚一声,邵希臣视线仍停留在电脑上。   三分钟后, 方漫不经心地拿过手机,无意中瞥见门没关严。   他缓缓起身,打开聊天页面,视频封面是结尾比心的截图, 手指毫无意识地点开,待走到门口, 还没碰到门把手。   视频里娇俏跳舞的女孩赫然出现在门口。   两人同时沉默十几秒。   “老板,您、您的饭……”明栀突然有点结巴,面上表情却丝毫不慌乱。   如此尴尬的场景, 只要她当听不出来这刻在脑海里的bgm, 便可轻松化解。   估计他也大有此意。   明栀清楚望见他颇为镇定地想要按灭屏幕, 欲要假装无事发生地接过保鲜盒。   “哐当”一声。   手机滑落在地,在空中翻滚几下,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明栀脚上,她痛得半弯着腰,从双脚之间将手机捡起。   质量不错,屏幕没有黑且没有碎,视频还是正在播放的状态。   上面是她背着手跟随音乐左右轻点头的片段。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戏剧性地一幕。   明栀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望向邵希臣,后者脸上肌肉抽搐了下,而后风轻云淡地接过手机。   “哦,刚何特助在这儿转发了链接,我说看看是什么。”   她对这个解释的真实性持有怀疑态度,却并不想深入思考,笑着附和:“啊这是轻轻姐让我拍的一个简单宣传片……”   他颔首,手机塞进口袋,十分客观地点评:“你跳舞挺有天赋的。”   ……   这还是明栀第一次被人夸跳舞有天赋。   初中军训,她因为经常走正步时同手同脚被教官拉出来单练,对着墙角踢了两天正步;高中体育课考试健美操,体育老师念在她态度端正的份上才给了及格分数。   于是,这句夸赞对她很受用,忍不住要再确认一遍:“您这话是真心的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追问,邵希臣沉默片刻,换了种说辞:“表情管理很不错。”   行吧。   明栀知道他的意思了。   不过一来一回,气氛倒是不再尴尬了,她将保鲜盒递上,“那我先回去了?”   他颔首。   关上门后,邵希臣随手将保鲜盒丢在矮几上,单手插兜,垂着眼原地站了有半分钟。   而后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发了条信息给何远洲。   【以后再忘关门,年终奖扣一半。】   信息刚发出去,便有通电话打了进来。   他接起。   “邵总您好,没打扰您吧?我是阳光天使养老院的负责人。”   -   周六,明栀刚到敬老院,负责人亲自在门口迎接她,“明小姐,张老太太的家属同意你每周带她出去转转了!”   明栀有些讶异,询问负责人,他们是用什么办法让老师儿子同意的。   负责人东扯西扯,就是没回答到正点上,她虽好奇,便也没再问。   能带老师出去转转,已经很满意了。   敬老院甚至给她们派了辆车,还有两名专门随行的医护。   她放心不少,对着负责人连声道谢。   明栀带着老师到了城中的老年人活动公园。   中午阳光最好的三个小时里,两个人几乎是逛遍了整个公园,或许是得益于心愿的完成,老师精神很好,破天荒地说了很多话。   最后,两人停在小池旁边。   她全程推着轮椅,多少有点气喘吁吁,拧开水杯咕噜噜喝了半杯。   “是明栀吗?”   老师声线仍然很温柔,望向她的眼神不再空洞。   “是我。”她连连点头。   老师又沉默好一会儿,才接了句:“长这么高了?”   小时后,她营养不良,个子总是矮矮的,一至五年级总是坐在最后一排。   “现在有一米六七。”明栀调好轮椅,坐在石凳上面,手搭着椅子扶手,“老师您竟然还记得。”   “不太记得了。”老太太摇摇头,又陷入沉默,视线停留在湖中心的鸭子上面,说话断断续续的,“你几年级了?”   明栀双手托腮,如小学生般乖巧回答:“已经大四,马上要毕业了。”   老太太长长地“哦”一声。   直到离开公园,没再开口。   回养老院的路上,老太太全程闭着眼,呼吸匀称。护工在门口等着,从明栀手中接过轮椅,“你脸蛋都被风吹红了,挺冷的吧?老太太倒是心满意足咯!”   明栀笑笑。   跟老师待在一起的时候,她需要全神贯注地盯着老人家,几个小时里连手机都没看一眼。   郑轻轻三个小时前发的消息,她现在才收到。   【小明栀~宣传效果实在太好啦,公司打算请你拍一个完整的舞蹈,可以加年终绩效考核分数,我发给你你看看~】   明栀点开视频链接。   她曾经在网上刷到过不止一次,青春活力风。   被年终绩效考核加分所吸引,她很快答应下来,郑轻轻回复她,【周五中午拍摄,你这几天要好好学哟!】   -   周五。   拍摄场地是公司大楼前的空地。   下楼时,明栀以为此次拍摄跟上周末在郑轻轻家里没什么两样,简单地用手机,两个人便可完成,甚至不需要后期剪辑。   可一出公司大门,她愣住了。   好家伙。   不知情的,路过此地,怕是会以为是哪个剧组在拍关键桥段。   光是扛着摄像机的人就有三四个,天上还飞着几个无人机方便切换俯仰视角,几个白晃晃的打光板摆在那,底下是各色花束,。   郑轻轻朝着那边指了指。   “待会儿你就站在那,只是你本来就够白了,我担心会不会过曝啊。”   明栀咽了咽口水,忽然想临阵逃脱:“轻轻姐,要不你上吧?反正我们一起学的。”   “ 可别!”郑轻轻带她往一旁走,“你上个视频在那儿放着,临时换我,你是想看我出丑啊!”   两人停在一间小房间门前。   里面有几个临时化妆台,三个化妆师在旁等着。   她被按在凳子上,化妆师小姐姐很轻柔地拆掉她的马尾,拿夹子分成几缕,问她:“你是喜欢披散着发,还是要编发挽起来?”   “挽起来吧。”   明栀出声的同时,柔软的刷子拂过脸颊,她遵从化妆师的指示,闭眼睁眼,向左侧脸向右侧脸。   化妆整整花费了半个小时。   “ok,可以睁眼了。”化妆师左右打量几眼,“我今年做造型最满意的一次,希望你也喜欢。”   “谢谢,”明栀发自内心说,“我很喜欢。”   很精致的妆容,底妆服帖自然,清透可望见毛孔,眼影着色较轻,唇彩是亮眼的番茄红,附加了一层唇蜜。   头发半变半披散,充满活力的公主头。   明栀再次道谢,走出小房间的一瞬瞬,郑轻轻惊呼一声。   “小明栀,我快被你迷死了!!”她毫不掩饰地夸张赞美,“走去换个衣服!”   ……   明栀没想到,连衣服都准备了好几套。   考虑到是室外拍摄,没有准备薄连衣裙,有甜美风的运动套装,还有经典小香风套装。   她最后选择了粉色运动套装,尺码正好合适,外套是短款造型,露出半截细腰,更显得比例优越,长腿又细又直。   因着拍摄时间是中午,很多在一楼食堂吃完饭的同事出来瞧热闹。   明栀站在打光板前,适应了会儿才能自如地睁开眼。   秦森在对面朝她挥手打招呼。   她扬起唇角作为回应,秦森拿起手机对着她拍了张照。   即便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也没有丝毫的胆怯——   自从郑轻轻提前五天通知她要拍摄,她连着五天,每晚下班后都会在家里练习一个小时,确保所有动作烂熟于心,保证最起码的连贯度。   第一遍很顺利的结束,本来也就四分钟不到的舞蹈。   导演让她休息会儿,待会还要再拍两遍。   不少同事朝她竖起了大拇指,郑轻轻给她递了一杯温水:“你在家没少练习吧?”   明栀刚要回答,郑轻轻忽然猛拍她几下。   “快看快看,邵总也来了!”   喝水的动作一顿,她稍稍张望,邵希臣的身影在人群中很突出。   他站在台阶上,不少人转过身跟他打招呼,然后默默朝旁边挪动位置。   半分钟不到,本来被人群围着的四周断了一块,十分清晰地便能望见拍摄中心。   明栀默默咽了咽口水。   “第二遍准备开始!”导演拿着喇叭喊。   立刻有人上前补妆。   明栀挪开视线后,内心再也没办法恢复平静了。   只要一想到围观的人群里有邵希臣,尤其是不扭头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整个人就会忽然变得束手束脚。   脑海里冷不丁地蹦出他那句“你跳舞还挺有天赋的”。   她的注意力更没办法集中了。   幸好熟练程度够高,听见音乐条件反射般地便做出动作,才不至于中途卡壳影响拍摄。   不过,她能够清楚地察觉出,后两遍的综合效果不如第一遍好。   最后一遍开始前,导演又让她休息了会儿。   明栀用余光瞥了眼他刚刚所在的位置,人已经离开了。   着实松了口气。这就是老板的天生威力,站在那儿里不说话,也能让她紧张的心一直砰砰跳。   拍摄结束后,她卸完妆换好衣服,便收到了向歌的短信,让她下午不用来上班,回家好好休息。   明栀回了个好,刚到地铁站,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   是周医生。   自从与邵希臣签订合同后,她每次都按时交医药费,再无拖欠。难道是找到合适的配型了?   想到这,她连忙接起,听得出对面声音很急切。   “明栀,回北城了吗?快来医院一趟,你爸爸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前几章我提了一句医院那次见面不是邵总第一次见栀栀,大家是不是没有注意到qaq   -   我来啦宝宝们!抱歉惹过年前准备阶段实在太忙,我只有晚上才能码字,这章24小时内评论也给大家发红包哈,明天这个点统一发   最近我回复大家的评论也不够多,但是我都有看捏爱你们啵啵   谢谢宝贝们为声声投的雷和营养液,鞠躬感谢!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红拉粑粑 15瓶;ZLR 10瓶;vans如意 7瓶;copydh、墨西哥火龙果 5瓶;小禾盒盒 2瓶;Sillyueeee、L?cheln.?、46537934、尛可爱、Yuzupooh、机灵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周医生的语气很严肃, 明栀听得出来,绝对不是简单的人暂时离开病房。   她招手一辆出租车,尝试着给明俊成手机打电话, 机械男声提醒着对面暂时无法接通。   等赶到医院时,周医生与护工在病房门前, 见她来, 护工连忙解释道。   “今天早上, 他说他要吃十字路口那家店早餐, 我说我去买,他非得不让。说躺太久了要活动活动,还不让我陪同, 结果人到现在不知去哪儿,去早餐店问他根本没去, 电话又打不通。”护工解释完, 神情急切,“这也不能怪我吧?你知道你爸那个脾气, 谁拦得住啊!可别怪我!”   明栀也慌张, “不怪您。监控查看了吗周医生?”   周医生摇摇头,“我们只方便查医院内部的监控,医院大门口的监控范围内, 你爸爸是步行离开的。至于道路监控,我们也不方便查看。”   她想了会儿, 实在想不出明俊成在北城有什么朋友,这是他住院的第二年,之前生意上的朋友早就与他断掉了联系。   但是除此之外, 明栀也不知道他去哪儿。   事情至此, 只能报警。   但是接电话的人说失踪时间未到24小时不能正式立案, 实在心急的话可以做一个备案记录。   明栀打算去几个之前在北城生活过的地方寻找,护工叫住她。   “就是他这几天经常跟人打电话,我有几次听见对面的声音是个女的,有一回我撞见他视频通话,还有小男孩的声音。”   明栀皱眉。   护工连忙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摇头,还是觉得亲自去找,忽地联想到一件事,问:“我爸他最近都是去医院旁边的营养餐厅吃饭吗?”   话一出,护工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不正面回答。   她心底产生某种猜测:“现在的情况您也清楚,请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好吧…不过这真的不关我事,你爸答应一个月多给我五百块钱,就让我对你说平常是在营养餐厅吃的。”护工急忙掏口袋,“我才拿第一个月的,我把钱还给你……”   果然。   她有点自责,在第一次明俊成额外要生活费时,应该再谨慎些。   根据护工的阐述,她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不免更加心慌。   “您在这儿,如果他回来了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闺女你去哪?”   她拿起包,“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我去周围找找。”   周医生在旁边接完电话回来,建议道:“明栀,你要不等等吧,邵总正在朝这边过来。”   “谁?邵总?”明栀疑惑,“为什么要通知他?”   周医生听她语气似有几分埋怨,微微惊讶:“邵总之前特意打过招呼,让好好照顾你父亲。所以出事时候告知了邵总。难道你们不熟吗?”   潜意识里,明栀并不是很想因为这件事麻烦邵希臣。   但转念一想,有他的帮忙,或许更容易找到明俊成。   她坐在等候区,不停地看着时间,十五分钟后,随着电梯到达,邵希臣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   “明栀。”   细细听,能够察觉出他佯装淡定的语气中,藏着些关切,就连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一丢丢。   只是她太过担忧,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闻声,她站起来,揪着衣角欲言又止:“邵总。”   周医生也上来打了招呼。   邵希臣“嗯”了声,沉默几秒,安慰她:“别太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调沿途的监控,很快就能知道你父亲去了哪里。”   “谢谢您。”除了感谢,她说不出来别的话。   两个人在椅子上并肩坐下,邵希臣侧过头,见她双手拧在一起,甲片因用力红白分明。平日里总是活泼的双眸,此刻却半垂着,眼底不见一丝轻松。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沉默着给人发了条催促的信息。   而后提议:“不如我带你出去找一圈?”   明栀点头。   他今天临时过来,没有带司机,明栀轻声道:“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没事儿。”邵希臣打开导航,“你输入地点,我带你去。”   她把脑海里能够想到的几个对明俊成来说有意义的地方全部列为备选,而后又加入了几个附近的棋牌室。   邵希臣带着她绕着北城转圈,让他当司机开车已经让她很不好意思。   到了目的地,她便坚持着要自己下去。   瞅了眼破旧的居民楼,里面男人喊牌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楼底下贴着棋牌两个大字。   他皱眉,不答应,声音不带温度却很耐心:“明栀,既然我要来处理这件事,根本不会觉得这是个麻烦。更何况,这种情况下,难道你觉得我会放你一个人独自面对可能面对的棘手状况吗?”   明栀既然选择来这儿,他自然能够猜到原因。   不等她回答,他先一步下车,刻意走在她前面,进入房间环视一圈,没有明俊成的身影。   又去了几个类似的地点,邵希臣给牌场负责人看明俊成的照片,大家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日光沉下,明栀无意间低头,瞥到他平常一尘不染的鞋面,落满了灰。   她喉咙突然涌上一股涩意。   “明栀。”邵希臣视线从手机转移到她脸上,沉默几秒才开口,“找到你父亲了。”   他的口吻太过严肃,还带有几分遗憾与小心翼翼,明栀心提到嗓子眼,声音发抖:“他……他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他没有任何安全隐患,人好好的,这个你不要担心。”邵希臣忽然有点不忍心说下去,喉结滚动几下。   “那就好!”   她终于松了口气。   即便明俊成平日里再有太多不好的地方,对她也没有太多的父爱,可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明栀终于露出笑容,“爸爸在哪儿?能麻烦您带我过去吗?”   邵希臣调出一段视频,点开播放,“看完之后,你决定要不要去。”   她接过,疑惑地点开。   视频里,明俊成面色甚至比往常要红润几分,他怀里拥着五岁左右的小孩。   明栀清晰地听见,小孩叫他。   爸爸。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更大肥章,过年情绪太欢乐了下面的没酝酿出来qaq 写了个小剧场!   -   除夕夜。   邵希臣带着明栀从金水港回来,两人经过了席雨竹将近三个小时催生洗脑,在车上都有点安静。   刚到别墅大门口,明栀撒娇,让他背着走到客厅。   邵希臣照做。   不到十米的路程,却走得很慢,来来回回绕了许多路。   明栀像个心满意足的小孩,“猪八戒背媳妇!”   他没有理会这不恰当的比喻,进了客厅,换好鞋,又单手把她的鞋脱掉,径直背着她上楼。   她使坏地往他脖间吹了口气:“干嘛呀猪八戒。”   邵希臣用脚踹开主卧们,声音有点哑:“教你一句新的。”   她被放在床上,很快,他覆下来。   危险的信号。   明栀挣扎几下,无处可躲,只好接过话来:“什么?”   “猪八戒压媳妇。”   -   跟大家说一声新年快乐惹!即便说过很多次,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很幸运遇到大家,谢谢大家昨天跟我说除夕快乐!希望2023年宝贝们还在学习的学业顺利,还在工作的工作顺利!和家人朋友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远离病毒远离厄运,爱你们!   这章评论给大家发压岁钱!!(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文艺家、墨西哥火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西哥火龙果 11瓶;文艺家、小红拉粑粑 10瓶;L?cheln.? 2瓶;星星月亮都是孤独的质、萌橙橙Aa、46537934、小禾盒盒、机灵鬼、statement、Yuzupooh、大漂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小男孩眉眼之间与明俊成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需要什么反应时间, 明栀就能理解邵希臣眼神中为什么多了份怜悯。   从周围看得出,他们身处温馨的家庭餐厅,邵希臣在一旁讲暂且没有派人上前打扰, 表达一切尊重明栀的意愿。   她从未设想过这种情况,只能自我安慰, 好在明俊成好端端地, 不是吗?   只是有些话, 她需要当面问清楚。   考虑到明俊成的身体状况, 邵希臣派车将三个人送往医院与明栀汇合。   再次站在病房门口,此刻,里面一点儿也不空落落地, 相反,欢声笑语透过玻璃门砸在明栀心上。她握着门把手, 忽然产生了几分退缩。   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邵希臣。   他不确定地问, “要我陪你进去?”   她沉默着摇摇头,只是想为自己的退缩找上一份堂而皇之的理由, 但邵希臣不适合掺和到这件事里,潜意识中,她不愿让他看见这么狗血而又悲悯的时刻。   房间内的欢声笑语停止在门被推开的一刻。   沉默着关上门,明栀心里忽然很静。   她甚至像局外人一般, 不动声色地去观察其余三个人每个人的神情。   明俊成眼神从她脸庞掠过,带着些许的愧疚, 脸上挂着讪讪的笑。   大约三十几岁的女人神情略显局促,对她咧开嘴,很快便低下头, 把小男孩拉到面前, 双手正好落在男孩肩膀。   男孩还察觉不出这微妙的气氛, 黑溜溜的眼珠转了圈,倒也不怕生,吃劲地仰着头问:“妈妈,她是谁呀?”   女人又抬头对她笑了笑,向明俊成投去求助的目光,随即轻拍两下男孩,语调很温柔:“快叫姐姐。”   恍惚间,明栀记起,年轻时候妈妈讲话也总是这么温柔。   只有明俊成能将在场所有人联系起来。   他干咳了声,示意女人带着男孩先出去。   两人沉默着,本就不是无话不说的父女关系,更显生分。   或许明俊成在想比较容易接受的说辞。   良久,他才自顾自地说道:“他叫睿睿,今年五岁。”   仅仅用了十分钟的时间,明栀便了解到过往七八年未知的事情。   母亲去世两年后,她参加中考,成为村镇上当届唯一一个考入北城一中的人。同一年,明俊成突然发了一笔财,过年回家的时候,还为她举办了迟来的答谢宴,在村子里摆了三天席。   听几个远房叔伯说,明俊成是遇高人指点,借高利贷搞房地产投资,连本带利足足赚了十倍的本金。   由俭入奢易。   明俊成虽平日里不大关心她,金钱上面却挺慷慨。明栀刚满十六岁,就给她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的数字是她之前从不敢想的。   她从村子里的旧房,搬入离一中近的一套公寓,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一个人住。明俊成曾提过给她配一个阿姨,她拒绝了。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经常一个月不见明俊成一面,只当是他工作在忙。   原来是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但他从未向她提起过,有时过年她太孤单,打电话给他,总是会被匆忙挂断。   明俊成叹口气:“破产那时候我担心连累他们母子。”   时间完全对得上。   他的生意范围主要是在距离北城一千多公里的c市,被合伙人卷走所有资金后,欠债繁多,他将高欣母子送到了其他城市,自己回到北城,本只是想避一避风头。   却怎么也联系不上高欣了。   当时,他住在明栀租的小地下室,成天整夜的发脾气,后被查出来得了白血病。彻底断了找高欣母子的念头。   由奢入俭难。   在挑选医院时,明俊成说什么也要去北城第一医院,明栀别无他法。   其实明俊成一直没忘记高欣母子。   “前不久,我突然刷到了她们的视频,你高阿姨带着睿睿在小山村生活。联系后我才知道,她没有嫌贫爱富背叛我,追债的那群人把她们逼得很惨,只能找偏僻山村过日子。”   接下来的事情显而易见了。   明俊成将她们接过来,又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明栀过分冷静。   “一个月前。”   果然。她印证心里的答案:“最近你多要的钱,给她们了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明俊成古怪地瞟了她一眼,十分坦然:“你弟弟该上小学了,前几天你高阿姨身上没钱。给你弟弟花钱不是理所应当的?还是说缺钱了?待会我双倍转给你。”   “你有钱了?”她问。   明俊狠狠地笑两声,面上神情又高傲起来:“你高阿姨真是我的福星!刚联系上没几天,那狗日的被抓了哈哈哈!欠款全部追回,老子摇身一变又能当老总了!”   她慢吞吞地“哦”了声。   明俊成不满她的反应,皱起眉头,“你耷拉着脸什么意思,不高兴?”   她反问:“难道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现在我面前,我要定个锦旗大张旗鼓热烈欢迎吗?”   “说什么话?”明俊成扬声训斥她一句,悠悠地靠在床头,“算了。看在你这两年照顾你老子也算尽心的份上。我跟你高阿姨要回C市,你要是想跟着我们,毕业了就来。”   还不待她回答,明俊成又嘱托道:“不过有个事先说清楚,你来找我们行,你高阿姨人心善,不会亏待你。但是你别想着到时候花你老子的钱买车买房。毕竟你弟弟要替老明家传宗接代,我的到时候都得留给他。”   刚在与邵希臣到处寻找的过程中,楼上楼下的跑着,她出了一身汗。   站在气温适宜的病房内,却突然生出几分凉意。   她默默地吸了口气,却发现委屈涌上心头,堆在嗓子眼,连气都没办法通顺。   小男孩破门而入,欢快地叫着:“爸爸!爸爸我要跟你玩!”   高欣跟在他身后,“睿睿,不听话了是不是?跟你说了爸爸在跟姐姐说正事!”说完还略带歉疚地望了明栀一眼。   “不怪睿睿,对不对?”明俊成脸上堆满笑容,抱着他举高,“我们睿睿可听话了。”   小男孩确实很可爱,白白胖胖,眼睛很大。高欣肯定是很温柔的女人,明俊成才能对她念念不忘。他们是在妈妈去世后相识相爱生子,于法律上,不能批判什么。   这件事里,她不能怪任何人。   还是高欣先注意到她的沉默,上来拍拍她的肩膀。   明栀莞尔一笑,回答上个问题:“不用了爸,你跟高阿姨回C市就行,我就不打扰了。”   作者有话说:   很佩服明栀,在我心里,她始终很强大,不可摧。   -   改一下前文男孩年龄,5岁   好几个宝宝在问我什么时候完结~   之前一直担心会剧透,虽然有大纲,但是我很难精确到离完结还有几章qaq 我个人想在2.15号之前正文完结掉,番外是日常,不一定2.15,但是二月份一定会正文完结的!   今年过年是我最忙的一年,原来工作后和学生时代,在家里承担的角色是完全不同的,再也不是吃吃喝喝玩玩的过年了,很抱歉让大家一直等,对不起(叩头)然后我特地请了初六后一周的假宝贝们!!我一定努力多写争取让上学的宝宝们元宵节那时候放假多看点哈感谢在2023-01-22 00:01:54~2023-01-24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芯芯呀、鹤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LR 20瓶;南瓜籽 10瓶;好多Ci啊、墨西哥火龙果 5瓶;小禾盒盒 3瓶;L?cheln.?、alonecafe、机灵鬼、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明俊成并没有对她的回答感到惊讶, 短短地“哦”了声,而后转向高欣,“你们今晚先在旁边酒店住, 明天我托人去帮你们找房子。”   明睿嘟嘴不满:“爸爸,你又不要睿睿了吗?睿睿要跟你住!”   明俊成脸笑成花:“怎么会呢, 爸爸最喜欢睿睿了!明天再带睿睿去玩好不好?”   在她记忆中, 他鲜少对自己笑得这么开心。   “对了, 医生说手术定在一月中, ”明俊成仍在挤眉弄眼地逗小孩,脸也不转地吩咐,“你高阿姨那段时间有事, 别忘了来照顾你老子。”   她手垂在身边握成拳,低眉, 拒绝的话堆在口边, 却很难开口。   财产不会分给她,组建新的家庭不会提前通知她更别说询问她的意见。   需要人照顾时, 才会想起所谓的女儿。   明栀心底一寸寸变冷。   她自认为有个好习惯,与人相处过程中,如果产生了矛盾,总是竭尽全力去回忆别人对自己的好,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很难却很难找出明俊成对她的好。   唯一一次下床到病房门口目送她离开, 还是因为她多给了钱,让他儿子有了学费。   现在,他找回一笔巨款, 眉眼之间全是对她的不在意。   明栀不答应也不拒绝, 声调变得没有温度:“到时候看看。”   “什么叫到时候看看?不管干什么, 都得给我过来!”明俊成又要发怒,高欣见状立刻劝解,“没事老公,如果小栀没空,我到时候想办法。”   “她怎么会没空?!”   ……   明栀没有接腔,能察觉出明俊成恶狠狠地朝这边望了眼。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没人再搭理她,她硬是自虐般地坚持站在这儿,直到前来送晚餐的护工问了她一句,天色黑了不急着回去吗,她方决定离开。   没人跟她说句再见。   她照样很轻地带上门,手握着冰冷的门把,隔了几秒才缓缓松开。   再抬眼,视线里只剩下邵希臣。   几乎都要忘了他还在门外等着。   她想笑着说声谢谢,可一弯眼,眼泪便会夺眶而出,只能微微低头。   邵希臣瞅见了她通红的眼底,越过她朝房间望了眼,不透明玻璃后面,是一家三口尽享天伦之乐的亲近身影。   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别太难过。”   “我没有。”   明栀下意识地反驳。   出声的一瞬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打在地板上,啪嗒啪嗒。   他显然是听见了,低头,视线里单薄的肩膀被刻意压着不敢大幅度耸动,不用去看便可以猜到,她一定在死死地咬着唇,才能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明栀不想哭,潜意识里更不愿意在邵希臣面前落泪。   上次哭还是因为考研事情,再加上喝了点酒。第二天便十分后悔。   刚才有一瞬间,她很想破罐子破摔,跟明俊成断绝父女关系,管他动手术   后背忽然覆上一只大手,男人胳膊微微收紧,她的额头便抵在面前坚硬的胸膛上。   邵希臣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瞳孔猛地放大,本来要憋回去的眼泪像是有了宣泄口,肆意涌出,衬衫很快被泪水浸湿。   他胸前发凉,没将人挪开,反而抬起另一只手,带着安抚意味帮她顺了顺头发。   本就是VIP病房区,没什么人,周医生从电梯出来,瞅见眼前这幅景象,一时之间站在原地。   邵希臣脸上没什么表情,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   走廊里又恢复寂静,微小的呜咽声也淹没于两人身体之间,明栀眼眶浮上一股涩意。   她知道这个拥抱有点逾矩,所以双手一直安分地垂在身侧,想放肆一次——   这个时间,她真的很需要拥抱。   无论是陌生人,还是邵希臣。   良久,哭泣声渐小,她抬手抹了抹脸颊,深呼吸了下,邵希臣赶在她前面开口。   “别哭了。”   等她眼泪已经流干了,才说这句话。   明栀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往后撤两步,大手从她头发滑过,又重新放回大衣口袋。   邵希臣又说,“不是说自己的特长是很坚强很爱笑?”   明栀有点窘迫。   记忆拉回到刚被调到文秘部,按规定要写个人事调动表,只用交到邵希臣那里,在特长一栏她空着,绞尽脑汁,问了圈周围的人,都是各种才艺,什么钢琴小提琴各种乐器。于是问邵希臣,精神特长算不算。   现在还能回忆起他疑惑的神情:“什么算精神特长?”   “比如说,很坚强,很爱笑?”   这件事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哭怎么了。”她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很惹人怜爱,“有老师说过,哭是上帝送给人的礼物。人不可能永远开心,哭就是宣泄的最好方式。”   邵希臣勾了勾唇。   有力气顶嘴,证明心情起码好了点儿。   “那你宣泄好了没?没的话可以再哭会儿。”他低头望了眼大衣上一片泪湿痕迹,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明栀别过头,低声答:“哭、哭完了。”   “饿吗?”邵希臣问。   她摇摇头,抹了把眼泪,“今天很感谢您,陪着我到处跑,您先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邵希臣叹了口气,“明栀,你不用感到有多麻烦,我说了,只是举手之劳。”   她停了会儿才开口:“我想回家。”   “我送你。”他收了下巴,见她要拒绝,故意沉声,“这个时间地铁已经停了,以你现在的状态,你觉得我放心你去打车吗?”   经过一天奔波,无论是心理亦或是身体上,均已疲惫万分。明栀思索几秒,没有再推托。   她实在累极,几乎是车子发动的同时,她便沉入梦乡。   再次睁眼,一片黑暗,车里没有开灯,暖气出风口对着她膝盖,暖烘烘的,身上还多了一条毛毯。   主驾驶座上不见邵希臣的身影。   明栀摇下车窗,楼下有颗古老的树,树干有人的腰那么粗,入冬总是光秃秃的,邵希臣靠在树边,指尖夹着一抹猩红,像是在打电话。   这好像是第一次见他抽烟。   被盯着的人似乎有心灵感应,转过身来,见她醒过来,说了几句便挂掉电话。   边向车走,边熄灭了烟。   好在他身上烟味很淡,不呛人。   “醒了?”他声音有点沙哑。   明栀点点头,哭过后,眼皮像被注射一层酸酸涩涩的药水,让人很是不舒服,她嗓音也有点干涩:“谢谢您,我先上去休息了。”   说着便解安全带。   “明栀。”邵希臣又叫她名字。   “怎么了?”   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他很少会有需要扮演安慰别人的角色,自然没有相关经验,尤其是面对一个小女孩。半   半晌,明栀都要怀疑他叫自己的名字是幻觉。   沉静的男声入耳:“即便是父母与孩子的关系中,也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亲情是强求不来的,这不是你的错,没必要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他又抬手,轻轻拍了她头顶一下,语气难得温柔:“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   导师刘长松要求周末下午交初稿。   这两天独自待着总是会想些有的没的,明栀一大早便离开家,来到学校。   她先回了寝室,在门口遇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章钰,后者讪讪地对她笑了笑。   事情过去几个月,以后难和章钰有什么其他联系,她都主动打了招呼,明栀不好摆冷脸。   她微微点头,说了句:“早。”   两人便擦肩而过。   寝室里。   宋冬雪与季晚刚起床不久,点了外卖在吃,她回来前在群里先说了声,两人并没有太震惊。   “不愧是刘教授,初稿居然要赶在寒假前完成。我们组连开题报告都还没提交呢。”宋冬雪感叹道,“幸亏我当初没有跟你俩选,不然寒假都不能好好过了。”   季晚神情痛苦:“寒假之前完成还不算什么,刘老师对质量要求严格,听学姐说初稿便要求查重。我在网上粘贴复制了好多,真担心被他批评。”   明栀安慰她:“没事,如果真的达不到老师标准,有足够的时间改。或者你待会先降重一下?”   她很了解季晚的性格,会因为老师的批评心情低落很久。   “行。那待会早点去图书馆。”季晚答应下来。   于是,明栀和季晚先离开去了图书馆,临走前叮嘱道:“冬雪,我们去用查重系统改初稿,待会儿回来,手机放在宋冬雪独自刷了会儿手机,社团团长让她出去帮个忙,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章钰刚好路过,朝着寝室里面望了一眼,空荡荡的。   桌子上放着明栀早上背的包。   宋冬雪在锁门,章钰问:“冬雪,你这是要出去呀?”   “对,社团里有活动。你有事吗?”宋冬雪问。   章钰笑笑:“没,我就问问。”   确认宋冬雪离开寝室楼后,又等了三分钟,章钰飞速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咔哒”一声。   -   幸好上午两个人在图书馆进行了几个小时的降重,下午导师开会的时候,一共六个人的论文小组,他将初稿依次查重,甚至有几个片段,他能一口说出复制粘贴了哪篇文献。   只有明栀与季晚的重复率勉强满足了导师的要求,侥幸逃过批评。   结束时,刘长松发了好大一通火,指着鼻子骂,没有人敢反驳。   最后,不合格的初稿被全部打回,重写。   季晚走在路上心有余悸:“刚刚导师发脾气,书往桌上一摔,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吓死我了。”   “我也是,接下来得更认真点。”明栀附和。   回到寝室,宋冬雪还没回来,明栀坐在桌前,时间已经四点半,她收拾完东西,拿起包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怪异涌上心头。   她打开检查一遍,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什么都没少。只不过最里面居然见到了那张照片。   在巴黎时,有人拍的邵希臣弹钢琴时的照片。当天晚上放进包里便没再拿出来,她差点要忘记了这章照片的存在。   再见到这张照片,她还是觉得很有纪念意义,最重要的是,这张照片把她拍得很美。   还是留着吧。   将照片塞进包里,明栀跟季晚说了再见,便离开了寝室。   -   同一时间。   北城机场。   方乐瑶刚到出口,何远洲便带着人上前接过行李。她朝周围扫两眼,神情由期待到失望:“希臣哥没来吗?”   “邵总临时有重要会议,走不开身,特别嘱托让我务必将方小姐平安送回方宅。   谁都知道这只是场面话罢了。   方乐瑶掩盖起眼底的失落,又挂起精致的笑容:“那麻烦你了,何特助。”   一路上,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国内多年不联系的闺蜜纷纷打电话过来,询问她是否有空出来一聚。   方乐瑶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约她只是因为她是方家独女。   回到方宅。   方中天甚至在门口摆上了大型拱门,整个方家热闹非凡,不亚于过年。   “欢迎宝贝女儿回国!”方中天与方夫人迎面与方乐瑶抱在一起。   一楼客厅,香味从餐厅飘出来,上面摆满各色菜式,方夫人拉过她的手,语气中满是疼爱:“知道瑶儿今天过来,你爸爸请了好几个厨师,凡是平日里你喜爱的,今天都有。”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方乐瑶甜甜道。   方中天笑得胡子抖动几下,神秘道:“爸爸可是还邀请了你想见到的人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4 23:59:20~2023-01-26 21:4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奥是只小鼠兔、想看烟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芯芯呀 11瓶;小红拉粑粑、朴志晟、54664713 10瓶;墨西哥火龙果 5瓶;小禾盒盒 4瓶;alonecafe、尛可爱、刘anna、机灵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话音刚落。   佣人在门口喊:“先生, 太太,席太太过来了。”   方夫人想使个眼色给女儿,让她尽量表现得热情点, 可转身寻人时,才发现方乐瑶已经跑到门口, 跟席雨竹热切地拥抱着。   “席伯母, 好久不见, 您身体还好吧?”方乐瑶声音很甜美, 抱着席雨竹的半个胳膊,脸颊亲昵地蹭了几下。   席雨竹笑意直达眼底,“伯母一切都好。倒是你, 在国外这么久,伯母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两人亲切地交谈着, 走到餐厅, 方中天见她一个人,捋了把胡子, “雨竹,文烨人呢?你们怎么不一起过来。”   “方哥,他今天正好出差,特地托我把酒窖里那瓶珍藏了二十年的红酒拿过来, 庆祝一下。”席雨竹将红酒递给一旁的佣人,又从包里拿出首饰盒, “乐瑶,这么久没见,伯母给你准备了小礼物。”   是方乐瑶最喜欢牌子的新款手链。她接过, 搂着席雨竹脖子, 亲了一口, “谢谢伯母,从小就这么疼我!”   “伯母没有女儿,从小把你当干女儿看待。”席雨竹笑道。   方夫人笑呵呵地接过话:“听见了没瑶儿?以后可要多去探望你伯母。”   “干女儿是好。”方中天停下筷子,佯装不经意地提起,“只怕雨竹你以后有了称心的儿媳妇,就会偏心咯!”   席雨竹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最近邵希臣与家里关系渐趋冷淡,她不好说太绝对的话,便笑着应付:“那肯定不会。”   “希臣今天去接你了么?”方夫人趁机问。   方乐瑶摇头,“希臣哥临时有事,派人来了,他忙嘛。”   “刚才文烨还打电话,对他发了通火。生意上的事情哪有接乐瑶重要?”席雨竹笑着拍了拍方乐瑶的手,“你放心,我回去好好说他。”   “您可千万别,希臣哥就应该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她颇为善解人意。   一顿饭吃得倒也算是融洽,方夫人送走席雨竹,又揽着女儿肩膀,说了会儿掏心窝子的话,带着她往书房走。   “爸爸。”方乐瑶瞅着男人从未展开的眉间,隐隐有几分心疼,“您有话对我说吗?”   “哎。”方中天长叹口气,坐在母女两人对面,“瑶儿,爸爸为什么着急让你现在回国,你应该明白。”   她点点头,“爸爸是想,希臣哥将近三十岁,迟早要谈婚论嫁,想撮合我们,对吗?”   “不愧是爸爸的好女儿,”方中天露出欣慰的笑容,“整个北城,哪家千金有我们瑶儿美丽?更别提你和希臣有自幼一起长大的勤奋。我们两个家庭联合,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方乐瑶咬了咬唇,话题一转:“爸爸,我有个问题,想请你如实回答。”   “你说。”   “那次在法国,你说谎了对吗?并不是希臣哥主动约我共进午餐,而是你撮合的,是吗?”   那天是方乐瑶提前接到电话,后来想想,邵希臣不冷不热地态度已经表达了一切。   方中天点头,不以为然,“不管过程如何,最后希臣去见你了,这不就够了?”   “可是……”   她也是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虽对邵希臣有好感,但并不是非他不可,在法国也谈过几段恋爱。   如果邵希臣也有此意,她自然愿意做未来的总裁夫人。   但他已经多次表达出了冷淡的态度,自己自然不愿意再上赶着贴上去。   如果要强扭,说溏淉篜里不定还会毁掉小时候的情分。   方中天眉头皱得更紧:“瑶儿,你不会是想放弃吧?”   “爸爸,希臣哥对我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他的品性你也知道,凡是认定的事情,很难再有更改。”方乐瑶为难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方中天声音陡然拔高,“瑶儿,除了我们家,谁有资格与你邵伯夫家联姻?他没这方面的想法,你就应该多主动点!”   方夫人也在一边帮着说道:“是啊瑶儿,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多与希臣见面,时间一久,自然能培养出感情来。”   如果感情这么容易培养,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在一起了。   可惜没这么简单。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见爸爸叹了口气,“瑶儿,爸爸瞒不住你了,公司最近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峻的挑战。现在资金短缺,合作企业流失严重,除非邵氏肯帮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方中天头发确实白了许多,几乎找不出一根黑发。   怪不得今天家里佣人都减少了一半。   “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以后你跟希臣结婚,有他帮你打理,爸爸才能放心离开!”方中天说得激动,用力咳嗽两声,望着方乐瑶犹疑不决的神情,痛心道,“你难道忍心让爸爸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吗?”   她连忙拍了几下爸爸后背,很是无奈:“爸爸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方中天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指示道:“我就知道,瑶儿是爸爸的贴心棉袄!这样,你找几个朋友,带上江煜、裴晏,打听打听情况。正好明天周一,你中午去希臣公司一趟……”   -   离开学校,坐地铁回到京柏湾时,将近七点。   冰箱里还有袋速冻饺子,明栀懒得再折腾,随便应付了事。   洗漱过后,她边吹头发,边回复未读信息。   有秦森、郑轻轻,居然还有邵希臣的。   她先点开与“老板”的对话框。   【老板:今天忙。还难过吗?】   她难过不难过跟他今天忙有什么关系吗……   明栀虽有疑惑,仅仅心里想想而已,她回复:【多谢关心,我已经不难过了 :)】   郑轻轻发信息倒是有正事。   【小明栀,你经常穿的内衣牌子给我推荐一下,咱俩尺寸差不多,我看你前天录视频换衣服时候内衣很贴身。】   ……   明栀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们内衣尺寸一样?】   【郑轻轻:别忘了,你在我家住的那一晚,我们睡的同一张床/坏笑jpg】   【郑轻轻:我猜你现在肯定脸红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确实有几分烫,忽略她的下一句话,回复道:【我都是网上买的,链接发给你。】   还没去翻购物记录,邵希臣又回了信息过来。   【老板:真没哭了?】   这难道有什么值得骗人的吗?   上次发信息打错字的记忆历历在目,她跟邵希臣聊天时几乎不再使用老板两个字,实在必要时只称呼对方为邵总。   即便如此,她暂时不敢切出去,担心一个不小心把内衣购物链接复制粘贴给邵希臣,决定聊完天再回复郑轻轻。   她回复:【我又不是小孩了,不会难过很久。】   或许他得空,信息回复的非常快:【说不定。】   【年龄上是成年了。】   【内心是不是小孩还不一定。】   隔着屏幕,明栀都能脑补出他的语气,又把她当成小辈。   她再回复时,注意力全部放在末尾的标点符号上。   她本来打得是:【我的内心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用三个感叹号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想了想,这样好像显得更加不成熟。   于是她删掉,重新打了一遍,最后用句号结尾。   嘿,显得人成熟稳重多了。   刚发过去,郑轻轻便发信息催,她无奈,退出去找到购物记录,复制粘贴,确认好几遍对话框名字是郑轻轻才发过去。   然后退出来,邵希臣刚好在此刻回复。   莫名其妙地一句话。   明栀突然有不祥预感。   她颤巍巍地打开对话框。   【栀:我的内衣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老板:这种事情……不用向老板汇报。】   ……   她凝神片刻,指尖发颤,几分钟才编辑出来一句话。   【邵总,我经常用九键打字,刚正好在和轻轻姐聊女生话题,给您发信息时可能少按了一个音节,绝对没有要向您汇报这个的意思。请您务必相信我!】   【轻轻姐可以帮我作证。】   对面回复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居然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明栀点开邵希臣头像,默默地给他改了备注。   改成:「老板(发信息前检查三遍)」。   作者有话说:   栀栀:人越紧张越容易出错是真的   -   宝贝们上一章又加了大概七八百字,购买过的不用重新购买,刷新一下就行哈~建议重看一遍,好多段落都丢了(没有笔记本码字真的很不方便感谢在2023-01-26 21:49:31~2023-01-28 06: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红拉粑粑、ZLR 10瓶;墨西哥火龙果 3瓶;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她解释了一大堆, 过了会儿邵希臣才回复了一个“嗯”字。   也不知道他到底相信不相信。   明栀苦着脸,给郑轻轻发信息:【轻轻姐,你可把我害惨了!】   【轻轻:?我不就给你要了个链接】   【栀栀: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郑轻轻缠着问她怎么回事, 明栀先让她再三保证不会再让第四个人知道,才将截图发了过去。   对面回复她满屏的哈。   明栀差点要不认识这个字, 发过去条语音:【你说你是不是害惨我了!!】   【轻轻:这个锅我背哈哈哈哈!】   【不过你的内衣确实不是小孩了哈哈哈哈!】   ……   这一刻, 她终于理解了那句话: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恰如此时, 郑轻轻的笑容建立在她的尴尬之上。   明栀痛下决心, 换掉用得顺手的九键输入法,开始适应二十六键输入法。   这种社死的事情,一定不能再发生。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这是她这个星期以来, 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   周一。   上班时候,难得没有见到向歌。   郑轻轻上交工作总结时, 她顺带问了句:“向歌姐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哎, 她胎心不稳,估计这半个月都要在医院住着。”郑轻轻叹口气, “她本来高龄产妇身体状况就不大好,老公婆婆没一个省心的。过几天我去医院探望她,要不要一起?”   向歌是文秘部组长,相当于她的直接领导;平常在工作里, 向歌教授了她很多,亦师亦友。明栀欣然应允, 两人约好周五下班去看望她。   中午下班后。   明栀本想托何特助给邵希臣送饭,发了好几条信息,一直联系不上。   无奈。   敲了两下门, 她没听清里面声音, 走廊对面有人走过来, 便急着推门而入。   一般这个时间点,邵希臣也会刻意避开其他人。毕竟送饭将近两个月,已经摸索出经验了。   所以闻到淡淡的女士香水味道时,明栀心里一惊。   抬眼望去,沙发上女人背影婀娜,长发高高盘起,更显脖颈纤细修长。   方乐瑶闻声微微侧头,后背仍挺直,瞅见来人时,眯了眯眼。   出国前,她来过邵希臣公司。刚路过文秘部的时候,她看到了明栀的背影,很年轻。   没想到正脸会这么漂亮。   即便方乐瑶的目光不带任何攻击性,打量人的同时脸上还带着甜美的笑,明栀还是不动声色地往身后藏了藏饭盒,问:“你好,请问邵总不在吗?”   “他还在开会。”方乐瑶声音很轻柔,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待会儿我转达给希臣哥。”   希臣哥。   称呼很亲密,看来关系不一般。   明栀不敢贸然开口,决定先离开:“没什么,我等上班了再过来吧。”   “等等。”方乐瑶急忙喊,语气带有几分商量,很难让人拒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乐瑶,跟你们邵总一块儿长大,在法国待了段时间,想过来探望一下他的工作环境。”   方乐瑶的手很漂亮,染着车厘子红的指甲油,手腕上戴着好几条钻石项链。   她从方乐瑶的话里抓到了一点关键信息。   方乐瑶与邵希臣是青梅竹马。   可为什么要说给她听?   方乐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她刻意往后藏的胳膊,唇角微扬,朝她伸出只手。   “你好,明栀,是文秘部的实习生。”明栀咬咬牙,回握过去,一只手端着保鲜盒有些用力,差点不稳掉在地上。   闻言,方乐瑶惊讶道:“文秘部的实习生?你工作能力肯定很强。据我所知,实习生从来不会在文秘部轮岗学习。”   明栀心虚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乐瑶倒也没给她回答的时间,很是自然而然地“帮”她拿稳手里的东西,“你是来给希臣哥送这个的吧?小心些,不要洒了。这是什么?”   “哎……”明栀来不及阻拦,透明的盖子,一眼便能望见里面是饭菜。   方乐瑶不由分地打开。   “是你自己做的吗?手好巧。”她还凑近闻了闻,“要送给希臣哥吃?”   明栀自然不能承认。   可要怎么解释自己拿着饭盒来总裁办公室找人呢?   焦头烂额之际。   “方小姐在这儿?”   明栀惊喜地望过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向何远洲眨眼。   方乐瑶笑笑:“何特助,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是?”   “我见明秘书好像要给希臣哥送饭。”   “不是的方小姐,这是……送给何特助吃的。”明栀面不改色地撒谎。   何远洲一下子反应过来,“真不好意思,说了让你来这里找我,抱歉临时有急事。”   方乐瑶狐疑地打量着两个人,两个人都很从容淡定,于是松了口气,“原来是给何特助的。我还说呢,希臣哥从小饮食都是星级厨师负责的,这种菜色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   “……”   要说刚刚的交流,虽然算不上愉快,可都没有这句话让人无语。   明栀低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   当初可是他主动要求我做的!吃了一个多月!中间对她没有送饭还耿耿于怀!   明栀懒得计较那么多,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笑道,“既然饭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离开了,你们慢聊。”   她刚出来不久,何远洲也出来了。   “没事儿吧?”何远洲关心地说。   明栀摇摇头,“她刚刚借着握手打招呼要去看我手里拿的什么,认定我是给老板送的,幸好你出现了。这方小姐不一般吧?”   何远洲提醒道:“上次在法国,邵总有天上午去吃饭,见得就是她,她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方氏。”   “多好,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方小姐对老板,应该有……”明栀八卦起来,没有说全。   何远洲挑眉,默认了,“你紧张了?”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明栀心底闪过一丝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语速,“算了算了,她跟邵总的关系可不是我们能讨论的。我回去吃饭了。”   说罢便快速离开。   何远洲盯着她的背影,嘴边浮现一抹笑意。   回到办公室,明栀想了想,还是给邵希臣发了条信息解释。   吃饭时,虽然播放着电视剧,但她脑海里禁不住回忆刚刚在办公室与方乐瑶的对话。   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为此,她这顿饭吃得有点闷闷不乐。   -   临近年末,工作堆得像小山一样,明栀连着加班五天,每次都是晚上八点左右才能离开公司。期间邵希臣顺路送过她两次,她也没再推托。   周六,凑巧碰上平安夜。   一大早,北城天空便洒下片片小雪花。   平安夜下雪,是很浪漫的事情。   明栀出发去敬老院前,特地带上帽子围巾,穿上厚厚的面包服。   即便保暖工作做得这么到位,出门的瞬间,一阵风刮过,寒意刺骨。   大街上气氛喜洋洋的,广场门口还有穿着圣诞老人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为小孩子分发袜子。   她路过时,去水果店里挑选了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天气寒冷,肯定是不能带着老师再去公园逛。   公交渐渐离开市中心,驶入偏僻的郊区。   越来越荒凉。   敬老院与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或许是老人家不过圣诞节,气氛很沉闷。   其实她明白,即便没有节日气氛作为烘托,大多数时候,一踏进养老院,便会觉得压抑。   护工阿姨见她过来,从电视机上挪开视线,下巴点了点凳子,示意她坐下。   “老师在里面睡觉?”她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老师的身影。   上次被允许带着老师出去转后,回来时被告知,老师儿子甚至又多出钱,换了更为舒适两室一厅,面积相当于普通三口之家一套房。   “对。”护工在嗑瓜子,抓一把给她,还特地倒了杯热水,“姑娘,有件事我特想问问你。”   “您说。”明栀捧着水杯暖手,单手缓慢摘掉围巾,搭在身后椅子扶手上。   护工:“老太太对你是不是有什么救命之恩?”   “没有。”明栀摇摇头,颇为疑惑,“是老师说什么了吗?”   “那倒不是,”护工啧啧两声,“是阿姨在这里干的时间久了,一般凡是送到这来的老人,在家里都不受欢迎。你说在家还不受待见,送到这来,更不可能有人常来探望了。像你这种每星期都来的,少之又少。”   明栀笑了笑,心底很是感触。   又聊了会儿,护工阿姨中途接了个电话,临时要回家一趟,明栀答应替她在这儿守着,直到她过来。   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老师安详地睡着,正对着床有条沙发,她坐在对面,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内心渐渐安静下来。   现在,她需要这种安静,来思考不能逃避的问题。   有关明俊成的手术费。   周医生发信息过来,说手术时间安排在下个月,需要提前预缴手术费用,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笔费用,按照合同约定,邵希臣会全部承担。   可明俊成不知道这个约定。   上周,邵希臣帮她详细地查过明俊成那个合作伙伴,名下资产全部拍卖,所得款用来承担债务,属于明俊成的那部分大概有一千万。   支付这笔手术费绰绰有余。   如果,告诉明俊成这笔钱需要他自己出,那么她就可以变相从明俊成那里得到这笔钱。   明栀这几天迟迟拿不了决定。   再怎么说,明俊成也是父亲,她这么做,未免有点精于算计;可明俊成也实在令人心寒,等他回到C市,余下的几十年,她要一个人面对,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   如果能够多存点钱,那她可以买一套房子,自己给自己一个家。   如果有人能够帮她出出主意就好了。   “明栀来了。”   她回过神,忙上前将老太太扶起来,“老师,您醒了。”   老师今天精神还算不错,明栀暂时抛开烦恼,推着老人家到客厅看电视。又削一个苹果,切成块放在锅里煮,煮到能很轻松地用牙签穿透,一块块喂给老师。   “吃了苹果,明年就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下雪天路滑,护工念着她还要回家,没耽误太长时间,三点半便赶了回来。   明栀带上门,听到有人在走廊里打电话。   “诶,邵总您放心……每次都有专车……”   是负责人。   他打完电话转身,被吓一跳。   负责人连忙收起手机,试探地问:“明小姐,你没听到什么吧?”   她心底立刻生疑。   如果说,这北城可以有很多个邵总,明栀也仅仅是猜测负责人是跟邵希臣打电话。可他这幅害怕被听到打电话的样子,只能说明电话对面的人,她认识。   如果是邵希臣,那这一切就合理了。   那天下车时,邵希臣问了她敬老院的名字;同一周,敬老院通知她可以带着老师出去逛,甚至有专车接送,有配备的医护人员;甚至还给老师换了环境更好的套房。   可当时负责人丝毫没提邵希臣,从他现下反应来看,应该是邵希臣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   明栀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故意说:“经理,你不用担心。邵希臣都告诉我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负责人不疑有他,明显松了口气,“哪的话!我还要感谢你感谢邵总,捐了那么多医疗器械和设备,还给我们翻新食堂,聘请心理教授!”   -   司机将她送到了京柏湾楼下。   因为下雪,明明已经五点半,天色比往常显得亮。   明栀回程路上一直在思考。   为什么邵希臣帮了自己,却不告诉她,甚至试图隐瞒。   左思右想,明栀决定还是打一通电话给邵希臣。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什么事。”   “老板,是我,明栀。”   “知道。”   她忽然有点不敢问了。   “明栀?”   “老板,我……”她纠结几秒,慢吞吞道,“敬老院的事,是您帮的忙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邵希臣沉默几秒,“负责人告诉你的?”   “不是他主动说的,”明栀摸了摸鼻子,“我套话问出来的。”   对面“哦”了声,好似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明栀生怕下一秒就能听见嘟嘟声,连忙说,“老板,今天是平安夜,您别忘了吃个苹果!祝您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邵希臣沉默几秒,“没有苹果。”   “啊?”明栀揣摩几秒他话里的意思。   别说苹果,就算是钻石堆砌成的苹果,邵希臣肯定也拿的出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只有祝福,没有苹果,显得太假。   明栀试探道:“那您给我个地址,我给您点个平安果外卖?”   “明栀,你这样。”   她屏气凝神。   “很没有诚意。”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明栀立刻反驳:“我诚意满满!要不是下雪不好打车,我一定亲自买一兜苹果送上门。”   听她似乎当真,邵希臣话题一转,“这样吧,如果你足够有诚意,明天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可以。”明栀答应得很快,反正她明天没什么事情。   挂掉电话,她想了想,刚刚竟然忘了跟他说一声谢谢。   明栀打开聊天框:【忘了说,谢谢您,好人一生平安!】   说完,她又突发奇想,在便签里画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并在旁边配字:邵希臣专属。   而后发送过去。   停了大概五分钟。   邵希臣回复:【你也一生平安。】   【虚拟苹果就不必了。】   -   周末一大早,何远洲便在楼下接过明栀,到了形象工作室,做造型,换礼服。   昨天刚下过雪,今天天气还是有点冷,准备的礼服都是秋冬款,有一定厚度。   明栀第一次陪老板参加晚宴,有点忐忑,问:“何特助,我需要帮忙挡酒吗?”   “你酒量很好吗?”何远洲惊讶。   明栀回忆:“一般吧。啤酒红酒还是能喝上点。”   “……”何远洲思索几秒,“那你如果红酒能喝就喝点儿。”   临近五点,终于到达了晚宴地点。   在工作室耗费了整整五个小时的成果便是,明栀踏入宴会厅的一刻,便能察觉出身边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其中还有方乐瑶。   明栀虚挽着邵希臣臂弯,跟方乐瑶视线交汇的瞬间,点了点头。   “希臣哥,这就是你的女伴?一个实习生?”方乐瑶虽然笑着,但是脸上有几分崩不住。   明栀心想,实习生怎么了。   全国每年几百万大学生不都得从实习生做起吗。   “忘了跟你说乐瑶,她还是我的女朋友。”   实习生招你惹……   明栀意识到邵希臣说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抬头,男人侧脸十分宁静,仿佛刚刚不亚于炸弹震慑力的话不是他说出口的。   这可是晚宴公开场合!   方乐瑶脸色变了几变,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说她是你女朋友?”   “对。”邵希臣略带歉意地颔首,“我以为我爸已经告诉你了。”   方乐瑶不相信地摇摇头,眼里含着泪,一言不发地跑开了。   明栀忽然有点良心不安。   她低声道:“老板,这样真的好吗。”   “没事。”   那好吧,既然竹马都不心疼,她更不用多管闲事。   明栀继续跟着他应付前来敬酒的人。   面前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明栀深感自己很不称职。   说好了要帮邵希臣挡酒,可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喝。   她只是象征性喝了几杯红酒。   趁着空闲,她出了大厅,寻了院子里的石台坐下。   过了一会儿,邵希臣竟然也跟着出来。   外面还是冷,即便披着长袄羽绒服,她并不打算待多久,只是想吹吹风,让脑子清醒会儿。   她忽然想到方乐瑶的眼神,内心不禁涌起担忧:“老板,你有没有注意到方小姐的眼神?您今天真不应该把我推出去,万一她伤痛欲绝,要拿我开刀怎么办啊……”   签合同时就考虑过类似的问题,现在她越来越担心。   席雨竹、邵文烨、方乐瑶,哪个都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明栀,我跟你说过,”邵希臣无奈地叹口气,对上她担忧的神情,好笑又无奈,“现在是法制社会。”   说完,又加了句:“后来不是按照你说的,合同里添加了保证你人身安全的条款吗?”   “我知道。可万一合同结束后他们来找我麻烦怎么办?”她眨巴着眼,脸上红晕渐渐消散,眼底也清醒几分。   提到合同结束四个字,邵希臣明显愣了片刻。   按照约定,合同将在三月初自动失效。   也就是说,再过两个月,两个人便没了这层关系。   这个认知让他有几分不是滋味,再低头望向明栀,人的情绪并不相通,她眼底一片清朗,合同结束对她来说仅仅是完成字面上的意思这么简单。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找你麻烦?”   他口吻明显冷几分,明栀敏锐地察觉出,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疲倦于回答这种问题,毕竟结束后,两人不会再扯上什么关系。   她很识时务,立刻噤声,不再追问。   突然的安静,让他略不习惯,回想了遍刚刚说话的语气,“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他讲这话时,语气带着几分妥协,明栀见好就收,飞速地笑了笑,“我知道。”   话题到这原本该结束了。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瞅着灯火辉煌的会客厅,刚想提议该回去了。   邵希臣在此刻开口:“你的话不无道理。这样,合同结束后,我也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什、什么意思?”明栀险些结巴。   他不紧不慢地说,“凡是牵扯到合同有关因素,我会负责你一辈子的人身安全。”   ……   明栀忽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会负责你的人身安全”这句话还挺正常,“牵扯到合同因素”更是摆明了他的想法只是基于合同。   可加上一辈子三个字。   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适合这个时候讲。   她连忙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   “为什么不?”他皱眉,“你不是担心?”   明栀默几秒,“是,我是担心,可你这么说就像……”   她停住了,下面几个字实在是说不出口。   “就像什么?”他追问。   “咳,没什么。”   邵希臣见她眼神躲躲闪闪,神情怪异,探知欲只会更强。   “明栀,知不知道说话不能只讲一半?”   她不回答。   “到底像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大声朝他喊,难道你真的要我说你这句话就像是在表白吗?   因着两个人沉默的空当,明栀忽然听到一抹熟悉的声音。   她望向邵希臣,后者显然也注意到。   假山后面,一男一女正在交流。   是裴晏和季晚。   这是裴家负责操办的晚宴,季晚是裴晏侄女,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可刚刚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呢。   明栀心里有诸多疑惑,她朝四周望了眼,无论从哪里走出去,都会被假山前的人看到。邵希臣显然也意识到这个事情,两个人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她还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可他只穿了西装,即便一眼望去很从容,明栀知道他肯定很冷。   只能寄托于季晚他们先离开了。   刚这样想,假山前两个人讲话声音渐渐放大。   “听老爷子说,你不愿意来?”裴晏声音很冷。   季晚点头。   他轻笑了声,一把拉过人,似笑非笑道:“这是真的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没有。”季晚有点怕他这幅模样,低头躲避,“见了你,我还是会叫一声小叔。”   “小叔,而已?”他有几分笃定,“季晚,这话你自己信不信?嗯?要不要去你房间衣柜最下层的储物柜看看,日记本里都是谁的名字,你忘了?”   也不知他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你忘不掉的。”   “是,我承认,过去几年,我是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爱你。”   季晚抽了抽鼻子,明栀在后面直接愣住,邵希臣对着她摇了摇头。   “小叔,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来北城,就站在这个大门口,当时家里除了爷爷,没有任何人欢迎我的到来。”季晚声音很轻,不带任何情绪,“我一直记得,你那时十六岁,总是冷着脸,能够毫无顾忌地在饭桌上顶嘴,给二伯脸色看。他们暗讽你,你一定会让他们当场难堪。”   裴晏喉结滚动,眼底一片晦暗。   “我真的很羡慕你,有勇气面对他们一群人的恶意,所以我不怕。你帮我写作业,教训欺负我的同学,帮我争取遗产……是你说过,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依赖你。你决定出国的时候,我没有哭;家里说你在国外交女朋友,我不信。”   “可是,我永远忘不了两年前。小叔,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你说,”季晚有几分哽咽。   裴晏哑着声音,像是祈求,“别说了。”   “你说,‘季晚,你不是说过喜欢张家女儿,以后该叫她小婶了。小叔成了家,以后就不能管你了。’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还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你听我……”   季晚打断他:“我以后不会听了,小叔。送你最后一件礼物,庆祝你正式上任吧。”   她从大衣里掏出透明袋子,里面是一颗牙齿。   “那颗牙总是疼,你经常冷着脸提醒我,我一直不敢去看它。”季晚塞到他手里,眼泪不争气地滴在男人手背。   望着裴晏通红的眼眶,她竟然很没良心地感受到了点儿痛快,“今天下午,我终于决定拔掉它了,长痛不如短痛。就把这当作终点吧。小叔,以后不需要你提醒我牙痛了,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   直到确认两个人都离开后,明栀仍沉浸在震惊之中。   晚晚提到的两年前,应该就是她在寝室崩溃大哭的日子。   这么想来,她生日那天,酒后所说的想爱不能爱的人,恐怕也是裴晏。   邵希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您早就知道?”明栀问。   他点点头。“他俩的事儿你别掺和。”   “我掺和干什么……”明栀觉得他是废话。   即便和季晚关系好,但季晚从未提及过这件事已经摆明了态度,她自然不会上赶着去问,免得勾起别人伤心事。   坐的时间太久,明栀腿脚一时用不上力,双手撑着石面,邵希臣低头瞥了眼,微微弯腰,胳膊横在她面前。   “谢谢。”   明栀搭上他小臂,男人一个用力,将她带起来。   他的外套上冷冰冰的。   “您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作者有话说:   写太慢了还没完,还有一章待会放哈~突然发现营养液满一千啦!谢谢大家,啵啵,爱你们!   感谢在2023-01-28 06:53:31~2023-01-29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cheln.? 4瓶;大漂亮 2瓶;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再回到宴会厅, 明栀没有见到季晚的身影,猜测她可能是离开了。   晚宴也就那么多事儿,每个人挂着张笑脸, 不断地相互寒暄,一圈子人你敬我我敬你, 无聊得很。   偏偏邵希臣身份放在那, 时刻有人上前打招呼, 明栀全程站着, 笑容像被冰冻在脸上,又僵又累。   直到宾客散得差不多,她嘴角终于能够安心落下。   邵希臣瞥一眼时间, “可以走了。”   明栀乖乖跟在他身后,脚步越来越慢。   邵希臣注意到, 回头望, 她弯下腰,揉了揉脚踝。   他走近几步, “脚疼?”   借着光,能看到脚后跟磨破了皮,银色鞋带上染上几分血色。   邵希臣侧头,比她视线更清楚。   怪不得今天她格外高, 目测鞋跟至少要有十厘米,刚走路也有点慢。   明栀点点头, 半开玩笑:“刚才就疼,现在就像海的女儿一样,可能待会儿就要变出来一条尾巴。”   男人紧皱的眉头落在眼中, 她才故意说些活跃气氛的话, 按理来说, 这时候他要哂笑着夸赞她想象力丰富。   然而没有。   他口气不大好:“一开始疼,你不知道说吗?不能换双跟低点儿的鞋吗?”   明栀被这严肃质问的语气愣到,回答也有几分呆:“只是有点疼而已,没、没事儿啊。”说着还要重新提起鞋带,擦过破皮的肌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邵希臣立即制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食指拇指攥着瘦削的腕骨,声音愈发冷酷:“什么叫没事儿?非得等你疼到留下后遗症才叫有事?”   最近一段时间,他语气很少有这么凶的时候,明栀本来就是很怕疼的人,忍着才能不呲牙咧嘴,不奢求他的关心安慰,但也不至于这么凶吧。   她语调中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委屈:“我是来陪您参加晚宴的,其他女伴不也都是这么穿得吗。再说了,我总不能中途麻烦您、麻烦别人找一双合脚的鞋子。干嘛要这么凶。”   说罢,她低下头,虽然强装镇定地没有去望邵希臣的反应,一颗心却跳地七上八下。   担心他会生气,明栀甚至脑补了下他勃然大怒的样子,自个吓自个,不敢再提鞋,两人僵持在原地。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为自己一时脑热的话服个软,邵希臣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凶你了?”他的手往上移,改为扶着她胳膊肘,即便披着厚厚的羽绒服,仍能轻易地用两指握住,“你平日不是不爱穿高跟鞋?”   他语气温和许多,起码不再像教导主任的口吻。   “晚宴不是一般场合嘛,”明栀笑着说,被扶着一步步往前走,“何特助说得果然没错,这里每个人都气质非凡,穿上高跟鞋才能不给您丢人嘛。”   “他让你穿的?”   听起来活似要找人算账。   她连忙否认:“不是,您理解错了。”   “行,我知道了。”   ?   知道什么了?   明栀还想再说什么,邵希臣先一步拉开车门,沉声道:“进去吧。”   本来就没多少客人,两人离开时候,裴晏和江煜站在台阶上,朝着邵希臣挥了挥手。   直到黑色劳斯莱斯消失在视线中。   江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不是我说,你瞧他那个劲儿,晚宴带着人家出席,上次在罗沙为她打架,出差同住一间酒店,咱俩有过这待遇?我看他就差把那点心思写脸上了。那女孩一张脸就能把他弄得五迷三道!”江煜愤愤道,“他这样下去可不行,你晚会儿还有约没有?没有的话把他叫回来,去我那坐坐。”   -   回程。   邵希臣特地吩咐司机在CBD百货商场门前停车,“在车上等会儿。”   明栀点头,虽然有点好奇他大晚上要买什么,到底没有问出口。   期间,她翻看手机上的信息,郑轻轻约她周五下班后去医院探望向歌,并约她周六一起跨年。   【轻轻:大家约好去罗沙嗨一嗨,正好多认识认识,我看你转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上大学后的跨年,她要么是跟宋冬雪一起,要么是兼职度过。恰好,宋冬雪父母临近春节要出差,特地喊女儿回家跨年。   季晚近期请了假在家里陪老人。   车门打开。   暗黑空间里,她手机是唯一的光源,余光很清楚便能望见是聊天页面,邵希臣随口问了句:“在跟谁聊天?”   “跟轻轻姐。”明栀回复了好的,收起手机,“您买好了吗?”   “试试。”他递过去袋子。   她一头雾水地接过,“这是什么?”说完,她发现袋子里是鞋盒,是一双当下很流行的毛茸茸的拖鞋,巨大的logo标志。   明栀立马装回去,“这我不能要,太贵了。您都送我回家了,我回家换一双就行。”   “让你试就试。”邵希臣口吻似命令,“难不成还想让我扶着你上楼?”   明栀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还是觉得没必要:“那您可以在超市随便买一双,这个牌子太贵了。”   不过贵有贵的道理,鞋子上的绒毛非常柔软舒适,明栀换上,大小正合适。   “谢谢老板。”她声音脆生生地,像前几天一口咬下去脆得满甜的平安果,邵希臣别过眼,又叮嘱了句:“回去还疼的话,暂时不用上班。”   “我没这么娇弱。”明栀忽然想起,“不过这应该算工伤吧?休息两天好像也说得过去。”   “……算。”   怕他当真,她连忙解释:“我开玩笑的,您不要当真。”   只是脚磨破了点皮而已,贴个创可贴便能恢复。   刚下过雪的路还是有几分滑,好几处地方结了冰,路边停着几辆连环撞的车子,司机师傅行驶得格外小心,所花费时间比平常多了一倍。   明栀犹豫着是否要请邵希臣上楼喝杯茶。   江煜的电话在此刻打进来。   邵希臣接过,瞅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便应允。   “您还有约吗?”她问。   他回答得详细:“嗯,江煜,你见过。”   “那我就不请您上去坐坐了。”明栀打开车门,右脚先着地,跳着下车,“好像总是在跟您说谢谢。那,我先回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他嗯了声。   直到看见楼上亮起灯,邵希臣方吩咐司机师傅掉头离开。   到达目的地时,江煜正在跟人打电话,见他过来,朝他晃了晃手机。   通话人是方乐瑶。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过两天帮你问问。”   “瞧你说的,咱们好歹一起长大,哥肯定向着你。”   “行,到时候你通知一声就行,替我跟方叔问好。”   挂掉电话后,江煜坐在沙发高处,胳膊肘放在邵希臣肩上,声音难得有几分认真:“兄弟,严肃跟你说一事儿,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实习生了?”   邵希臣眸光暗了一瞬,没有承认,没有否决。   没有否决的意思便是默认。   江煜急得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懊悔道:“卧槽我刚开始就不应该给你瞎出主意,要是邵伯到我爸那告状,他非得打断我的腿!”   裴晏今晚心情不大好,没有搭腔,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里,密封袋里面的那颗牙齿被抚摸到有了温度。   “刚方乐瑶可说了,你拒绝了人家,方乐瑶在圈里真算不错的了,虽然方叔这几年不如从前,起码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江煜捋了一把头发,掏心窝地说,“我妈都想要她当媳妇儿。”   闻言,邵希臣终于有了点反应:“你努力,实现江姨心愿。”   “……”江煜无语,“现在重点是这个吗?再说了,就算我想追,人家心里只有你,从小就屁颠屁颠跟你身后到处跑。”   邵希臣没有理他。   裴晏也默不作声。   江煜:“我怎么摊上你俩当兄弟,一个跟小侄女纠缠不清,一个演戏把自己演进去了,到时候我爸又得说是我把你俩带坏了。”   江煜从小就是课堂上经常被老师点名的捣蛋鬼,话特别多,小时候春节为了多要压岁钱,拉着他八十岁的太爷爷说了半个小时的拜年词,不带一句重复的。   裴晏不想再听他唠叨,及事喊停,“一句俗话听过吧,皇帝不急。”   “太监急!”江煜很快接话,琢磨几秒变了脸色,“你才太监!老子可比你俩强得多,也不知道谁到了三十初吻还在?”   邵希臣感受着那两道视线,风轻云淡道:“别看我。”   “我不在了。”   “?”   江煜又要苦口婆心,裴晏赶在他开口之前转移了话题,聊起来在隔壁市那块儿地皮生意的前景。这才终于清静了会儿。   将近十二点,另外两人方要走。   “本来是想开感情课,怎么又他妈的变成商课了,你俩以后生意上聊天能不能别叫上我……”   江煜起身,本不打算送,思索几秒,还是上前拍了拍邵希臣肩膀:“兄弟,听我一句劝,如果没到非她不可那地步,趁早断了。差距太大了,席姨跟邵叔绝对不会同意。”   裴晏掐灭手里的烟,难得附和:“他说得不无道理。”   邵希臣原地站了有半分钟,半晌回了句:“知道。”   夜色沉阔,星子散落,明栀站在阳台吹了会儿风,视线不知第多少次望向那双奶白色的毛绒拖鞋,心底说不出来的烦闷。   罢了。   何必自寻烦恼。   等三月一过,一切自然会结束。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前先更一章~感谢在2023-01-29 23:59:26~2023-01-31 23:0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西哥火龙果、喜欢蜡笔的小新zz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卖瓜皮的阳 20瓶;朴志晟、boom 10瓶;执111 9瓶;小红拉粑粑 8瓶;小禾盒盒 5瓶;墨西哥火龙果 2瓶;机灵鬼、alonecafe、尛可爱、nuyoa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圣诞过后, 紧挨着便是元旦,三天小长假,对于年末疯狂加班的人来说, 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文秘部本就忙,向歌又不在, 明栀像颗螺丝钉, 哪里需要往哪搬, 除去本职工作外, 还承担了向歌之前负责的会议时间安排与行程规划。   会议繁多,明栀更加佩服邵希臣,每天上下午都要开会的同时, 晚上还有与其他公司总裁的会面,有时还不止一个。   周五上午又有电话打进来:“您好邵氏集团文秘部, 请问您找谁?”   “我找明栀。”   声音很耳熟, 明栀推测出来是谁,“您好, 我就是明栀。”   “我是方乐瑶,”对面声音很惊喜的样子,“明栀,我记得你是文秘部对吧?能不能帮我提前预约一下你们邵总中午用餐时间呢, 就说我带了他最爱吃的那家淮南菜。”   ……   明栀要多无语有多无语,她肯定不会单纯以为方乐瑶这通电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转告, 反而是变相的在展示与邵希臣有多熟。   退一万步讲,凭借她们的关系,难道见面还需要预约吗?肯定不会没有私人联系方式吧。   而且电话已打到文秘部, 还点名要自己传达。   额上飘过几道黑线, 明栀态度仍然很好:“好的方小姐, 我这就为你去传达。”   挂掉电话,正好有文件需要邵希臣签字,明栀敲门,听到进后,听见他正在打电话。   他眼神在明栀身上停留片刻,后者故意别开眼,神情有几分不大开心。   “妈,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刻意压低声音,说完便挂了电话,“要签字?”   明栀应了声,依次将翻到签字页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像邵希臣这种公司领导层,肯定是刻意练过签名的,抬起笔尖不带停地划上一圈,签出的名字便颇有艺术感。   且他的签名具有艺术感的同时,还能让人一眼认出来邵希臣三个人。   明栀观察他签字时,手背上青筋凸起,怪不得写出的字也苍劲有力。   她观察得太入神,以至于一堆文件见了底,男人微微皱眉,问:“还有吗?”   “没、没了。”她回过神,“邵总,方乐瑶小姐打电话说中午要给您带午饭。”   “嗯,我知道了。”邵希臣低头,捏了捏眉心的位置,“以后她打电话给你,你直接转到我座机。”   “喔。”明栀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听不出情绪,“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男人忽然想起什么,出声喊她,“你今天给我带饭了吗?”   她如实回答:“带了。”   “现在就送过来。”   明栀终于抬头看他,疑惑不解:“可是方小姐中午不是要给您带吗?”   “我现在就饿了。”邵希臣淡声道,指节轻叩几下桌子,“有问题?”   “没有。”她摇摇头,嘀咕着,“那您中午还吃得下吗。”   “那就不吃。”他催促道,“快点儿。”   明栀边答应边往取来给他,再回到座位上,毫无意识地哼起了歌。   直到中午下班,郑轻轻上来找她吃饭,“今天有什么开心事?”   “我开心吗?”明栀问。   郑轻轻盯着她仔细看了会儿:“脸色白里透红,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老实交代,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她险些被呛到,“轻轻姐,别在我吃饭时候开玩笑!”   两个人笑着看综艺剪辑,突然响起一道甜美的女声。   “明栀,你吃饭呢?”方乐瑶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排贝齿,番茄色的口红与一身粉红色小香风套装,戴着同色系的发箍,衬得整个人愈发娇嫩,“闻着好香。”   还没回答,明栀察觉到自己衣角被往下拉了拉,她低头,郑轻轻问:“你怎么跟她认识?”   “待会儿解释。”   “谢谢方小姐夸奖。”明栀不卑不亢地答,“你吃过了吗?”   “还没呢,”方乐瑶神情添了点羞赧,“我待会和希臣哥一起。”   紧接着,方乐瑶很自然地走进办公室,详细打量着四周,“你们办公室布置得还不错,就是绿植可以再多一些,这样空气会好。毕竟离希臣哥办公室近,还是要多注意的好。”   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还有……”方乐瑶视线掠过郑轻轻的脸,忽然停下,“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怎么会……”   “我记起来了!”方乐瑶语气笃定,“你是之前跪下来求……”   “你记错了!”郑轻轻眼神有几分躲闪,口吻难得有几分冷淡,把方乐瑶吓了一跳。   “或许是吧。”她不再理会郑轻轻,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明栀,我听席姨说,你爸爸住院,需要动手术是吧?”   饶是明栀再好脾气,此刻声音也明显冷下来,“是,怎么了?”   “你别误会。我爸爸战友的儿子刚好是第一医院最顶尖的医生,你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方乐瑶态度仍柔柔的。   明栀沉默几秒,“好。谢谢你。”   她实在不想在公司谈论这个。   所幸方乐瑶说完,没有再待多久,便离开了文秘部。   原本很轻松的午间时间,现在明栀和郑轻轻心事重重。   方乐瑶短短几句话带来的信息量却不少,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其中缘故。   沉默蔓延。   还是郑轻轻先吐槽了句:“小明栀,看没看见她嚣张的样子,到处点评,我刚在楼下,她就已经转过一圈了。这架势好像她已经成为总裁夫人了。”   明栀竖大拇指:“你这个形容很贴切。”   郑轻轻冷哼一声,“小明栀,我看好你,一定要给姐争气哈。”   “?”明栀从饭里抬头,结巴起来,“我、我争、争什么气!”   “嘿嘿,你懂得。”郑轻轻话题一转,“今天下班坐我车走,咱俩去医院探望你向歌姐。”   “好。”她答应得很快,突然多出几分惆怅,“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向歌姐可能要在医院里跨年了。”   -   下班后,明栀在车库等郑轻轻时,秦森叫住了她。   “明栀!”秦森降下车窗,“你在等人吗?要不要我送你?”   她拒绝:“不用,我和轻轻姐有事出去一趟。”   “好。”秦森点头,明显松了口气,“明天见。”   “明天见。”   过了半分钟,明栀才反应过来。   明天不用上班啊。   那秦森说什么明天见?   还没等她想出答案,郑轻轻开车过来,打开车门,花果香气扑面而来,十分好闻。   两个人路过超市时候,下去买了点瓜果和营养品。   车停在第一人民医院。   郑轻轻按下熟悉的电梯楼层,见明栀有几分惊讶,解释道:“这是高级病房区,环境好点,医生也是一对一的。还是邵总安排的,他对老员工简直没话说。”   “是。”明栀干笑两声。   明俊成也在这层楼,只不过在另一端。   出电梯时,她先打量了圈,确定没有熟悉的身影,才一溜烟儿跟着郑轻轻进入向歌病房。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明栀肯定不相信病房上的人是向歌。   向歌躺在病床上,还在挂水,平日里总是画着精致妆容的她分外憔悴,面色发灰,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洁白的被子下,能望见微微隆起的小腹。   见到人来,向歌扯开嘴角笑了笑,有几分勉强,随后偏过头唤了声隔壁床上正在酣睡的女人:“妈,我朋友来了,你帮我摇一下床头。”   闻声,女人猛地睁开眼,在嘴角抹了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先接过她们手里的水果和营养品:“哎呀你们是来看我们家歌儿的吧?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女人瞟了一眼,声音忽然拔高:“这燕窝啊?!这么贵重!”   “妈,你先把我扶起来。”向歌又重复了遍,口吻虚弱。   明栀与郑轻轻默默互相望了一眼。   女人这才放下礼品盒,连忙摇床,“歌儿饿不饿,妈去楼下给你买一碗鸡汤吧?”   向歌摇摇头,“谢谢妈,我还不饿。”又朝她们招手,“你们坐呀。”   明栀与郑轻轻搬了两个凳子坐下,郑轻轻贴着耳朵告诉她:“这是她婆婆。”   其实进来的第一眼,即便向歌叫的是妈妈,直觉告诉她这是婆婆,不是向歌亲妈。   婆婆搬着凳子也坐过来,三个人在一条直线上,婆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要跟她们一起聊天。气氛拘束非常。   郑轻轻瞅了向歌一眼,向歌无奈地摇摇头。   “阿姨您好。”郑轻轻心领神会,颇为为难,“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与向歌交接。”   婆婆反应几秒,回答:“那你们说!正好让我了解了解歌儿平常都是干什么的!”   明栀知晓郑轻轻的意图,补充道:“阿姨,非常抱歉,这个工作是需要保密的。”   “如果出了差错,我们要扣年终奖金的。”郑轻轻摸了摸胳膊,“您看?”   “我先出去!先出去,”婆婆立刻站起来,“扣年终奖可不是玩的,歌儿你跟人家好好说,要不要再坐起来点?”说着便要再去摇床,被明栀拦下了。   房间里终于只剩三个人。   郑轻轻翻了个白眼:“你婆婆怎么还在?不是请了护工吗?”   向歌叹气,“她不同意,非说钱给别人纯属浪费,为什么不给自己人。”说完又向明栀解释:“你别见怪,婆媳关系不大好。”   明栀自然看得出来。   “最近是不是很忙?等我再挂一个星期水,就可以回去了。”   “不忙不忙,”明栀赶忙摇头,瞅着向歌脸上冒出的成片斑点很不是滋味,“向歌姐,怀孕不是小事,你还是要以身体为主,工作上我们应付得来。”   “行。小明栀长大了。”向歌语气有几分欣慰,“到时候转正了也留我们这儿就好了。”   郑轻轻打趣道:“别!我要提前跟邵总要人,我可是她第一个师父呢。”   病房里瞬间充满欢声笑语。   郑轻轻忽然想起一人:“你老公呢?还不来。”   “他最近倒是愿意来。”向歌摇头叹气,“我这几天不是见红吗,他妈说他现在正是提拔关键时期,孕妇血不祥,这不说什么也不让他来。”   ……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吐槽。   向歌很快转移了话题,中间输完水,明栀帮忙换掉瓶,这才看见她手背上满是针眼扎过的痕迹。   到了吃饭时间,两人准备离开,向歌非要下床送,被两个人强行按住。   一出门,明栀便见到了不愿面对的人。   高欣和明睿。   明栀想装作没看见,本来已经转过身,却被高欣一眼认出来:“明栀?”   “高阿姨。”她声音有几分无奈,明睿在妈妈的教导下,很大声地喊了句:“姐姐。”   高欣笑笑:“栀栀,你爸爸下个月就要动手术了,你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他其实整天念着你。”   那就有鬼了。   明栀暗暗补充道。   不过有关手术费的事情,正好趁机商量一下。   郑轻轻之前从来不知道明栀家里到底什么情况,此刻更加疑惑,明栀有几分抱歉:“轻轻姐,你先回去吧,我爸……也在这儿。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就行。”   “我在楼下等你呗,反正也没有其他安排,最近很多网约车负面新闻,送你回家放心点儿。”   知道郑轻轻说的不是场面话,明栀答应:“谢谢轻轻姐,但你中途如果有事,可以随时离开,不用太担心我。”   “知道,你去吧。”   眼见明栀去了楼道另一边,郑轻轻回到车里,打开暖气,闲得无聊正刷着朋友圈,何远洲的电话打进来。   “这才六点,你下班了?”   自从邵希臣接管集团后,何远洲作为唯一的特别行政助理,几乎每天都跟着邵希臣加班。   何远洲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厚:“嗯,邵总今天有私人行程,我不方便跟着。你吃过了吗?前几天不是说想试试新开的川菜馆。”   郑轻轻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噜响两声,她虽然不了解明栀家里情况,但推测一时半会儿明栀不能下来,“还没吃,不过改天吧。”   “今天不行?”何远洲问。   “嗯。我跟小明栀来探望向歌,结果她爸爸好像也在这儿住,刚有个女的把她叫走了,反正挺复杂的。我担心她万一有什么事,好有个照应。”   何远洲还不知道高欣的存在,回道:“你们待会可以一起吃饭。”   “你跨年怎么过?我们要去罗沙玩,你要一起吗?”郑轻轻闲着无聊。   “邵总也在罗沙。你们人很多吗?”   “挺多的,好几个部门都来,小明栀也跟我一起去。”郑轻轻提起来,“感觉就像是搞什么联谊活动。”   “联谊活动?”何远洲问她,“工程部的秦森是不是也去?”   “去。”郑轻轻有几分心虚,“但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秦森去才拉着小明栀去,我是邀请她之后,秦森才又跟我提的。”   何远洲叹口气:“总之你别主动撮合。”   “我哪还敢。”她嘿嘿笑了两下,“保不准还能刺激一下邵总呢?”   两人又聊了会儿,何远洲要开车回家,便挂了电话。   有人敲了敲车窗。   郑轻轻瞧见来人,连忙降下:“邵总?你怎么在这?”   -   明俊成笑意满盈的脸,在望见明栀的瞬间,迅速耷拉下来。   将她心底最后的一点儿期待磨灭干净。   “你还知道来。”明俊成阴阳怪气。   高欣上前给他使了个眼色,赔笑道:“栀栀,你别介意,你爸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明栀也笑着:“高阿姨,我爸什么样,我早就了解透彻,您不需要为他说好话。”   然后转向明俊成:“爸,您也别烦,我来是要跟您商量手术费的问题,一共八十万,医生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   “你什么意思?!”明俊成忽然拔高声音,吓得明睿连连倒退到高欣怀里,“知道老子有钱就来算计老子是吧?!你算盘可落空了,老子没钱!”   与他的暴跳如雷相比,明栀分外淡定,“您不是有一千万吗?”   高欣和明俊成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您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明栀看他被戳破后的心虚,“我来只是告诉您,手术费别忘了交。”   “凭什么要我交?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有的是钱!”明俊成企图拔高声音站在道德制高点,“要是我没找到钱,你不还是要付手术费?你的命都是老子给你的,几十万你必须给我出。”   “我没钱,反正又不是我动手术。”明栀面无表情地回,指甲一寸寸嵌入手心,提醒她不能心软。   “你怎么会没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勾搭上了大老板!你能勾搭上也得感谢老子给你的一张脸,手术费你必须出了!”   明栀犹如被泼了一通冰水,浑身上下发寒,她声音在颤:“什么大老板?”   “别装了。前两天你坐那男的车走了,劳斯莱斯啊。”明俊成眼里充满了嫌弃,“老子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你回去跟你那大老板说一声,手术费不就有了?”   嗓子眼像被堵上,明栀讲不出一句话,扶了扶身后的墙才勉强站稳。   原来在明俊成眼里,她是这样的女儿。   前两年没日没夜的兼职,每日如履薄冰的生活,她从未主动在明俊成面前抱怨过什么,自认为所作所为称得上孝顺两个字。   不会哭的孩子没糖吃,这句话是对的。   她不求明俊成能够发自内心地认可她,只要能体谅她的不容易就行。   到头来,她竟然在自己父亲心中是如此的不堪。   高欣瞧着明栀不对劲,连忙倒了杯热水递给她,神色不忍。   明栀只觉得更可笑。   高欣作为陌生人,尚且有几分心疼,而明俊成作为亲生父亲,竟然无情到这个地步。   她麻木地看着高欣在那儿劝解,只期待着快点恢复力气,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   许久。   明俊成大发慈悲地开口:“这样吧,我现在有一笔钱是不假,但是你弟弟要上贵族小学,又要给他买房买车,我跟你高阿姨还要度蜜月,钱本来就不够花。反正你手里有钱,我出十万,剩下的你垫,已经够意思了。”   明栀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绝对异于常人,即便听到这么不可理喻的话,竟然只是想抽抽嘴角笑一笑。   一千万,愿意给十万。   她恢复了力气,把纸杯放一边,头脑无比地清醒冷静,直勾勾地盯着明俊成:“爸,十万块您不用出来,我自己出。您手术那天如果没有人照顾,也可以叫我来。这就算是我对您尽的最后一点儿义务了,然后,等您回了C市,我们没必要再联系,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说完,明栀也不待里面的人反应,迅速转身离开。   该高兴的不是吗?   本来就不该奢求的父爱,何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呢。   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出了医院大门便要朝着停车场走去,没有发觉原来位置上停得已经不是郑轻轻的车。   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   “邵总?怎么是您。”   邵希臣拧眉,“郑轻轻先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啊。”明栀很累,直接坐在副驾驶,想要去拉安全带,好几次都没办法准确抓住。   “我来。”他接过,咔嚓一声,余光掠过毫无生气的脸,刚要张口,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声。   “您别问。”明栀声音已经有点发颤了,“我不想再在您面前哭了。”   “为什么?”他问。   明栀答:“很丢人。”   她回答的口吻很冷静,像是在刻意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可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总是会爆发出来。   一直憋着,只会更糟糕。   邵希臣迟迟没有发动车子,试图用她说过的话劝解:“你不是说,哭是上帝给人类最好的礼物,用来发泄?”   “对。”她回答得很快,只是一直望着车窗外,不与他对上视线,“但现在不是时候。”   “那什么才是‘时候‘?”   “回家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吗。   邵希臣脑海里很快浮现出画面。   空旷的房间里,她一个人抱着枕头,哭得撕心裂肺,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时间仿佛静止,两个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您怎么不开车?”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还停留在车窗外那颗光秃秃的树枝上,催促道,“您如果再不快点,我就要忍不住哭了。”   他沉默几秒,仍然没有发动车的意思。   “你家里的情况,我算是比较了解。”邵希臣循循善诱,“明栀,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大可放心地告诉我。这一点儿也不丢人。”   他的语调鲜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又带着点儿安慰,明栀难过时候最怕别人的安慰,会让她的眼窝一下子变浅。   且面对邵希臣时,委屈总会很轻易地溢出来。   尽管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可她此刻只想由着心,将刚刚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她哭得厉害,邵希臣都担心她会抽泣到晕过去,需要时不时拍拍她的背,好让气顺畅点。   “您不要劝我。”明栀抽噎道,“我知道自己心狠,可我就是不想再照顾他了。”   邵希臣反问:“我为什么要劝你?你如果心狠的话,就不会同意帮他出手术费了。”   说起来手术费,明栀犹豫几秒,又向他解释了内心的小九九。   “您明明答应了帮忙出手术费,可我想从他那里另外得到些钱,既然得不到亲人的爱,那就多争取点儿物质保障。”   “我知道。”邵希臣抽几张纸递过去,又从储物盒里翻出瓶纯净水,单手拧开一齐递过去,“你只是在为自己考虑而已,这并不担心。”   大约二十分钟后,明栀情绪渐渐回落。   邵希臣提议道:“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我认识北城最优秀的律师团队,作为子女,他有一视同仁的义务。”   “不用了。”明栀边摇头边默默擦眼泪,“我已经不稀罕了。”   说罢,纸巾被握成一团,她的声音里藏着几分落寞:“老板,其实我很羡慕她们母子,羡慕很多人。轻易就能得到亲人的爱,好像很多人都有家,可我没有。”   “只是想要一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明栀自嘲般地笑了笑,又加了句:“幸好我独立,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断绝父女关系也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地影响,您就当听我发发牢骚。”   紧接着,她立刻停止交流,话里带着请求:“您千万别再安慰我,免得我再想哭。”   邵希臣望着她刻意扬起的唇角,心里很不是滋味,知道她是不愿听到同情的话,便什么也没说。   车子缓慢发动。   与上次哭过不同,明栀虽然累,整个人却异常清醒,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   到了楼下,她解开安全带,下车之前将外套拉链重新拉上。   而后试图用余光悄悄瞄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却被抓了个正着。   她心虚地别开眼。   “怎么?”邵希臣挑眉。   “就是,有点后悔了。”明栀试图解释,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牵强,“老板,其实我不太爱哭。就是有时候比较感性,你懂吧。”   他目光若有所指地停在刚被她用完的一包抽纸上。   “……”她只当没看见,“总之今天谢谢您,再见。”   她刚下车,正要关上车门,邵希臣靠在椅背上,视线停在她脸上。   “明栀。”   她应了声。   “你以后会有只属于你的家。”邵希臣语调坚定,又重复一遍,“会有的。”   明栀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发自内心地笑:“我相信您。”   -   本以为回到家,要再痛块地哭上一场,难过几天。   她却惊讶于自己全身心的放松。   是因为刚刚在车上把眼泪都流完了吗?   肚子有点饿,她图方便,直接加热了袋速食意面,边吃饭边给郑轻轻发信息,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郑轻轻回复得也很快,解释了临时有事,正好遇见邵总。   不忘叮嘱她,明天要一起在罗沙跨年。   为了避免眼睛肿得像核桃,明栀特地用洗脸巾包着冰块冷敷在眼皮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刚好能缓解眼皮的酸涩。   她睡了无比踏实的一晚。   久违地梦见了妈妈。   她告诉妈妈,自己要和明俊成断绝父女关系,希望她不要伤心。   妈妈很温柔地抚摸她头顶,“怎么会呢,只要栀栀开心,妈妈就高兴。”   -   跨年夜的罗沙,人流量达到一年之内的顶峰。   一进场便是震耳欲聋的音乐。   郑轻轻短信告诉了她包厢号码。   到了包厢,人多得超乎明栀的想象,里面大部分是熟悉的面孔,打过招呼后,明栀在郑轻轻旁边坐下。   秦森在她对面,举了举酒杯示意。   时间还早,七点不到,大家便先唱k热场。因着年龄相仿,往往点一首歌,起码有两三个人会唱。   其中还有男女合唱。   秦森凑过来问:“明栀,你有没有听过这首歌?”   是一首较为熟悉的老歌。   “听过。”   “要不要一起唱?”   这首歌是讲述友谊的,她点点头,“可以啊,只要你不怕被我带跑调就行。”   前面有很多首歌,明栀想着抽空去趟洗手间。   路过某间包厢门口时,邵希臣帮她解围的记忆浮上来。   她拿出手机,搜索给老板庆新年祝福词,找了一段诙谐有趣又不失尊敬的。   待会儿零点的时候发过去,这不把老板感动哭?   到洗手间,她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走廊里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秦森。   “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秦森说话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很有礼貌。   明栀对着他晃了晃口红:“补妆。”   “喔。”秦森挠了挠后脑勺,“你、你现在方便吗?”   她理所当然地回,“方便。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秦森额头上直冒冷汗,再复杂的代码都记得住,短短几百字的情书他已经背了几个晚上,这时候却又卡壳了,话都说不利索。   “我、我、”   他说地着急,明栀也听得着急,“你怎么了?不会是吃东西卡住了吧?”   “没、没有。”秦森尝试深呼吸几次,口齿总算利索了点儿,“我……”   吱呀一声。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余光里隐约有个男人高大的身影,秦森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情又陡然忐忑。   “邵……邵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1 23:01:01~2023-02-01 08:5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94828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闻言, 明栀也转身,瞅见邵希臣的瞬间她也有几分惊讶,点头问好:“邵总。”   邵希臣拿纸巾, 擦干净手指,眼神掠过两个人, 淡声道:“来跨年?”   “对。”   场面突然变得尴尬, 秦森堵在门口, 她要回去, 秦森见状也不再停留:“一起回去吧。”   明栀回头,对上邵希臣的脸,他眸间没什么情绪, “邵总,那我们先回去了?”   “嗯。”邵希臣望着年轻男女一前一后的背影, 直到消失在某个包厢门口, 方动脚离开。   他居然也在这儿跨年。   明栀自从洗手间回来,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大家起哄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时,她借口不舒服没参加,靠在沙发上,竟然慢慢睡着了。   再次睁眼, 是被郑轻轻拍醒的,“小明栀, 天台在放烟花,一起去看吧!”   “好。”她揉了揉眼,看了眼时间。   竟然已经十一点四十几分。   包厢里的人全部都涌到天台。   烟花声音充斥耳旁, 郑轻轻递给她几个仙女棒, 两人拍了很多照片。   “轻轻。”何远洲唤。   郑轻轻挥手, 拉着明栀往那边去,邵希臣也在。   同事们并未注意到她们的离开。   罗沙前的空地开始倒计时。   “10、9、8……”   数到1的那一刻。   烟花绚烂,划破夜空,顿时亮如白昼。   明栀察觉到身边有人,微微侧头。   邵希臣刚好垂下视线,即便周围很吵,明栀还是听到他一贯清冽的嗓音。   “新年快乐。”   -   元旦后,明栀之前拍摄的舞蹈,作为邵氏集团官方账号新年的第一条视频发了出去。   专业的摄影、妆造团队拍出的视频果然有很大不同。   半天时间内,播放量达到了一百万。   比之前临时拍的一小段,效果好上几十倍,传播速度非常快。   态势愈演愈烈,明栀私人社交账号都被扒了出来,短短一天之内,她多了将近几万的粉丝,学校论坛也全部在讨论她。   1L:这个学姐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吗?之前从来没见过啊。不会又是ps换脸术吧?   2L:楼上说出了我想说的,肯定就是一照骗,谁到了滤镜下都是那样。   3L:……这个帖子酸味怎么这么重。   ……   16L:见过明栀学姐,本人比视频里好看一百倍,年年能拿奖学金,酸的人停停吧   267L:刚好翻到表彰大会时候拍的学姐照片,说学姐是北城大学历史上第一校花也不为过。   宋冬雪和季晚美滋滋传上去几张明栀模糊的生活照,又接连注册了好几个小号,在每个讨论明栀的帖子下留言刷评论。   “晚晚,栀栀那条视频真的好看,你说她会不会当大明星?到时候咱俩可以去做经纪人。”宋冬雪很快又否定这句话,“算了,你要是拍视频肯定也很火,你也能成大明星。”   季晚笑着摇摇头,“栀栀肯定没这个想法,我也没有。”   错对门的两个寝室。   宋冬雪这边忙着当自发的水军,章钰和任文倩在对面恨得咬牙切齿。   “你看她一副狐媚样,跳个舞至于笑得这么开心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酒窝是吧。”任文倩愤愤道,尤其是看到了陶扬在论坛里的评论。   「学妹天生丽质,这个我们研究室都可以作证。」   章钰在一边附和道:“我真搞不懂,她不就脸漂亮点儿吗?指不定靠着那张脸干了什么下三滥的事。”   “你什么意思?”任文倩听得出她话里有话。   寝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章钰锁上门,打开手机相册,调出张照片。   “这是……明栀?”任文倩凑近了瞧,“这男的是谁?”   章钰摇摇头。   “你从哪拿的照片?有什么用?”任文倩疑惑。   “你还记得吗,陶扬学长他们说过,有次在罗沙见她跟一个男的举止很亲密,那男的还为他打架,看起来像是哪个老板。”章钰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你还记得她下大雨时候赶上打卡吗?我听隔壁班琳琳说好像看到明栀从劳斯莱斯上下车。”   听了她的话,任文倩若有所思。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之前每天都在吃食堂,突然有钱出去租房住。反正种种异常,她肯定是被包养了。”章钰信誓旦旦地说,“包养她的人,应该就是照片里的男人。”   “那还等什么?”任文倩迫不及待,“把照片散步出去,在网上发帖啊!让大家都知道她明栀是什么货色!”   说着便要拿手机。   “倩倩,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章钰摇头劝她,“我最近一直在关注她什么时候来学校,当天就去保卫室掉监控,说自己东西丢了。等抓拍到她从那个男人车上下来,不给她任何狡辩的可能!”   章钰说得确实更为稳妥,只凭这一张没有任何亲密举动、仅仅是打伞的照片,并不能指认什么。   可任文倩咽不下这口气:“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刚从学生会那听来消息,过几天校庆,临时加了个节目给明栀,就让她表演跳这个舞。到时候她不得把头抬到天上去?想想她得意的样子,我就恨得牙痒痒。”   章钰在一旁笑笑。   同一时间,校庆文艺演出的负责人李老师打电话给明栀。   接到电话时,她正在布置年会场地,对面说清来意后,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我没有舞蹈基础,也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   李老师鼓励她:“你放心,我们不会占用你任何私人时间,给你的part是独舞,你无需再进行排练,还跳那一首就行。如果能评上优秀节目,是可以加学分的。”   老师语气很诚恳,再者还能加学分,思索片刻,明栀便应下了。   挂掉电话,她又投入到现场的布置中。   作为实习生,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一般都是在元旦过后春节前举行。   每到这时,总会有很多新闻,谁谁谁中了几等奖,奖品是通常是手机平板等各种电子产品或者居家日用品,令人艳羡。   且奖品的数量质量通常与公司的综合实力成正比。   年会前,向歌仍在住院。年会场地布置由明栀来负责。她趁机翻看了前几年的策划案,惊觉公司年会中奖率居然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最末等的奖品还是一台扫地机器人。   所以同事们参与年会的积极性很高。   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讨论。   “据小道消息,今年年会中奖率再次拉高,直逼百分之四十!”   “一等奖还是电子产品大套装吧?我从来没抽到过,今年说什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我明天来之前一定要疯狂转锦鲤!”   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明栀耳中。   “我回家高低得找几个神拜拜。”郑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年会的衣服你选好了吗?”   明栀摇摇头,“穿普通衣服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郑轻轻敲她脑袋,“你可别傻傻穿着一身冬装过来。几乎人人都是穿着连衣裙,光鲜亮丽,至少要跟跨年那天的装扮不相上下。”   她点点头,衣柜里邵希臣买的那些衣服不适合穿到公司,原有的裙子又太薄,不宜冬天穿。   郑轻轻又压低声音:“你那个视频火了,好多分公司的人都向我打听你,明天你肯定是焦点之一。虽然咱天生丽质,但毕竟算得上是重要场合,人靠衣装,你可得用心点儿。”   她被逗得发笑,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要参加什么亚洲小姐选美比赛,“好。我待会下班就去商场转一圈,下血本买条裙子,这样可以了吧?”   “还行,体现出你的重视程度。”郑轻轻十分欣慰,瞅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要不咱俩一起去?你晚上睡我家得了,正好明天我带你去做发型。”   她惊讶:“还要做发型?”   “当然!”   本来在明栀心里只有抽奖意义的年会,突然变得正式而隆重。   接下来一个小时时间里,明栀再次与甜品店确认了送货时间,跟物业确定好座椅如何摆放……完成一些琐碎的事情后,郑轻轻带着她下楼。   “还没下班呢轻轻姐。”她提醒道。   “放心吧,我跟邵总请过假了。最近商场关门早,等下班再去,没什么好逛的了。”   两人驱车一路赶到百货楼下。   在法国亲眼目睹过郑轻轻的购物水平,明栀对她拎着的大包小包倒也不再惊讶。   最后,郑轻轻选了一条红色丝绒纱袖裙,很衬她的身材与肤色,为此,还又搭配一双同色系地高跟鞋。   明栀最后选了一条淡紫色的套裙,上衣是系带款式,丝带垂到肩胛处,白皙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上次穿高跟鞋的痛记忆犹新,索性搭配一双奶白色短靴,里面加了薄薄一层绒。   两人满载而归,明栀第二次来到郑轻轻家里,面积不大,两室一厅,却十分温馨。   临睡前,明栀本来想找郑轻轻聊会儿天,发现她在打视频电话,称呼是“伯母”。   郑轻轻倒也不避着她,招手让她来打招呼。   “轻轻啊,这是谁呀?”   “伯母,这是我们同事,她跟何远洲在同一楼呢。”郑轻轻交代她,“这是何远洲妈妈。”   明栀点头问好,没寒暄几句,对面见家里有客人,便挂掉电话。   与郑轻轻关系较好,明栀故意逗她:“轻轻姐,你这都见家长了。”   “噗,我从小就经常见他爸妈。”   明栀忍不住多想:“你们该不会是娃娃亲吧?”   “不是。”郑轻轻停几秒,才说,“我们两家是一个镇子上的,走路不过五分钟的路程。”   “也就是说……你们青梅竹马?”   她点头,“算是吧,青梅竹马也就是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概念,我小时候天天跟他吵架,更像是欢喜冤家哈哈哈。”   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郑轻轻讲了很多她们上学时候的趣事,明栀靠在她肩膀上,渐渐入睡。   “明栀?”   确定她睡着后,郑轻轻起身去拉窗帘,月光白又清冷,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用手背抹了下眼角,跳高空调温度,又躺回到床上。   -   年会开始时间是晚上六点。   两个人早早醒来,硬是赖床到十一点,才起床。   郑轻轻提前点好了外卖,又把化妆品全部拿出来,帮着明栀上妆。   下午三点,两个人从家里出发,出门时候还是冷,明栀披了件郑轻轻的羽绒服,露出的一段小腿冷到失去知觉。   郑轻轻停车,拉着她下去做发型。   造型师让她选择。   明栀翻了几页形象集,最后选了简单却又不失精致的公主头。   “跟您的穿着与妆容很配。”造型师夸赞道,郑轻轻低声道,“听见没,造型师都这么说。”   她却不这么想。   这世界上有两个人的话最不可信,一是卖衣服的,二是做头发的。   无论你选的衣服、做的造型有多糟糕,他们也能吹出花来。   不过这个tony手艺很不错,给她两边分出两缕头发,用夹板卷出弧度,虽然有点不大自然,却显得很乖。   郑轻轻则是卷了波浪大卷,配上红唇,属于明艳张扬的美。   离开前,Tony拉着明栀,硬是从好几个角度拍了照片,询问是否可以当作宣传发到朋友圈。   明栀答应了。   两个人前脚刚离开,Tony立刻发了朋友圈,郑轻轻没忍住笑出声,把手机递给明栀。   图片很正常,不过加了滤镜,她自己也有一瞬间被美到。   只是配字……   【庆祝jpg/ 知名网红明栀小姐莅临指导本店工作 庆祝jpg/】   明栀脸腾地红起来,“Tony真的不会尴尬吗……”   五点四十五,终于到达年会地点。   门前车位早已停满,郑轻轻担心她怕冷,送她到门口先进大厅,自己又返回去找停车位。   有眼熟的同事路过,跟她打招呼,赤裸裸地打量着她,有前辈对她挑眉:“今天怎么这么美?”   直面他人的赞美,明栀总是会尴尬,她耳廓红了一半,音量也比平时低:“谢谢周姐。”   郑轻轻停好车,两人上楼。   果然如她所说的一样,习惯于办公装的同事们,无一不精心打扮过,女士们各个光彩照人,发型、配饰、衣着都大有讲究。   仅仅瞄了几眼,明栀就发现有几个平日里总是呆板拘谨的技术部男生,竟然还梳着背头,明显抹了不少发胶。   “年会开始要跳舞呢。”郑轻轻挽着她胳膊来回穿梭,“待会肯定有很多人邀请你,你要不要跳?”   “不要。”   明栀没有任何经验,悄悄告诉她:“跳舞时候你提醒我,我去洗手间。”   “行吧。”   六点一到,年会流程正式开始。   首先是总裁致辞。   明栀站在离舞台中心挺远的位置,穿着平底鞋,身高没什么优势。只能隐约望见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旁边不少人交头接耳。   “邵总是不是又帅了?他一年比一年有男人味了。”   “咱们邵总真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西装都很气派,天底下没有邵总撑不起的衣服!”   “也不知道邵总以后会便宜了谁,不会就是前两天来视察的方家大小姐吧!”   待他站到台上后,她才看清楚男人今日的搭配。   一身米白色的西装,头发倒是一如既往地整齐,手上换了块儿新腕表,宝石蓝的表盘倒映着吊灯。   莫名有几分得心应手随心所欲贵公子的慵懒气质。   “各位同事,晚上好。”   低沉清冷的男声从音响里传出,周围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简直是震耳欲聋。   果然是看脸的时代。   邵希臣的致辞很简单,首先是对过去一年进行了简短的总结,而后对员工表达了感谢,最后希望新的一年能够继续努力,希望大家享受今晚的年会。   致辞结束,他颔首,将话筒放回原处,郑轻轻提醒道:“马上要开场舞了。”   她立刻溜之大吉。   室内面积实在太大,参加年会的至少要有几百人,没人会注意到她偷偷溜出大厅。   站在台阶高处的男人除外。   走廊里暖气很足,温度适宜,明栀拐了个弯,见到茶水间,倒了杯水润润嗓子。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人。   “在这儿干吗?”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她一跳,手一抖,纸杯倾斜,眼看着就要洒在她身上。   电光石火之间,邵希臣手掌直接盖住了被扣。   “吓死我了。老板您走路怎么没有声音?”明栀拍拍胸口。   他将纸杯丢进垃圾桶:“怎么不去跳舞?”   “我不会。”明栀诚实回答,“您呢?您肯定会吧。”   邵希臣点点头。   “那您怎么不去?”   刚问出口,明栀便脑补了答案。   刚致辞的时候邵希臣从头到尾仍然是很淡的神情,估计待会儿也没人敢去邀请他当舞伴,他估计也觉得在场没人配当他舞伴。   何特助倒是唯一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是两个男的跳交际舞,画面未免太奇怪。   联想至此,她没忍住笑出声,邵希臣断定她脑海里肯定没什么正经想法:“少发散你的想象力,我不参加开场舞阶段。”   “喔。”明栀应了声,“您只负责致辞和颁奖是吗?”   “嗯。”   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邵希臣用余光打量着她,像精致的瓷娃娃,他礼貌性地夸赞:“发型很适合你。”   他很少会夸人,明栀难免会多心,生怕是欲抑先扬,下一秒便要开口批评。   她回答得倒也很谨慎:“您也不赖。”   邵希臣勾起唇角,笑意一闪而过,看了眼时间:“开场舞快结束了,可以先回去了。”   -   明栀在门口便瞧见了四处张望的秦森,视线交汇,他跑过来,不太习惯一身西装,略带拘束地说:“明栀,你刚去哪了?”   “出去转转。”她笑了笑,“第一次见你穿西装,还挺合适。”   秦森脸色浮现几片红晕:“是吗?那我以后多穿。”   只可惜,人群嘈杂,明栀没有听见后半句话。   经过一系列节目表演后,终于到了压轴环节。   现场抽奖。   有十来个服务员端着抽奖箱在下面供抽取奖券。明栀随手抽了一张,没有立马看。   “本次奖品共设立一等奖20名,二等奖50名,三等奖150名,参与奖200名。”主持人在上面走流程,“由于时间限制,仅邀请一等奖二等奖中奖人上台领奖。”   郑轻轻抽中了二等奖,转头要看她的,“你中奖没?”   “中了,但好像又没中。”明栀将纸条摊开在她面前。   特等奖三个字跃然纸上。   “诶,特等奖?但是没有说有特等奖呀。”   明栀也奇怪:“会不会是谁恶作剧,故意弄混的。”   “按理说不会啊。”郑轻轻要上台领奖,“这样吧,待会儿结束了我带你去问问。”   “好。”   一二等奖领完后,按理说已经该由负责人进行结束发言,可主持人声音停顿了下。   “本次年会,除普通奖项外,额外设置了特等奖,中奖选手仅有一位!”全场寂静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主持人声音激动,“获奖者在哪里?请走到中间来。”   郑轻轻比主持人还要激动,推着她往外走:“快去啊小明栀!”   明栀被推出来,周围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她。   “居然是明栀,怎么幸运之神眷顾人还看颜值的吗?”   “一等奖都已经这么丰厚了,特等奖不会直接送车房吧?!”   “明栀快上台,帮我们看看奖品是什么!”   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到台上不过十米的距离,显得格外漫长。   明栀刚站上去,主持人便开始问:“请问怎么称呼?”   “明栀。”   “明小姐,晚上好。”主持人声情并茂地问,“作为天选之子,您现在的心情激动吗?期不期待咱们的奖品会是什么?”   如果台下没有这么多人,她肯定会激动得蹦蹦跳跳。   “激动,期待。”她回答,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好家伙,第一次年会抽奖就是特等奖,她自己都没想到。   主持人又跟台下人互动,不断地卖关子,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调动到最高。   “下面由我宣布,”主持人故意拉长语调,“特等奖是——”   明栀发誓,这辈子听力状态最好的一刻,便是现在。   “与邵总在费海国际共进晚餐!”   ……   底下一片欢呼艳羡感叹声。   场面彻底沸腾。   一片欢庆下,明栀清楚地听到梦破碎的声音。   她脸上带着勉强的笑,主持人打量她一眼,极为夸张:“可以看到,明小姐作为获奖者,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激动,当梦想照进现实,明小姐是不是担心自己在做梦?”   明栀很配合地点头。   她倒希望这是一场梦。   “下面有请明小姐来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话筒就这么被塞进她手里。   明栀回头望了一眼,主持人姐姐给了她肯定并充满鼓励的眼神。她使劲地提起嘴角,旁边有人塞给她特等奖的奖品牌子,摄影师在下面狂拍。   “谢谢公司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明栀佯装激动地吞咽几下口水,“能够与邵总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今后我一定加倍努力,对得起公司栽培。”   她说完,下面又是一片欢呼声。   “下面,有请邵总上台与明小姐进行合照!”   邵希臣站在她右侧,在摄影师的指导下,两个人距离挨得很近。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怎么看你不是很开心?”   “有吗。”明栀脸笑得发酸,“您一定看错了,我是太开心,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直到年会结束,渐渐散场,很多人见到她,都要道声恭喜。   甚至有人专门来跟她握手:“拜托了,明年也让我抽到特等奖!”   郑轻轻临走前叮嘱她:“好好把握机会。”   回程路上,明栀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中奖总比没有强。   宋冬雪跟季晚知道她今天年会,在群里问:【栀栀,手气怎么样?】   她回复:【手气是不错。】   【哇塞,不会是一等奖吧?!】   【特等奖。】   【?特等奖一共有几个人!!】   【一个人。】   季晚和宋冬雪察觉出几分怪异,【你怎么这么镇定,按理来说特等奖不该是很大的奖吗?】   【快说说到底是什么。】   明栀欲哭无泪:【跟邵总共进晚餐。】   宋冬雪很难得的,情绪没有太过激动,停了一分钟两人才回复。   【这对栀栀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了吧?】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们在哪吃,你家,邵总家?还是……你们家?】   明栀:【……我们去费海吃。】   【费海,cp梦开?始的地方!】   上次在费海吃饭,明明才过去两个月,恍惚间,却觉得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算了,明栀安慰自己,在费海随便一顿饭的花费就比那些电子产品折现多上几倍。   只是和邵希臣单独吃饭,会有点奇怪。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欠邵希臣一顿饭。   虽然他没说什么时候还。   想到这儿,明栀立刻给他发信息:【您记不记得两个月前,在费海请您吃饭的钱,我还没有还给您。】   这个时间点儿,他估计也忙完,回复得很快。【记得。】   【那要不然明天您就不用请我吃饭了,就当是还您钱了,可以吗?】   明栀开心地抓了一大把薯片,这样既省事儿,无形之间又解决了一笔欠债。   他应该没什么理由不答应吧?   叮咚——   她忙抓起手机来看:【多亏你提醒,你还是先把那段饭钱转过来吧,□□还在。】   ……   显然是不同意。   明栀连忙撤回上面的消息:【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明天一定准时到达。】   -   翌日,明栀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比邵希臣先到一步,她昨天晚上回去看了会儿剧,睡得晚,情绪不高。   邵希臣打量了她的脸色,“不开心?”   “没有。”她使劲笑了笑,“这世界上还有比跟您吃饭更开心的事情吗?”   “哦?”他挥手示意服务生可以开始上菜,问她,“年会抽中一等奖,跟我一起吃饭,哪个更合你的意?”   ……   这完全是废话。   明栀故意停顿几秒,好让他知道她的话是违心的:“那,自然是跟您吃饭。”   更不合我意。   “是吗。”他冷哼一声,“我看你昨天还特地去询问能不能把奖品折现。”   居然被他看到了。   明栀讪讪地笑:“因为跟您吃饭是无价的。假如能折现,那我不就发财了吗?”   “行了,财迷。”邵希臣嘴上损着她,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   明栀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老板,我就知道,这个特等奖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他将两个红包推到面前,明栀带着几分难为情,“这不好吧……”   “有什么问题吗?”邵希臣问。   她指了指,“一个红包就够了。”   当然,这只是客套话。   两个都给她自然是再好不过。   凭手气抽来的奖,这都是应得的。   他啧了一声,眉目间透着点儿成功捉弄人后的得意:“你想多了。”   “这不是给我的吗?”明栀有点懵。   “是,又不是。”邵希臣瞅着她疑惑的脸,有意放慢语速,“玩个游戏,来吗?”   “什么游戏?”   “这两个红包,分别装了十块和一百,如果你能抽到一百的,过年时候会有额外礼物。”他点了点桌子,“玩吗?”   这么简单的游戏。   “那我抽到一块的会有惩罚吗?”明栀问。   他有点想笑,“没有。”   “那我的礼物还是这种,有价无市的吗?”她又问。   万一奖品又是跟他吃饭、合影类似虚头巴脑的东西。   还不如不抽呢。   “您确定这个礼物是实物对吧?”   她询问地分外仔细,毕竟已经吃过一次亏。   “对。”邵希臣生出几分不耐烦,“你要是不玩,我就收起来了。”   “别别别!”明栀搭着他小臂,生生制止了他往后撤的动作,“我玩!”   稳赚不赔的游戏,为什么不玩。   最坏的情况就是只得到一块钱。   他眼神示意了下,“选吧。”   两个红包外形上没有任何差别,都是一张纸币,厚薄没有差异。   她双手合十,先在心底默默祈祷,而后睁眼,深呼吸一次,手指放在一个红包上,没有立刻拿起,而是去观察邵希臣的神情。   企图从他脸上看到点破绽。   对上那双暗藏小心思的杏眸,他有点好笑:“你是觉得我脸上会写红包里有多少钱吗?”   被戳破了想法,明栀摇摇头,指尖滑向另一个,他眼底仍然是浅浅的笑。   算了。   她心想,就这一个了。   打开红包的时候,她紧闭着眼,触到里面纸币的一瞬间,只敢张开一条眼缝。   瞥到红色的一角。   心中大喜,她睁开眼,快速将里面的钱抽出来。   一百块!   “耶!我就知道最近运气不错!!”明栀从凳子上跳起来,捏着钱在邵希臣面前晃了晃,“老板,可不许耍赖哦!!”   邵希臣眼神含着不易被察觉的宠溺,声音却很平静,“嗯,今年是你的幸运年。”   她尚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桌子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   是邵希臣的电话。   明栀用余光瞥到,来电人是邵文烨。   “我出去接个电话。”他皱着眉说。   “好。”   这通电话接的时间太长。   直到服务生上完所有菜式,邵希臣仍未回来。   面对着一桌子美食,她的肚子咕咕叫,却不能动筷。   当她怀疑他是不是没打招呼离开时。   邵希臣神色匆匆地走进来,掂着外套,口吻沉重:“我有急事要离开,你在这儿吃或者打包,司机在门外等着。”   明栀见他脸色不大好,没敢多问:“好的,您先走吧,不用担心。”   等邵希臣离开后,包间内几个服务生盯着,明栀一个人有点尴尬,便询问是否可以打包。   服务生打包完,直接帮忙放到后备箱,并提醒她:“女士,请携带好随身物品。如果有物品遗落,您可随时联系我们。”   明栀检查了遍,确认邵希臣也没有东西落下,桌子上还有另一个红包,反正只有一块钱,她没多想,一同带走。   回到京柏湾,郑轻轻打电话过来,问她:“晚饭吃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邵总更有魅力了?”   “……没有。”明栀在门口换鞋,如实回复,“邵总有事先走了,我打包回来吃的。”   来回奔波,美好的周末就这么被浪费掉了。   她声音疲惫中夹杂着点对周末时光很快溜走的可惜。   而郑轻轻听起来,只以为她是为错失与邵希臣共进晚餐机会而悲伤。   “没事儿的小明栀,”郑轻轻安慰道,“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不要气馁,不要伤心!我还是买定你永远离手!”   “停!”明栀打断她,“我为什么要气馁要伤心?我只是有点累。”   “我懂,心累最让人憔悴。”郑轻轻自顾自地说着,   挂掉电话,明栀先洗了衣服,掏口袋时候才记起把那一封红包顺带拿过来了。   她犹豫几秒要不要告诉邵希臣自己把另一个红包也带走了。   算了,只有一块钱,他肯定不会计较。   这样想着,明栀撕开封口,瞧见里面的一百块时,不禁愣住。   她又摸了摸另一个口袋,一模一样的红包封面,里面也是张一百块。   可他明明说的是:里面分别是一块和一百。抽到一百的,就会有额外的礼物。   所以。   不论她当时选了哪一个。   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瞅着两个红包,明栀微微吐了口气,她无法猜测这是否属于特等奖的一部分,如果是,那只能说确实很惊喜。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   作者有话说:   差点忘了跟宝贝们说一句2月快乐!顺顺利利的!   明后两天我要坐车回去工作啦,路上尽量抽时间写哈~感谢在2023-02-01 08:58:48~2023-02-01 23:3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蜡笔的小新zzz 3个;执11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2948286 41瓶;云意不知残照好 20瓶;小怪兽和机器人 2瓶;执111、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年会后上班。   明栀恍惚回到三个月前, 偷坐总裁电梯的那次。   特等奖又将她推到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刚到办公室,很多人问她与邵希臣共进晚餐是什么体验。   “是不是不用吃东西,看着邵总的脸就能饱了?”   “你们吃饭时候有没有交流?邵总有笑过吗?”   “年会晚上你们的合照已经传公司内网了, 你快登上看看,你俩站一块儿简直颜值盛宴!”   明栀包还没放下,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 她像和尚庙里仅有的一碗粥, 接受每个人的注视。   “其实, 那天晚上邵总临时有事,菜还没上齐,他就走了。”   她说的是实话, 只是众人皆持怀疑态度。   “你肯定是骗我们的,用来掩饰你们吃饭过程中发生的某些不方便外传的事情!”   说这句话的是跟向歌年龄差不多大的前辈, 平日里最爱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桥段。   明栀无奈地回:“娜姐,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邵总,晚饭还是我从费海打包回来的, 我有照片可以作证。”   昨天晚上回家后,她拍照给郑轻轻看,手机里正好有图片。   费海国际的包装盒,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   不过只给她们看了一瞬, 明栀立刻收回。   她太心虚,担心会被人看出来餐桌与周围装修的不菲, 借此产生什么猜测。   “好吧,太可惜了。没事儿说不定明年你还有机会抽到特等奖哈。”娜姐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人群散去,大家也仅仅是调侃一瞬, 只剩下两周工作日, 本年度工作的收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座机铃响。   明栀接起, 对面吩咐:“来办公室。”   昨天过后,一想到要面对邵希臣,尤其是单独面对,明栀心底生出几分不自然。   她发现不与他有视线接触能够有效缓解这股奇异感。   邵希臣发现了她的异样:“地上是有现金吗?”   “没有。”明栀摇头,慢吞吞地抬眼,“邵总,您有何吩咐?”   他口吻很公式化:“重新安排会议时间,周三周四空出来。”   “好的,下班之前交给您可以吗?”她接过桌上的计划表。   “可以。”他顺带提醒,“别忘了通知参会人员。”   “您放心。还有其他事吗?”   她又低着头,薄薄的两张计划表,邵希臣不懂有什么值得反复观看的点。   且明栀今日反常得很。从踏入办公室视线便躲躲闪闪,讲话也不再带有独属于她的轻快与生气,语调平平。   可昨晚在费海时还很正常。   他干咳了声,“我听服务生说,你昨晚打包了。”   明栀心里一紧。   果然提到了费海。   “对。”她不自在地点点头,决定先发制人,“邵总,您是不是落下一个红包?我也是刚记起,只顾着打包没有去拿,实在抱歉。”   “没事儿。”他不自觉地放松一瞬,拇指摩挲两下钢笔盖,“不值钱。”   他没有道出红包里的金额。   明栀垂头,没有接过话。   就这么沉默了半分钟。   半分钟的时间里,邵希臣产生了合理的猜测。   她的反常许是由于昨天晚上不太圆满的晚餐。   找到缘由,便有解决办法。   他随手拿钢笔盖敲了敲桌子,“昨天我确有急事。为弥补你的特等奖,除周三周四,你任选时间,我请客。”   他想这该算惊喜吧。   可明栀只受到了惊吓:“不用!”   拒绝得这么直白,仿佛是跟他吃饭是件酷刑。邵希臣眉心蹙起,面色黑上几分。   她同样意识到反应太过强烈,连忙解释,理由十分正当:“不好意思邵总,我参加学校的校庆演出,这周晚需要排练,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今年是八十周年。”邵希臣自己也算了下,又问,“你参加?什么节目?”   “跳舞。”明栀回。   他没再说什么,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望见来电人,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黄校长。”   对面老人声音洪亮:“希臣,不打扰吧?我听小何说你这周忙,这不,我老头子拉下脸再来争去争取,八十年校庆,真抽不出时间吗?”   邵希臣沉默几秒,脑海里自动播放着明栀跳舞的小段视频,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瞬,“好。”   “哈哈哈!那就这么说好,周五晚上,不见不散。看来我这老脸还是有点用的!”黄校长笑声很爽朗。   “您哪里的话。我会准时到达。”   -   明栀是在昨天晚上接到李老师电话的。   两天前,老师原通知她不需要参加排练。   可真的到了节目验收阶段,她每晚还是要去学校参加排练,不仅有专门的舞蹈老师指导细抠动作,个人排练结束后,还要全体来一遍彩排。   散场时间通常在十点以后,这个点儿,公交地铁早已停运,她不方便回京柏湾。   故近一周都在寝室住。   排练地点是在学校最大的会议室里,大部分都是本科生,排练过程虽然要求严格苦了点儿,氛围却很轻松。   每晚都有不同的人买饮料或者夜宵,分给大家伙儿。   陶扬是此次活动的学生负责人,总是在晚上给大家点奶茶。一连几天,明栀等候总排时,他会找她聊会儿天。   周四是最后一天彩排,结束得格外早,离开会议室时,还不到八点。   天色已乌漆墨黑,月色藏在乌云下,不再清冷。   “明栀!”陶扬喊。   她回头,男生小跑着,面前呼出一团团的热气。   气温个位数的寒冬,男孩女孩并排走,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   “我们能去操场走走吗?”陶扬声音很平静,“我有话想对你说。”   明栀有预感他要说什么。   “不会耽误你太久。”他声音带了份祈求。   她不忍心,想着冬天操场没什么散步的人,犹豫几秒,还是答应。   操场四周的路灯分为两路,有一路出了故障,椭圆形的跑道一半明一半暗。暗处零星有情侣依偎的身影。   站在明暗的交汇处,明栀转了方向,用围巾盖着半张脸,朝亮的方向走。   “前几次刘老师开会结束,你离开得快,我还没当面问你,在罗沙那晚没事吧?”   明栀笑笑,“没事。我也还没当面跟你说声谢谢。”   他停住脚步,鼓足勇气,“明栀,我喜欢你。”又紧接着说,“我只是想在你毕业前将这份心情传达出去,也算了却一个心愿。”   寒风吹过,头发遮住视线,她垂眸,只能抱歉:“陶学长,对不起……”   “停停停!”陶扬故作轻松地笑笑,“我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被你当面拒绝,才会不留遗憾吧。”   明栀配合他轻笑。   “唉,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你喜欢。”陶扬故作感慨,笑得释怀。   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少女懵懂时期,她从不会思考这个问题。成年后,也鲜少有此困扰。   而现在,是不敢触碰、不敢直面心底似有若无却又不可轻视的悸动。   -   回到宿舍,她窝在椅子上,视线没有焦点,大脑放空着。   “栀栀,栀栀!”宋冬雪要洗澡,到桌子上拿护发素,瞧见她发呆轻拍肩膀,“想什么呢?你手里响好几遍了。”   “喔。”明栀回过神。   一串陌生号码。   她嗓子有点干:“你好。”   “栀栀,是我。”   声音温柔,有点耳熟,很快便能推测出是谁——   喊她栀栀的人不多,高欣是其中一个。   明栀努力使声音听起来不会冷淡:“高阿姨,您找我什么事?”   “你是不是拉黑你爸爸的电话了?”   高欣虽然刻意捂着手机话筒处,她仍然能听见对面明俊成的吵骂声。   她很坦然地承认,“对。”   高欣被她的坦然怔住一瞬,随后有点结结巴巴:“栀栀,你爸他手术、手术时候你都没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感性上,明栀恨明俊成,顺带着不大喜欢高欣,但理性上她明白,高欣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过现在,因着高欣的这番话,情绪涌上头脑,她胸口起伏着,语调控制不住地变冷:“护工不是在吗?高阿姨您不也在吗?”   “话虽这样说,可、你还拉黑了他,他、他毕竟是你父亲,血浓于水呀。”   对面应该也知道说教不讨喜,语气越来越温柔,像是在安抚随时会发怒的幼狮。   然而,高欣愈温柔,明栀心底愈厌恶。   她话里带着讥讽:“您说错了高阿姨,他是明睿父亲,不是我父亲。”   高欣还要再讲,明栀打断她。   “高阿姨,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如果您打电话是想修复已经不存在的父女关系,请您挂掉吧。”   她的态度很决绝,高欣话卡在嗓子眼。   “唉,栀栀,我们…腊月二十八号就要离开北城回C市了。”   腊月二十八号。   明俊成动完手术刚一个月,就要迫不及待回C市一家人和和美美欢度春节了。   尽管她已经当自己没有亲人,仍不可抑制地心痛了下,很轻地笑了声,“然后呢?”   “你…你那天要不要来送送你爸,下午两点,机场门口。”高欣说这话时,对面仍在骂骂咧咧。   明栀垂眼,停顿几秒,从桌子抽屉里翻出木盒,里面有一把已经生锈的钥匙。   勉强算是她与明俊成最后一点联系。   还掉它,一切都会结束。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这章24小时内评论发红包~   白天还会有哈,我想把别扭的几章尽量一下子更完,不想拖太久><感谢在2023-02-01 23:39:46~2023-02-05 06:0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蜡笔的小新zzz 2个;6448517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点到为止 21瓶;ZLR 20瓶;朴志晟、云意不知残照好 10瓶;执111、大漂亮、湫湫 3瓶;尛可爱、666888、机灵鬼、5842670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周五, 文秘部忙得不可开交,本就缺人少,明栀断了请假一下午的念头。   向歌不在, 请假要在公司系统内做好备注后,再打印纸质请假单统一汇总, 于月底交至何远洲处。   校庆晚上六点准时开场, 五点半下班再赶过去定来不及。明栀估算了下时间, 四点左右从公司出发, 时间刚刚好。   娜姐给她出主意:“你就提前离开一个半小时,不用系统请假,跟邵总说一声就行。”   “还是不打扰邵总了……”   她宁愿走一套复杂的流程。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娜姐不以为然, 下巴点了点桌子上一沓文件,“反正你待会要去找邵总签字, 顺便说一声就好。”   不无道理。   墙上的电子时钟已经到三点半, 做完本职工作后,明栀抱起文件找他签字。   她食指轻搭着桌沿, 邵希臣签字时会顺带将文件再翻阅一遍,谨慎细微,莫名有股严肃气场。   她找不到时机开口。   直到他签完所有,明栀接过, 把文件抱在胸前,没有立刻离开。   他心下了然, 却不开口问,指腹按几下太阳穴,目光淡然, 落在她身上。   “邵总, 我今天下午可以四点下班吗?”   她知道邵希臣不会拒绝。   果然, 男人微微颔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有事?”   “就校庆。”明栀解释,“校庆六点就开始,正常下班的话,我来不及赶回去。”   话音刚落,明栀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   “你四点去?”   她“嗯”了声,以为是有其他工作,余光打量着沉思中的男人。   忽然冒出一个猜测。   邵希臣,是北城大学优秀毕业生,像这种整十年份的校庆,他必定受到邀请。   明栀的猜测很快得到肯定。   “四点地上车库等我。”   明栀腾出一只手摆几下:“不用麻烦邵总,我坐地铁就行。”   他淡声回复:“不麻烦。”   若没有恰当充分的理由,再拒绝下去反而显得不识好歹。   明栀咬唇,道出顾虑:“我怕被同学们瞧见跟您一辆车。”   因跳舞视频,她获得一定的关注。这些关注来得快去得快,不到半个月,已经很少会受到莫名其妙的好友申请与电话信息。   只是校内论坛上,有关她的帖子居然盖到了几千楼。   大多数同学不带恶意,也有几个账号骂的特别难听。   她不想因为乘坐“豪车”再生事端。   邵希臣很敏感:“有人在学校说你什么了?”   明栀摇摇头。   没必要将这种事情说给他听。   “这样,坐何特助车走。”邵希臣略微思索了会儿,立刻给何远洲拨通电话,当着她面交代。   “谢谢。”明栀低头,指了指办公室门,“那我先离开了。”   不用去挤地铁,本该是开心的事,她却莫名感到烦闷,剩下二三十分钟里没做实质性的工作,硬逼着自己把春节假期通知编辑出来。   她提前五分钟到达了车库。何远洲和邵希臣刚好从总裁专用电梯走出来。   “邵总,何特助。”她打招呼,又朝着何远洲笑笑,“辛苦你了何特助。”   “哪里哪里。”他急忙回,默不作声地瞟了眼邵希臣。   后者先他们一步离开,司机戴着白手套,恭敬拉开后车门,临关门前,邵希臣嘱咐道:“路上注意点儿。”   “是。”何远洲答,“走吧明栀。”   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轻轻姐不去吗?”明栀问,“她不是跟你们一届吗?应该也收到邀请了吧。”   何远洲转动方向盘,嗓音无奈,“她拒绝了。说有这个时间不如在家看部电影。”   闻言,明栀想起郑轻轻卧室里那部投影仪,幕布很大,画质清晰,拉起窗帘熄灭灯光,看部电影确实比参加校庆惬意。   “你第一次参加校庆吧?待会儿会不会紧张?”何远洲问。   她点头,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参加?”   “因为前三年的校庆邵总不出面,都是我参加的。”   明栀不确定是否为错觉,何远洲话音落,似是意味深长地往后视镜瞥了一眼。   她何尝不明白何远洲话里的调笑,却只能装傻:“可能因为整数年更重要。”   他笑笑,没再说话。   车里暖气充足,明栀这周睡眠严重不足,又清醒了不到十分钟,倒头便睡。   一路上,天色渐渐变暗,期间她隐约听到何远洲接了几个电话。   “走到长江大道。”   “您放心,马上到。”   “她睡着了。”   车子驶入北城大学的那刻,广播里循环播放校歌,早上升旗时总会播放这一首。   不用何远洲提醒,她条件反射般地从睡梦中坐直身子。   “何特助,你把我放这儿就行了。”   他从偏僻的西门进入,离文艺厅有两千米的距离。   何远洲提议:“刚路上堵车,现在已经五点四十,你走过去可能需要十分钟,要下车吗?”   “……那算了。”明栀一眼便望见了停在艺术楼外那辆黑色宾利。   下车后她按照李老师的要求去后台,特意从艺术厅前排走过,借着机会探一眼前几排属于学校领导与杰出校友的座位分布。   邵希臣果然又在第二排中间位置。   她匆匆回到后台,在老师的指引下化妆做发型。   化妆师小姐姐调侃:“妹妹,空调温度这么高,手还在抖,紧张啊?”   “不、不紧张。”明栀很勉强地笑。   好似又回到在公司大楼前拍摄的那天,知晓有他的注视,便紧张无比。   待会上台不能这样。   化完妆后,她的节目靠后,便按照次序候场。后台可以清晰听到主持人的声音,念到邵希臣名字时,全程迸发出热烈的掌声。   明栀心里在串动作,手心却沁出不少汗。   她咽了咽口水,念及这与学分有关。思索几秒,还是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不抱太大希望地给邵希臣发了条信息。   【邵总,能不能麻烦您件事?】   何远洲听见邵希臣手机短信息声音的瞬间,忽地愣住一瞬,直勾勾地望向邵希臣。   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瞬,指尖敲几下,又熄灭屏幕。   注意到何远洲的异样,他压低声音,“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没有。”   何远洲讪讪回头,给郑轻轻回复一条信息。   【邵总刚收了条信息。】   【?他收信息不是很正常吗】   何远洲吐口气,【信息提示音,是特别关心提示音。】   郑轻轻:【卧槽!】   作者有话说:   猜猜栀栀要拜托邵总干什么><   邵总:无所谓,稳赚不赔感谢在2023-02-05 06:09:18~2023-02-06 00:2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n、墨西哥火龙果、是芯芯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意不知残照好 20瓶;墨西哥火龙果、王木木 2瓶;statement、alonecafe、机灵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邵希臣皱眉, “你跟谁发信息?”   “跟轻轻啊。”尽管心底略微慌乱,何远洲仍面不改色,“她让我拍几张校庆照片, 证明我跟你在一起。”   “下次让她直接来。”说完,邵希臣又目视前方。   何远洲松口气, 低头继续聊天。   【轻轻:你有没有看到特别关心那个人是谁???】   【余光瞟到了对方头像, 不太确定。】   【快说是谁!!】   【明栀。】   停几秒。   郑轻轻连发几十个坏笑的表情, 直接刷了屏, 【我早就说,这辈子肯定能喝上邵总的喜酒!!】   两人位置在正中间,总是低头看手机, 影响不好。又随便聊几句,何远洲便收起手机, 佯装聚精会神地欣赏表演。   余光里有光亮。   他悄悄转了眼珠。   邵希臣信息正发得乐此不疲。   【什么事。】   明栀原本考虑到他可能整场不看手机, 没成想回复得这么快。   【等下我表演的时候,您能不能暂时离开会儿?】   几个月相处下来, 她了解邵希臣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为了增加成功率,紧接着发了个卡通表情,小猫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神情, 配字:please.   换来无情的回复:【?】   她内心早就想好了说辞:【邵总,您是我上司, 只要一想到您也在台下,我手脚直哆嗦,不利于节目评奖。】   他有些好笑, 【我又不是老虎, 难不成能一口吞了你吗?】   明栀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回复, 编辑好又删除,昵称那里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真紧张成这样。   邵希臣皱眉,【评上奖你开心?】   【当然。一二等奖可以加学分。】   【你上场前给我发信息。】   她知道这是同意了,【好。谢谢gif.】   她的节目很靠后,再收到信息,已经是四十分钟后。   邵希臣刚起身,黄校长便拉着他:“希臣,有事要走?”   “没。”他低声回答,“我去角落里,接个电话。”   “去吧。”黄校长见他穿越文艺厅,到幕布后面有片自然形成的阴影,心底生出几分疑惑。   室内这么吵,怎么不去外面接电话。   站在幕布里,他虚靠着墙,闭目养神几分钟,听到主持人报幕的那刻,缓缓掀起眼皮。   应该是在后台换过衣服,略显幼稚的粉色纱裙,却意外地很合适。   而她上台第一件事,竟然朝他座位打量两眼,瞅见空位时,明显放松不少。   应该是与何远洲视线对上,唇角微微扬起。   同样地,他扯一个不咸不淡的笑。   见他紧张,见何远洲就要笑。   还挺双标。   音乐声响起的瞬间,她跟随节奏舞动,比在公司那次更加游刃有余,动作规范标准,很难相信她没有任何舞蹈基础。   今天的妆也格外的甜,台下不少学生欢呼,甚至有男生吹起口哨。   他皱了皱眉。   舞蹈时间不到四分钟,从观众的热情度来看,应该是最成功的节目之一,到第二次副歌部分,有人自发跟着唱。   他轻笑声,摇了摇头。   打开拍照功能,在全场人都被台上人吸引时,按下快门键。   而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在她谢幕时,自然而然地回到座位。   后排位置。   章钰瞅着男人背影,拍了拍任文倩:“那是邵希臣是吧?”   “还你提醒。”任文倩声音冷淡。   “倩倩,你觉不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章钰连忙翻出那张照片,“这照片里的男人,不会就是邵希臣吧?!”   -   明栀回到后台,老师给她一束花,夸赞她发挥得很好。   她笑笑,心里也有了判断,应该能拿奖。   果然,所有表演结束后,她得到了一等奖。   待会儿要再给邵希臣说声谢谢,她想。   颁奖结束后,明栀出门,陶扬便等在门口,刘长青老师走在前。她穿的有点薄,陶扬欲要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明栀摇头,示意不用,唇色发白:“是导师找我们有事吗?”   “对。”他点头,“刘老师明天临时出差,为期一个月。趁着今天晚上,想帮大家再过一遍论文。”   现在已经九点半。   她正捉摸不定时,察觉出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凭直觉回望,邵希臣被众星捧月般围在学校领导间,步伐不紧不慢,好似没有注意到她。   是错觉吧。   “好的。”她答应了陶扬,两人转身朝着另外的方向走。   刚到导师研究室,明栀手机震动了下。   【老板:怎么还没出来?】   看来他是真的没注意到自己。   导师还在打电话,她趁空回复:【邵总,你们先走吧,我们导师临时开会,结束估计会很晚了。】   【晚上不回京柏湾?】   【回。】她如实回答。   季晚不在校,参加临时会议的人只有三个本科生,还有陶扬作为导师助手。   来时路上已经商量过,宋冬雪和季晚都有事不在,她钥匙忘在公司,散会后还要赶回校外居住地。   刘老师同意先指导她,称论文很规范,用不了半个小时。   今晚注定回京柏湾,晚上打车不方便,邵希臣提出载她,她是愿意的。   但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干等半个小时。   又进来一条消息。   【多久散会?】   在明栀看来,潜台词就是,如果结束得早,或许能够勉强等一会儿。   她故意往夸张了说:【可能要一两个小时吧。】   信息发出的瞬间,导师打完电话,她也收起手机。   导师给出指导意见用了整整三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离开时,寒意更甚。   导师给了她一件黑色羽绒服披着,“学校发的,全新的,披着吧。年轻人不好好穿衣服,将来要老寒腿。”   明栀没拒绝,笑着道谢:“谢谢老师,改天我洗了还回来。”   羽绒服显然是男款,穿在身上很宽大,长度直接到脚踝,本来只穿了光腿神器,这下倒像盖上羽绒被。   她朝门口走的过程中准备打网约车。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便瞧见了两条未读信息。   【结束就快点儿出来。】   【还是西门。】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天上班回家太累睡着辽,写的有点少,明天双更呀!   感谢在2023-02-06 00:21:18~2023-02-06 23: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朴志晟 10瓶;温温救吗 7瓶;啦啦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双更合一   他居然还没走。   明栀对着信息屏幕怔住几秒, 心底又涌起那股奇异的感觉。她竭力试着压下去,却像被摇晃很久的碳酸饮料,气泡汩汩往外冒, 止也止不住。   “明栀!”   突如其来的呼喊吓得人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关掉手机揣进兜里, 动作快到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怎么活似心虚做坏事了。   陶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刚披上的外套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   她佯装随意地拨了下额前碎发, “怎么了学长?”   “我送你。”说着, 他扬起钥匙扣,“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借了唐师哥的车。”   邵希臣还在门口等着, 她得想办法拒绝。   “其实…朋友来接我,”明栀摸了摸额角碎发, “谢谢学长的好意。”   陶扬却不太相信, 故作轻松地笑:“真的吗?你千万别和我客气,也不用觉得独处尴尬。是导师特意叮嘱要送你。”   “当然是真的。”她干巴巴地笑两声, “你快回去吧,顺便也替我跟导师说声谢谢。”   可陶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不紧不慢地跟她身后,明栀欲再开口劝他。   “也行。那我要亲眼看见你上车, 好给长青老师交代。”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不给人留拒绝的余地。   眼见着就要到西门门口。   明栀略显慌张, 她想给邵希臣发信息请求他把车停远点儿,且不要提前下车。   但两人距离太近,她不好掏出手机。   往常总抱怨, 任何一栋教学楼到西门的距离总是偏远。从未像此刻般, 迫切地希望这条路再长点儿, 最好永无止境,才能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对策。   站在西门口。   两个人尬聊了接近十五分钟。   陶扬皱着眉,瞅了眼时间,疑惑地说:“你朋友怎么还没到?”   “可能……堵车了?”她讪讪回复,趁机掏出手机,“我发个信息问问。”   “好。风这么大,如果ta还有段距离,还是我送你吧。”   她急中生智,迅速给季晚发信息。   【晚晚,快想个跟论文有关的事让导师把陶扬学长叫回去,下次跟你解释。】   幸好季晚秒回。   又在原地等五分钟。   陶扬手机铃声响起那刻,明栀整个人松口气。   “她说有朋友来接…正在门口等。”   “我记得初稿改过后存在D盘,很急吗?”   “好,我这就来。”   挂掉电话,陶扬略带担忧地交代:“导师那边人手不够,你是真有朋友来接吗?”   “当然!”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刚才问了,她半路去买了杯奶茶,这才耽误时间。”   陶扬思索片刻,转身之前不断叮嘱:“有紧急事情,一定要联系我们。”   她爽快答应,朝着男生背影挥手,确认他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终于放心下来。   没有任何犹豫,她朝某个方向小跑着前进——   刚站在西门口就望见那辆熟悉的车。   不知道车内的人有没有看见她。   上车前,明栀警惕地朝周围瞟了瞟。冬夜出来玩的学生本就少,更别提时间已晚。   熟练地拉开车门,侧身坐进去,车内空气隐约有几分寒意。她没多想。赔笑道:“久等了老板。”   闻言,男人揉着太阳穴,没有回答,也没抬眼皮打量她一眼。   她自讨没趣,迎上司机友好的视线,硬着头皮坐下。   羽绒服鼓鼓囊囊的,表面布料光溜溜的,她小心翼翼地把太过宽松的两边往中间合了合,用膝盖夹住。好不蹭到他昂贵的西装。   “不是说要一两个小时?”他突然开口,语调像是质问。   即便是善意的谎言,明栀多少也有点心虚:“老、老师,进度、进度太快了。”   “是吗。”   邵希臣突然睁眼,轻飘飘地瞅她一眼,像在审视罪犯,让人心底发憷。   不相信三个字被他写在脸上,明栀干巴巴地回:“是的。”   气氛本就微妙,司机师傅审时度势地没有问要开车去哪儿,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手虚覆在隔板键上,准备随时按下按钮。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仿佛淬了冰,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冷漠:“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学长送你回去?”   明栀怔住几秒,“您刚看见了?”   “被说中了?”邵希臣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不紧不慢地拆穿她,“故意说需要两个小时,让我先走,好让学长送你。我是不是该夸你聪明?”   她分不清他的语调到底是调笑还是生气的前兆,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要快点儿解释,不能让他误会。   “不是这样。学长本来没打算送我,是因为导师担心才让他临时来的。而且我看到信息,知道您还没走,立刻拒绝了学长。”   解释完,她还强调了一句:“真的,我可不敢骗您。”而后静静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他沉思几秒,似在考虑解释的真实性,片刻后,他稍稍转头,“为什么故意说要一两个小时?”   “……”明栀自知在他面前没办法撒谎,诚实道,“我怕耽误您的时间。”   “哦。”他点头,“怕耽误我的时间,不怕耽误学长时间。”   她微微张开嘴巴,头一次觉得邵希臣脑回路竟然也如此奇怪。相较之下,解释显得很苍白无力:“您的时间太宝贵了,一寸光阴千寸金,如果因为等我而让您浪费时间,我会自责。”   说完,意识到话里有歧义,补充道:“我根本没有去思考会不会耽误学长时间,打一开始,我就没有要他送。”   闻言,邵希臣又瞅她一眼,神情诚恳,眼底坦然,就差做出发誓的手势,保证自己说的绝对是真话。   他的视线逐渐下挪。   刚在车上就注意到这件衣服,本以为是宽松款,凑近了瞧,几乎可以确定是男款。   瞳孔不经意地缩了一瞬:“谁的衣服?”   明栀目光跟随着他的视线落在羽绒服上,抬了抬胳膊,布料摩擦出声,她利索地回:“导师的。”   “导师穿这样的羽绒服?”   ……   他每句话都充满着怀疑,从上车的那一刻,她都在接受盘问。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又没有干亏心事,为什么要乖乖回应。   就应该回句“不信自己去瞧瞧”,治治他的高高在上。   当然,她也只是脑补一下而已。   现实中,明栀甚至主动提出:“对呀,这是学校近两年统一发的,商店有卖。您喜欢的话,可以去买一件。”   “买一件?”邵希臣扯扯唇角,绝不是善意的微笑,“我想要这一件。”   她立刻朝车窗挪了挪,双手抱在胸前,侧眼看他。   邵希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两人一言不发。   她的举动似乎有点过激。   明栀又慢慢坐直身子,干咳了声:“虽然这件衣服十五分钟前是全新的,可现在被我穿过了,您如果真心想要,我可以送您一件全新的。”   学校商店里这件羽绒服价格在一千左右,充绒量很足,只是没什么新颖的设计点和供人选择的多种颜色,是她绝对不会购买的。   不过,邵希臣帮过她许多,忍痛买一件满足他的愿望,倒也是愿意的。   就在她要当真时,邵希臣挪开视线,淡声吩咐司机:“京柏湾。”   黑色宾利缓缓驶离夜色。   一分钟后。   不远处的草垛阴影里,窜出两个人影。   “我差点要冻死了。”任文倩拍了拍刚在草垛里沾上的积雪,“磨磨唧唧,幸好拍到了真材实料!不然我恨死她!”   又转向章钰:“照片传我一份看看。”   后者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倩倩,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章钰已经后悔将那张偷拍明栀的那张照片给任文倩看了。今天认出男人是邵希臣时,任文倩天不怕地不怕,时刻注意着明栀与邵希臣的举动。   知道明栀去开会,任文倩请求师姐在明栀离开时通知一声。   皇天不负有心人。   明栀果然上了邵希臣的车!!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谁先提起来的,我警告你,不允许你半路打退堂鼓!”任文倩嗓音尖锐,“快传给我!”   “好吧。”   章钰是真的后悔。她不应该掺和进来,是任文倩喜欢陶扬,又不是她。若为此得罪邵希臣,得不偿失。   在任文倩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还是发过去一张照片。   照片上,明栀的身影虽略显模糊,亲近的人却能一眼认出。拍摄的正是她打开车门,车标照得清清楚楚。   配上章钰手上那张照片,即便没有男人的正脸,配上女大学生夜会富豪上豪车的抓马标题,也足够引起舆论风波。   “倩倩,我们还是不要发出去了……万一惹到邵希臣,我们下场会很惨。而且,如果明栀和邵总好上,她就不可能跟陶扬学长在一起,对你造不成威胁。”   “她配和邵总在一起?整天就知道狐媚,我非要让她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任文倩语气不屑:“你怕什么,邵总肯定不会为了她大张旗鼓,到时候我们不带上邵总名字。而且我哥是学计算机的,过两天我让他搞个虚拟ip,保准谁也查不出来,这下你放心了吧?”   章钰迟疑着点点头,心底却是很不安。   -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宋冬雪父母已经登上国外出差的飞机,回到学校,第一件事便是给明栀打电话,顾不得是周末早上八点钟。   明栀这周学校公司两头跑,本就累得不行,电话铃声足足响了三遍,才从睡梦中醒来。   望见来电人的瞬间,起床气消了大半。   “栀栀,你是不是还没醒呢!你是猪吗!本姑娘已经到宿舍了,”宋冬雪突然变了强调,娇滴滴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打了个哈欠,“我二十八回去。”   公司内部对实习生年假管理很松散,通常来说,小年一过便可离岗。只是年底是文秘部最忙时间,向歌仍未返岗,娜姐提前回老家过年。   她只能留到跟正式工一齐放假。   “这么晚。”宋冬雪哀嚎,“这么多天没见面,你就不想我嘛。”   她睡意消散大半,“我今下午去找你吧,正好去学校买件羽绒服。”   “你疯了吧,买学校的羽绒服!……”宋冬雪连着吐槽好几句,最后挂电话时,猛地一拍脑门。   很清脆地“啪”的一声,吓明栀一跳。   “差点忘了!姐打电话是有正事的!”宋冬雪语调如性格一般,风风火火,“我要预订你的春节档期!圣诞节和跨年我们都没一起,春节可不能留我一个孤家寡人!”   她没多考虑便答应了。   邵希臣那边应该不会在大年初一要她上门,除非他不想让父母过个好年。   挂掉电话,洗漱完后便前往学校。   大学生本就放假早,有些人因为校庆才多留几天,校庆一结束,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校园里顿时十分空旷。   明栀与宋冬雪走在路上,甚至能听到对方说话的回声。   学校商店里也没什么人流量,值班的阿姨靠着暖气,悠哉悠哉地嗑瓜子:“同学,要啥随便看看。”   商店里物品都带有校园历史文化特色,说好听点叫内涵,说不好听点,就叫卖贵的借口,美名其曰有纪念意义。   明栀目的很明确,只买一件羽绒服,其余看都不看一眼。   只不过,羽绒服只剩白色的了。   “阿姨,黑色羽绒服断货了吗?”   “是吧,没有就是没货了。”阿姨头也不抬地回。   校园里买白色的一般是女生,她不好送给邵希臣,又问:“什么时候补货呀?”   “不补了不补了。”阿姨挥两下手臂,“冬天都要过去咯,明年再补。”   行吧。   反正平时也不见邵希臣穿羽绒服,买回去就当是纪念意义。   她回想着他的身材,选了185的码数。   “你买185的??”宋冬雪意识到不对劲,“老实交代!你这是买给谁的?”   “我一个表妹……”明栀躲开宋冬雪探究的眼神,胡诌道,“她个子太高,很不好买衣服,托我帮她买一件。”   宋冬雪半信半不信,只说,“下次带我见见她。”   天实在太冷,两人没多转悠,宋冬雪回了寝室,明栀回京柏湾。   腊月二十九放假后,她打算直接回学校陪宋冬雪,便凑着周末剩下的时间将京柏湾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大房子住着是舒服,可打扫起来也挺累人。站在客厅中央,她忽然生出点儿不舍。   毕竟在这儿住了几个月,想到不久后便要搬走,还是会有些伤感。   可不属于她的东西,终于是要归还的。   -   周一上班,明栀用不起眼的袋子装着羽绒服,趁着没人的时间悄悄溜进总裁办公室。   邵希臣正在喝咖啡,视线落在她手上,“拿了什么?”   “羽绒服啊。”明栀艰难地抽出羽绒服,瞬间产生刺鼻的鸭绒味,“没有黑色了,给您买的白色。”   “舍得送我?”他扬了扬眉,语调里有几分故作的惊讶,更像是无声的调侃。   明栀低声喃喃:“您都开口了,我还能不送么……”   “嘀咕什么。”   “没。”她摇摇头,“你要试试大小合身吗?”   邵希臣指了指她身后的柜子,“不用,先放那。”   “喔。”   刚关上柜门,办公桌上手机铃声便响起。   明栀识时务地带上门出去。   “我给你发了两张照片,看看。”   裴晏语气有几分沉重,邵希臣下意识地蹙眉,嗯了声,打开对话框。   两张他从未见过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一张是在法国弹琴时候的照片,一张应该是昨天晚上接明栀时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不是原图,第二张显然是偷拍。   他声音顿时冷掉几分:“哪儿来的?”   “照片是晚晚在学校论坛看到的,我刚好在旁边,立刻找人封锁了ip地址,修改帖子权限,浏览人只有晚晚。”裴晏提醒道,“我猜这个人还要去网上投稿,你找公关部留意点儿。论坛那帖子标题…把人女孩儿编排得很难听。”   果然。   这两张照片,一张没有他正脸,一张没有他的身影,显然是要在明栀身上做文章。   尤其是她前段时间刚在网上爆火过一段时间。   他挂掉电话,立刻命令公关部留意相关动态,联系传媒工作室,务必揪出传播照片的造谣者。   何远洲在一旁协助查看ip地址。   公关部动作十分迅速,很快便拦下第一批营销号,顺藤摸瓜找到散步照片ip地址的人,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地址。   “邵总,利用照片处理技术,可以从这张照片上提取到拍摄人,经过对比,是与明栀小姐同级的女生。名字叫章钰,虚拟ip地址与其室友任文倩家庭住址相同。”   幸好季晚第一时间发现了帖子,事情解决起来,只花费半天时间。任文倩家里是一家纺织公司,与分公司有一定业务往来。很快便派律师与对方先取得联系。   眼看事态严重,任文倩立马承认,并主动联系到章钰。   章钰承认了那张照片是她趁寝室没人的时候,在明栀包里偷拍的。   解决完事情后,邵希臣给裴晏发条信息。   【让季晚别告诉她这件事。】   【为什么?让她知道身边有别有用心的人不好吗?】   顿了顿,邵希臣回复:【别有用心的人不敢再针对她。】   他没有正面回复裴晏,内心有自己的考量。   明栀内心很缺乏安全感,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没必要让她再为这件事感到惶恐不安。   再者,本就是捕风捉影的话,也不用去听。   最关键的是,她既然藏起来,那就说明不想让他知道照片的存在,又何必当面拆穿。   他低头,沉静地打量这张照片。   是在巴黎拍的。拍摄角度是两人的侧前方。   这张照片仿佛有魔力,构图、光影完美得挑不出毛病来,让人根本无法挪开视线。   而何远洲站在一旁,见他面无表情陷入沉思,心境却完全不同,忐忑不安。   因为想起来三年前。   邵氏集团内部斗争严重,邵文烨急流勇退,邵希臣刚坐稳第一把交椅。集团更新换代后,他的知名度在北城爆炸式上升,知晓其为单身后,不少人虎视眈眈总裁夫人的位置。   其中有位刻意制造绯闻的一线女星。   艺人背后团队特地请狗仔借位偷拍出两人亲密合照,借机放到网上,再假意澄清,实则推动网友纷纷猜测。   当时,趁着事态发酵不严重,信息部立刻采取措施,半小时之内将新闻撤得干干净净,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会怀疑这条绯闻是幻觉。   他还记得当时邵希臣手腕很果决。即便没有达到封杀的地步,女星资源却是大不如前,甚至沦落到跑龙套的角色。   背后所依靠的经纪公司市值跌了将近十个点。   这一举动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此后三年内,网上没有任何关于邵希臣的绯闻。   而这次,对象是明栀,即使这次事态控制得更快,瞅着男人郁沉着脸,何远洲不禁为明栀默默祈祷。   “你说。”   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开口,何远洲连忙集中注意力。   “如果有个女孩,私藏合照不告诉你,”邵希臣忽然又想起,这张照片放置在她最常用包内,“并且随身携带。”   何远洲虽听得一头雾水,但能基本确定,女人指的是明栀,合照指的是被曝光的那张照片。   “那你说,她是什么样的心理?”   何远洲悄悄打量眼他神色,沉静淡泊,无法从语调里听出喜怒哀乐。便谨慎地回复:“这我不大清楚,没经历过。您认为呢?”   “我认为。”邵希臣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瞬,又快速落下,却被何远洲敏锐地捕捉到。   “这个女孩,应该喜欢这个男人。”   “……”何远洲为明栀松口气的同时,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家伙,亏他以为邵希臣在为这件事焦急烂额烦心郁闷,结果人家在这想入非非,还隐约带着点儿炫耀。   “您说的对。”他也笑着附和道。   作者有话说:   何特助:……恋爱脑男人远离我   -   还得上班所以先更这么多,晚上还有两章嘻嘻!感谢在2023-02-06 23:59:39~2023-02-08 05: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西哥火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漁 40瓶;刘anna 5瓶;茶茶不喝茶-、尛可爱、执111、机灵鬼、如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周三, 腊月二十八。   今天是明俊成一家离开北城的日子。   中午下班后,明栀做好请假手续,到何远洲那儿交请假单。   明俊成刚动手术一个月, 看得出来,面色仍显苍白, 但他不嫌吃力地抱着明睿, 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她忽然想转头走掉。   告别与否, 何必呢,没人会在意。   “明栀!”   高欣出声喊住她,又转身扯了扯明俊成衣角, “孩子都过来送你了。”   明栀背对着他们,深呼吸几下, 才转过身,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疏离而有礼。   她摊开手, 掌心握着那枚早已生锈的钥匙,“这个还给您。”   明俊成瞥一眼,目光疑惑,脸上有几分不耐烦:“给我这破东西干什么?”   果然早就忘记了。   “这是老家的钥匙。”明栀语气平静, 无波无澜,不会再为明俊成的态度而伤心。   妈妈去世后, 明俊成外出打工,她一个人守着小院,每日落黑时, 总会反复确认那把摇摇晃晃的木门有没有上锁。   钥匙和旧屋陪着她度过初中三年。   直到高中, 住宿后, 回家次数骤然减少,恰逢明俊成意外发财,她便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套公寓里。   好景不长,他事业破产,偏又遭遇罕见疾病。初期,为填补债务,支付巨额医药费,学校附近的公寓变卖了,乡下那套旧屋也卖了。   这把钥匙,她却一直留着。   中途,她去过乡下一趟,原本称为家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破旧的木门和生锈的铜锁早已不见踪影。   钥匙只能成为纪念。   明俊成借过,放在阳光底下看了眼:“这不就是废铁?留着这玩意儿纯粹多事!”   “废铁也好,多事也罢。它一开始是属于您的,现在您有了新家庭,就把它带走吧。”明栀摸了摸鼻尖,企图压制住涌上鼻头的酸意。   “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说老子听不懂的!”明俊成还是收下钥匙,揣进兜里,从鼻腔里逸出声冷哼,救世主般施舍道:“你想去C市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在明俊成看来,从小有主见、独立的明栀,现在跑来眼巴巴地说什么还钥匙,只是在装可怜罢了。   他操着高高在上的强调:“不过,还是那句话,我的钱都要留给弟,到时候你在那结婚生……”   “我不去C市。”明栀再抬头,面上没任何情绪,口吻像对待陌生人,“这次过来,我是想告诉您。”   明俊成皱着眉,高欣从他怀里接过明睿,预感到她要说什么,疯狂地朝她使眼色,小声叫她名字:“明栀……”   “以后您就当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我也没有您这个父亲。”   说出口的瞬间,心口仍会隐隐发疼。   可更多的是解脱感。   说罢,她往后退一步,顿几秒,还是朝着明俊成鞠了躬:“无论如何,谢谢你给了我生命,供我读书。祝您家庭幸福。”   然后,不带任何留恋,转身离开。   她想起之前读到过的某句话,意思是,一生中会有很多人同行,有时只能走过一段路。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时常会在中途走散。   独自一人,无牵无挂,对她来说不难接受。   临近机场口的地方黑车太多,明栀走了约两千米,在路口准备随手拦一辆出租车,到地铁线附近再转地铁。   附近车辆很少,有几辆停下来,张口就要三百块钱,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北城冬天的下午,风力总是很猛。   她出门时忘记带围巾,脸上像被刀子划过,扎得生疼。幸好今天穿得是高领毛衣,她低头,试图用毛衣领遮住半张脸。   有车停下,鸣笛两声。   她整理好衣服才抬头,脖子瞬间短一截。   “上车。”邵希臣视线掠过她通红的脸颊,催促道。   她二话不说,立刻摒弃室外的寒冷,投身于温暖又舒适的空间。   “老板,您怎么在这?”明栀系上安全带,朝着手心哈了片热气。   邵希臣等她坐稳,缓缓驶出去,“送人。你来这儿?”   “我也送人。”明栀怕他往详细了问,便望向车窗,假意要休息。   一路安静地回到京柏湾。   临下车前,邵希臣突然开口:“除夕那天中午,跟我回金水港。”   “好。”明栀点点头,“我有时间。”   望着她提不起兴致的脸庞,邵希臣下意识地蹙眉,又问:“你怎么过年?有安排吗。”   尽管他刻意掩饰,明栀还是察觉出他话里的一丝同情。   她立刻露出笑容,“当然有啊。冬雪,您知道她吧?就是您的忠实粉丝。她过年期间家里没人,我俩一起,到处吃吃喝喝逛逛,想想就开心!”   “好。”他点头,仍紧锁着眉,还要再说什么,被明栀快速打断。   “我有点困先上去了,您回去路上小心。”   -   周四,公司里也进行了装饰,每个办公室门口都贴上春联,楼下几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还剪了生肖窗纸。   明天是除夕,就要放假,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期待,工作氛围明显轻松许多。   到了下午,何远洲来传达邵希臣的意思,手上没有工作的,可以提前离开了。   四点不到,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明栀锁好办公室的门,想着明天还要去金水港,便给宋冬雪发信息,说今天住在京柏湾。   翌日清晨,她起早化了淡妆,冬天没再戴太过夸张的首饰,选的衣服也是以保暖为主。、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出门时,明栀这才发现,窗外飘着雪,昨天还露出枯干的树,此刻倒增添几分美意。   这是明栀第二次来金水港。   无论与公司、或是学校相比,金水港即便贴着质量上乘的春联,院子里灯光不分昼夜地亮着,年味仍是很淡。   关键在于人太少。   六层高的别墅里,佣人们过年放假回家,只剩下席雨竹夫妇和王妈。   场景略显凄凉。   席雨竹笑着在门口接他们。   王妈在厨房忙活,邵希臣刚换好鞋,又被邵文烨叫了上去,只留下明栀和席雨竹。   合约三月初结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知是否由于这个缘故,她再面对席雨竹时候,不再胆怯。   席雨竹对她的态度也有细微的变化,明栀虽然说不上来,却能体会得到。   “能和我出去走走吗?”席雨竹问。   她点点头。   见她应允,席雨竹起身,明栀跟在她身后,两人离开客厅。   外面飘着雪,寒风瑟瑟,席雨竹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尽头是间储物室。   室内吹着强烈的暖风,在指引下,明栀坐在沙发上,环绕一圈,全是小孩子的玩具。   席雨竹站在窗前,声音悠远:“明栀,希臣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最厌恶下雪天。”   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一方面,担心这又是席雨竹挖下的陷阱,另一方面,又为厌恶两个字感到微微惊讶。   人对于天气的态度,即便不喜欢,也不至于到达厌恶的程度。   所幸,席雨竹没有要求她回答,而是接着说:“我猜,他从未在你面前提及过童年。”   接下来半个小时,明栀了解到他的另一面。   三十年前,邵文烨与席雨竹,压根儿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在家族的指示下联姻。   生活过得倒算平静,邵文烨偏大男子主义,席雨竹温柔娴静。两人感情不错,婚后第二年,便有了邵希臣。   正是邵氏集团的发展期,席雨竹负责相夫教子,邵文烨在外打拼。   圈子里联姻双方老死不相往来的例子多了去,能这样相敬如宾,她很满足。   平静的生活止步于集团内斗中,邵希臣被邵文烨二叔绑架,目的是为了报复邵文烨架空他的权力。   二叔接近疯魔状态,与邵文烨当面对质,是乖乖交出手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并承诺离开董事会,还是眼睁睁看着儿子命丧黄泉。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刀刃架在男孩脖子上,在白色地毯上盛开出鲜艳花朵。   邵文烨没选邵希臣。二叔仰天狂笑,将邵希臣扔进面包车,不知所踪。   席雨竹几度哭得昏过去,邵文烨抱着她安慰:“雨竹,我们还能再有孩子,可股份一旦转让出去,邵氏就要易主了!”   席雨竹提出离婚,邵文烨不放手,心如槁灰,她准备自杀。   当天,邵希臣回来了。   她几乎要认不出自己儿子。   被邵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男孩,寒冬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衫,额上温度抵得过滚烫火炉,身上到处是磕磕碰碰的伤疤。席雨竹忘了反应,是王妈赶忙叫来了一声。   修养足足半个月,邵希臣终于渐渐好转。   邵文烨心里有愧,鲜少主动出现在他面前,邵希臣自那时起,直至成年,几乎没叫过一声爸。   成年后,邵文烨渐渐力不从心,把儿子当接班人培养,原以为小孩的记忆随着时间早就淡忘,可邵希臣不领情。   “他不会忘的。”席雨竹眼底起一片雾,“经历绑架前,希臣和江煜性格最像,活泼开朗,率直爱笑。”   明栀起身,默默地递了张纸。   “谢谢。”席雨竹接过,“这儿的玩具是希臣八岁之前的,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她心口像被堵了团棉花,又被重重砸两下,又酸又痛。   为邵希臣幼年的经历而感到真切的悲伤,要眼睁睁地看着亲生父亲因为钱权放弃自己的生命。   “所以,明栀。”席雨竹缓了会儿情绪,进入正题,“希臣选你当女朋友,只是不满意他父亲对联姻的安排,故意跟他作对。”   明栀垂眸。   “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儿。所以伯母提醒你,不要陷得太深,不然受伤的会是你自己。”   指甲嵌进手心,明栀故作轻松地笑,时刻谨记着不能露出破绽:“伯母,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么多。我会相信自己的心,跟着心走,就不会出错。”   席雨竹幽幽地叹口气,“走吧,希臣该等久了。”   -   书房里。   这次回家,难得父子两人心平气和地对话,没有争吵,没有急眼。   他发现,邵文烨那张经常在幼时噩梦里出现的脸,变得分外沧桑,各种保健品吃着,也难以抵抗衰老的速度。   邵文烨跟他聊未来规划:“我看新闻,你打算涉猎人工智能行业?”   “是。”   “前景算比较光明的。”邵文烨点头作肯定,“何家那小子还跟着你吗?”   “一直跟着。”他直接打断接下来的话,“您不用劝我。”   邵文烨瞥一眼,声音沧桑:“防人之心不可无。切记让一个人跟你太久。”   “您不会懂。”仔细听,邵希臣语调里带两分不屑,“他永远不会背叛我。不会因为利益舍弃情谊。”   “你这是什么意思?!”邵文烨又激动起来,心虚作祟,轻哼一声,待过这个话题,“你跟那女孩,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他皱了皱眉,“这个不用您操心。”   “玩玩得了。乐瑶已经回国了,你年龄不小,是时候定下来了。”   他不想因这件事多费口舌,从沙发上起身,“您在这儿待着,我下去帮忙。”   王妈在厨房忙活好,明栀跟着邵希臣进入餐厅,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香气扑鼻,其中有好几个是她喜欢吃的菜。   可在这吃饭,形式大过于实质,她只敢象征性地夹几筷子。   餐桌气氛仍然很沉闷。   吃完这顿饭,明栀还要赶紧离开,不知道邵希臣说了什么,席雨竹没再强行要求她留宿。   邵希臣送她回去。   路上,明栀数次用余光望着他,想席雨竹的话,心底很是沉闷。   却在下车前,仍是挤出笑脸,用欢快的语调跟他说再见:“老板,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   大年三十,食堂仍开放,她和宋冬雪去转了圈,还是决定点外卖。   主食零食奶茶饮料一通乱点。   “留着待会儿看春晚的时候吃!”宋冬雪找借口。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还记得上次看春晚是什么时候吗,四年前?”   “……”宋冬雪不吭声。   除夕夜的配送费比平时翻五倍,饶是这样,迟迟没有骑手接单,直到两人咬咬牙又多加二十块钱调度费,终于在两个小时候拿到了外卖。   骑手是名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短发上沾着小片的雪花,互相道了除夕快乐。   回到寝室时,春晚刚播到开场舞。   宋冬雪边看边激情点评:“我觉得左二那个小姐姐最漂亮!右三也不错!!”   明栀拉过凳子,跟她并肩坐着。   这个除夕倒也算过得热闹,期间宋冬雪从没停下对各个节目的审判,她发自内心诚恳地说:“明年你应该去报名单口相声,比这些小品有意思多了。”   “那必须的。”   期间两个人所在的班级群年级群还在发红包,班委和学生会干部发的多,两个小时下来,明栀抢到接近一百,宋冬雪只抢了三十。   “你今年运气肯定很好栀栀。”宋冬雪又问她,“不愧是年会抽中特等奖的女人啊!!”   特等奖。   明栀这才想起,邵希臣貌似还欠她一个礼物,自然而然地,又想起那两个一百的红包。   算了……他忘记的话更好。   等到十一点半,两人兴致恹恹地,春晚是看不下去了。宋冬雪的父母刚好打电话过来,留她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呆。   期间,她接到了郑轻轻的视频电话。   郑轻轻回了老家,开着后置摄像头,乌漆嘛黑的,隐约能看到有人在搬烟花。   “栀栀,新年快乐!”郑轻轻声音特别高兴,“请你看烟花!”   烟花点燃后,那人朝着郑轻轻跑,镜头闪过的瞬间,明栀看清何远洲的正脸。   “新年快乐,明栀。”   视频电话打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快到零点时,对面才挂断。   跟着郑轻轻热闹了会儿,她心情开阔不少。   年级群里,每个人都在感谢辅导员这一年的辛苦付出,99+的未读消息里,有郑轻轻的一条。   【待会儿别忘了跟邵总拜年哈,文秘部的规矩。】   时间马上就到零点,明栀赶紧想祝福词,甚至还去网上搜索了下,最后拼拼凑凑,在零点那秒发出去。   “栀栀,新年快乐!!”宋冬雪捂着话筒,飞快说一句,而后又继续听电话。   与此同时,她也接到了电话。   是邵希臣。   “老板,您还没睡?”明栀从椅子上起身,活动身子,走到窗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邵希臣礼尚往来地回复她,话题一转,“拜年短信太敷衍。”   “敷衍?”明栀愣住,“足足有一百多字。”   他像是在控诉:“足足从网上抄了一百多字,还群发。”   隔着电话,她脸红了半边,支支吾吾地回:“是,我承认里面有几句话,是我从网上借鉴的。”   紧接着为自己澄清:“但我不是群发的!”   “是吗?”他轻笑了声。   她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像是裴晏声音。   很快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等明栀再返回聊天页面,发现与他的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叮咚。   对方向你转账:6666元。   明栀吓了一跳,立刻发过去疑问的表情。   他回复:【压岁钱。】   窗外,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似过年就该是这样,热热闹闹,团团圆圆。   她不缺乏独自过年的经历,并不觉得孤独。   只是,此时此刻,压岁钱三个字,准确地戳人心窝。   她早早便失去体会过年乐趣的能力,记不清隔了多少年,又有人告诉她,这是你的压岁钱。   她手背覆在眼睛上,静止半分钟,回复:【谢谢。】   -   初一初二,明栀与宋冬雪只顾着窝在寝室里看剧。两人约好初四去店里吃大餐。   初三,她打算洗衣服,顺便把经常背的包也洗了。   倒出里面物品时,居然多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条钻石手链。   手链很精致,与她之前在巴黎见到过的那款很相似,只不过用更为珍贵的粉钻替代了普通钻石,手链正中间,几十颗碎钻组成了一朵花,是栀子花。   大三学年,她选修过一门课,叫宝石鉴赏与营销。   当时选这门课纯粹是因为老师宽容,平时从不点名,期末一篇东拼西凑的论文便能通过,稍微认真点便能满绩点。   学院里要求前三年至少完成一门选修。明栀平日里忙着兼职赚钱,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到选修上。便选择了这门课。   好巧不去,她唯一一次去上课,老师讲到了钻石的鉴赏,作为门外汉如何简单的看出来宝石价格高昂与否。   她竭尽全力回忆课上老师讲过的话,凭借最后那么一点记忆对着这根手链鉴赏了足足两分钟。   期间,宋冬雪凑过来,见她发呆,伸手在眼前挥了两下。   “这手链太好看了吧!什么时候买的?”宋冬雪由衷感叹,拿着外包装盒看一眼,是没看到过得牌子,“你手这么白,配这个粉色好看,有其他颜色吗?我也想买一个。”   明栀摇摇头。   她深呼一口气,点亮手机,在搜索栏里一个个输入包装盒上的牌子。   按下搜索键的时候她有些犹豫,食指在手机上方悬浮半晌,最终按下搜索键。   人这一辈子,居然还有会因为网页内容提心吊胆的一天。   等明栀投去视线,几个关键词映入她眼中:拍卖会,极其稀有的粉钻,国际设计师限量版作品。   ……   她点进去一条。   拍卖成功时间是半个月前。   然后,她低头凑近手机,唇抿得愈发紧,数清那一段零后,她看着这条手链,不知该如何处理。   紧接着,在一串数字后面跟着的计量单位,欧元,让她把手链连着盒子猛地扔进书包。   这不是糖衣炮弹了。   这简直是糖衣原子弹。   这肯定是邵希臣送的。   明栀拍了照片发过去:【这是您的吗?】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收到回复。   她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老板,我要跟您见一面。”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有意逗她,“今天我很忙。”   明栀一听,有点着急:“十万火急的事情,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门口接我一下吗?或者派何助理来接我也行。”   她不给邵希臣回答的机会:“我不是因为不想出打车费,但是必须你派的人来接我,我才敢出门。”   带上这条手链出门。   她话里的恳切与急迫不是装出来的,但他现下确实要去拜访一位长辈。   “你能等多久?”邵希臣问。   寝室墙上钟表显示八点。   “越快越好,”明栀思忖着,“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您忙完联系我就行。”   “……”邵希臣压低声线,说不上恼怒,反而多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你耍我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气音,通过电流直直落入耳中,磁性更甚,明栀从没有像现在觉得他声音会带起心底一阵痒。   “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耍自己老板。”她尴尬地干笑两声,“那就不打扰了,您忙完联系我。”   ……   邵希臣面对着重新亮起主页面的手机屏幕,停顿几秒,才无奈地发出一声短叹。   下午五点半,邵希臣才从长辈家中出来。   这位长辈是他一位已故朋友的父亲,他们约好每年都会来这里聚上一聚。今天待得格外久些,他中途打电话给明栀,告诉她如果等不急,可以先来找他。   明栀果断拒绝。   张叔已在外等候多时,见邵希臣上车,问道:“邵总,会金水港吗?”   “等等。”   他拨了电话。   响了很久,对面才接起来。   “喂。”   明栀似是刚睡醒,听出来鼻子有点不透气,声音闷闷的,夹杂着被吵醒的不愉快。   “在哪见面?”   明栀到嘴边的话收回,才意识到来电人是邵希臣,清了清嗓子,她探头看一眼窗外,黄昏已至。   昨晚上等信息一夜没睡,差点睡过头。   “你刚睡醒?吃饭了吗?”邵希臣等不到回答,“我去你学校门口接你吧。”   明栀掀开被子,下床太急,最后一个阶梯踩空,痛的哎哟了声。   邵希臣几不可闻地皱眉,还未开口。   “十分钟,十分钟我就到!”   邵希臣胳膊肘顶着膝盖,无奈地揉着眉心,轻声对张叔说句去北城大学,又对着手机讲:“我大概三十分钟后到达,会提前给你发信息。”   -   三十分钟后,天色已漆黑,明栀收到邵希臣的信息。   【到了。】   【今天冷。】   他只发了言简意赅的两条信息,明栀出门前把大衣换成了羽绒服。小心地揣进怀里一宝贝,小跑着离开寝室。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明栀总觉得今天天色过于昏暗,周边人目光总有意无意地落到她身上;   于是,她更加抱紧双臂,加快脚下速度,直到视野里出现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她上下悬浮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邵希臣在车外几步站着,身形颀长,站姿挺拔。   明栀到他面前,弯着腰喘几口气,待气息平复后,从怀里掏出来手链盒,塞到他手上。   “老板,这个还给你。”她的眼神很是决绝,“我先走了。”   话刚落,她转身就要往回走。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邵希臣抓不到头脑,他几步迈开,攥住她因穿着厚羽绒服而显得臃肿的小臂,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意思?”   明栀挣了挣,没挣脱,也没说话。   “不喜欢?”   她摇头。   “那就是单纯不想要。”   她保持沉默。   邵希臣无声地叹口气,平日里见惯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如今安静起来,有几分让他心烦意乱。   “不要就不要,你跑什么跑?”   明栀顿了顿,小声道:“废话啊,我不跑得快,万一我反悔了怎么办。”   意识到她的反悔指的是将手链归还。   “你还会反悔?”邵希臣打趣她。   他手下动作松动,明栀立刻挣开,揉了揉被他抓过的位置。   “当然了。你明知道我喜欢这个款式,还要拿来试探我送给我。”她语气里有哀怨,有惋惜,但是没有收到礼物的开心。   邵希臣皱眉,摸不清她的脑回路,将盒子重新塞到她怀里:“喜欢就收下,当作特等奖礼物或新年礼物都行。”   明栀跳开,像烫手山芋版仍她怀里。有过路人往这瞄两眼,她顾不得那么多,语气沉沉。   “收下,我怎么收下。您就不能送个便宜点的吗?但凡送个对您来说便宜点,对我来说贵一点的,我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指控没有丝毫道理,但仍是抱怨出来:“偏偏送个这么贵的……你让我怎么收。”   其实昨天晚上明栀想清楚了,如果邵希臣送她一条上万块的手链,她真的会厚着脸皮收下,几万块作为上司对下属的奖励,她觉得无可厚非。   但是他偏偏送了一条,需要她不吃不喝打工几十年或许还能买得起的手链。   两人僵持不下,明栀又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老板,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收下。可能对您来说,它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礼物。但是对我来说,沉重到要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就算我真的收下,我也会像昨晚那样,揣着它,睡不着觉,生怕会丢。”   她一口气说完,礼物也还了回去,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而邵希臣,更是懂了她的意思。   明栀双手揣在兜里,低眼瞅着自己鞋尖,邵希臣眼底的情绪,她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作者有话说:   其实栀栀是能察觉出邵总的心思的   -   周四不更新~让我捋捋收尾部分,明天还要修这两章哈,有的情绪感觉不太到位qaq谢谢宝们的支持呀!!感谢在2023-02-08 05:58:33~2023-02-08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n 6瓶;佛说人生 2瓶;如是、机灵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栀栀!”宋冬雪唇角下压, 拉长声音抱怨,“明天你就要上班了,说好今天陪我逛, 怎么一直跑神,心不在焉的!”   明栀终于从饰品店玻璃柜里上挪开视线, 带着歉意笑了笑:“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可是你最近经常不到十点就上床了啊。”宋冬雪古怪地瞅她一眼, 注意力很快便被一条有几分熟悉的手链吸引过去, “你看那条手链, 是不是跟你的很像?”   店员很识时务地拿出来,“两位美女可以试戴一下。”   宋冬雪往上撸袖子,店员在一旁帮忙戴, 问明栀:“美女你要不要也来试试?这款卖得可好了,正好剩两条, 适合闺蜜戴。”   她摇头, 盯着宋冬雪手腕,又出神想事情。   两天前, 把手链还给邵希臣后,两人便没有了联系。   那天离开时,他还是如同往常般,淡声说再见。   可她清晰地知道, 两人之间气场产生了微妙变化,且绝不是朝好的方向发展。   更可悲的是, 她只能选择逃避与视而不见,然后期盼着三月的到来。   -   年后第一天上班,公司各处都能听见一声声新年好。   时隔三个多月, 向歌的身影又出现在文秘部。   明栀由衷地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 她与邵希臣打照面的频率骤然降低。   “向歌姐, 你休养好了吗?”她问。   向歌笑着回:“放心吧,已经过了最需要注意的三个月。听说你干得很不错,到时候转正了就留我们文秘部吧,别跟着轻轻了。”   明栀尴尬地笑笑。   即便还能转正,肯定不想再留在文秘部。   随便哪个部门,只是不要经常跟他有接触就好。   上班的日子过得飞快,那本日历终于撕到了二月底,合同是到三月一号自动终止。   二月最后一天,何远洲在楼道里拦住了她。   “你最近中午不给邵总带饭了吗?”   明栀点头,“最近喜欢睡懒觉,来不及做,我这几天吃食堂。”   “你别紧张,我只是问问而已。”何远洲笑着推了推眼镜,“邵总……最近有点奇怪,像有心事,也没告诉过我。你知道什么吗?”   “我…我能知道什么。”她顿时有点结巴,朝他扬了扬水杯,“先去接水了。”   翌日,她照旧起得很早,将行李箱寄存在门卫处。   期盼已久的三月终于到来,可她不若预料中那般快乐。   上午何远洲在手机上要了她的银行卡号。   她发了过去。   中午快下班时候,手机才收到银行短信。   看见银行卡上的数字,她险些以为自己记错了,又翻出拍照留存的合同页面仔细对比了下。   多出整整一倍。   事关这么多钱,她必须得告知邵希臣。   趁着午饭后时间,她上楼,敲门时,里面的人罕见通过对讲系统问了句:“谁?”   “明栀。邵总,打扰到您了吗?”她连忙压低声音。   “进。”   她轻手轻脚进去,男人还在工作,会客处的矮几上放着曾经方乐瑶提过的餐厅的菜品。   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无法言喻的落寞感。   她摇摇头,压抑着这些莫名的情绪,开门见山,尽量使语气轻松自在:“邵总,您是不是记错数额了,多转了一倍。”   他没有否认:“你不是要买房吗?”   话音刚落,她蹙着眉头,又是充满抗拒的状态。   邵希臣知道,她有她的自尊心。   即便是找年会特等奖礼物做由头,手链还是没有送出去。   无奈,他只能再解释:“你表现的不错。这笔是奖金。”   “可合同没有这一项。”她十分坚定,“我转给您,还请您务必收下。”   邵希臣深知不能更改她的决定,口吻带着点恼:“明栀,接受我对你的好,就这么难吗?”   “不是啊。”她弯唇,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故作轻松道,“您已经对我很好了,这个合同不就是天下掉馅饼嘛。”   他败下阵来,“随你。”   “还有这个。”明栀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这是京柏湾的钥匙,里面贵重东西我一件都没带走,您可以找人清点一下。”   “你什么意思?”他嗓音压得很低,让人猜不透情绪。   “合同结束了,我自然不能在那住了。”她气势上弱了一大截,竟然莫名感到几分心虚。   邵希臣:“就这么着急跟我划清界限,是吗?”   “……我没有。”   “郑轻轻提议让你重回人事部,也是你让她来找我的吧。”他语调很重,一连串的问题,语速也越来越快。   明栀一时之间不知道问么回答,手足无措地站着。   办公室里长时间的寂静。   邵希臣闭眼两秒,“抱歉,情绪有点儿激动。你先出去。”   他用的是命令口吻,明栀本来就站不住,立刻逃离办公室。   转回去那笔账,直到晚上六点,邵希臣才收款,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文字消息。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合同约定剩下的二分之一吗?”郑轻轻问。   明栀点头。   她离开京柏湾前,本来已经找好了合适的房子。但郑轻轻从何远洲那里知道了她与邵希臣之间发生的事情,让她来这儿住一晚。   郑轻轻揽过她肩膀,犹疑了会儿,小心翼翼开口:“其实,邵总应该是喜欢你的……”   闻声,她静悄悄地望着郑轻轻,隔几秒,沉默着点头。   神情未透露一丝惊讶。   “你知道?”郑轻轻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准备替她分析的话全派不上用场。   而明栀本人似乎没有为这件事有丝毫喜悦之情。   她条件不差,颜值高,身材好,学习好,是学生时代的焦点人物。   但像邵希臣这种,在北城举足轻重的人物,能被他喜欢,正常情况下不都应该雀跃欢喜吗。   见她不作声,郑轻轻小心翼翼地追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这样就挺好。”   听得出来,她是要将这段关系归位,一切重回正轨。   “如果邵总跟你表白,你会答应吗?”   明栀瞅着她,语调又轻又淡:“答应了,然后呢?”   “你是不是担心他爸妈反对啊……有什么事邵总都会挡着的,他喜欢你才是最重要的。”郑轻轻安慰道。   “不是的轻轻姐。或许如你所说,他现在是喜欢我。”明栀弯了弯唇,笑得释然,“我很久之前就在想。”   “这个时代节奏实在太快。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流行的东西一个接一个,人的感情这一秒不同于下一秒。当下的喜欢,谁能给它定上保质期呢。”   人心是会变得。   与其经历过再分开,伤痕累累。   她宁愿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说是胆小也好,怯懦也罢。   她不敢越界,也不敢犯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8 23:59:31~2023-02-11 08:1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芯芯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余菠萝 11瓶;刘anna 4瓶;七羡. 2瓶;机灵鬼、大漂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在郑轻轻家住上一晚, 第二天趁着是周六,明栀搬到新租的小区。   这个小区条件肯定不能与京柏湾相比,但胜在性价比高, 安保条件好,仅凭实习工资, 她也能付得起房租, 不用动用那笔存款。   最重要的是, 房东接受两个月短租期。   刚开始中介介绍时, 她还不敢相信。   直到反复确认房东的房产证、身份证,她立刻签合同交租金。   午饭后,气温稍回升, 明栀原本想打车回去,郑轻轻说什么也不肯, 非要开车送她。   大门口保安对外来车辆审查得很严格, 刷过门禁卡登记完才允许入内。   “环境还行。”郑轻轻送她到楼上。   明栀住在十楼,一层楼里有两户人家, 郑轻轻在另外一家前转了会儿,抬手敲门。   没有回应。   “轻轻姐,物业说那家目前没人住。”明栀勾头解释。   郑轻轻放心不少,“那就行。本来想替你看看邻居是什么人。”   房子是首次出租, 前两天房东特意找清洁工又打扫一遍。明栀行李少,不需要收拾太久。   她点了两杯奶茶, 跟郑轻轻坐在沙发上休息。   亲眼见到她这边没什么问题,郑轻轻要离开,明栀送她到楼下。   在电梯里, 她颇为感慨。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 这是第三次搬家。勉强称得上是一段难忘的经历吧。   回到房间, 先洗衣服,而后将早就买好的摄像头装在墙上。摄像头与手机相连,出现陌生人时会跳出通知。   在手机上调试出画面后,又将阻门器装在门锁后。   伊江公寓室内进入小偷的事情还是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一切安置妥当。   明栀扑倒床上,是她刚铺好的被褥,温暖舒服。   房子面积八十平不到,不及京柏湾五分之一。   可在这儿,她住得更加心安。   人不能困于过去和回忆,今天一定会是个新开始。   她在心底默默激励自己。   -   周一,刚到公司,明栀便接到了最新人事调动通知。   实习期剩下的一个月时间,她重新回到人事部。   在集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文秘部是与高层领导接触最多的部门,尽管人力资源部也是数一数二的重要部门,与前者的潜在地位还是有一定差距。   将近五个月的相处,同事之间难免会有不舍。   娜姐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突然就要把你调走了,我可舍不得咱明栀,好不容易又培养一个苗子,也没犯什么错呀。”   其他人纷纷附和。   说心底没触动是骗人的。   明栀感激:“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还没离职呢,有时间上来找你们玩。”   娜姐仍然依依不舍地抱着她胳膊,扭头跟向歌商量,“歌儿,要不你去邵总那儿旁敲侧击问问,如果没什么太重要的要求,我们去跟他说说情。”   “不用了娜姐。”明栀赶紧摆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她自己提出要离开文秘部,可偏偏没办法跟大家说离开的理由。   向歌犹豫几秒,“你的想法呢明栀,选择权在你,如果你还想留下,我去争取下。”   她不好回答。   好在郑轻轻在这个时候上楼。   “不用去问。”郑轻轻挑眉,“是我跟邵总提出要小明栀来我们部门的。”   闻言,话题立刻被转到郑轻轻那边,她投去感激的视线。   娜姐抱怨:“轻轻你这是光明正大的撬墙角啊!不行,歌儿你可不能甘拜下风,再去邵总那儿理论理论!”   向歌附和:“对啊。轻轻你这可不厚道了!”   “停停停!”郑轻轻扬声,不紧不慢地解释,“其实吧……是因为我好事将近,现在部门缺人手,才让明栀来的。”   好事将近四个字,彻底让她成为这片舆论场的中心。   明栀也深刻理解了八卦对人的吸引力。   等她们离开文秘部时,郑轻轻被盘问得快要褪层皮。   “轻轻姐,你跟何特助……?”明栀也不能免俗。   郑轻轻否认:“骗人的!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   “你真是两肋插刀的好姐妹。”她给予肯定。   “少贫嘴了。”郑轻轻笑,语调严肃起来,“你真想好了?文秘部更能锻炼人,晋升空间大。可别意气用事。”   太深谋远虑了。   她半开玩笑:“我现在能不能转正还说不准呢。”   “肯定可以。”郑轻轻保证,“邵总不是意气用事的人。退一万步讲,他是喜欢你,又不是讨厌你,只会给你加分,而不是穿小鞋。”   明栀微微摇头。   暂且不论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竟然被她这么平凡普通的人一而再再而三推开。要不了多长时间,再回忆这件事,会将她视为人生一大耻辱。   见她决意已定,郑轻轻搭上肩膀给她鼓劲儿,“跟姐好好干,到时候你来替我位置。”   “别,轻轻姐,我没这个心思。”万一真有那天,她也断不会答应。   郑轻轻是她在公司交到最好的朋友。   郑轻轻笑:“你想什么呢。我在的时候暂且轮不到你。”   明栀不太理解她的意思,电梯到十五楼,郑轻轻走在前,人多眼杂,她也没再继续问。   电梯出去左拐是人力资源部。   她刚转身,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明栀?”   她恍惚间记起技术部也在十五楼。   回头,秦森仍戴着副黑框眼镜,手里端着马克杯,视线在她抱着的文件盒上停留了会儿,不太确定:“你这是?”   “我再到人力部门这边实习段时间。”她解释。   秦森随手将被子搁在一旁,忙上前接过文件盒,尽管明栀往后撤退,连说几声不用麻烦。   还是抵不过他的热情。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郑轻轻挑了挑眉。   “我们技术部就在旁边。”秦森往里走,问,“哪个是你的工位?”   明栀指了指唯一一张空桌,秦森便放下。   不少人打量着他们。   郑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众人视线,“明栀,大家都认识,最近在我们部门实习。”   大家纷纷鼓掌,互相寒暄几句,又投入工作中去。   秦森瞅了眼手表,“还在工作时间,我先回去了。我办公室就在那边,有事随时来找我。”   “好。”明栀礼貌回应,“谢谢你帮我搬东西。”   “没事儿,举手之劳而已。”他走远几步,又侧过上半身跟她挥手。   一上午,郑轻轻没派工作。   明栀开电脑,在内网系统里大概了解近三个月人力部的文件与策划,直到下班。   她去茶水间的微波炉加热饭菜,恰好遇到同样目的的秦森。   秦森颇具绅士风范地说女士优先。   两人一起从茶水间出来,秦森说:“你在哪吃?要不我们去一楼食堂?”   “在工位上不行吗?”明栀疑惑,“你办公室不是在那边……”   话还没说完,她发现自己桌边靠着个男人。   郑轻轻摘掉耳机,越过邵希臣朝明栀眨眼,“邵总,上午文件不是交过了吗?”   “嗯,”邵希臣嗯了声,不动声色地朝周围打量,目的很明确,心不在焉道,“他让你上去一趟。”   他指的自然是何远洲。   “好,”郑轻轻起了捉弄心思,“这种事情,您让他发信息就行,何必费工夫下楼呢?”   邵希臣皱起眉,搭在桌子上的手轻敲两下,越瞧越觉得郑轻轻似在幸灾乐祸。   涌起某种预感,他猛地回头,恰好望见明栀转身这一瞬,两人视线有片刻的交汇。   她没有停留,没有打招呼,甚至刻意加快步伐,鞋底蹭着地板哒哒响,与略显熟悉的男人背影消失于走廊尽头。   作者有话说:   邵总:行,气我你是有一手   -   很真心地跟大家道歉,对不起。不是我拖着不更新干其他事情了,这两章我真的很卡很卡,临近崩溃,因为前文基调很欢快,我是第一次写情感的转折,将他们的心理明明白白写出来非常吃力,所以来回删删改改,这部分字数并不多,但还是想写的不太突兀,让大家久等了对不起。不过我相信写过这几章以后就会有进步啦,谢谢大家的等待和给予我的动力感谢在2023-02-11 08:11:18~2023-02-11 23: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意不知残照好 10瓶;刘ann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确定邵希臣已经离开十五楼后, 明栀松口气,从拐弯处探出头。   秦森刚才是准备跟邵希臣打招呼,被她拉过来, 内心很是不解:“怎么了?你是害怕邵总吗?”   明栀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   由于刚邵希臣靠在她工位旁,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 很难不让她觉得是来随便找个借口兴师问罪。   更关键的是, 秦森扬手, 居然还想跟他打招呼。   三十六计, 走为上策。   他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吧?她也不太确定。   “你真被吓到了?”秦森见她神情呆滞,变得吞吞吐吐,“早上我还在想, 你是不是犯什么错才被调离文秘部…被我猜中了。”   他自说自话:“没事的明栀,我相信你,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她回过神, 没心思去否认他的猜测,笑得多少有点儿敷衍:“好的好的, 我先回去了。”   “一起吃吧。”秦森忙说。   回到工位上,郑轻轻从她身边路过,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人心底瘆得慌。   “轻轻姐,你…你去干嘛。”她缩着脖子, 先问出口,以免被调侃。   郑轻轻半弯下身子, 脸庞贴着她头发,摩挲两下,音调暧昧:“我去吃饭。你刚刚跑过去是干嘛呢?”   “轻轻姐, 你别逗我了。”明栀脸色悄悄爬上一层红晕, “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邵总。总觉得他是故意来找茬的。”   郑轻轻直起身子, 笑两声,“你呀,还是太年轻。放心吧,他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便离开。   留下仍有点儿发烫的明栀,和满脸疑惑的秦森。   他就坐在工位旁,两人距离不过十米。   “你们在讨论什么?我怎么不太听得懂。”秦森挠挠头。   明栀干咳了声,“工作上的事情。”   “是吗?”他半信半疑。   “对啊。”明栀转移话题,“快吃饭吧。”   -   三十二楼。   何远洲坐在沙发上导数据,整个人大气不敢出,不时用余光瞥对着门站的男人,下意识地放轻敲键盘的动作。   邵希臣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大力关上门后,微仰着头,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脑海里被她拉着秦森转身就走的画面占据。   他阖眼几秒,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指节处发白。片刻后,一言不发地走回座位。   何远洲悄悄收回视线,刚想找人问,心有灵犀般收到郑轻轻的短信。   【我先吃完饭再过去。】   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何远洲快速回:【有事吗?】   郑轻轻皱起眉。   【?】   【不是你让我找你?】   【邵总说的。】   【……我没说过。】   信息一发出去,两人立刻达成共识。   那就是,邵希臣单纯是找借口去了楼下。   至于动机是什么,自然不用多猜想。   【楼下发生什么了?邵总回来后心情不大好。】   郑轻轻咬着筷子摇摇头,虽不太道德,还是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要是他心情还能好,才是见鬼。   【刚小明栀见面没跟他打招呼溜走了,被邵总发现了。】   何远洲暗戳戳地瞟邵希臣一眼,见他分外专注于工作,也没忍住抬起唇梢,【难怪。邵总为什么不叫住她?】   【因为跟她待一起的,还有秦森。】   何远洲抬手摸了把额头,瞬间变得有点担心自己的处境。   【秦森怎么刚巧也在十五楼。】   【谁知道呢。不过我告诉你,邵总一直那么端着,迟早要后悔。秦森这小伙儿我看不错。】   她似是话里有话,何远洲没有立刻回复。   倏而,邵希臣出声。   “问你个事儿。”   何远洲条件反射般,啪的一声盖上电脑。   他皱眉:“你跟郑轻轻又搞什么鬼?”   被戳穿的何远洲连忙否认:“没有。”随即推了推眼镜,转移问题:“您问。”   他胳膊肘撑在桌面,大掌托着额头,嗓音低沉,“如果有女人,见你就跑,不搭理你,她是什么心理?”   闻言,何远洲陷入深思之中,本想回答:“那她八成是讨厌您,或是害怕您。”   只是,话说出去,他特助的位置恐怕要不保。   何远洲绞尽脑汁地回:“可能她对您藏了点儿少女心思,担心见到您会泄露心意,只能抛开。”   邵希臣显然不信,脸色沉几分,朝这边投来不满的目光。   “她一定是想表现的与众不同,故意引起您的注意!欲擒故纵!”何远洲立马改口。   引起注意?如果她真的这么想,就不会要求调离文秘部。   他心烦意乱地叹口气,“问你有什么用,什么都不懂。”   ……   何远洲说不出反驳的话。   “给江煜他们打个电话,今晚去罗沙。”   -   江煜、邵希臣、裴晏三人一起长大,在罗沙有固定的包厢。大多数时间都是江煜组局,裴晏偶尔会。   凡是邵希臣组局,次次都是生意场上的应酬。   中午,收到何远洲电话时,再三确认不是要谈合同谈商业规划,江煜才勉强赴约。   邵希臣来得最晚,抵达时,另外两人已经喝了一轮。   趁喝酒,裴晏还多少透露了点儿邵希臣近况。   “我还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你居然叫我们出来喝酒。”江煜捧腹大笑,“原来是单方面失恋了哈哈哈!!”   邵希臣剜他一眼。   江煜立马收敛,“你今天叫兄弟出来干嘛?”   他没回答,解开衬衫最靠上的扣子,松了松领带,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借酒浇愁??”江煜瞳孔猛地放大,“你他妈不会来真的吧!”   裴晏问:“她还在做秘书工作?”   “没,去郑轻轻那儿了。”他沉声回。   “你调的?”裴晏又问。   “她要求的。”   说罢,他又倒了半杯。   江煜锐评:“这姑娘还想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啊。”   “别瞪我。叫我们出来就是为了陪你喝闷酒啊?”   邵希臣默两秒,忽地抬头,直勾勾盯着江煜。   “你、你干嘛。”后者夸张地抱住肩膀后退,被裴晏一把推向前。   裴晏还拿纸巾擦了擦手,“这都看不出来?他想让你帮忙分析下情况。毕竟你情感经历丰富。”   “真的?”江煜不信。   他颔首。   “那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把。”江煜有模有样地问,“按理说没有女的会对你的表白无动于衷。你是怎么表白的?”   “……”邵希臣沉默数秒,“没表白。”   “哈??”江煜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不表白怎么拒绝?”   “她能察觉到,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江煜狠拍了下额头,恨铁不成钢:“然后呢?你就开始借酒浇愁?”   他皱眉,欲要辩解。   “人家姑娘一普通大学生,家里条件不好,缺安全感,远离你不是很正常?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啊,一点儿行动都没有就想让人家同意?你喜欢她,那你追过吗?”   他艰难回答:“没有。”   “老裴,你听听!那你有想过追人吗?”   他在心底问自己,没有回复。   “得。”江煜得出结论,“你还是先把你自个儿想法考虑清楚。确定你到底是单身太久一时兴起,还是就非她不可了。先弄清这个问题,对你对那姑娘都好。”   江煜说得不无道理。   他嗯了声,又听江煜吹嘘感情经历,难得听得认真。   从罗沙出来,将近十一点。   立春后,北城气温稳步回升,但昼夜温差仍较大,风力也猛。   侍者刚送他们下台阶,风猛地把人吹清醒。   邵希臣酒量极好,初入集团时,没日没夜的应酬,男人的应酬大多是靠酒撑起来的。   刚开始谈生意,酒喝多还会不舒服,回家后一个劲儿地吐。   后期竟也慢慢习惯,勉强算得上千杯不倒。   只不过留下严重的胃病。   张叔瞧见他穿着单薄的西装,在台阶上驻足两秒,赶忙从后座拿厚衣服,想给他披上。   他扬手,示意张叔自己不需要,而后大步到车前,跟两人说再见。   江煜快步回到室内,跺着脚抱怨:“这天儿真冷。哎你说不会来真的吧?刚看他背影,心里发堵。”   “你多去公司两趟,就不会堵了。”   “尽量,尽量。”江煜心虚地回。   “认真就认真吧。”裴晏敛去几分笑意,语调严肃,“你想看他单身一辈子?”   “瞧你说的,我能这么盼自己兄弟?”江煜还是有几分不满,“就…算了,顺其自然。”   -   邵希臣让张叔把车开到京柏湾。   密码锁输入她的生日,提示错误。   输入初始密码,滴的一声,门开了。   他有点好笑,她真是客气得过分,连密码都不忘改。   即便已经离开一周,进入客厅,空气里还是有淡淡的花果香味。   房间本就空旷,灯光泛着柔和的黄,几件浅色的家具还被人小心盖上防尘罩。   更显得凄凉。   明明不久前,桌子上还散落着A4纸,厨房那里时不时传出餐具碰撞的声音。   他又躺回沙发,头枕在左侧。   是她生日那晚,在这留宿的位置。   手机的震动声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是席雨竹的电话。   “妈。”他嗓音沙哑。   席雨竹声音含笑,“还没睡呢儿子?”   “嗯。您这么晚,也没睡。”   席雨竹作息时间一向规律。   “你今晚应酬了?没喝太多酒吧。”席雨竹关忧道。   他极为敷衍地应了声,“您有事儿?”   “今晚上,你方叔叔来家里一趟,说是想让乐瑶到总公司文秘部锻炼锻炼。”席雨竹为难道,“你也知道,方叔叔小时候挺照顾你。乐瑶只是学习经验而已。”   “我知道了。”头隐隐作痛,他手指在太阳穴附近打转,声音隐约有几分警告意味,“文秘部平常归何特助管,你跟方叔说好,她只是来工作。”   “这个你放心。”席雨竹松口气,又交代他记得吃醒酒药后再睡,然后挂掉电话。   他没有立刻放下手机,点开与明栀的聊天页面。   停在她还手链的那天。   也许真的该按江煜说的那样,趁当下不能时时相处,探探自己的心,到底是不是要迈出下一步。   作者有话说:   毕竟年近三十第一次动心,邵总也是需要更加确认自己想法滴   -   谢谢大家昨天的鼓励,我不一条条回复啦,总之非常爱你们啵啵!   感谢在2023-02-11 23:58:22~2023-02-13 01:3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2948286 25瓶;ZLR 20瓶;一只水鬼? 9瓶;45846384、刘anna 5瓶;alonecafe 3瓶;佛说人生 2瓶;64308487、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三月份底踩着四月的尾巴, 对于应届毕业生来说,即将迎来最忙碌、琐事颇多的一段时间。   过完年后,明栀忙着搬家改论文, 将近一个月没去过敬老院。   故而周六特地在敬老院待上一整天,返程时, 照样是有专车送她回去。   翌日一大早, 又赶地铁回学校。   季晚也在同一天返校, 三个人约着去学校周围先吃了顿午饭。   回寝室路上, 迎面恰好碰见章钰和任文倩。   几个人都是大四,所剩相处时间不过数月,见面时不打招呼冷着脸很正常, 疲于应付做一些场面功夫。   尤其任文倩,是骄傲的孔雀公主, 瞅见她们恨不得鼻孔朝天, 高傲得不可一世。   所以当任文倩笑意盈盈朝她们打招呼时,三个人面面相觑。   直到章钰她们走远, 宋冬雪还不敢相信:“刚她是在对你笑吗栀栀?”   她摇头,“不知道。”   “难不成任文倩突然爱上你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任何理由会让她态度大转弯。”   季晚开口,声调夹杂着快意,“肯定是做坏事心虚。”   明栀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三人快步回到寝室。   下午要去教学楼找老师在校外实践证明上签字盖章, 原本说中午回来午休一会儿,结果都在玩手机。   这是个不错的时机。   她与邵希臣合约结束、从京柏湾搬出来的事情, 想抽时间当面说。不想快要一个月,三个人才凑齐。   明栀干咳了声,吸引两人注意力。   “你嗓子不舒服吗栀栀?”季晚问, “给你拿颗润喉糖吧。”   “不是。”明栀对上宋冬雪狐疑的目光, 悄悄别开眼, “想跟你们说一声,我现在不住京柏湾,搬新家了。“   场面沉静几秒。   季晚先回忆起,“你们的合同就是三月份结束是吧?“   明栀点点头。   季晚张口欲要再说点什么,被宋冬雪大嗓门打断。   “你说什么??结束了?你们有没有问过我们cp粉的意见啊!“   “……“   她预想过宋冬雪反应定会很夸张,只是不曾想如此的让人哭笑不得。   “冬雪,为什么要问你呢?“明栀跟季晚忍着笑。   宋冬雪跪在椅子上,欲哭无泪,偏偏一直发出呜呜呜的声响,像是火车在发动。   在不知第多少遍指责没有问过cp粉意见后,宋冬雪情绪终于冷静,垮着脸,下巴枕在椅背上。   还没清净半分钟。   宋冬雪继续不死心地问:“你俩居然真的只是合约?这么长时间相处过程中你就没有一点点动心?”   “没有。”明栀面不改色地回。   宋冬雪一口否决:“不可能!我是cp幸运星,嗑谁谁就成!”   “是你脑补太多了。”她反驳。   “我脑补?”宋冬雪那股劲儿上来。不允许任何人当着面拆散cp,即便是正主也不能例外。   “邵总特意卡着点跟你说生日快乐,那天早上去京柏湾找你,过年还特意跟你打电话,这你怎么解释?”   事情解释起来太过复杂,明栀一时语塞,自然而然地被宋冬雪误解成是心虚。   “哼哼,我就知道你没话说了。”宋冬雪充满哀怨地叹口气,“邵总对你就真的没那方面意思?我还以为报道上说他不近女色是假的呢。”   “千真万确。”明栀拍着胸脯保证。   “唉,那好吧。”宋冬雪还是不死心,“你们之间真的没有一丢丢暧昧?”   她猛点头。   宋冬雪继续循循善诱道:“那现在合约结束,你们还能恢复成上下属关系,不会觉得心底不适应?”   她嘴上说着当然能,内心实际想法则迥然。   自然不能恢复,见面时更无法装作坦然。所以她提出要调离文秘部。   这几晚,回忆反复涌上心头。   邵希臣数次给予她援手,却从不大肆宣扬,不会以此试图约束她令她感激,相反,对于自己所付出的部分,他总是轻描淡写,长时间的相处过程中,她似乎寻得那么点儿安全感。   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要抑制自己感情,没有什么好办法。   只想着距离和时间能够淡化一切。   起码到现在为止,这种策略还算不错。   自从上次邵希臣来部门找郑轻轻后,两人再没有任何交集。要签字的文件她通通委托别人送上楼,上班时有一两次刚好瞥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门口,她便刻意放慢脚步。   仿佛又回到实习期,她待上两个月,也没见过老板一面。   宋冬雪应该是相信了她的话,逐渐接受现实,再开口,语气平缓不少:“好吧,咱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cp虽然be了,可我还是支持你俩的。”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完美落幕。   “明天你记得帮我给邵总要一下那几本杂志吧。”宋冬雪又低头看手机,“反正你们离得近,两个人见面也不尴尬。”   ……   她突然有点后悔否认得如此绝对了,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便又被堵回来。   “反正邵总之前答应我了。栀栀,你要是这点小忙都不帮,我很难不怀疑你是跟邵总发生了点什么才不敢面对他哦。”   宋冬雪尾音故意拉得很长,语调暧昧不清,季晚似乎也觉得这话有道理,挪两步到宋冬雪身后,以示支持她的观点。   “你们太多心了。”明栀皮笑肉不笑,“我怎么会不帮你呢?”   -   周一早上。   离开文秘部不到一个月,再回到三十二楼,竟然陌生许多。   上楼之前,她特地问过何远洲,确认邵希臣独自在办公室,才敢放心。   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一个要进去,一个刚离开。   何远洲笑眯眯地望着她,即便一句话也没说,仅仅用眼神示意快进去。   明栀竟然读出几分揶揄。   她讪讪回笑,抬起手在离门几厘米远的地方,倏尔停顿片刻。   深吸一口气,轻叩两下。   “进。”   一个月前很是熟悉、每天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再次响起耳畔,让她恍惚了会儿,胸口后知后觉,渐渐溢满了酸涩。   推开门,他如往常无数次那般,坐在一成不变的黑色办公桌前,似乎只有黑色,才能镇得住他气场。   “什么事?”   到此为止,他仍没有抬头,换句话来说,他现在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这让明栀开口前吞咽好几下口水,试图润润嗓子,好不会因为紧张不安而嗓音沙哑。   “邵总。”她语调略快,声音漂浮于半空,找不到落脚点,“抱歉打扰您。之前您答应过宋冬雪,给她的杂志签名。她托我来找您取。”   闻声,他终于抬头。   俊脸保持着一贯的沉静,瞅见她的瞬间眼神无太大波动,只是眉心皱了下。   对视不足五秒,明栀率先低下头,而后邵希臣挪开视线,不紧不慢地开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等了许久,不见下文。   她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比预想中拘束更多。   不能再多待片刻。   明栀追问:“杂志现在在这儿吗?不如我先带走。”   她将急切离开写在表情中,邵希臣压了压唇梢,语气沉几分:“不在。”   “那在哪儿?”她问。   他黑着脸回答:“在家。”   “那您什么时候方便拿过来?她急着要。”明栀如实道。   “明天,后天,这周,说不准。”   典型的态度问题,不想配合。   明栀没办法强求什么,本来答应签名就是他愿意帮忙,“好。您什么时候带了通知我就行。或者让别人交给我也行。”   说完便颔首:“我先走了。”   “你来就为了这事儿?”邵希臣适时出声,意识到这句话有点暧昧,“工作上没什么要汇报的?”   “没有。”她摇摇头。   “行,”他自顾自地点头,钢笔被攥在手里,“这周带给你。出去吧。”   从办公室出来,呼吸都变得通畅。   她先从行政台抽了张纸,擦掉手心黏糊糊的汗,然后给宋冬雪发信息说明情况。   【他说这周带过来,我周末回学校给你。】   “明栀?”   她循声抬头,瞬间对上方乐瑶的视线,两人都略微惊讶。   “好久不见。”方乐瑶态度很热情,不满足于简单的寒暄,主动问,“你现在不在文秘部了?”   “是的,我被调到人力部了。”明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啊,太可惜了。”方乐瑶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实……我从这周开始,在文秘部顶替你的位置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你请教吗明栀?”   明栀有几分疑惑。   她不是方家独女身世显赫吗,就算要从基层岗位锻炼,也应该去自家公司吧?   “好不好嘛。”方乐瑶双手合十在胸前,娇滴滴的请求,明栀差点就要招架不住。   幸好郑轻轻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明栀得以脱身,对着她指了指手机,先说了句抱歉,又建议道:“方小姐,我只在文秘部待了不到半年,我们不在一个楼层实在不方便交流,你可以多向其他前辈学习。”   话音落,她转身离开。   方乐瑶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笑意渐渐消散,过许久,才提了提一侧唇角。   -   知道明栀离开后,何远洲又回到办公室。   沉闷的气氛告诉他,刚刚那段交谈不太愉快。他念着郑轻轻的叮嘱,不经意地开口:“邵总,刚明栀来是……?”   男人鼻腔逸出声冷哼,“要签名。”   “签名?”思索片刻,他也想起那天在酒吧里遇见的宋冬雪。   何远洲疑惑片刻:“不对啊。我记得那几本杂志就在您书柜里,可是明栀刚走的时候两手空——”   话还没说完,邵希臣如刀般锋利的眼神歘地投过来,他瞬间清醒。   “邵总,我什么也不知道。”   -   直到周四,邵希臣也没喊她拿杂志。   明栀倒也不急,她相信他不会在这么小的事情上故意刁难。   中午下班。   近几天中午,她懒得做饭,每天跟着郑轻轻去楼下食堂吃。   她本就不是每顿饭都必须要自己带饭的人,从前因着要带上邵希臣那份,才强迫自己每天带饭。   现在偶尔偷懒的感觉还挺好的。   下班前十分钟,郑轻轻去财务部处理工作,直到快下班也没过来。   明栀不着急,决定等她会儿。期间,秦森顺路喊她下去吃饭。   他最近也经常去食堂。   “明栀,今天不去食堂吗?”他问。   “我等轻轻姐,你先去吧。”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秦森犹疑着走开了。   又等十分钟,郑轻轻打个电话过来,说现在走不开,让她不用等。   她赶到食堂的时候,许多同事已经吃完离开了。   位置倒是空出来许多,她选了角落里隐蔽的位置,不用跟进出的人打招呼。   “这么巧,你也刚吃饭?”   听见这个声音,明栀下意识地加快吃饭速度,只是脸上还是要笑:“你也刚吃吗。”   “对呀。”方乐瑶坐下后才说,“不介意一起吧?”   她摇摇头,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沉默着吃完这顿饭。   刚站起身,方乐瑶便压低了声音。   “明栀,其实希臣哥告诉我了。你们恋爱关系是假的,对吗?”   她没有回答。   “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方乐瑶话说一半,“反正你们结束了,你对希臣哥也没有感情,对吧?”   方乐瑶的笑太过刺眼,明栀难得冷下脸,“无可奉告。”   她偏不正面回答,让方乐瑶自己猜去吧。   明栀先一步离开餐厅,回到工位上,憋着一口气,立刻摊开午睡床,躺在上面,闭眼将近十分钟,毫无睡意。   她睡眠质量向来不错,几乎是沾着枕头便能入睡。   今日却反常。   其实方乐瑶的话,没有放在心上的必要,她说的不仅是事实,还是过去式。   辗转反侧。   她索性扯下眼罩,盯着天花板,心下有点气愤。   只是这气愤完全是有原因的!   当初在晚宴上,是邵希臣不经过同意,拿她作挡箭牌,在方乐瑶面前谎称情侣关系以此来拒绝他这位青梅,让她当做恶人。   现在好了。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恢复到普通上下属,即便在公司见面可能也不会再打招呼那种。他便急着告诉青梅真相。   那起初是何必呢。   男人都是这么虚伪吗。   杂志也不要去拿了。   她心想。   作者有话说:   ①栀栀和邵总都是长嘴的人,即便有误会也能很快说开滴   ②14号晚上不更啦,我这几天总是很晚睡熬不住惹,请假早睡一天   ③这章评论有随机红包掉落~祝宝宝们情人节快乐   ④下面是情人节小剧场~很小很小   -   明栀从不会为节日的各种礼物烦心:无论什么节日,邵希臣足够了解她的喜好,总是能变着法的逗她开心。   又一年情人节。   两人窝在影音室里看电影。   明栀提议:“邵希臣,我们还是去电影院吧,有氛围!而且最近有超火的爱情片哦,剧情吸引人,特效精湛,演技高超。”   她眨巴着眼装可爱,可他并不领情,冷哼一声,带有几分醋味儿。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那个男主角是你偶像?”   她讪讪地笑。   驱车赶到电影院时,场次爆满,邵希臣提前订好了观影绝佳位置。   电影讲述的故事很感人,大概意思是男女主穿梭于不同时空的爱恋,因为前世种种孽缘,才修来今世同枕眠。   明栀感动地稀里哗啦,直到坐上车,还在默默擦眼眼泪。   她想到男女主经历几辈子的悲欢离合,才能有这一世的相处,不禁代入到自己身上。   “邵希臣,你说会不会在某个平行时空,我们跟他们一样,你是别人的丈夫。”   联想到这个假设,明栀心里更堵。   邵希臣从另一侧牵她下车,把她的手放进大衣口袋。这件驼色大衣,是她送的情人节礼物。   “不会。在每个平行时空,我都是你的丈夫,只会有你一个老婆。”感谢在2023-02-13 01:31:30~2023-02-14 05:2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 5瓶;墨西哥火龙果 3瓶;Yuzupooh 2瓶;Sevenstriwine、尛可爱、5842670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下午召开全体会议。   方乐瑶作为文秘部新进人员, 凭这次会议立刻刷满了知名度。即便前几个月,她会到不同部门巡视,远不如直接空降文秘部来得震撼。   明栀午休没睡着, 胳膊撑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   凡是有眼力劲的人, 理应瞧出来她此刻昏昏欲睡, 没有闲聊的功夫。   而方乐瑶状似无意间扫过一眼, 瞥见她便扬起甜美的笑, 踩着细高跟,迈着优雅的步伐朝她走来。   同事们全朝这边望过来,眼神随着方乐瑶的移动而移动, 对谁吸引了方乐瑶这件事而充满好奇。   见状,在最右侧坐的明栀赶忙拍了拍郑轻轻, “换个位置。”   虽不解, 两人还是很快调换位置。   她低头,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 耳边是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哒哒哒,轻缓而悠扬,让人忍不住想敲两下桌面。   声音在耳中变得最为清晰那瞬间, 随即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惊喜的轻唤:“栀栀。”   第一声,她装作沉浸在手机世界听不见, 第二声只得闭了闭眼,而后露出同样灿烂的笑容。   “方小姐。”她假惺惺地笑。   明栀感觉自己仿佛参加了比笑大赛,选手只有她和方乐瑶两个人, 即便有多么不想与对方交流, 务必要保持脸上弧度不减弱半分。   方乐瑶笑得更加灿烂:“下班后你有空吗?附近新开一家法式餐厅, 很有名。我之前在法国留学,想找个人一起探店打卡。”   她敏锐捕捉到法国留学四个字,来不及细想,先拒绝:“不好意思乐瑶,我近期常加班。”   既然方乐瑶这么亲密地喊她,她也不能落了下风。   “我可以等你。据我所知,人力部应该没文秘部忙吧?说不定到时还要麻烦你等我呢。”   不少同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明栀很擅长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刻意把眼睛弯成一轮新月,“我还要改论文,压力好大哦。乐瑶你这么善解人意,一定能够理解我的难处吧?”   说完,她在脑海里使劲回忆起某部韩剧女主在灯光下眨巴眼睛撒娇惹人怜爱的画面。   会议室里刚好还开着灯。   她快速眨眼,长而浓密的睫毛翩飞,确实达到了想要的目的——   方乐瑶嘴角显然耷拉了点儿。   “我理解的。不过我要记账,你欠我一顿饭,写完论文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呢。”   说罢,会议室门口传来动静,何远洲和邵希臣走进来,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邵希臣视线望过来,明栀快速收回视线,端正坐姿。   方乐瑶则轻声说了再见,快步回到台前,与何远洲一齐,站在邵希臣两边。   会议开始。   郑轻轻敲两下桌子,明栀知意,往一旁歪头。   “你们俩关系变得这么好了?”郑轻轻跟她咬耳朵,“这可是情敌!”   “谁跟她情敌。”她先纠正说辞,然后忍不住想翻白眼,“看来我跟她演技都挺好,连你也骗过去了。”   郑轻轻立马懂了。   “放着方家大小姐不做,非得跑来这儿实习,我听向歌说了,她什么业务都不懂,只负责拿文件给邵总签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咯。”   两小时后,会议结束。   离下班只剩一个小时,大家工作都有点不在状态,不知是谁先提起来方乐瑶。   来来回回无非就那几句。   “方乐瑶不愧是真正的大小姐,我刚上网查她的同款,你们猜怎么着!光是那外套就要好几万!”   “我还听说大小姐和邵总是青梅竹马!”   “好家伙,这不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吗?青梅竹马,从小定下娃娃亲。”   “果然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灰姑娘,大部分都是公主王子门当户对咯。”   明栀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讨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十指放在键盘上。   可能是工作环境太过聒噪,她打字效率骤然降低,平均几句话就要蹦出一个错别字。   最后索性放弃,拿起水杯去茶水间。   终于清净了会儿。   其实大家伙儿的话,在今天之前,她十分认同。   每见到方乐瑶站在邵希臣身边,内心禁不住感叹句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今天方乐瑶所作所为连在一起,摆明了就是冲着她来的。中午在食堂,她态度已经称得上冷淡。   下午会议室,方乐瑶却依然佯装无事发生,大庭广众之下刻意佯装与她亲近,抱的是什么心思,明栀不想去猜。   两人唯一之间的交集点便是邵希臣,只要她与邵希臣没有再多接触,那方乐瑶自然也不会频繁出现在她面前。   故而,第二天上午,收到邵希臣信息时,明栀假装看不到,没有立刻回复。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心底藏着丝丝的怨气。   直到中午快下班,邵希臣仍不见她人影,也没收到回复。直接从手机上拨通电话过去。   直到铃声渐尽,才被人接听。   她声音跟昨日差别很大,冷淡梳理中似乎掺了点儿不满。   尽管他不知道这不满从何而来。   “为什么不回复信息?”他质问。   他质问人时,大多时候会拧着眉,一副不耐烦的神情,让下属望而生畏,不敢撒谎。   明栀此刻却分外坦然,没有一丁点儿的紧张:“没看到。您有发信息吗?”   邵希臣皱眉,对她的答案持有怀疑态度。   “原来是杂志啊。我现在有点忙,您要不转交给何特助?我让他下楼时带给我。”   这句话,让邵希臣确认她早就看到了信息。   他口吻似命令:“明栀,何远洲是我特助还是你特助?自己上来取,今天下班前,过期不候。”   说完啪地一声挂掉电话。   有特助了不起啊!!   纵使她习惯邵希臣的毒舌,还是想对着电话那边的他狠狠犟嘴几句。   “跟谁打电话呢,这么气。”郑轻轻路过,调侃一句。   她摇摇头。   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轻轻姐,你能帮我个小忙吗,我会很感激你的。”她刻意放柔声音,“今天下班请你吃饭~”   “别来这一套,”郑轻轻有所猜测,“你先说是什么忙,工作上的忙都行。不过说好,涉及邵总的,恕我爱莫能助。”   “……”   明栀耷拉着脑袋,郑轻轻在一旁幸灾乐祸,拍她两下当作安慰,“带着姐的祝福,去吧。”   再三恳求后,她的幻想破灭。   站在三十二楼,明栀给自己打气,拿完这几本杂志,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她进去后,远没有昨天紧张,坦然到可以直对上男人的视线,语气中带着自己难以察觉的不满。   “邵总,杂志在哪儿?”   “书柜。”邵希臣扬起下巴,朝某处点了点,然后见她转身走过去,随意地掂起,整个过程很流畅,没有丝毫要多停留的意思。   “麻烦您,我先下去了。”   说着便要离开。   邵希臣显然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先别走。”   她转过身,口吻疏离:“您说。”   本来想再问一遍不回复信息是怎么个意思,却也明白她不会给出什么答案。   他略带无奈地叹口气,“明栀,你很不对劲。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有,谢谢您的关心。”   她心底有股暖意划过,转瞬即逝,快到没有留下痕迹,“我还有工作,就先离开了。”   如果硬要她留下,邵希臣有一百个理由。只是面对态度疏离的明栀,他不想这么做。   房间内又恢复安静,他的烦躁没有因为寂静有丝丝减少。   同意让她调回人事部应该是个错误决定,仍在同一栋楼,也不至于对她态度的变化摸不着头脑。   一筹莫展之际。办公室门被推开。   他猛地抬头望过去,目光太赤裸裸,让何远洲握着门把手,不敢进门。   何远洲朝身后望了望,确认没人后,带上门,“您在等人?”   “没。”   他眼底流露出失望,清晰印在何远洲眼底。   “明栀拿走杂志了吗?我还以为您会再等等。”   他低低“嗯”了声。   确有失策,应该再拖拖。   何远洲察觉出他的烦乱,“刚在走廊,方小姐和明栀在谈话,我没听清说得什么,只是两人表情不大对劲。”   “方乐瑶?她们有什么好说的?”   他理不清的思绪终于找到了头,思索几秒,而后打电话给郑轻轻。   “邵总,有何指示?”   他开门见山:“方乐瑶最近经常找她?”   她指的是谁,郑轻轻再清楚不过,从头到尾讲述了会议室发生的事,而后又顺带提了一嘴。   “据说,方乐瑶周四中午还跟小明栀一块儿吃饭了,在食堂。她从那天下午就兴致沉沉的。”   邵希臣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片刻,声音有点冷,“好。再有这种事儿,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罢又立刻改口:“不用了。”   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挂掉电话,他立刻联系信息室,调取了周四中午食堂的录像画面。   明栀当时挑选了隐蔽的角落,头顶刚好有摄像头,安静的环境下,收音也很清楚。   以方乐瑶出现在监控画面的第一秒开始,以明栀离开为结束。两人的交谈一句不落地被记录下来。   何远洲也在一旁听,瞅着邵希臣一寸寸黑下来的脸,忍不住抬手抹了把汗。   作者有话说:   下章应该就能到第二个文案啦,可能邵总说的话跟文案略有出入哈,因为写文案时人设没这么明晰~感谢在2023-02-14 05:22:00~2023-02-15 23:5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749494、喜欢蜡笔的小新zz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苏、刘anna 5瓶;大漂亮 3瓶;58426707、alonecafe、statement、卿卿、王木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周五下班时, 气氛要比前几天更为欢快。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五点半一到,早就约好的人成群结队地挤进电梯。   秦森有机会赶上第一班电梯, 却驻足片刻。   “你不走啊?”同事问。   他扯扯唇角:“我忘带东西了,你们先走。”   电梯门关上, 秦森折返, 办公室门已锁, 他站在门口打开与明栀的对话框, 信息还没发出去,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自然而然地打招呼:“你也刚下班?”   “是啊。”明栀弯了弯唇, “你呢?”   “我刚忘拿东西了。”   两人自然而然地乘上同一班电梯。   秦森绅士地让她先进。   正好有几个楼上眼熟的同事,与明栀打过招呼, 视线在她相邻的秦森身上停留片刻, 继续说起八卦。   “你没瞧见大小姐今天有多开心,就差跟全世界宣布, 邵总约她晚上出去吃饭了。”   “我能不知道?她在洗手间跟人打电话,来来回回重复十几遍,每个去洗手间的人肯定都听到了。”   “人家这招高啊。”   ……   出了电梯,讨论声渐渐消失。   明栀垂眼, 只觉耳边清净许多。   “我们一起吧。”秦森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你已经拒绝我很多次了, 顺风车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半个月前,明栀与秦森散步时偶遇, 这才知道两人竟然在同一小区。   此后秦森多次提出要载她一程, 都被拒绝了。   现下, 明栀说不出的烦闷,不想呆在密闭空间里,更倾向于步行到地铁站。只是秦森态度实在诚恳,作为同事来说,善良真诚。   她委婉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什么时候下雨,我会主动提出蹭顺风车,可以吗?”   秦森笑着摇头,叹口气,“那就这么说好了,下周好像就有雨天,可不能食言!”   -   地下车库。   方乐瑶一眼便认出来邵希臣的车,她拉开后车门,何远洲竟然也在后排。   方乐瑶朝他使眼色,何远洲微笑着回应,同她礼貌地打招呼:“方小姐。”   “何特助,方便去副驾驶吗?。”   何远洲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身边男人。   “与裴氏的合作细节需随时确认,他在副驾驶不方便沟通。”邵希臣出声解释道。   方乐瑶立刻表示理解:“好,希臣哥,以工作为重。”   关上车门,她唇角的笑僵了瞬,只用几秒时间便再次摆出标准微笑,坐到副驾驶。   一路都是方乐瑶在找话题。   按照邵希臣性格,本该礼貌回应几句,但想起明栀冷淡的态度,内心烦躁,脸不由自主地变黑。   到了餐厅,两人下车,何远洲终于松了口气,司机张叔亦是。   两人相视一笑。   法式餐厅内。   方乐瑶优雅的点完餐,询问对面男人的意见。   “希臣哥,希臣哥?”   连喊几声,邵希臣才回过神来。   他瞥了眼菜单,又推回去,“我不需要,谢谢。”   “那我就自作主张,按照你之前的喜好点咯?”方乐瑶略俏皮地说,随即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手托腮,笑盈盈地望着他,“你刚发什么呆呢?”   “没有。”   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无论主观意愿上是否承认,他必须得面对一个现实——   想起明栀的频率实在是太过频繁。   特别是知道她在方乐瑶这儿受委屈后。   刚他在想,明栀会不会喜欢在这儿吃饭。   思绪拉回。   方乐瑶甜甜道:“希臣哥,你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了?”不等回答,接着自顾自地说道:“这顿饭我请你,多谢你在公司对我的照顾。连我爸都说,你对我比对亲妹妹都要好。”   “乐瑶。”邵希臣眼底不夹杂一丝多余情感,口吻疏离而又公式化,“我们年龄只不过差两三岁,我从没将你当作妹妹。”   不当妹妹看待。   方乐瑶手激动地发抖,“希臣哥……”   “你与赵迪她们并无何不同,非要摊开来说,只是朋友而已。在公司我们接触很少,本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照顾实在是谈不上。”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方乐瑶面上挂不住,强颜欢笑:“希臣哥……是我工作哪里做错惹你不开心了吗?”   “你对我而言,在公司只是员工,做错事会有直属领导发愁,于我而言没必要不开心。”邵希臣指节点着桌子,语调忽地严厉,“是谁告诉你合约的事情?”   “什、什么合约。”她垂下胳膊,语调很无辜。   邵希臣皱眉,不耐烦地掏出手机,“自己看。”   是那段监控。   “希臣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只是关心一下她的心理……”她极力辩解,被邵希臣抬手打断。   “如果你不愿说,我不勉强。”他起身,外套搭在臂弯,说话毫不留情,“乐瑶,你的事情我会亲自跟方叔说。下周不必再来公司。这餐我买单,当是你的薪水。”   -   周一。   明栀还没坐到工位上,便听见本周讨论度最高的八卦之一。   “你们听说了没?空降文秘部的方大小姐走人了!”   “据小道消息传,不是辞职,而是被邵总亲自劝退的!”   她虽惊讶,可很快便否认八卦真实度。   即使方乐瑶离职了,被邵希臣劝肯定是空穴来风,除非是他亲自散播出来的。   郑轻轻在工位上打电话,瞥见明栀身影,停下手中转的笔,压低声音,“先挂,她来了。”   而后推了把桌沿,滑轮带着椅子朝后滚动,她站起身,满脸春风得意。   “小明栀。”   郑轻轻拉长语调,像是小时候想象中专门诱惑拐卖小孩的女妖怪的呼唤,她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不主动问询。   “方乐瑶被开除了。”郑轻轻俯下身子,勾着她肩膀,“你知道吗?”   明栀没太大的波澜,“是吗?刚知道。”   郑轻轻笑出声,瞧见她淡定,偏想搅乱她心虚。又佯装猛地回忆起,“忘了告诉你,周五下班,邵总问我你为什么不开心来着。不懂,你们那天见面了?”   ……   郑轻轻说不懂时,表情十分天真懵懂,不了解的人一定会信以为真。   明栀闭了闭眼。   奥斯卡最佳表演奖不颁给郑轻轻,不算实至名归。   “对,见面了。”她详细解释道,“宋冬雪你应该不认识,我室友。之前找邵总要签名,邵总答应了,迟迟没给。室友让我帮忙提醒,我就传话而已!”   解释完还怕人不信:“我跟她的聊天记录还在呢,你要不要看?”   “不用,我相信你。”郑轻轻神情所透出的态度与所讲的话截然相反,刚想再说点什么,眼神无意间掠过走廊尽头从窗边,立刻站直身子,微微颔首。   明栀皱眉,疑惑地顺着她注视的方向望去。   撞入深邃眼底的同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她被惊得晃了下,手心从鼠标上滑落,慢腾腾地从桌上拿起手机。   虽不能清晰瞅见他脸上的神情,可明栀无端认为他现在一定紧抿着唇,视线牢牢地盯着自己这边,只要她敢让这通电话自动挂断,下一秒他就能让她打包滚蛋。   她还是很不争气地接起,连声音都带几分尊敬:“邵总。”   他简明扼要:“过来。”   声音倒是很沉着。   她先是望郑轻轻一眼,后者点点头,用口型说“去呀”。   紧接着又瞄了眼四周。   要么正在抓紧时间工作,要么还在座位上趴着小憩。   走廊末尾的阳台虽鲜少有人去,她还是担心会有意外情况发生,好心提醒:“邵总,现在是上班时间。”   “上班时间,老板找你,有问题?”   他的回答竟然让人不可反驳。   明栀抿唇,又试图商量:“我这边有工作,要不您先上去,待会儿我去您办公室?”   “呵。”电话里传来声冷笑,“你要不仔细瞧瞧聊天记录,让你来办公室的信息,你有回复过一条?”   ……   这倒也是实话。   她飞速地保证:“这次绝对不骗您。”   “废话少说。三十秒之内,你不过来,我过去。”他下最后的通牒。   明栀身体不受控制,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弹开,朝着男人方向走去。   两人距离越近,她心越是怦怦跳个不停,不是因为悸动,单纯只是担惊受怕。   千万不要被人看见。   距离只剩下两米时,明栀终于能够用余光打量清他的神情,倒不像电话里刚刚威胁她时那么冷酷无情,甚至带着点儿……愉悦?   方乐瑶被他亲自辞退的消息,此刻在心底隐隐增加几分真实度。   窗户对着楼道的安全门,明栀瞅了瞅走廊,又使劲地盯着门。   他心领神会,两人推开门,在楼梯通道里。   “方乐瑶已经被我开除了。”   明栀点头,装傻:“您是老板,开除谁是您的自由。”   他压低声音:“抱歉。”   她竭力保持平静的心情,因为这句抱歉有了波动,开口时语调都有点飘,隐约透着委屈:“您知道方小姐在食堂跟我的对话了?即使我讨厌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可也明白她只是讲述了事实而已。她不需要道歉,您更无需替她道歉。”   说到最后,明栀深呼吸一口气,担心再待下去会不争气地掉下眼泪。她低下头,“我还有工作……”   “你在想什么?”邵希臣伸手攥住她胳膊,瞅着她因吃疼而皱眉,减轻力度,却仍未松手。   “想工作。”她垂下头答。   这幅不配合的模样,却让他心底隐约有几分开心。   人只会为在乎的人浪费情绪,尤其像她习惯把自己蜷缩在躯壳里保护自己的人。   作者有话说:   方算是下线啦~   -   待会儿还有一更哈,这两天睡觉少又有点忙所以身体有点不大对劲,让大家久等啦抱歉,接下来应该都是比较甜的啦!!(终于又到我的舒适区了qa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西哥火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意不知残照好 10瓶;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Ren 6瓶;刘anna 5瓶;Yuzupooh、迷鹿咩咩 3瓶;佛说人生 2瓶;机灵鬼、卖姐姐的小酥肉、第5466471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念及此, 邵希臣竟然不合时宜地、在她伤心难过时勾了勾唇。   太久没跟她好好聊天,反而不急于一时解释清楚。   特别是此刻,瞅着她神情生动,   他尾音上扬地“哦”了声,点头, “满心满脑全是工作, 可以。以后加班统统安排你。”   ……   全天下最黑心的资本家。   她懒得辩驳还口, 应下, “您别忘了给加班费就行。”说罢吸了吸鼻子,欲要转身离开。   不愿交流的态度显而易见。   “逗你的。”他挪动下身子,又重新拦住她,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认为, 我是在替她道歉?”   明栀毫不犹豫地回:“原因有二, 一是您和方小姐青梅竹马情谊深厚,自然有资格代表她;二是您良心不安, 为寻内心安宁。”   她的逻辑清晰,口齿伶俐,乍一听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邵希臣皱眉,一一否认:“谁说我和她青梅竹马, 情谊深厚?”   “您自己说的,一起长大。”   在裴宅参加晚宴时, 邵希臣无意间跟她提过一嘴。   用他的话堵回去,明栀心里还是痛快不起来。   “一起长大就是青梅竹马,那江煜比我更适合这个称呼。他们不仅年龄相同, 还同班同校十几年。”他不紧不慢地解释, 提起后一个词时明显卡顿, “情谊深厚?又是哪来的结论?”   明栀不说话。   “凭空想象的吗?”他逼问,“还有,我为什么要良心不安?”   她选择性忽视第一个问题,理直气壮道:“合同的事,是你告诉方乐瑶的,所以你良心不安。”   闻言,他挑了挑眉,仿佛在意料之中。   “你跟她关系还挺好。”邵希臣悠哉道。   他这种掌控全局的随意让明栀心生不爽,不冷不热抛出问题,她就要一一解答,即便答案对他不利,他又能游刃有余地化解。   头一次体会到,石头打在棉花上是什么滋味,索性沉默不愿回答。   邵希臣稍稍收敛,终于进入正题:“不是我告诉她的。是江煜酒后胡说,恰好被她听到。”   “那是我错怪您了。”她很官方的回答。   显然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继续沟通的模样。   “监控。”他把手机递过去。   视频上是罗沙包厢,当晚参加宴会的人很多,留到最后却只有三人。江煜与裴晏提起邵希臣时,顺带提起几句合同问题。   等他俩离开,方乐瑶才在里间打开条门缝,像在沉思,嘴角挂着笑。   很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时间刚好对得上,是上周三,周四中午两人在食堂相遇。   明栀脸微微发烫,端正态度,“原来是这样,抱歉,我应该问清楚。”   “该说道歉的人是我。”他皱起眉,少了几分随意,“不是代替谁。是我没有在这件事儿里保护好你,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   保护、照顾。   已经许久没人对她说过这件的话,上一个说要保护好她的人是妈妈。   心底某处空缺轻而易举地被填满一瞬间,压抑不住的暖流淌过心田,想要在湿润的杏眸处寻求解脱。   明栀指甲嵌在手心,硬生生地把这股感动压下去,扬起脸笑着回复:“没事儿。”   她的笑容分外灿烂,男人下意识地勾起一侧嘴角。   就在明栀以为交流要结束时。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他突然变得有几分认真,话里藏着探知欲,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个能简单招架的问题。   他往前走了步,拉近两个人距离。   “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既然是你自己联想出来的,这么在意我和她的关系。明栀,你是不是在吃醋?”   邵希臣的眼神灼烈且充满侵略性,她本能地想后退,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脖颈被迫保持着后仰弧度,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反驳的话刚到嘴边,便被微不可闻的呼唤声堵了回去。   邵希臣眸色沉了一瞬,应该也听见了。   明栀警戒心大作,耳边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她可以断定门外的人是秦森。   “明栀,你在吗?”   门与地面的空隙,已经被人影填满。   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门受力被推开的一刻,明栀快速说了两句对不起,不知哪来的力气。   邵希臣被推到角落里,眼里瞬间充满错愕、不可置信,紧接着渐渐染上几分怒意。   门被开了一条缝,阳光洒进来,秦森的声音更清晰传入耳中。   “明栀,你果然在这里。”   她安抚般地望了贴在角落里的男人一眼,随后快速从门缝钻出来,两人的交谈声声入耳,邵希臣垂下眼睑,剑眉紧蹙。   “去工位找你你不在,恰巧听到楼道这边似乎有人,居然真的是你。”   她干巴巴地笑两声。   “我好像还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你在跟谁聊天吗?”   “没啊,你听错了吧。”明栀略心虚,生怕下一秒邵希臣就会主动走出来,“我是在跟……我爷爷打电话。”   邵希臣眉心跳动了下,垂在身侧的手已渐握成拳。   秦森见她不对劲,心下有几分警惕,“不是。电话里人的声音不会这么清晰大声。”   说着就要再次推开门。   秦森在公司是出了名的认真较劲儿,凡是自己所认定的事情,一定要探究到底,明晰是非对错。   与其让他推开门,还不如自己上。   明栀在心里默默道歉好多次,咬咬牙,先秦森一步猛地把门推开,门是两开式,她用力推开左边门,直到厚实木板碰到墙角,楼梯一览无余。   “确实没人……你刚才真的在打电话?”秦森仍有几分怀疑,手压在门上,没有立即松开。   她使劲点头:“骗人是狗。打电话时我开了免提!所以才这么清晰!”   “这样啊,那你不早说。”秦森松了口气,终于不再探究楼道里是否有人。   她趁机引开话题,自然而然地松开手,引着秦森离开这里。   “你刚刚找我是干什么?”   “哦今天下午……”   声音愈来愈远。   门吱吱呀呀地恢复原位,邵希臣抬起胳膊,昂贵手工定制的西装上沾满灰印,裤腿沾满灰尘。   这还不算。   刚门压下来,他旁边的垃圾桶被撞翻,不少饮料瓶滚出来。   他一时之间竟然顾不得离开这个旮旯角落,靠着墙足足平复五分钟的心情,才挪开脚步。   作者有话说:   邵总:别人都是追妻火葬场,就我自己追妻垃圾场是吧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朴志晟 20瓶;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 5瓶;迷鹿咩咩 3瓶;机灵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   明栀估摸着时间足够长, 却还想再确认下,又走回楼梯通道。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她松口气。   无意间瞥到被撞翻的垃圾桶,豆浆装在纸杯里, 封口薄膜被撕开,余下一半洒在地上。   如若没有记错, 垃圾桶旁, 刚好是邵希臣所在位置。   她不用刻意去想, 脑海里便浮现出他气极要唯她是问的模样。   仔细思索后, 刚才自己反应确实是有点儿过。   跟老板在工作时间谈话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即便秦森发现,佯装成在讨论工作问题就行。   倒是她下意识想要躲藏, 多少显露出几分心虚。   回到位置上,明栀继续处理工作, 视线不停掠过手机聊天页面, 沉思几秒,还是点开邵希臣的头像。   【邵总, 刚才实在抱歉,您应该已经回办公室了吧?】   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明栀猜测,无非是工作太忙,或是他仍在气头上。   后者可能性更大。   这条短信搞得她整个下午心神不宁, 隔一会儿便打开屏幕瞧,有同事开她玩笑:“等谁信息呢?”   她随即熄灭屏幕, 讪讪摇头,起身去卫生间。   再回来,耳边突然传来声闷雷, 电光飞快闪过, 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斜而下。   第一场春雨。   “明栀, 今天可别再拒绝我了。”秦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忽地提醒道。   她惊了片刻,“你怎么在这儿?”   “李哥电脑坏了,我来看看。”   秦森很好相处,在技术部一众闷葫芦中性格还算活泼。日常工作中设备出点儿小问题,他总是乐呵地来帮忙处理。   考虑到前几日答应过他,明栀很快应下:“我正愁大雨天怎么回家,提前谢谢啦。”   又过半个小时,到下班时间,明栀整理完手头的工作,无意间碰开手机屏幕。   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她怀着几分期待点开。   是邵希臣发过来的。   【下雨了,地下车库等你。】   他的态度让明栀很是捉摸不定。即便秦森没有提前邀请,她近期也不愿跟他同乘一辆车。   【谢谢您的好意,但不用麻烦了。】   对面这次倒是回复的很快。   他先是强调了遍:【快点儿。】   似是怕她倔,又加了句:【有事儿跟你说。】   “明栀,走了!”   听见秦森喊她名字,立刻按灭手机,神色没来由地慌张:“来、来了。”   上电梯后,“-1”楼层的灯亮着。   到一楼,明栀习惯性地要出去,被秦森拉住,“车停在地下呢。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她摇头,仍像在走神儿:“不好意思。”   电梯里有人瞄他们几眼,选择跟秦森搭话:“小秦,你们顺路?”   “不止是顺路。”秦森笑着挠挠头,低头瞄了眼明栀,她仍出神地想着什么,“我们恰好住在同一个小区。”   “这么巧啊,同事之间可要互帮互助!”说着便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再明显不过的话里有话。   明栀心里装着事,没有在意这点儿。   她跟着人出了电梯,冰冷的空气促使大脑清醒不少。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邵希臣说在地下车库等她。   会不会现在还没走?   就在她马上要否认这个想法时,不远处,有车灯闪了闪。   大约几米的距离,所以能听清好几个同事接连喊了声:“邵总好。”   下一秒,如深渊般幽邃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秦森开着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落下:“走吧。”   明栀低下头,错开视线,心虚得不行,拉开车门的手都在发抖。   虽然她和邵希臣只是上下属关系,硬要勉强,也称得上是前合作甲乙双方。   但这刻她的心虚程度,不亚于当面被抓出轨。   于是,坐上车后,她左思右想,还是发了条信息解释。   【邵总,您发信息前,我已经拜托同事送我了。】   他没有回复,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邵希臣三个大字跳动在屏幕上,明栀庆幸没有坐到副驾驶,不然肯定会被看见。   她没有犹豫地挂掉电话。   “怎么不接?”秦森好奇道。   她撒谎:“推销的。”   秦森不疑有他。   雨势过大,车堵成条长龙,等第一个红绿灯时,秦森颇为体贴地问她喜欢哪种风格的音乐,而后一首首搜索出来,将音量调得既不影响两人交谈,也不至于需要竖着耳朵去听。   轻缓悠扬的乐声,使人身心愉悦,明栀整个人放松下来,还算认真地搭秦森的话。   气氛轻松而自在。   与另一边形成鲜明对比。   邵希臣连着被挂几个电话,铁青着脸,沉得能与乌云相较。   “好,我知道了。开车小心点儿。”何远洲挂掉电话,回过头汇报:“邵总,问清楚了。”   男人冷漠吐出一个字:“说。”   何远洲硬着头皮,“如您所想,秦森正好也住在明栀那个小区。轻轻她也是今天刚知道,因为秦森家里之前住在离开发区更近那块儿别墅,因为工作,近期才搬了新家。”   “知道了。”他闭了闭眼,心里有气不能发,半晌,又确认一遍,“就这么巧?”   “就这么巧。”何远洲也感叹,“当初您选小区时,千挑万选才选中那儿,谁能想到。”   后半句话他没说,两个人却都知道。   -   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秦森把车开到楼下。下车时见她没有带伞,从停车地方到楼道不过十几米的距离,硬是坚持要把她送到一楼。   他拿的是把单人伞,不算大,还特意朝明栀那边倾斜,等两个人到了楼里,明栀发现他肩膀湿了大半。   “今天太感谢你了。”明栀心里过意不去,客套道,“你要不要喝杯热茶再走?”   秦森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刚要应允,便接到了电话。   “妈,今天堵车。我知道,马上就到了。”   挂掉电话,他改口:“催我回家。”   “那好吧。”略带惋惜的口气,只有她知道,心底却是轻松不少。   秦森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两人对视大概十几秒,明栀轻皱眉头,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你不舒服吗?”   “不是。”秦森摇摇头,神情忽而认真起来,“明栀,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啊。”她矢口否认,笑了笑,“怎么这样问?”   “你总是出神,闷闷不乐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我很担心你。”   太过郑重的语气,明栀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脚步,“我……只是担心论文问题。”   秦森显然不相信。   “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想帮你。”他深呼吸一口气,话锋一转,“跨年那晚,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被邵总打断了。我想,现在也许就是最好时机。”   “明栀,我喜欢你。你不需要现在就给我回答。我会用真实行动来证明,我配得上你。”   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在她心里,与秦森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关心。   秦森继续说,“还有,我妈妈知道你在这儿住,想邀请你周末来我家吃饭,仅仅是以同事的名义,你不用有太大负担。”   对面是长辈,她一时不好拒绝。   “你可以慢慢考虑。”秦森笑了笑,没有给她任何压力,“那我就先走了。”   撑开伞,转身进入雨夜,刚走出几步便转身,用力朝她挥手。   明栀抬手,机械地挥几下,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   她需要点儿时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事情。   小区一楼没有住户,长廊两侧各有一拐道,放置着沙发和信箱柜。长廊寂静无声,静悄悄地。   坐右侧电梯更方便,她转了个弯儿,余光瞥过沙发,只一眼便惊住。   原本应该空荡荡的沙发上,邵希臣正坐在那儿,听见脚步声朝她望过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明栀竟然有股想逃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怕大家着急剧透下,下章真的就表白了!!然后就要邵总追妻啦,越到收尾阶段心情还蛮舍不得的T…T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蜡笔的小新zz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红拉粑粑 10瓶;刘anna 5瓶;大漂亮 3瓶;小禾盒盒、6538776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她是完全没料到他会准确地出现在自己家楼下。   他应该是从后门进来的, 车子已经熄灭,安安静静地停在雨中。   不知道在这儿待了有多久。   诡异的安静蔓延着,男人由上到下打量她一眼, 最终,视线停在她脸上,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明栀扪心自问, 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却仍被盯得心底发毛, 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又阖上。   诡异的安静蔓延着。   在长久且毫无意义的对视中,她败下阵来, 率先开口打破这寂静:“我没骗您,是因为提前跟秦森约好一起回家, 才拒绝了您。”   “证据。”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明栀疑惑不解:“啊?”   “提前跟他约好的证据。”   “……”她颇为无语, “口头约定的。”   “行。”他仍死死压着眉梢,质问道, “早上也是因为他,才急着推开我的?”   尽管意识到对话的内容已经超出上下属或者普通朋友的范畴,明栀还是下意识地乖乖回答:“不是。换作其他人,我也会推开您的。”   她目光真诚地回望, 眼瞅着他的神情有丝丝缓和,却又在一瞬间恢复冷漠。   “你喜欢秦森?”他沉声问。   明栀下意识地便要否认, 硬生生按捺住,猜测道:“您偷听我们讲话了?”   “我们”两字,分外刺耳。   邵希臣逸出声冷哼, “偷听?你以为我愿意听到吗?”   什么阴阳怪气的语调。   明栀瞥瞥嘴。   “别转移话题。”他口吻有点儿严肃, “回答我。”   明栀撒不出谎:“不喜欢。”   “那你刚才怎么不拒绝?”   他刨根问底, 好似要将她心理活动剖析地清清楚楚,句句用反问的语调,她又不是犯错的小孩儿。   凭什么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明栀开始不配合,“不喜欢,也不讨厌。我凭什么要告诉您,您又凭什么管这么多,现在是下班时间,员工私事不在您可管控范围之内吧。”   “员工私事?”他被气笑,腾地从沙发上起来,将暖黄色灯光挡在身后,投下一片黑影,明栀视线顿时变暗。   压迫感随之而来,她吓得拔腿想跑,却被他直接按到墙上,被迫直视那双深如幽潭的鹰眸:“别忘了,一个月前,我们是情侣。”   两个人面对面,距离不过几十公分,明栀承认,他长相很俊朗,轻易便能让人沉醉其中,失去心智。   她垂眸,声音很小,提醒他一个现实:“但那是假的,合约已经结束了。”   “说结束就结束,你就没有一丁点儿的留恋?”   他自嘲般地笑两声,落在明栀耳中,心不可避免地隐隐作痛。   她轻声回: “当初是您定的规矩,时间一到就结束。”   “是,我后悔了。”他坦然承认,喉结滚动几下,视线紧锁着她,嗓音变得沙哑,“明栀,我喜欢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雨声渐渐消失于耳畔,她用了半晌时间,才从我喜欢你四个字里反应过来。   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明栀有想过,结束合约拉远距离后,他会慢慢忘记她,或者厌恶她,后悔两人曾经拥有过的回忆。   设想了无数种两人分道扬镳、日后相见也不会打招呼的场面。   却唯独没想到邵希臣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   固有印象中,他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不屑于对人表达情感。被暗暗推开后,只会认为对方不识抬举。   而不是在大雨天跑到她家楼下,承认自己后悔,承认自己喜欢她。   正因为知道他不是胡说八道。   明栀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半晌,她才勉强勾了勾唇角,“邵总,您开什么玩笑。”   “是不是开玩笑,你最清楚。”他口吻严肃非常,“不要试图回避、不清不楚地推开我。”   他的目光很强势,势必要一个答案。   明栀垂眸,深吸一口气,“邵总,您没有谈过恋爱,很少接触异性。过去几个月与我相处时间较长,误把习惯当成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等这阵子过去,您便会明白,这不是喜欢。”   听起来像是极为理智的分析,实则处处在为她逃避表白找合理的借口。   邵希臣毫不犹豫地否认:“明栀,没有情感经历,不代表我不明白自己的心。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与你拉开距离吗?同意你调离文秘部,一个月忍着不找你,已经是我的极限。”   “你室友的杂志,我早就放在办公室。你第一次找上门来,我没拿出来,你说是为什么?”   他的话太过直白,明栀一时之间只想躲。   “我们不合适……”她无力地回答。   “为什么不直接拒绝秦森,可以直接拒绝我。”邵希臣眸色幽暗,语气郁沉,“难道他比我合适?”   “明栀,我要听真话。”他攥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语调带了点儿受伤。   让她很不好受。   明栀吸了口气,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宣泄着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真话吗?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您现在是喜欢我,可喜欢也有深浅之分,等您新鲜劲过去了,巴不得挥挥衣袖离开,会遇见比我好千倍万倍的人,可我却不能。就算您是认真的,可一段感情不是喜欢就能走到最后。摆在你我之间最现实的问题,您父母永远不会接受我认可我,我无法改变。”   她有几分哽咽:“我想要一段,看得见未来的感情。”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面前的人只是盯着她,没有半句反驳。   明栀的心一寸寸冷掉。   等她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头顶忽然传来声轻笑。   是在嘲讽她吗,嘲讽她不自量力,妄想让他一辈子不变心。   “对不起。”他道歉。   把自己的心剖开亮在他面前,即便已经做好他幡然醒悟扬长而去的心理准备,听到预示着放弃的对不起后,还是心痛得失去知觉。   她却得保存体面地使劲去笑,“没什么好道歉的,我理解您的,权衡之后选择放弃是再正常不过的。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您来过这儿。”   何必呢。   明明他自己可以想通的事情,偏偏要让她清清楚楚地说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放弃。   这种感觉,她真的不想再体会了。   “我先上去……”   “你从哪看出来我要放弃?”他打断。   明栀立刻回:“您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他又笑了声,心情似乎很不错,“对。”   “我是要道歉。为我忽略你的感受而道歉,错认为所作所为能让你察觉到我的心意,实则根本没有给足你安全感。”   明栀愣住,眨巴两下眼睛,“你、你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他挑眉,“还有,我爸妈那边你更不用担心。”   明栀垂眸,语气笃定,“席阿姨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会让他们点头的。”他肯定道。   “说得轻巧……”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让席雨竹和邵文烨点头绝非易事,并不相信他能成功。   邵希臣多少能够猜测她此刻的心理,反问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有言而无信的吗?”   明栀在脑海里细细回想,好像是没有。   “那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他脸上分明是得意的笑,仿佛胜券在握,只等她点头。   明栀别开视线,戏剧般的走向让人很没有真实感:“我不知道。”   “不知道比不合适顺耳多了。”邵希臣心境与来时完全不同,竟然模仿起秦森的那套说辞,“你慢慢考虑,我也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明栀脸颊发烫,“你别……”   “别怎么。”他又忽然靠近,“得让你知道,我的喜欢有多深。”   是她刚说过的话。   她往电梯旁走一步:“我要上去了。”   “不请我上去喝杯茶?”他挑眉。   明栀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不、不方便。”   “不方便。”邵希臣重复了遍她的话,佯装生气,冷嗖嗖地问:“换成秦森就方便了?”   她心底此刻本就乱糟糟地,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理直气壮地回:“不方便就是不方便,你别问那么多了!”   “你这是跟我撒娇呢?”邵希臣不恼反笑,揶揄道,“知道提前适应女朋友角色了。”   ……   “我没说要答应。”她甚至不敢伸手去试脸庞的温度,低声催促:“你快走吧。”   电梯在此刻打开。   邵希臣倒不再提要上去参观的事情,推她进去,甚至贴心地帮忙按了楼层。   一气呵成。   “上去吧。”他终于肯放人。   她忙不迭地点头。   眼看着门要合上,只剩下一条缝,却忽然又渐渐扩开。   她没有碰开门键,那便是外面的人干的。   邵希臣的脸再一次闯入视线。   明栀以为他还是想跟着上楼,甚至考虑,他再度开口,那便应允。   在楼下待这么久,不给他倒杯热水,好像是有点儿过分。   “忘了说。”   他收敛上扬的唇角,话里满是警告的意味:“周末不许去他家吃饭!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8 23:59:35~2023-02-20 02:4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月明盛世、墨西哥火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2759044 28瓶;小红拉粑粑 10瓶;岁 6瓶;蜡笔小新 2瓶;6532639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明栀站在门前, 大脑仍处于宕机状态,密码输入好几遍才成功。   在玄关处换好鞋,包包放在鞋柜上, 她靠着墙角,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着刚楼下的画面。   还是很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她拍了拍脸, 后知后觉温度高到发烫, 转身进了厨房, 就着水龙头接了把冷水, 冰得手发红,扑到脸上却舒服很多。   他居然真的表白了。   比起邵希臣,她确实不敢直面自己的心, 像胆小鬼一般,害怕主动。   但如果他是认真的, 自己也愿意试试。   心底不可抑制地泛着丝丝甜意, 在她走向卧室的途中,忽地想起件事。   刚在楼下, 是邵希臣送她进电梯,按下楼层键。   可她并没有提过自己住在哪一楼。   哪怕是秦森,也只知道两人同一小区。   唯一来过家里的人是郑轻轻。   她立刻拨通郑轻轻电话。   “轻轻姐,你有告诉过别人我家住几楼吗?”   郑轻轻想也不想地回:“啊?你家住几楼啊?”   明栀应付两句便挂了。   她快步走向阳台, 透过窗户往外看,雨蒙蒙的天气, 昏暗灯光下,勉强能认出熟悉的黑色轿车。   原本想拨通电话,手指悬在联系人上方点不下去。   现在这个情况下, 要听他声音, 怎么变得难为情起来。   还是发条信息吧。   她编辑好之后, 又仔细检查了遍用词,确认语气无任何不妥后,点击发送。   然后收起手机,准备先洗漱。   挺奇怪。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在她并未主动透露的情况下,知晓她住在哪儿,那她心里一定忐忑不安,不弄清楚誓不罢休。   可这个人是邵希臣。   打心眼里认为,他不可能做出任何对她有害的举动,想迫切地知道,也仅仅是因为好奇。   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对他这么信任。   -   收到这条消息时,邵希臣正坐在车后面闭目养神,双手交叠搭在腿上。手指如弹琴般,随意地在膝盖上抬起落下。   尤为显眼的,是迟迟没有落下的唇角。   他上车后一句话都没说,何远洲与司机却能感受到男人如春风般愉悦的心情。   尽管这是讨人厌的春雨天。   特别关心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沉静。   张叔忙将车内灯打开。   他划开屏幕,背景灯光打在脸上,何远洲分明望见他的笑意更甚。   【我没跟别人说过住在几楼,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她头一次在清醒情况下,不使用尊称,是你,而不是您。   微小转变释放出的,是积极的信号。   刚按楼层按钮,是他故意的。故而她发这条信息,也是情理之中。   从无意间知道她在浏览这个小区出租信息时,他便已经知道了。   没有让对方等太久。   邵希臣问:【想知道?】   果然有情况!明栀靠在浴室门边回复:【想!!!】   为表示想要答案的迫切程度,她连用三个感叹号。   【明天来楼上找我。】   ?   明栀不答应了:【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   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有更改。明栀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便软下态度,换了种说辞:【可你今天不告诉我,我会害怕地睡不着觉。】   邵希臣对着手机挑了挑眉,逸出声很轻的笑:【安心睡。】   【即便是房东,也没你现在那把锁的钥匙。】   过了会儿。   【不说就不说!我要忙了。】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终于舍得抬起头,一眼便扎进何远洲探究的视线里,唇角虽然不再过分地上扬,整个人还是处在松弛状态。   “怎么?”他问。   何远洲笑着:“您刚下车时候,心情跟天气一样,乌云暴雨带闪电。仅过了半个小时,又暖得跟车灯一般。”   邵希臣头往后枕,懒懒地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何远洲立刻否认,见他心情不错,难得敢打趣,“两年前,公司总产值实现国内第一时,也没见您这么开心过。”   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你不懂。”没等回答,又问:“上次让你拿去加工的手链,送回来了吗?”   话题跳跃太快,何远洲反应几秒,才回复:“今天刚空运,预计后天可以到达。”   “直接送到办公室。”他淡声吩咐。   -   第二天上班,明栀起床晚,差点迟到,连早餐都没来得及买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幸好路上不堵车,到达公司时比以往还要早上几分钟。   等电梯时,有同事笑:“明栀,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干嘛去了?”   “没、没干嘛啊。”她结结巴巴地回,被同事八卦的眼光看得心虚,不自觉垂下头。   昨晚不知怎么回事,周围安静得很,没有一点儿噪音。上班一天也没闲着,身心疲累,可躺倒床上,头脑硬是无比清醒。   重头数了几十遍羊,仍毫无睡意。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将将入睡。   又有人打招呼。   “早上好。”是秦森的声音。   明栀也笑着回他一句,“早上好。”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邵总好”,拐角处浮现男人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她循声无意识地望过去,两人视线交汇片刻,便立刻错开。   是她先转过身,面对着电梯,干咳了声掩饰加速的心跳。   秦森从休闲包里拿出一杯豆浆,语气满是关心:“你昨晚没睡好吗?今天天冷,我给你带了杯豆浆暖暖身子吧。”   电梯怎么还不到啊!!   她心底简直要抓狂,左边那道不可忽视的视线盯得她心底发寒,偏偏秦森还很礼貌地打招呼:“邵总好。”   私人电梯不用等待。   何远洲按下按钮,邵希臣进去,听到问好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可掠过明栀时,忽然扬了扬唇梢。   搞不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次被他看到跟秦森在一起,即便不是冷着脸,也是面无表情。鲜少会像这样,笑得甚至有点儿……得意和奸诈?   明栀很快开导自己。   又没有答应他的表白,现在起码是自由身。再说了,她只是接过豆浆而已,没做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情。被他撞见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这样想着便轻松许多。   周一工作较为忙碌,明栀把豆浆随意放在一旁,直到十点肚子咕噜噜叫,才想起来喝。   已经冷掉了。   她单手撕开吸管纸,另只手点开手机。   有未读信息。   她打开。   是邵希臣一小时前发过来的。   【豆浆好喝吗?】   ……   幸好没喝。   不然非得被呛到。   他的语气让明栀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儿撩。   便故意回复:【好喝,你也想喝吗?】   系统一直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想到他也会有反复斟酌编辑信息的时候,明栀情不自禁地有点儿得意。   再低头,他已经回复。   【我不喝异性同事带的豆浆。】   摆明是在吃醋。   她窃喜地同时,思索几秒,灵机一动。   回复道:【那你可以让秦森明天给你带,他是你同性同事。可爱jpg.】   邵希臣发来一串省略号。   明栀捂着嘴巴笑出声。   “明栀?明栀!有人找!”走廊里有人大声喊。   她随即敛住笑容,整理了下情绪,“谁呀?”   视线里出现几位身穿同一款式西装的年轻小伙子们,每个人推着小推车,推车上放置着巨大的纸箱。   很像是来推销家电的。   “请问您是手机尾号为7879的明栀女士吗?”年轻小伙柔声似水地问。   她点头,视线掠过几个纸箱,眼神疑惑:“是,我不记得我最近网购有填公司地址啊。”   旁边已经围了不少同事。   有人拨开纸箱瞧了一眼,惊叹出声:“哇!玫瑰!”   随即,年轻小伙打开箱子,一共有六个。   里面是六种不同品种、不同颜色的玫瑰。   明栀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六捧玫瑰便送到跟前。   每一捧至少有几百朵,花束太大,她只能抱着一束,其余五捧只能放在她桌子上。   年轻小伙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娓娓道来:“女士,这是一位先生送您的。您曾说过空运的玫瑰很浪漫,先生便为您精心挑选了六种带有美好寓意的玫瑰,希望您的生活永远幸福美满。”   说完,周围人开始起哄。   明栀怀里抱着的是最常见的红色玫瑰。   她的脸颊此刻一定要比玫瑰更红吧,她心想。   年轻小伙又详细地朝所有人介绍了这些花的产地与花语,这才缓缓离开。   大家纷纷调侃。   “好家伙,大手笔啊,我要赶紧拍个照片发朋友圈。”   “藏得挺深啊明栀!是谁送的,快如实招来!”   她心底有答案,讪讪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在追你啊,你可得听姐的,遇见这种男人要好好珍惜!这要是搁在姐身上,姐说什么也得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   明栀笑笑,在满桌子的花之间摸索出手机,发信息过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空运玫瑰很浪漫的话。】   他很快回复,记忆里超群。   【法国,有人求婚那晚。忘了?】   已经过去三四个月,她细细回想,好像无意间是说过。   邵希臣居然还记得。   【不喜欢?】   见她不回复,邵希臣又问。   明栀心情很复杂,肯定是喜欢的。   【喜欢,谢谢你。】   【只是太浪费了!这么多花我根本带不回家。】   玫瑰花保质期太短,她琢磨着要不要买点儿营养液养起来。   邵希臣给她出主意。   【实在太多,你可以分给别人,公司库房还有花瓶。】   【哦还有,多给秦森分点儿。】   作者有话说:   邵总:三十年不是白经历的,有点心机怎么了   小小预告一下,下章会发现邵总真的是巨心机的老男人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月明盛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鹿鹿 40瓶;bluebleu 12瓶;云意不知残照好、63955087 10瓶;Ren 8瓶;荟蔚 5瓶;迷鹿咩咩、大漂亮 3瓶;温温救吗、佛说人生 2瓶;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明栀瞬间猜测出他送花的用意。   送花挑着上班时间送到公司, 还“好心”给她出主意,可以送给同事们,自然而然也能送给秦森。   甚至特地叮嘱, 多给秦森送点儿。   理顺思路后,心情就像气球, 本来快乐满到要撑破气球爆炸, 却因为不起眼的地方有针孔般大小的洞, 开始慢慢漏气, 蔫巴巴地。   她嘴角耷拉着敲键盘:【你是因为早上碰见他,临时决定给我送花的吗?】   【不是,昨天晚上就订了。】   【真的?】   【当然。】他很坦诚, 【你喜欢我才会送。送到公司,我确有私心。有一个秦森就够了。】   明栀又扬起唇角, 对这个解释勉强满意。   围着的同事离开工位很久, 便渐渐消散,留下最后几个人时, 明栀望见了秦森。   秦森站在最外边,脸上表情很静,望向她的时候迟几秒才笑了笑,眼底分明盛着落寞。   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   明栀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她分明没做什么事情,却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大恶人。   秦森用口型示意她:看手机。   明栀打开聊天页面, 有秦森新发的消息。   【花很漂亮。但我不会放弃的,只要你还是单身,我就有机会。】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即便没有邵希臣, 她对秦森也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还是要找个时间说清楚。   幸好这个月她实习期就要结束了, 不然每次与秦森见面,她都会不自在。   终于懂为什么绝大多数公司会禁止办公室恋爱了。   只是拒绝表白便这么尴尬,更别提浓情蜜意的情侣后变成路人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收到这么多花还不开心?”郑轻轻不知从哪儿出现,拉过旁边椅子,将文件往桌子上一甩,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谁送的?”   邵希臣跟她的事情,郑轻轻大部分都知道,但三个字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瞧你害羞的,”郑轻轻嗤笑一声,“就算猜也猜得出来是邵总,不然谁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在上班时间放肆送花。”   明栀想想,附和点头,“确实很有道理。”   “你们在一起了?”   “没。”她还是有点儿不自在,手指一直摸着发尾,“就,昨天表白了。”   “邵总还挺上道。”郑轻轻又问,“你这是答应了?”   “……没有。”明栀垂眸,“我还没想清楚。”   面前人轻笑了声,“也行。正好看看邵总是怎么追人的,这么多花有够浪漫的。”   说罢又啧了声,“如果有人这样追我,不管是谁,明天我就谈一场恋爱。”   这句话不对劲。   从郑轻轻坐在这儿,明栀隐约察觉出她不大对劲,笑意不达眼底,讲话时的口吻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一向不提及个人感情、对喜欢何远洲这件事甘之如饴的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她试探问道:“轻轻姐,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还行,没什么好不好的。”郑轻轻伸了个懒腰,脸色渐渐沉下来,停了好大会儿,才缓缓道,“就是有点儿累了。”   明栀知道这个累来源于哪方面,试着劝慰:“最近不忙,你要不请几天假出去散散心?”   “别担心。”郑轻轻故作轻松地笑,拍着她肩膀,“我妈这两天托人给我安排几场相亲,去见见奇葩就当放松了。”   说完不等回答,问她:“这些花你怎么处理?”   好像除了他说的分给大家,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明栀先拍了张照片留念,又拆开捧花,跟郑轻轻各自挑选几朵插在花瓶里。   捧着花去办公室一个个送太过招摇,仿佛是在炫耀一般。经过考虑,还是决定把花放在一楼大厅不碍事儿的地方,旁边放了指示牌。   【新鲜玫瑰,可自取】   解决完没多久,就到了吃饭时间,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同事手上都有两三朵。   大厅里还剩下很多,据此估计这些话至少要有几千朵。   确实是好浪费钱。   回到楼上,她没忘记,昨天邵希臣说让她去找他了解房子问题。   真到了时间,她却退缩。   反正房子住得舒适,邵希臣又不会算计她,没必要了解那么多。   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在公司见到邵希臣,很难适应角色的转变。一方面要把他当成冷漠疏离的顶头上司,一方面又会时不时想起他昨晚的话。   这种反差在手机上聊天还不凸显,可真到面对面的时候,便会显露无疑。   说不定他贵人事多,也把这件事忘记了。   明栀抱着侥幸态度,刚躺在午休床上五分钟,邵希臣便发消息催促。   【五分钟内不见你,我亲自下去找你。】   她多少有点儿无语。   还搞上威胁这套,拽得不行,这是追人该有的态度嘛。   心里这样想,但她身体上却一点儿不含糊,立刻起身上楼。   大家都在午休,楼道里也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她象征性敲两下门,没等回应便开了条缝钻进去。   然后慢吞吞地转过身。   男人坐在会客见的沙发上,朝她招了招手。   “我站着就好…不习惯在你办公室坐着。”她摇了摇头。   邵希臣见她这样,反而扬了扬唇:“早晚要适应。”   “……”明栀抬头望他一眼,他分明带着狡黠的笑。   她语速微快,“你别面不改色地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时间很宝贵!快告诉我房子是怎么回事!”   “你坐过来,我就告诉你。”他慢条斯理地说。   “坐就坐,谁怕谁!”她很利索地回,咬咬牙在他对面坐下,背不敢靠着沙发,“可以了吧?”   他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说一句话:“你所住的那一层和上下层,都是我买下的。”   “?”明栀反应片刻,“你什么时候买的?”   “年后。”   年后,二月中旬,正式她找房子的时候。   那时她没收下手链,两人之间气场很怪异,明栀本就抱着逃避的心思,断不可能向邵希臣寻求帮助。   她是亲自跑了好几家小区,才选中现居住地。   记忆中,她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你怎么知道我要租这里?”   他淡声答:“洗手间里听到你跟中介打电话。”   明栀有印象了。   原本有套房子,各方面都合适,只是价格高了点儿。那天中午她在跟中介讨价还价。   “我现在住的那套也是你的房子?”明栀有点不相信,“可房产证上房东不是你呀。”   邵希臣挑了挑眉。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她催促。   他无奈地轻笑一声,“你现在住的地方是标准两室一厅,房东名义上确实有这套房子,且正在出租。于是我找到他,调换了房子。”   “调换?”   “对。”他没有说完整。   用三室两厅换了两室一厅。   “然后你低价租给了我?”明栀不可思议地问,“那你为什么买了三层?”   “哦,”他轻描淡写道,“你睡眠浅,周围没有人活动,更利于休息。”   明栀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   只是因为她曾经提过自己睡眠质量浅,即便是自己透露出要从合约中尽快抽离的态度,他竟然直接买了三层楼。   她现在只有两种情绪,一是感动,不必多说;二是震惊,他居然随随便便就能买下三层楼。”   “你不用太感动,更不用有压力。”他瞅着她突然安静下来的模样,担心自己太过了。   他本不打算一五一十说出来。   是江煜给他出主意。   “兄弟,搞默默付出那套都是配角的命!你是在追人,不是在暗恋。只做不说,谁知道你有没有付出啊!”   明栀仍沉默着。   他皱眉,又补充道:“作为商人,买在那儿很有投资价值,所以你不用——”   “我才没有感动得要哭呢。”明栀终于吭声,压下眼眶酸涩,笑容更加明灿,“既然说完了,我走了。”   邵希臣望了眼时间,口吻不大好,“一点不到。”   她有自己的考虑。   已经不在文秘部工作,午休时间停在老板办公室太久,万一被人撞见,保不齐会惹传言。   他拧着眉思索片刻,显然也猜到了这层原因。   “下午把你调回文秘部。”   明栀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不行就是不行。”她态度很坚定,“你单纯是出于私心才把我调回来。”   闻言,邵希臣啧了一声,慢悠悠地反问道:“你不也出于私心调离文秘部的吗?”   似乎也在理。   她憋了半晌,只能苍白无力地回一句:“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同样是岗位调动,同样是出于私心,一个调进一个调出而已。”他眼底分明带着调笑。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她无力反驳,没有底气,音调都低了几分。瞧见他脸上逗弄人得逞的笑,心里暗暗不爽。   明明现在是他在追她!不应该以她为中心吗。   想到这,明栀端正身份,有力回击:“不要太得寸进尺。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完成,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画饼啊!”   提及这个,邵希臣敛去几分漫不经心,“是,你说得对。”   态度转变大到明栀怀疑自己刚说话是不是有点伤人,刚要解释一番,便又听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我父母近期去国外,周末回国。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本来他详细得解释,她心里还有丝丝甜蜜,又联想到他连自己几个月前说了什么都记得住。   被人重视的感觉,好像真的很奇妙。   但听到下句话,又微微皱眉。   一个“等”字,好像是自己有多么迫切、逼着他去说明一般。   明栀不承认,“我根本没有等!”   “对,是我自己要去的。”他顺着话承认,很赞同地点点头。   正因为没有一点儿反驳,倒戈太快,明栀觉得他这幅态度不值得称赞。   无意间瞅了眼墙上钟表,这才发觉时间在两人拌嘴时悄无声息地溜走,像按下加速器般。   她没时间再跟他对话下去,“我走了,拜拜。”   “等等。”他又出声留。   明栀神色慌张,“再不走待会儿大家都午休结束了。”   “下班在车库等我。”他淡声吩咐,“这次没人比我先约了吧?”   “我自己坐公交很方便。”明栀没想太多便拒绝,直接关上门,“再见!”   再见?   邵希臣别开眼,掂起桌上手机编辑短信。   【那小子可以送你,我就不行。】   【搞区别对待是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oey 15瓶;Ren 8瓶;迷鹿咩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明栀没有直接坐电梯, 担心被人撞见在三十二楼。从步梯通道下两楼,在三十楼等。   收到邵希臣信息时,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她回复:【我没有区别对待。】   【那天是因为下雨, 我才坐他的车。】   邵希臣立刻说:【以后下雨天,我送你。】   她故意卖关子:【我考虑一下。】   到了楼下, 同事们仍在午休, 她蹑手蹑脚地躺回床上, 畩澕獨傢手机屏幕又亮了一瞬。   【希望每天都是下雨天。】   ……   他怎么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点让人脸发热耳根发烫的话!   明栀编辑好几遍, 最终回一个雨伞的表情,将手机放到桌面,安然入睡。   -   周六下午, 日色掺了几分灰,金水港在其笼罩之下, 尽显凄幽。   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别墅区。   院子里一片寂静。   席雨竹和邵文烨昨晚才回国, 他来之前没有提前通知,打开门的那刻, 客厅有点冷意,同样很静。   王妈应该是不在家,空气中缺乏了烟火气。   他在门口换过鞋,刻意放轻脚步, 往客厅里走,瞧见席雨竹躺在实木摇椅上, 她只披了条薄薄的披肩,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呼吸声均匀舒缓。   邵希臣皱眉, 掂起沙发上薄毯, 为她轻轻盖上。   席雨竹依旧沉沉地睡着。   他去书房敲了敲门, 邵文烨不在家,便又回到客厅坐着。   约半个小时后,席雨竹悠悠转醒,先是注意到身上多了条毯子,抬眼的瞬间便望见沙发上的邵希臣。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双眼。   邵希臣象征性地弯了弯唇:“妈。”   “希臣?”席雨竹先是满脸惊讶,站起来的动作明显有点慌忙,“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他根本插不进去话。   “还没吃晚饭吧?”席雨竹笑着问,顺手拿起电话,“我给王妈打电话,让她过来给你□□吃的菜。”   “不用了妈。”邵希臣阻止她,“马上天黑,王妈在家还要张罗,没必要让她急匆匆再跑一趟。”   “好,还是儿子考虑周到。”席雨竹打量几眼邵希臣的表情,试探问,“你今天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点头,“他呢?”   “一大早被你江叔叫走钓鱼了。”席雨竹眉间透出不安,“集团出事了吗?”   “没有,您别多想。”   席雨竹心思一向灵敏,他便又解释了句:“等爸回来,我再说。”   “好。”席雨竹想起另一桩事来,细声细气地说,“希臣,乐瑶是怎么回事?出国前来这里,眼眶红红的,问什么也不说。”   闻声,邵希臣脸色沉了几分。   席雨竹忙改口:“她毕竟算你半个妹妹,你这样不太好向你方叔交代。”   “妈,我没有兄弟姐妹。”邵希臣纠正她,“我前不久已经拜访过方叔,您不用担心。”   方家毕竟是世交,闹得太僵下不来台面。辞退方乐瑶第二日,他便亲自拜访方叔。   方叔是聪明人,能够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对方乐瑶别无他想。如若两家人保持良好交往,日后若是方氏有困难,他断不会坐视不理。   可若非要用尽手段促进两家联姻,不要怪他生意场上冷漠无情。   席雨竹见他这幅态度,便不再提起,“这么等不是办法,我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何时回。”   他点了点下巴。   半个小时不到,邵文烨回到家,整个人红光散发,在门口大声吆喝:“雨竹,给我拿件干净睡衣!”   “哎。”席雨竹应声,对着邵文烨使眼色,“儿子回来了。”   邵文烨脸上的笑容停滞,冷哼一声,讥讽道:“差点忘了还有个儿子。”   “你就不能说话好听点?”席雨竹低声劝。   “不用。”邵希臣仍靠在沙发上,“既然你们都在,那我便说了。”   “说什么?”邵文烨没好腔地回。   “如你们所愿,我会结婚。”   席雨竹脸上霎时盈满笑意,不等她问,邵希臣便主动说。   “结婚对象你们见过,明栀。”   席雨竹笑容僵在脸上,一旁正在喝水的邵文烨勃然大怒,不管不顾地将杯子摔到茶几上。   “你说什么?”他怒不可遏地反问。   与之相比,邵希臣面色淡然,视线停留在他脑门的青筋,毫不退缩地重复了遍:“我说,我要和她在一起。”   席雨竹在一旁也着急:“希臣,你别再刺激你爸了。我们已经知道你跟明栀只是作做戏而已。这种荒唐事,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现在又……”   邵文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词汇都说了出来。   “邵家就要毁在你手上了!乐瑶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你偏偏刁难人家,我看你真是顺风顺水几年,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事绝对不可能!”   见他这幅无能发怒的模样,邵希臣忽然有点想发笑。   他态度冷下去,“我只是来通知,不是为了征求你们的同意。”而后望向邵文烨,“爸,我劝您别再算计着手上的那点儿股份。孟叔和李叔手上的股份已经通过法国财团转入我名下。”   邵文烨吼道:“你当初去法国,是为了干这个?!”   “是。”他坦然承认,而后忽地笑了笑,“爸,您是不是还在惋惜,惋惜十年前的那场车祸。”   席雨竹瞳孔猛地放大,往后跌落在沙发上,一只胳膊忍不住地发抖。邵文烨有一瞬的错愕,随即提高音量,掩饰心虚,“什么车祸!”   邵希臣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别自欺欺人了,美国到北城的航班,您派人亲自去接,在北城偏僻小道上出了车祸。”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席雨竹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眶满是晶莹泪花。   “我不知道!”邵文烨仍嘴硬。   邵希臣心里并不痛快,声音淡淡得,似乎毫不在意这件事:“二叔把我带走,您之所以可以那么无动于衷,是因为您不止有一个儿子。二叔放我回来的时候,恐怕您失望了吧,不能名正言顺地接您大儿子回家。”   席雨竹双手掩面,呜咽声从指缝透出来。   “十年前,他们母子在车祸中丧生,您彻底无望,才允许我接触集团工作。”   良久的沉默,桌子上玻璃杯碎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犹如人被伤透的心,装不下爱的同时,也无所畏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邵文烨无力垂下头。   他终于能感受到一点儿痛快,“十一岁。”   闻声,席雨竹抽泣声更大。   联姻不久后,她便发现了端倪,几次怀疑邵文烨在外另有家庭,直到私家侦探拍了组照片,里面的男孩明显比邵希臣要大几岁。   后邵文烨坦白,只说离婚的话,财产分割按照婚前约定来。   她不能离婚。   联姻本质上便不是寻一段情,而是求一段利。   彼时,席家离不开邵家的扶持,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从未想过这些事会被邵希臣知道。   从未想过这份丑陋不堪的联姻会给年幼的他造成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难怪你一直不愿意结婚。”席雨竹哽咽,“妈妈对不起你。”   邵文烨也低声附和了句,“我有愧于你。”   “如果真的有几分愧疚,”邵希臣喉结滚动几下,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一片清明之色,“不要插手我的婚姻。”   两人沉默着,没有反对。   -   离开时,席雨竹坚持要送他出来。   他转身,“妈,风大,您先回。”   “没事。”她拢了拢披肩,思索几秒,还是问出口,“你真的决定了吗?”   邵希臣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唇角微扬,“是,和明栀在一起,我会开心,会失落,会有期待。”   “那就好。”席雨竹放心下来,“她是个好姑娘。”   “您要跟她打个电话吗?”邵希臣问。   席雨竹微微惊讶:“可以吗?”   “我试试。”   “…你现在方便跟我妈通话吗?”   “…不用勉强。”   “好。”   他把电话递给席雨竹。   虽然决定要接,明栀立刻拘谨起来,乖乖问好。   席雨竹很有亲和力,柔声跟她聊天,最后不忘叮嘱。   “有时间跟希臣一起来看看阿姨。”   挂掉电话,又惜别几句,邵希臣乘车而去。   直到拐弯处,他仍能望见席雨竹站在门口,心中情绪翻涌。   他闭目,在深夜里尝试着缕清思绪,赶走疲惫。   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人:明栀。   或许是担心打扰他,她鲜少会主动打电话。   刚通过话不久,难道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他接起,语气有了波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明栀趴在床上,停顿片刻,决定如实道,“我觉得你不大对劲。”   “怎么不太对劲?”邵希臣无意识地扬起唇角。   “说不上来。”明栀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圈,“就,还挺有忧郁气质。”   对,就是忧郁两个字。   刚只说了两句话,他声音猛地一听似乎没什么,可细细琢磨,总觉得有点不符合他气质的低落。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猜中心思,没有因被看透产生警惕性,反而有点儿幸福。   “别多想。”   “真的没事吗……”明栀仍有几分担忧。   他故意引开话题:“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关心我吗?明栀,看来你已经……”   “没有!”她扬声否认,结巴半天,“我是要告诉你,不要再送那么多礼物过来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每次下班便会有人来敲门。   邵希臣有了经验,不会再送她一些天价礼物,只是积少成多,价格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每次还都以拒绝礼物便是拒绝他的追求为理由道德绑架,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哪有你这么追人的,纯靠花钱,如果没成功,岂不是打水漂了?”   “有道理。”邵希臣透过车窗朝外望了一眼,“明天天气很好。”   明栀翻了翻天气预报,“确实,多云转晴,温度有回升。”   她心底隐约有预感,主动提及天气,不会是想约会吧。   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邵希臣忽然转了个话题:“单单送礼物是不是很没有诚意?”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误解了自己意思,“没有,你知道,我只是……心疼钱而已。”   “所以我想换种方式。”   “什么方式?”   邵希臣不紧不慢地说:“钱财对我来说并不宝贵,所以不够有诚意。我应该把我最宝贵的东西送你。”   “什么?”明栀一时想不出来。   “时间。”他口吻很正式,“所以,你愿不愿意收下我明天从早到晚的时间,让我陪你看电影?”   作者有话说:   唉邵总迟早要把栀栀吃得死死的   -   邵总身世设定就是这样的,其实他的家庭氛围没比栀栀好到哪去   大概还有不到一万字哈,我已经在心里让栀栀答应邵总表白n次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嗯啊 11瓶;刘anna 5瓶;迷鹿咩咩 3瓶;alonecafe 2瓶;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若不是称得上了解邵希臣, 知道他不是流连风花雪月的人,明栀断然不信,一个单身近三十年的大直男, 能说出这么撩人的话。   难不成真应了书上那句话,男人年龄越大, 越是倾向于闷骚。   等心跳渐渐降下来, 她佯装风轻云淡, 闭口嗯了半晌, 勉为其难地回:“我考虑一下。”   邵希臣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旋即又想起什么,故意冷着声:“难不成你想去他家里吃饭?”   他代指的是谁, 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先是无语住,不忍嗤笑出声打击他, 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会还在吃醋吧?”   “是。”他坦荡承认。   明栀心底略微有那么点儿得意, 原来有人为自己争风吃醋,还是件挺开心的事。   她没忍住笑出声, 不再逗他,“上午十点可以吗?我想睡会儿懒觉。就在国际影城那边见面怎么样?”   “不行。”邵希臣口吻不容拒绝:“我来接你。”   -   挂掉电话。   明栀屈膝躺在床上,双手抱着手机在胸前,盯着天花板许久, 又忍不住左右滚两圈,直到腮帮略感酸涩, 才停止在脑海里反复回味他刚才的话。   她趿着拖鞋下床洗漱,冷静下来后,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季晚和宋冬雪。   明栀艾特她们两个, 配字:【我可能有个重要的事情, 要告知你们。】   两个人慢悠悠地回:【顺利转正了?】【论文标准化检查抽到你了?】   【不是。】她停顿片刻, 想着怎么说出来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宋冬雪回:【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   原来自己平日里是这种形象。   明栀深呼吸了下,按下发送键。   【有人好像在追我。】   宋冬雪和季晚立刻刷屏。   【谁啊??】   【为什么是好像?】   【天啊栀栀千万不要答应。你跟邵总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吗??这可是我真情实感嗑过的梦幻cp啊!!】   明栀轻笑出声,想象着对面宋冬雪欲哭无泪哀嚎的表情,慢悠悠地回复:【或许……还有点可能?】   【?】   【你想通了,准备对邵总发动攻击?我支持你!!】   【有没有一种可能,追我的那个人。】   她刻意分成两段发:【是邵总?】   下一秒,群里十几条信息刷屏,她差点要不认识啊这个词了。   【我就说!我的cp永远不会be!邵总怎么就追你了,快如实招来!】   嫌打字太慢,对面弹过来视频电话。   明栀接起,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述了事情经过,当然,某些地方她刻意略去。   不然存在着被宋冬雪尖叫声震破耳朵的可能。   三人煲电话粥接近两个小时,明栀实在是困得不行,偏偏对面两人还很兴奋。   为顺利脱身,她只得搬出与邵希臣有约这件事。   没有意外,宋冬雪季晚两人立刻收住话题,命令她立即入睡,以保证明天一整天活力满满。   翌日七点。   别说是睡懒觉,她醒来的时间比工作日还要早,闭眼尝试睡回笼觉,脑海却反复强调着今天有约会安排。   七点半不到,明栀便起床洗漱。   一大早阳光明媚,晨光透过窗口洒在洗手间里,又明又亮,无需开灯。   掬一捧水要洗脸,抬头时望见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没挪开眼。   在自然光线照射下,本就白皙娇嫩的皮肤,更显透亮,像是往脸上涂了层唇蜜,远看白得发光,近距离触摸又软又润。   昨晚上敷的那张巨贵面膜,果然名不虚传。   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彻底洗漱完后,坐在梳妆镜前开始化妆。   原本只是想画个淡妆而已,但看着还有充足的时间,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   等明栀再抬头望向镜中的时候。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会不会显得太在意了?   只是去看个电影而已,又不是参加选美比赛。   瞬间便能想象出见面时分,邵希臣瞅见她精心打扮后,分外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起了卸妆的心思,卸妆棉即将覆上眼皮时,手上动作又顿住。   毕竟是花费一个小时的劳动成果,就这么擦掉实在太可惜。   念及此,她又回到衣柜前,瞅着天气温度,在衣柜里精挑细选,很快便又花掉半个小时的时间。   接到邵希臣电话时,她正在纠结,是穿那条鹅黄色连衣裙,还是穿粉黑拼接针织套装。   “你到这么早。”她开了免提放一旁,对着穿衣镜不断比划着上身效果。   他语速不快不慢:“你看看几点了。”   她探头望了眼时间。   “十点!不好意思,我马上就来。”她没再多纠结,直接穿了在手上的那套针织套装,换上中跟鞋,又从梳妆镜拿出口红以便随时补。   小跑地声音传到听筒另一端,他的语气有几分无奈:“别着急,有的是时间。”   五分钟后,明栀出现在楼下。   瞅见邵希臣的瞬间,神情浮现几分慌张。   考虑到周末小区里活动人流量大,昨晚两人约好,邵希臣不开车进来,在小区门外等。   她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你怎么进来啦?”   说完察觉到不对劲,又解释:“我不是抱怨你。”   “我知道。”他不加掩饰地从上到下打量她,“我把车停在路边后过来的。”   明栀反应几秒,“你是特意来催我的吗?”   “……”他轻拍了拍她脑袋,“特意来接,不是来催。”   “噢。”她没什么情绪地答,低头时嘴角却上扬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到了路口,发现张叔不在。   “你开车吗?”她随口问。   “嗯,给张叔放假。”他提她打开副驾驶,等她系好安全带,又去后座拿东西过来。   明栀一眼便认出来包装,“市中心很火的那家奶茶!”   “没记错的话,见你喝过两次。”邵希臣递给她,“别喝太多,待会儿要吃饭。”   “好!”明栀刚拆开吸管,夸赞一句:“好喝!”   从住的地方到国际影城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她坐在副驾驶无所事事,没一会儿便将奶茶喝到底。   午餐,邵希臣特地订了一家中式菜馆。据观察,明栀喜欢吃的菜也不过那几个,她带饭的时候经常做,一来二去便也记得清楚。   午饭后两人去看电影,明栀这才想起来问:“你买的哪场电影”   他回答了熟悉的片名,紧接着又说,“上次让你没看成,这次补回来。”   “上次?”明栀愣了半分钟,恍然大悟,“我跟秦森看电影,是你临时叫他回去加班的?!”   “还不算笨。”他明显有几分得意。   明栀简直无话可说:“你是不是有点……幼稚了?”   “幼稚?”他反问了句,随即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算了,还是不送出去了。”   明栀见他摇头叹息的模样,不禁好奇瞟了两眼。   好家伙。   是她偶像的签名照!!!   她赔笑改口:“你一点儿都不幼稚,你是天底下,最成熟的男人。”   邵希臣这才勉为其难地给她。   电影演员有偶像加成,明栀看得很是专心致志,情绪跟随着电影转换,足足三个小时,电影才结束。   从电影院出来,人群拥挤,邵希臣很巧妙地把她护在身前,两人之间距离既不会太近,又能在有人冲出去时胳膊虚挡在她面前。   天色半黑,明栀瞅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半。   离中午吃饭没过多久,两人根本不饿,再加上看3D电影很费眼,她戴得美瞳发涩。   综合考虑后,决定返程。   -   晚八点。   邵希臣将车停到楼下,明栀没有再劝阻。   这个时间点儿,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说过再见后,她下车,他也跟着下车。   察觉到身后动静,明栀纠结片刻,略低声问:“你要来我家坐会儿吗?”   出乎意料地,他拒绝:“不用。你早点儿休息。”   “喔。”她乖乖回答,把头发顺到耳后,不解,“那你下车干什么?”   “目送你上楼。”他答,反问,“追人不都这么个法儿?”   明栀低头,盯着脚尖出神。   她知道邵希臣是说到做到的人,说要追她自然不会食言。只是没预想过,他会这么认真且投入   如果仅仅是物质上就好了。   偏偏他用心,记得她讲过的话,喜爱的电影明星,吃饭时候会对哪个菜格外有胃口。   这才让她无法招架。   可又怕他,来势凶猛,去得也匆匆。她固执地认为,经过时间的沉淀,这段感情才能走得更远。   没来由的沉默让他语气多了份不确定:“怎么了?”   明栀仍然没有抬头,语气纠结且低落,坦白内心想法,“邵希臣,你这么认真地追人,我都不好意思拖着你了。”   他松口气,无所谓地道:“别想太多,你应该好好享受这个过程,毕竟。”   “毕竟什么?”   他挑了挑眉,“毕竟,你这辈子不会再有被人追的经历了。”   “谁说的。”她反驳。   男人轻哼了声,极其自信:“如果你连我都看不上,难不成能看上其他人?”   明栀一时无言以对。   上楼前,她终于抬起头,“我等到毕业那天,再告诉你答案好吗?”   “什么时候毕业?”   “六月七号。”   他佯装为难地啧了声,“你这是在画饼吗?”   “算吗?”她小小声反驳。   他没有回答,明栀有点儿后悔了,她刚想说要不缩短一半时间。   “行吧。”邵希臣忽然低低笑了声,眉梢随之轻抬,在月光下竟然有几分温柔。   像春夜的风,让人心神荡漾。   “我这辈子也就只追这么一次人,时间长点儿,不吃亏。”   “那我上楼了。”她欲掩藏起荡漾的心,向前走几步,毫无预兆地停住脚步。   转身。   男人仍站在那儿,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预料之中的,视线相逢。   “反悔了?想立刻答应我?”他话里分明有调笑的意味。   “才没有!”明栀语调有点急,咬唇几秒,才松了口,“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晚安。”   -   一个小时后,邵希臣回到家,给她打电话报平安。   明栀正准备洗澡,说两句便要挂掉电话。   他提醒道:“我发了朋友圈,不点赞评论一下?”   明栀从一开始加的就是邵希臣私人号,他的私人号的朋友圈常年空白。   好奇他发了什么,明栀忙去刷新。   是两张电影的票根。   配字是:【和某人看电影。】   反正两人共同好友只有郑轻轻和何远洲,明栀应允,挂掉电话,没怎么思索便假装很官方地评论一句。   【电影好看吗?】   评论完她便放下手机,没把这回事儿记在心上。   洗完澡吹干头发,一天的困乏随之而来。   周一要到公司做离岗交接,不用起太早,她打着哈欠把闹钟时间改为早上八点半。   朋友圈有红点提示,她点进去。   是邵希臣的回复:【没某人好看。】   正当她为这句话心跳加速时。   她眼睁睁地望见这条朋友圈多了一个点赞。   不是何远洲,不是郑轻轻。   而是。   秦森。   作者有话说:   跟大家说一下晚晚和裴晏不会单独开啦qaq感谢在2023-02-22 23:55:29~2023-02-25 04: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蜡笔的小新zzz 2个;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月明盛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星. 30瓶;云意不知残照好、王十三 10瓶;Ren 8瓶;执111 2瓶;尛可爱、alonecaf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正文完结】   她立刻给邵希臣发信息。   【你故意的!!!】   对面态度很无辜。   【怎么了?】   早就该知道。   即便他想发朋友圈, 按理来说也不会主动让她评论。   他想借机让秦森察觉出两人之间不同的磁场。   明栀责怪他:【你真是个老狐狸!!】   【没办法。】   【毕竟年龄大了,面对年轻人,会有危机感。】   ……   他回复得很正经, 明栀一时又不忍心说什么了。   担心他真的会对年龄介怀,只能劝慰自己, 该断则断。这么一来, 她倒是不用为怎么跟秦森提及此事绞尽脑汁了。   周一, 到公司时已将近十点。   郑轻轻一大早便将她的工位收拾好, 明栀到的时候,只需要带走自身物品即可。   她走近跟郑轻轻打招呼:“早上好轻轻姐。”   郑轻轻勾唇,笑意狡黠, “早上好,某人。”还特地将最后两个人咬得很重。   “轻轻姐!”她语调含着娇嗔, 上前没用什么力气地拍了拍郑轻轻肩膀, “不许取笑我!”   郑轻轻笑着答应,问她未来规划, “你已经获得转正资格,毕业后会正式入职吗?”   “我还没想好。”她诚实答,“我挺迷茫的。”   “放宽心。”郑轻轻声音满是不舍,“从私心来说, 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回来。”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轻轻姐。”明栀也是发自内心地感激。   “行了。”郑轻轻笑笑,从座位上起来, “又不是以后不能见面了!你可别掉眼泪啊,邵总可饶不了我。”   “我才没有。”她眨眨眼,将泪意憋回去, 露出灿烂的笑容, 却发现郑轻轻示意她转身往后看。   秦森站在那儿。   她沉思片刻, 主动走过去,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倒是秦森,故作轻松地笑:“你要离职了?”   “对,最后两个月待在学校。”她脸上也带着牵强的笑。   然后便沉默下来。   还是秦森先开口:“你和邵总……是我想得那样吗?”   她艰难地点点头,“我不是有意要拖着你,只是没找到合适时机解释。对不起。”   秦森低头,突兀地笑了声,眼睛弯弯的,像是很开心:“为什么要道歉?你没有错,我只是可惜,如果能够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随即又挠着头,半开玩笑:“怪不得有时候邵总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我不会被他开除吧?”   “不会的。”明栀神色认真,“他不是这种人,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苛责员工。”   秦森怔愣片刻,分明瞅见她眼底的坚定,忽地释怀:“好。”   -   办完实习生离职手续,她便离开小区,重新住回宿舍。   只剩两个月的本科生活,在此刻变得弥足珍贵。   期间,明栀忙着准备论文,邵希臣知道她短期重心放在学业上,倒也不计较她经常会拒绝邀约。   五月中旬,立夏已过,天气逐渐炎热,答辩这一天,最高温达到三十度。   整个学院的本科生挤在答辩室外,空气停滞,气味混杂,闷得人喘不过气儿。   乱糟糟的交谈声止于年级主任出现的瞬间。   但也仅仅安静了半分钟。   年级主任在墙上粘贴好答辩顺序表,前脚刚离开,大家便一窝蜂似地涌上去,明栀等人稍稍退散才望见自己名字。   她排在中间位置。   邵希臣刚好问她排在哪一位。   便拍了张照片传过去。   【怎么办,我还是很紧张。】   她心跳七上八下的,明明知道本科生论文要求本就没那么严格,还是止不住设想答辩没有顺利通过的场景。   这种情绪在有位性子文静的女生哭着打开门时达到顶峰。   同学们围上去,女生抽泣着,话说得不清楚,但能听出来是没过。   宋冬雪在一旁暴走:“啊啊啊啊我不会也是这样通过不了吧!!怎么办怎么办,栀栀晚晚你们紧张不紧张啊!”   季晚可劲儿点头。   对面发了新消息:【方便接电话吗?】   “我去接个电话。”明栀答。   她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几乎是秒接通。   邵希臣近期在外市出差,她又忙着准备答辩,两人足足有大半个月没有见面,平常他打电话过来,自己也是说几句便挂掉。   此刻竟然觉得声音莫名陌生不少。   他那边很是安静:“还有多久轮到你?”   “半个小时吧。”她估摸了下时间,这次有人诉说,她刚装出来的冷静消灭,“怎么办邵希臣,我好紧张好紧张。”   “担心答辩不过?”他尾音上扬着,语调慵懒,反而让人心神宁静。   她连连点头。   “自信点儿明栀,你后期为修改论文,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明栀被逗笑,语气不自觉有撒娇意味,“万一呢。”   “即便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发生,不还有我?”邵希臣嗓音低沉,充满蛊惑的味道,“有人给你兜底,怕什么?”   很奇特。   挂掉电话,她心静许多。   她清楚,即便答辩真得失败,她不会试图通过利用邵希臣的关系来解决这件事。   可听到那句有人兜底时,无比心安。   一个人默默待了会儿,即将轮到自己时,明栀深呼吸了下,进入答辩室。   她到台上,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讲解稿大致介绍了论文内容。台下是其他组的老师,提问在正常范围之内,创新点是什么、选题有何意义价值等。   整个过程比明栀想象得轻松许多,丝毫不像网上有些答辩视频展现出来的严格刁钻。   结束后,她脚步轻快地离开教室。   大学时代,最后一件与学习有关的事情结束了。   明栀心想,终于能睡个好觉。   她打开手机,刚开了静音,上面有未接来电。   她拨回去,语调欢快:“邵希臣,我答辩通过了!”   “恭喜你。”   “真是谢谢你啦。”明栀停顿片刻,因难为情而低声很多,“刚听到你声音,还挺开心的,这才放松不少。”   说完便把手机拿离耳边,担心听到他的调笑。   十秒后,她听见男人沉笑着问:“是吗?”   “那现在看到我本人,你会不会更开心?”他口吻平静,不像是开玩笑。   明栀反应过来,“你出差回来了吗?”   “对,我在你们寝室楼下,要不要出来见一面?”他停顿片刻,在说出下句话前,反而先轻笑出声,“马上毕业的明栀学妹。”   “要!”她很大声地回,随即抓起书包,来不及跟宋冬雪和季晚说声再见,“我现在过来。”   “慢点儿。”邵希臣话里带着宠溺,“今天一天的时间都属于你。”   -   论文答辩一过,学院里便忙着整理档案。   大一觉得时间流逝有多慢,现下就有多快。   毕业那天真正来临时,让明栀很没有实感。   她没有多少行李要收拾,与宋冬雪季晚约定在同一天离开。   午后三点的阳光很暖,照在空荡荡的寝室里,恍惚间让人回到初次报道那天。   在宋冬雪提议下,三人临走前又拍了张合照,一如来时那样。   明栀是第一个走的。   邵希臣到得很早,只是今天离校的学生太多,为避免引人注目,她便让他暂且待在校外。   临上车前,她跟两人拥抱后,没有再回头望。   其实早就哭成了泪人。   邵希臣替她擦眼泪,安慰道:“都留在北城,以后肯定能经常见面。”   “不一样。”她哽咽道,“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   “季晚那边裴晏会安排。”他提议,“你另位室友,可以来公司。”   “真的吗?”明栀破涕为笑,“那她一定会很开心。”   他挑眉:“你开心就好。”还没等她回答,席雨竹打电话过来。   “妈。”   “对,接到了。”   “不能保证,要尊重她的意见。”   明栀知道通话与自己有关,手攥着安全带:“阿姨有什么事吗?”   “表姐孩子在家里过生日,她想让你去热闹热闹。”   明栀本意是拒绝。   可席雨竹期间已经邀请她多次。   “我去合适吗?可我也没带什么礼物。”   邵希臣挑眉,“还能有人比你更合适吗?”   她红着脸点头,“那好吧。”   “明栀,你不用勉强。”邵希臣正色道,“在我这儿,你只需要把自己摆在第一位,其余什么都不必担心。”   她听着很窝心的话,小声回答:“没有勉强。”   -   时隔半年,又回到金水港。   夏夜的别墅区,通常比冬日里热闹。   车子缓缓驶入院子,明栀脑海里是这方院子被大雪覆盖的模样。   原来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邵希臣带她下车,两人朝客厅走。   说是孩子生日宴,其实没多少人,表姐一家,席雨竹邵文烨,再加上王妈。   两人出现在门口时,明栀跟在邵希臣身后,望见席雨竹的瞬间,后者展露出之前从未有的友好态度,就连邵文烨,也不再沉着张脸,罕见地跟她点头当作打招呼。   紧绷的心瞬间轻松。   表姐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儿子小名叫可乐,女儿叫小珍珠。   她很有孩子缘,两个小宝宝各自抱着她一条胳膊,奶声奶气地问东问西。   可乐仰着头,问邵希臣:“叔叔,我长大后可以娶明栀姐姐吗?”   ……   所有人都笑起来。   邵希臣想也没想:“不可以。”   “为什么?”可乐很疑惑。   邵希臣回:“你为什么想娶她?”   “因为姐姐长得漂亮。”他答,“姐姐是不是嫌可乐还是小朋友?我可以长大了再娶。”   邵希臣失声笑了笑,刚要说什么,被小珍珠板着脸打断。   “哥哥,你傻不傻,你要是娶了明栀姐姐,叔叔到哪里找老婆?”   在场又是一阵大笑。   明栀神情羞赧,脸色红得像熟透的西瓜,轻轻一碰就能滴出汁水。   她朝邵希臣投去求助的视线。   后者心领神会,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要带她到院子里转转,两人朝后院喷泉那儿走。   刚坐下没多久,一双小手拍了拍她的背。   明栀转过头。   小珍珠递给她一支很长的仙女棒。   “姐姐,妈妈说仙女棒是要给仙女放的,所以小珍珠送你咯。”   明栀接过,跟她讲话时声音也变得很甜:“谢谢小珍珠。”   她趴在明栀脸上亲了口,飞快地跑开。   “真可爱。邵希臣,有打火机吗?”   她现在喊他名字愈发顺口,离开上下属关系,不会再觉得不适应。   “嗯。”他声音有点沉,从外套口袋掏出打火机,在仙女棒顶端停留了会儿。   霎时。金光四放。   “漂亮吗?”她很久没玩过,情不自禁地拿着在空中挥舞两下,瞳孔倒映着烟火形状,转头望向他时,眼底又多出了他。   邵希臣为此感到庆幸。   “明栀。”   “怎么啦。”   他忽然倾身,两人距离急剧缩短,近到额头能够相碰。明栀惯性要后退,却被他攥住手腕。   仙女棒也因此固定着,不能再乱晃,以正常的速度灼烧。   可她的心却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   与法国的吻不同。   他渐渐不满足于简单触碰,另只手扶着她下巴,拇指微微用力,便将她的唇轻易分开,趁机而入,勾着她一同沉沦。   又退出,哑着声音喊她:“乖,闭眼。”   她像被下了蛊,乖乖照做。   一吻结束,她大口呼吸着新鲜口气,察觉到手上力气松开,又亲眼看着男人将燃烧殆尽的仙女棒轻轻从她指间取走。   明栀没有阻止。后知后觉脸颊开始发烫,想要指控他耍流氓,未说出口,下一秒手上便传来冰凉的触感。   是那条手链。   “我找到设计师,在背面刻上了你的名字,这条手链的主人只能是你。”他声音像掺了沙子般有点哑,“戴上就不能再摘下来了。”   闻声,明栀作罢要取下的心思,低声道,“你这是耍完流氓,试图收买我吗?”   “被看穿了。”他低笑着,在她手背落下虔诚的吻,“把我自己也搭上,够不够?”   她故意不配合:“什么够不够的,听不懂。”   却用尽力气地去回握他的手,旋即便被人包在手心。   他笑了声,明栀听见,很怂地说:“不要笑!”   “好。”他不再笑出声,唇角却久久不落下。“还记得吗,我说你会有自己的家。”   “记得。”   那时候她为明俊成的离开而难过,为自己的处境而无助。明明天底下大多数人都能轻易拥有的家,她却追求不来。   “那不是我对你的祝福。”他像虔诚的教徒,口吻庄重,“是我对你的承诺。”   “明栀,我们一定会有,只属于自己的家。”   作者有话说: 正文结束啦。   谢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陪伴。   我经常想,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却能因为同本书而拥有片刻相同的心境。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和我一样不舍。   过去几个月对我来说是很美好的,谢谢大家给予我很多爱、鼓励和包容,也谢谢大家能够喜欢栀栀和邵总,感谢每一个默默支持的小天使。   这几天有提示更新是在修文~番外下个星期再开始写   其实打了一段很长的完结感言,放这里篇幅太长了,欢迎大家来微博找我呀~ 我的名字是:声声棠,偶尔也会发小剧场~   番外想看什么大家到时候可以留言~   我爱大家~感谢在2023-02-25 04:30:02~2023-02-25 12:4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鹿咩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86、恋爱小记一   两人从金水港离开时, 席雨竹送他们到大门口,嘱咐她有空常来玩儿。   明栀点头,脸颊仍微微发烫。   天色已黑, 随着车子启动,周遭渐渐安静, 充足的冷气吐出, 邵希臣扯了条毛毯盖住她的双腿。   本就发烫的脸颊, 一触即燃, 温度蹭蹭蹭地往上升。   她的思绪仍停留在那个吻中,不是简单触碰,是密不可分的交换。即使距他告白已有三个月, 做好两人关系随时转变的心理准备。   可当亲密发生时,她还是有点儿不知所措。   恰如现在。   尤其是身旁男人时不时投来赤.裸.裸并满怀情意的目光。   她索性双手捂住脸, 以此逃避现实, 借机传达出此刻不愿交流的态度。   “害羞了?”他语调掺着得意,平日里严肃清冷的模样不见分毫, 就连气音都染上调笑。   明栀闷声闷气地回:“你别说话。”   “行。”他好脾气地笑了声,“我不说话。”   “也不能笑!”她追加命令。   邵希臣颇有百依百顺的态度,正色应允:“好,不笑。”   如此配合, 让明栀挑不出刺,她惯性再张口, 就听邵希臣啧了声。   “总不能不允许我呼吸吧?”   听起来确实是太过霸道,她过了会儿才回:“我又没说。”   过红绿灯,车子又缓缓行进。   安静片刻后, 她掌心温度与脸颊融为一体, 确认心跳恢复正常频率后, 放下手,长舒一口气。   却听见身边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声。   立刻朝他投去探究的眼神。   很久之前,邵希臣便无意中察觉,于他而言,逗她以使她展现出鲜活明亮且充满自我的一面,会给他带来无尽的满足与幸福感。   “这么害羞的吗。”他意味深长地投来一眼,“以后要做更亲密的事,该怎么办?”   ……   作为大数据时代的主流网民,无论出于主动亦或是被动,明栀对成年人之间的那点儿事,虽不能说是了解地十分透彻,却也懂个大概。   顺着他的话,她成功跳进坑里,用所接触的信息、曾浏览过的画面在脑海中设想了下“更亲密的事”。   结果就是,脸色可以与水果店里高端红富士苹果相比,红得均匀鲜亮而透彻。   “请你闭嘴!”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而后在心里默默补充两个字。   闷骚。   邵希臣没再逗她,淡声问:“先睡一会儿?至少还需要半小时。”   她低低嗯了声,本来没想睡,却没成想再睁眼,已经到小区楼下。   毕业前夕,她用积蓄在这儿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精装修,物业靠谱。买完之后才告诉邵希臣。   下车前,她有点犹豫:“作为……我是不是应该邀请你上楼参观一下。”   他明知故问:“作为什么?”   “……男朋友。”她埋怨,“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脸皮薄吗。”   邵希臣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没有应不应该,只有你愿不愿意。如果很介意,我可以不上去。”   “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她小小声回。   两人下车。   明栀带他进门,佯装大大方方地从鞋柜里拿出双全新男式拖鞋。   邵希臣拆开外包装,翻看鞋码,勾起唇角:“给我准备的?”   “不是。”她有点卡顿,“超市搞、搞活动,买一送一。”说罢便想转移话题,“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谁知这人偏偏揪着不放,非要说破:“是这样吗?超市还特意送了我的鞋码。”   “……”   怎么能这么烦人呐。   明栀含羞带怒地瞥他,抬手想要锤他,手刚握成拳,便被人轻易地一把扯过。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她声音越来越小,腰间横着男人有力的胳膊,勒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洒在脸颊时,她才发现男人眉间有颗痣,藏于浓密眉毛覆盖下,若不是鼻尖要触碰鼻尖极近的距离,很难被人发现。   只是他的目光具有太强的存在感,像吸石般,让她视线朝下稍挪,两人便只能望见彼此眼睛。   客厅放着用于装饰的走针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在计时,看他们谁先败下阵挪开视线。   明栀中途还眨了次眼,手掌心抵着他胸膛,呼吸混着心跳全部显露无疑,在她决定后退那刻,箍着腰间的胳膊渐渐放松。   “你今天累了,早点休息。”   她瞅着他的喉结小幅度滚动,嗓音是带着点儿关心的哑,听得人欲醉,“晚安,女朋友。”   紧接着,额头落下轻柔的吻。   直到黑色轿车送楼下开走,明栀食指中指仍停留在额头那块儿,顺着转几个圈,觉得不太现实。   她跟邵希臣已经在谈恋爱了。   怀着这种思绪,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对镜刷牙时,竟觉得唇色深上许多。   洗漱后,明栀躺在床上玩手机,她打开两人对话框,总觉得自己要主动发句信息。   左思右想,她发了表情包,编辑一条文字:【晚安,邵希臣。】   -   明栀所在的行政管理学院,学生们比其他学院要提前毕业接近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里,她解决完所有杂事,只剩下前途规划的选择题。   邵希臣打来电话邀她出去一块儿吃饭时,她正在为去哪儿工作数玫瑰花花瓣数。   ——尽管已“警告”过某人多次,她虽喜欢玫瑰花,却不足以爱到每日早晚乐此不疲欣赏从各国空运来、根本没听过名字的玫瑰。   且负责打扫清倒楼下垃圾桶的阿姨,对她的名字由姑娘变成了花姑娘。   花姑娘实在不能算是好听的称呼。   她坐在副驾驶,再次委婉地提醒这个事实。   “浪费不了多少钱。”邵希臣思索片刻,转身盯着她双眸,口吻不似开玩笑,“你担心的话,我可以接受上交银.行卡。”   ……   她认命地拉起安全带,先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接着偏过头望着车窗,悄不做声地扬起唇角。   他虽然一贯秉持着直男思维,但正是这种思维下的甜言蜜语,更显真诚,也更具有杀伤力。   餐厅在远离市中心的清净处,一同吃饭的还有何远洲与郑轻轻。   某种意义上,算是场答谢宴。   到达后,推开包厢门的瞬间,明栀察觉出了诡异的气氛。   作者有话说:   一个星期没写我好手生,写了整整六个小时谁信!好像又跟他们重新认识一遍>感谢在2023-02-25 12:43:12~2023-03-04 06:0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070957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蜡笔的小新zzz 3个;能吃能睡、墨西哥火龙果、大听可乐、鹤鹤、Lin、月明盛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星. 42瓶;延秋、ZLR 12瓶;一个柚子、饮料味奶糖、alonecafe 10瓶;迷鹿咩咩 6瓶;刘anna、奥利奥小饼干、乔乔 5瓶;哈、Yuzupooh 3瓶;温温救吗 2瓶;王十三、故城旧巷、年糕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87、恋爱小记二   诡异的气氛来源于何远洲与郑轻轻。   服务生正在一旁为他们更换已经冷掉的茶水, 明栀据此推测,两人至少提前到了半个小时。   搁往常,他们俩不说座位肩并肩挨着, 至多隔几拳的距离,哪能像现在这样, 一人一端。   目测连起来正好能经过圆桌圆心, 达成距离最长。   且一幅不愿和对方搭腔的模样。   明栀进门前那点儿羞涩被责任感冲刷得荡然无存。   想来郑轻轻也没什么心情来捉弄她。   “邵总, 明栀。”郑轻轻终于将头从手机里抬起, 神色如常地打招呼,笑容十分明媚,“恭喜恭喜。”   明栀与邵希臣交换了眼神, 坐在郑轻轻旁边。   “我早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你绝对能拿下邵总。”郑轻轻朝她挑眉。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中途或许是喝了点儿酒, 郑轻轻偶尔搭理何远洲几句,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邵总, 不愧我鞠躬尽瘁,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不愧我给你通风报信,告诉你秦森约她看电影,在罗沙想跟她、跟她告白, 嘿嘿,抱得美人归啊你小子!”   ……   明栀跟何远洲额上飘过几道黑线。   她暗暗想, 邵希臣确实是长得帅了点儿,日常注重身材皮肤管理,“小子”一词, 却实在跟他的形象不太搭。   邵希臣竟然颇为赞同地点头, 领下这个人情, 跟郑轻轻碰杯:“多谢。”   “咳、咳!”郑轻轻选择一口闷,明栀赶榜给她倒杯水,“轻轻姐,别再喝了。”   郑轻轻刚要说什么,手机震动。   来电人是郑母。她接起来,语气变得清明,面上没什么表情,站起身来,将琐碎的随身物品重新装回包里。   挂掉电话后,笑容多了份歉意:“不好意思啊大家,差点忘了今天还要去相亲,自罚一杯。”   说着不听劝,咕噜咕噜,把白酒当水喝。   明栀焦急地朝何远洲投去视线,后者没有丁点儿要出声的意思。   “轻轻姐,你喝酒了,还能走吗?”她关忧道。   郑轻轻脸颊因酒精不自然地红,回话的同时还猛地挥了挥手,“没事儿!相亲对象、就在楼下、别担心姐。”   “我送你吧。”   沉默寡言的人终于开口,明栀松口气。   “有人接,不用麻烦何特助了。”郑轻轻冷哼一声,高跟鞋发出蹬蹬蹬声响,路过他时稍显停顿,随即毫不留情地离开。   何远洲脸色瞧不出任何端倪。   邵希臣侧他一眼,后者无动于衷,转头对明栀说:“我去安排司机。”   “好。”   任谁也能发现,郑轻轻跟何远洲之间出现了大问题,明栀想问,望着他沉默的表情,又作罢。   她自己的感情都要反复确认,更何况琢磨别人的。   既然他们不愿意说,她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何远洲一贯很照顾人,见她欲言又止,手指弯曲抓着桌面,似不自在。便主动挑起话题,温声道:“我从没想过他会谈恋爱、成家。如今梦想成真,该对你说声谢谢。”   “梦想?”明栀不太理解,险些要朝着某些方向胡思乱想。   “别误会。”何远洲笑得和煦,“如果他不成家,那我可能要一辈子二十四小时待命,活到老工作到老。”   明栀为他默哀,又忍不住问他,“那你呢何特助?”   “我?”他佯装苦恼,“幸亏你提醒我,他谈恋爱后肯定要分心,看来我的工作只会多不会少。”   明栀笑笑,没再追问。   三个人坐了没多久便离开。   天色被乌云渲染成灰色,让人猜不出是下午五点钟。   车刚开出去没多久,倾盆大雨落下,两人计划好的室外约会只能作罢。   明栀决定回家。   路上,她按捺许久的好奇心终于得以释放,惊讶道:“跨年夜时候,你是故意出现的?!”   邵希臣望她一眼,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你……还挺有心机的,”明栀低声道。   他把心机理解成褒义词,“谢谢女朋友夸奖。”   明栀为他的厚脸皮吐了吐舌。   很到到楼下,担心路上不安全,请他到楼上坐会儿,雨势变小再出发。   邵希臣欣然应允。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客厅。   两室一厅并不算小,邵希臣身材精壮,往鹅黄色带有蕾丝边的沙发上坐着,莫名好笑。   明栀也确实笑出了声。   没人留意电视里在播放什么内容。   他半起身,长臂一勾,明栀被带到沙发上,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扬声抱怨:“干嘛呀!”   “你笑我?嗯?”男人声音很虚,幸亏距离足够近,才能听清气音中的每个字节。   明栀摇头,死不承认:“你听错了。”   “还嫌我听力不好?”   他故意歪曲话里的意思,眼底黑的发亮,像闪电给乌云镀上了层光,让人嗅到危险的信号。   她分心乏术,自认为没办法在腰间那只火热的手四处摩挲的情况下   “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明栀眼神躲闪,试图改变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可是不得动弹分毫。   他明知故问:“我哪样?”   ……   这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她鼓起红红的脸颊,越是不作声,他越是坏心眼地追问:“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怎么改?说出来。”   “就是,你别老动不动亲我。”明栀说出话差点要咬断舌头,“能不能控制点!”   “控制不住怎么办?”他故作为难,“要不你教教我?”   明栀立刻拉开两人距离,举手投降:“报告,我有正经事要说!”   “你说。”他无奈地叹口气,“坐过来。”   “那你不许动手动脚。”她提出条件。   “我尽量。”   她又慢腾腾挪回去,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细眉微蹙,“邵希臣,其实我纠结很久了。入职日马上要到了,我不知道是要选择工作,还是考研。”   大环境下,考研二战已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在去年十月份以前,她对考研有执念,彼时,越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她考研,那种执念便越强烈。   后来与邵希臣相遇相识,懊悔过时机不对,终究是错过最后一次保研机会。   当时已经释然,决定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临近正式踏入社会,又有点儿摇摆不定。   她讨厌这么纠结的自己。   邵希臣刚要回答,手臂突然被轻轻搭上,抬眼间,便瞅见明栀一脸正色,警告道:“不要说你自己决定,开心就好吧啦吧啦的。”   他顺势点头,知道她是在寻求建议,便耐心分析:“有读研专业方向吗?”   “应该是本专业吧。”她回答得不太确定,“我没有太感兴趣的专业,当时高考报志愿,也是因为北城大学行政管理学科排名居全国第一。”   邵希臣思索片刻,手有意无意地一下下抚着她发尾,又问:“读研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考呢。”明栀觉得他对她太过信任,倒也顺着话想了下,“找工作?”   他挑眉。   明栀垂头,“这么看,读不读没太大区别。”   邵希臣又笑着说了句小女孩。   “不想来邵氏工作?”   “没有。”她摇头,“实习半年多,我挺适应工作环境的,只不过……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   “就我跟你的关系。”她小声嘀咕。   他恍然大悟,拉长尾音“哦”了一声,话里分明带着调笑:“从员工变成总裁夫人,不习惯?”   “你别瞎说!”明栀羞赧到极点,“我们谈、谈恋爱而已。”   “早晚的事儿。”邵希臣知道她脸皮薄,还不能完全放得开,只能慢慢来,让她适应。   “行了,不逗你。”他转回正题,“要听我的意见吗?”   “要。”   他很坦荡:“我希望你来公司。”   “理由呢。”   邵希臣对着她的视线,“理由有二,其一,你心底更倾向于工作。”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明栀小声辩驳,不愿承认内心天平早已有倾斜,“第二个理由呢?”   他挑眉,没有正面回答。   明栀知晓是什么答案,闷声说:“你有私心。”   “对。我是希望能够跟你待在同一栋楼,时刻关注着你。”   “但与你的意愿相比,这点儿私心轻如鸿毛。不管你是读研、读博,哪怕是想重新去中学复读,只要我想见你,时间、距离、身份都不足以成为阻碍。”   惯会说甜言蜜语。   明栀眉眼舒展开,显然很受用。   他沉声,“不纠结了?”   “嗯!”她出其不意地侧过头,唇瓣擦过他侧脸,只停留一瞬。   ——是她鼓足勇气,第一次主动吻他。   而后立刻转过头,不敢去瞧他的反应,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竖直耳朵。   邵希臣却不出声。   她渐渐放松,他却忽然靠近耳边,发出第一个音节时,耳垂成为开关,因男人喷洒在耳后的热气而被强制启动,微笑电流自此传遍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所经之处,汗毛直立,她下意识地抚过胳膊,想摸摸是不是毛绒绒一片,男人却先一步捞着她的手,迫她十指相扣。   “正经事解决了,是不是该干点儿不正经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要夜里啦,明早再看!   写的时候很担心纯甜日常大家会不会腻qaq感谢在2023-03-04 06:01:13~2023-03-07 00:0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听可乐、一没病二没灾小小日子、可爱宝贝壮大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妈妈咪呀 21瓶;小红拉粑粑 11瓶;陌寒QAQ、刘anna 10瓶;copydh 8瓶;63955087 7瓶;温温救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88、恋爱小记三   不正经的事。   男人讲话和着细沙, 有点哑,而听话得人被迫咽下细沙,唇干舌燥。   十分危险的信号。   明栀毫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唇, 被柔软的舌尖扫过,立刻变得滋润, 颜色艳红。   让人也想试试, 轻轻一扫当真有如此魔力吗。   邵希臣毫不客气地身体力行, 双手放在她腰间轻轻一提, 便将她转了个方向。   原本垫坐着的是柔软宽敞的沙发,此刻身下的触感是坚实有力的肌肉,硌得她发疼, 双手下意识地攀在邵希臣肩膀上,企图借力, 来减少这个姿势的不适感。   “别乱动。”他忽然出声提醒。   明栀被吻得气喘吁吁, 眼神迷离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没有。”   最后两个音节又被吞回到肚子里。   啧啧声分明作响, 持续时间太久,直到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按在后脑勺的大掌力气渐弱,明栀趁机往后推了他一把,讲话声音还有点喘:“电话。”   邵希臣脸色沉沉, 单手搂着她的腰,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 接起。   她没有旁听人打电话的习惯,本想借窗外的雨声分散注意力,忽然发觉听不到雨落下的声音, 反而是电话里说了什么, 听得一清二楚。   来电人是席雨竹, 嘱托他今晚上回金水港一趟,有要紧事交待。   邵希臣沉声应下。   挂掉电话后,明栀提醒道:“雨停了。”   他嗯了一声,拧眉,“这是在给我下逐客令?”   “我是担心伯母着急。”明栀还靠在他怀里,咬着唇,几次抬眼望着他。   邵希臣食指拇指捻着她的耳垂,“有什么事,都可以毫无顾虑地跟我说。”   “噢。”明栀起身,伸直匀称细长的腿去够拖鞋,径直走向卧室,“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邵希臣等着。   半分钟后,她折返,手里多了一张照片。   是在法国拍得那张。   她在合约结束后搬家收拾东西时,发现了这张照片,此前一度以为是落在法国了。   照片拍得极具氛围感,明栀丝毫不怀疑,拿这张照片去参赛,绝对能得奖。   故而她不舍得扔。   是两个人的照片,但起初没有通知他,合约结束后拿着张照片登门找人,显得别有用心城府颇深。   没成想,她会和邵希臣谈恋爱。   彼此关系与身份的转变,她当下很乐意跟他分享。   “你哪来的?”他明知故问。   明栀很诚实回答:“之前在法国,游客姐姐拍下给我的,我一直忘了。”   邵希臣不信,“你确定是忘了?”   他的眼睛仿佛有看透人的魔力,她面不改色,“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邵希臣追问:“那你当时怎么不给我看,想占为己有偷偷欣赏?”   ……   “你太自恋了。”明栀眼神躲闪,将照片完全放在他手心。   接过照片后仔细看了几眼,他评价道:“拍得还挺好,留着吧。”   明栀心下想着是时候买点精美相框相册,回过神来照片又在她这儿了。   她问: “你不留着吗?毕竟照片上还挺帅的。”   “不用。”他拒绝,“适合在你这儿,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心情愉悦。”   “……”她简直要抓狂。   这男人怎么变得这么自恋!   邵希臣也起身,捞过沙发上的外套,欲要离开。   “等等!”明栀咬牙,“你明天有时间吗?毕业那天走的太匆忙了,人又多,没来得及拍照。我想趁现在跟你补拍几组照片。”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我的。”她违心地补充,“我不会放心上的。”   邵希臣故意摆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其实明栀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他平常周末总是不停地加班,再加上烈日炎炎,男生本就不爱拍照,更别提坚持几个小时了。   “如果我拒绝,你真的不会伤心?”   “还是会的。”明栀小声回“但是我能理解,工作重要。”   “不对。”他哂笑。   明栀疑惑地望过去。   “工作能有陪女朋友重要?”邵希臣拍了拍她脑袋,“能跟你一起过周末,我的荣幸。”   —   送走邵希臣,她先给郑轻轻发了一条信息,问今日相亲是否顺利、回家了吗以及改日要不要逛街散散心。   郑轻轻没有回复,明栀当她在忙,又瞅见三个人的小群里,宋冬雪艾特她。   【栀栀,我决定还是不去你家邵总公司了,免得能力太差,以后被邵总批评,万一再为此伤害你们之间的感情,那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自己。】   宋冬雪措辞夸张幽默,季晚发了大笑的卡通表情,明栀也勾起唇角。   【你也想太多了。】   宋冬雪按捺不住八卦之心:【你跟邵总进展到哪一步了?他那方面厉不厉害?】   ……   她讲得太过直白且雷人,明栀险些要拿不住手机,狠狠纠正道:【我们才恋爱半个月!不是半年!】   接受了这么多年教育,她不是保守封建的人,但按照宋冬雪所想,速度未免太快了点。   【半个月怎么了?邵总面对你就不动心?他可是三十岁的男人,正是如狼似虎青壮年时期,如果他平时表现的清心寡欲,铁定是那方面有问题!】   还没等明栀回复,她便得出结论。   【怪不得邵总从未绯闻缠身,原来是自身有缺陷!】   明栀立刻喊停,让她不要再发了。   半个月来,他们最亲密的接触莫过于今晚,足足接吻有二十分钟,等她回过神来,白天吃饭穿的那件碎花去已经被撩起,露出雪白滑腻的大腿,他掌心温度烫的惊人,还有一处也烫得惊人。   她不好描述得太详细,也不愿让邵希臣落下不行的名声,她编辑好几版信息,最终才发出去。   【他身体很好,没有缺陷。】   却不想跳入了宋冬雪的坑。   【你怎么知道他身体很好?能说出这话最起码脱掉衣服看过了吧!!】   【……你适合从事狗血剧编写。】   几个人又拌嘴几句,她关掉手机,站在衣柜家,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7 00:04:46~2023-03-07 04: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ann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89、恋爱小记四   既然是补拍毕业照, 衣服自然要按照校园风格挑选。   邀请前,明栀虽然猜测他答应的概率不大,还是准备了很多东西:学院风男装、简单道具, 以及提前很久便约好的摄影师。   邵希臣临走前,她将明天要穿的衣服给他, 多少有点儿不敢对上男人视线。   尤其想到明天, 他会发现这是一套情侣装, 免不得要眯眼不怀好意地笑她。   笑就笑吧, 跟自己男朋友穿情侣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这么想着,她对明天见面的期待又稍稍增加, 临睡前跟摄影社再次确认了时间地点,支付了剩下百分之五十的定金。   然后跟邵希臣打电话, 问他有没有安全到达金水港。   明栀听到席雨竹柔声问:希臣, 谁的电话?   他轻笑,不像是在回答席雨竹, 更像是对着听筒,慢条斯理道:“您儿媳妇。”   “邵希臣!”她语速很快,嘟囔道,“我要睡觉了。”   “好。”他嗓音清越, 讲话时眉眼多出几分柔情,“明天见。”   明天见。   她把被子拉过头, 轻声重复了这三个字。   一夜好梦。   -   翌日清晨。   明栀推开窗,感受着刚被大雨洗涤过的空气,清新湿润, 混合着尘土与花草的气味, 鲜活而自在。   光线也变得没那么强烈, 组成风的,是百分之十夏日的燥热,余下是雨后的清爽。   这种天气,最适合拍照了。   她预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错开午后两点气温最高峰,学校西门旁的小操场人流量通常会比较少。   最近几个月,邵希臣在北城大学露面次数比以往几年加一起还要多,虽然已毕业,她不得不考虑会被人认出的情况。   洗漱后,明栀把小道具收拾好,对着洗漱台仔细化妆。   学院风重点在于清新自然,不枉她前几日将几个美妆博主的伪素颜妆容来回观摩几十遍,只用了二十分钟便完成整个妆容。   她特地选用轻薄粉底液,大地色眼影轻轻刷过上眼皮,眼线微微下垂,唇釉是淡淡豆沙色,上面加一层不带细闪的唇蜜,衬人气色。   果然,她自拍一张,发给邵希臣评价妆容时,他微微惊讶:“你化妆了?”   明栀对此回答十分满意。   -   邵希臣来接她时,很少会带司机,明栀下楼早,坐到副驾驶的瞬间,偷偷用余光瞄他一眼。   意料之中,他问:“情侣装?”   “我说不是你信吗。”她小声回。   这套衣服是她在逛街时一眼相中的。   本来想网购,考虑到邵希臣平常穿着不是国际知名大牌便是高级手工私人定制,她咬咬牙去逛了几个品牌专柜。   样式很简单的蓝白套装,男士搭配的是蓝色短袖T恤衫跟奶白色长裤,心形的衬衫纽扣也是蓝白撞色。   女士则是白色短上衣与蓝色高腰褶裙,她将上衣塞进裙子里,束了条同色系腰带,青春气息浓厚。   本以为情侣装重点都是在女生身上,男士衣服通常只有那么几种款式,明栀却觉得,穿在邵希臣身上,简直比店里人形立牌模特的效果都要好。   他属于典型的宽肩窄臀,尺码也正合适,T恤不会软趴趴地耷拉着,在他身上很有型。   尤其是衬衫下,藏着分外坚实硬挺的肌肉,昨天晚上接吻时,她的手就撑在胸口往下的位置,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悄悄挪了挪。   被男人抓了个正着。   “往哪瞧呢。”他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她快速挪开视线,佯装镇定,“没、没有。”   耳边是他的轻笑:“如果禁不住诱惑,那就改天再拍。上楼去——”   明栀竖起耳朵听浑话。   他朝这边歪头,刻意压低的嗓音略显沙哑:“让你瞧个够。”   幸亏摄影师不跟他们同一辆车。   “你自己瞧吧。”她嘴硬,故意扯开话题,催促道,“快开车!”   -   刚经过毕业季,正逢期末考试时间,学生们大多在教学楼里临时抱佛脚,放眼望去,小操场上根本没什么人。   明栀松口气,跟着邵希臣下车,盯着背影忍不住夸赞:“你穿这个真得很显年轻。”   然后默默在心里补充道:一点儿看不出来要奔三。   邵希臣停下脚步,等她并肩时,轻轻敲了敲她脑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痛!”明栀不以为然,“你又不会读心术。”   “谁说我不会?此刻你想着:一点儿都不疼,但就是要故意跟邵希臣撒娇。”他笑得有几分狡黠,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在她喊痛的瞬间在她额头处轻揉。   明栀刚要回呛反驳他,摄影师在一旁询问:“可以开始了吗?”   “噢,可以可以。”她对上摄影师含笑的视线有点害羞,趁邵希臣不注意,作为报复,悄悄在他腰后锤了一把。   报复完,还没来得及收回作案拳头,便听见咔嚓一声。   她闻声回头,摄像师小姐姐挪开相机,“要不要来看看?”   明栀矜持道:“待会儿拍完一起吧。”   她脑海中有想过要摆什么poss。   操场东边角落里有简陋的健身器材,她拉着邵希臣到单杠旁,进行详细的动作指导,“你站在前面,我从后面搂着你脖子,就像背人那样,记得要笑哦,不能冷冰冰……啊!”   双脚突然离地,重力遗失使她下意识惊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腰间那双手成为救命稻草,她紧紧握着邵希臣小臂,坐在单杠上的那刻,才渐渐回过神来。   风吹过,她被BB夹固定在耳后的长发不受拘束地往前跑,垂在他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明栀偏头望过去,撞入一双含笑的双眸。   邵希臣问:“吓到了?”   “没有。”明栀佯装镇定,“我又不是小孩儿,一米不到的高度不至于被吓到。”   他很捧场地点头,“好心”提醒:“那你可以稍微放松点儿,不然我的胳膊随时可能被你捏碎,还有这根单杠,你要把它抓出手印吗?”   听得出他是故意调侃,明栀脸上挂不住,立刻松开手,镇定自若地交换踢腿,唇角勾起带有挑衅意味的弧度,一字一句道:“多、谢、提、醒!”   跟拍摄影师在一旁笑着摇头。   她穿的裙子,行动不便,邵希臣将她从单杠上抱下来,两人自动屏蔽了相机的咔咔声,仿佛是校园里最普通的情侣,于毫无特别的夏日午后在操场上闲逛罢了。   累了便在露天看台上休息片刻。   邵希臣让她先到阴凉处坐着,迈着长腿折返到车里,不知干嘛。   明栀伸直双腿,脚尖顶着前排椅背,忽然觉得口渴,视线跟着邵希臣,想扬声拜托他拿瓶水。   摄影师坐到一旁,跟她搭话:“你男朋友很帅。”   “谢谢。”明栀偏过头,笑着露出酒窝。   “我看你有点热,要不要扎头发?”摄影师从胸包里掏出蝴蝶结发带,“特意挑选的浅蓝色,跟你很配。”   她道谢后接过,随手绑了个高马尾,邵希臣刚好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果茶,顺带着帮忙将蝴蝶结扶正。   “你什么时候买的?”明栀惊讶,咕噜咕噜吸两口,清甜果香入喉,很是滋润。   “从公司顺路带的,放在后备箱差点忘掉。”他坐在她右边,礼貌询问摄影师需不需要纯净水。   “多谢,我自带。”   见状,明栀松开嘴,吸管口被咬得扁扁的,蛮不好意思地问:“邵希臣,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尝尝?”   话音刚落,他便低头,咬住吸管,却一口没喝。   “?”明栀疑惑。   男人淡声解释:“你都这么说了,我哪敢嫌弃你?”   明栀轻哼,靠在他肩膀上,曲起一条腿,膝盖抵着他,懒懒地从口袋里掏出有线耳机。   “要不要一起听歌?”   他欣然应允。   前奏出来的瞬间,明栀阖上眼,享受着温柔安静的女声,跟着旋律时不时地晃动着双腿,问:“你觉不觉得这首歌很应景?”   邵希臣没有正面回答,反问她:“那你听到,我的心跳跟天气一样温度了么?”   “听到啦。”明栀弯唇,小声回。   原本安安静静的氛围被邵希臣手机铃声打破。   明栀睁开眼,见他毫不犹豫地挂断,问:“谁呀?”   “江煜。”他淡声道,“不用理他。”   话音还没落,对面又打过来。   “万一有急事呢,接吧。”明栀劝道。   他颔首,语气不大好:“有事快说。”   “我偏要慢~慢~说~,”江煜故意拉长声音,赶在人发脾气前恢复正经,“哎我说你在哪儿呢?最近老是不见人,我问何特助,他又一副神秘模样让我来问你。”   邵希臣如实回答:“拍照。”   “?”江煜乐得发笑,“你别随便拿理由搪塞兄弟,你都多少年不接受媒体采访,大老爷们难不成特意去拍艺术照啊。”   明栀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邵希臣低头瞥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脸颊,尾音上扬,“爱信不信。”   “你怎么听起来还挺得意——”江煜隐约听到有女人轻笑的声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声音里带几分不可置信,“你他妈不会在拍结婚照吧。”   作者有话说:   是我自己被甜到的一章!   节日快乐宝们,评论有红包哈这章~啵啵   对啦,跟宝们说声番外会写的内容:恋爱日常;求婚结婚;养崽日常 可能会有生活上不可避免的小摩擦哈,if线也有考虑!可能是前世也可能是平行时空   副cp有晚晚裴晏,小何轻轻,具体篇幅不确定惹,如果太多我就放微博,因为有些宝们不喜欢太多副cp~   周三晚十二点前还有一万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ngyue 17瓶;晚星.、一叶静语 10瓶;图图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0、恋爱小记五   结婚照。   明栀很佩服他的想象力。   邵希臣显然也被无语到, 沉默数秒,口吻有几分静:“毕业照。”   “你毕业快十年了,拍什么拍。”江煜随即猜测, “你不会是陪那谁,明栀?对, 陪明栀拍吧?”   “对。”他很利索地承认, 不忘纠正, “还有, 我二十三岁毕业,时间不过五年。请你用词精准点儿。”   对江煜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足足沉默一分钟,倒吸口气, 邵希臣知道接下来将会是一大串毫无意义的废话, 便毫不留情地挂掉电话。   明栀倏而笑了声。   他挑眉,无声的询问。   她摇头, “我说了你肯定会生气。”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他反问,捏了捏嫩白的鼻尖,“你放心说。”   有过前车之鉴,明栀谨慎得很, 朝他竖起小拇指:“拉钩上吊,生气是小狗。”   ……   邵希臣很勉强地跟她达成约定。   她嘿嘿笑了声, 这才敢如实道来:“你还记得去游乐园那次吗,你被小孩子叫叔叔,后来还一个劲儿跟我解释年龄。”   明栀见他压着眉, 头往这边靠, 知晓他的意图, 秉着威武不能屈的原则,硬是把话补充完整,“你还是挺在意年龄的嘛。”   “说好了!不许生气!生气是小狗!”   语言太过苍白无力。   她抵不住邵希臣一直往这边靠。   “我生气了吗?”他淡声道,挑了挑眉,伸手攥住她下巴,“我是听完太高兴了,高兴到忍不住想要跟你接吻。”   明明就是在耍赖。   她说不过他,力气也弱人一等,根本推不动面前的男人,压着声提醒:“摄影师还在。”   -   日落。   “你上学时间,会经常在这边闲逛吗?”明栀问。   她听何远洲提起过,邵希臣在北城大学待了三年,从未参加过任何社团,与人交往淡如水。   不知道他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昏暗灯光下,走过这条小道,风一吹,便能稍稍带起衣摆。   不等回答,她又问:“以你的条件,学生年代应该更受欢迎吧?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他停住脚步。   明栀走出几步,察觉出身边人没跟上来,偏过头,目光有几分疑惑。   “查岗?”他双手插在口袋,语调被夏夜染上慵懒。   她迟疑着回答:“不算吧?谁还没有个过去?我是好奇心居多。”   单纯地想知道,他喜欢过的女生,是什么类型。   即便会有一丢丢吃醋。   他不出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明栀虚握了握拳,闷声道:“不乐意说就算了。”   “没有过去。”   “啊?”   他口吻莫名得意,“像我,就没有过去,只有你。”   她这下懂了,悄悄勾起唇角,片刻便落下,轻咳一声,“那扯平咯,我也没有。”   又走出几米,经过路灯,盯着长长的影子,明栀突然想到昨天在网上浏览的热门话题:男朋友给你的备注是什么。   她脱口而出:“邵希臣,我想看你手机。”   “看什么?”他反问。   明栀底气立马有点不足,“看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你要是不愿意就算……”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体贴地打开聊天软件,请她过目,“我哪敢不愿意?我说个不字,某人的嘴角都要耷拉到地上了。”   明栀接过,先是注意到自己居然是唯一一个置顶聊天,而且邵希臣给她的备注居然是。   一朵花。   “这是栀子花的意思吗?”她问。   “不是。”他否认,一本正经地回,“是花姑娘的意思。”   ……   明栀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佯装生气,松开他的手,退出聊天软件,刚要归还手机,余光里隐约瞅见了熟悉的场景。   她收回动作,按亮屏幕看了眼,壁纸居然是她。   是校庆跳舞时的照片。   拍照者离舞台距离较远,台上光线强烈,台下漆黑一片,因此照片清晰度并不高,模糊一片。   如若不是照片主角,明栀也很难辨别出这是谁。   她细细回忆,“这是我让你离开座位后,你拍的?”   他颔首。   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偷拍她。   这么一想,她私藏法国那张合照,简直不算什么事儿。   她颇为担心:“万一在公司被人看到怎么办?”   “?”邵希臣蹙眉,“你不打算给我名分吗?”   语气活似哀怨的小媳妇。   明栀盯着他的脸,没忍住笑出声,“你不要装可怜。”   “我还需要装吗?三十岁才谈恋爱,到哪儿都得藏着掖着。”他叹气回。   两人刚确立关系,明栀便提出暂时不对外公开,外的范围里包括他两个知知晓协议的发小,还有公司同事。   明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又抱紧几分,脑袋在他臂弯处蹭两下:“等时机成熟,我就昭告全天下好不好?公司、朋友圈统统不在话下,到时要买几个热搜,让全国十几亿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着,歪着头打量他,瞥见唇角迅速抽动了下,明栀松口气,“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   而后又想到岗位问题,要求道:“你不能出于私心把我调在文秘部。距离产生美,你也知道的吧?我在人力部待得挺好呀。”   他从胸腔逸出声冷哼,作势要抽出胳膊,明栀踮脚,笑着在他侧脸亲了亲。   两人转为十指相扣,回到刚刚话题。   “能看到我手机的人少之又少,何况照片看不清楚你正脸,不用担心。”他很平静地说,“我设置屏保三四个月,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好。”   等她意识到后半句是什么,大惊失色:“三四个月?”   他扬眉。   也就是说,校庆之后他就设成了壁纸。   包括期间两人沟通少之又少的那一个月。   明栀驻足,望着他背影,有几秒发呆。   “累了?”邵希臣问。   出来一天,两人晚饭也只是简单应付,她没力气很正常。   明栀摇摇头,很快赶上去,两人亲密地肩并肩,她伸手挡住月亮,虔诚地许愿。   让我和他永远在一起吧。   -   考虑到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两人没逛太久,八点不到,邵希臣便把她送回家。   明栀在他的注视中上楼。   好奇怪,一整天都待在一块儿,怎么还是会觉得时间不够。   她今天过得很开心,洗漱时发觉,沐浴露的味道都格外好闻。   不知道他有没有到家。   明栀刚拿起手机,摄像师小姐姐便发过来一个文件包,是未精修版的照片,打包在一起,足足有五百张。   她讲过谢谢,在电脑上点开浏览了遍。   不愧是花重金约拍的摄影师,擅长抓取光线、背景与人物的平衡点,每张照片都让她觉得满意。   她最满意的有三张。   一是她坐在单杠上,侧头与邵希臣讲话;二是两人共用一副耳机,恬静美好;三是两人拉钩时。   三张照片有一个共同点——邵希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明栀将照片发给他,毫不吝啬地夸赞:【谁这么帅呀。】   他估计还在开车,没有立刻回复,明栀挑选几张,发到寝室群里,立刻引来一串赞美。   宋冬雪直接打电话:“栀栀,我不会提出让我跟邵总拍毕业照这么过分的要求。这样吧,你俩随便选张合照签名,我买最好的相框裱起来,挂在床头。”   明栀哑然失笑。   邵希臣在此刻回复。   【你男朋友。】   然后将几张照片保存,不过并不打算用其替代屏保。   江煜已经在三人群聊中艾特他一下午,发疯般问是不是谈恋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情绪。   他在心底轻哼一声,把拉钩那张照片发到群聊里。   然后艾特江煜:【以后见面,记得叫嫂子。】   -   第二天,周一,入职日。   明栀到人力部报道后,直接回工位,桌面上是大红色包装盒的入职礼包。   李哥说:“这可是组长亲自给你装的,豪华版入职礼包。”   郑轻轻不以为然:“入职礼包能豪华到哪儿?”   明栀拆开,一看便知道郑轻轻是花了心思的,里面除了公司提供给每个入职员工的基本物品,还有她之前提到过的香水、某特效驱蚊水、防蓝光眼镜以及三个漂亮笔记本。   她发自肺腑:“谢谢轻轻姐,我会好好工作的!”   “傻。”郑轻轻笑她,然后拍拍手掌,“迎新完了,各回各位开始上班!”   有人夸张地哀嚎出声。   明栀脸上带着浅笑,坐在位置上先回复了邵希臣的信息。   工作内容都是她所熟悉的,做起来得心应手。   将近十一点,她打开外卖软件,尽可能地根据了解到的同事们的喜好,点了足足二十杯奶茶。   中午,明栀与郑轻轻在食堂吃饭,两人去门口拿奶茶,碰见何远洲从车上下来。   她刚要打招呼,一把被郑轻轻拉走。   只能尴尬地跟何远洲互相点头。   “轻轻姐,你跟何特助?”   郑轻轻表面上看起来仍然如往常一般大大咧咧,但能察觉出她心底藏着事。   “哦,绝交了呗。”她不甚在意地回。   明栀没忍住,弯了弯唇,“轻轻姐,你们俩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用绝交这个词?”   “就那意思,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跟他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就行了。”   明栀叹息着摇摇头。   二十杯奶茶,拎起来颇为困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回到办公区,明栀分给大家时,每个人都说了谢谢。   郑轻轻帮她往楼上文秘部也送了两杯。   “要不要帮你给邵总带过去?”郑轻轻语气暧昧。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用,他不喜欢。”   邵希臣将奶茶果茶如此美味的饮料统称为垃圾食品,下单时候明栀根本没想到要给他买。   郑轻轻点点头,到楼上去。   她刚要转头,瞥见熟悉的身影,出口喊:“秦森!”   秦森显然也瞧见她,本打算转身当作没看见。   “你这是正式入职了?”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恭喜。”   明栀递给他一杯饮料,“对。谢谢你在实习期间对我的照顾,一点心意。”   他客气地接过,犹豫几秒,问:“你和邵总……在一起了?”   “还麻烦你先帮忙保密。”明栀回。   秦森露出苦笑:“所以这算是封口费?”   “不是的,”她忙解释,“是真的感谢你,帮忙修电脑,送我回家。”   “那行吧。”   这个解释让他宽慰了点儿。   毕竟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因为芝麻大的事情搞得难堪。   明栀松口气,又一大块儿石头落地。   午睡前,她惯例检查了遍有无新消息。   置顶聊天人头像框上有着红点。   【我的奶茶呢?】   明栀笑着躺下,回:【你不是不喝吗?】   邵希臣秒回:【我可以不喝,但是你不能不买。】   ……   真幼稚。   明栀没有再回复。   入职第一天过得很快。   她在离公司不远处的公交站点坐上车,能够直接到达小区附近的公交点,交通很方便。   她在靠窗的位置,窗外街边各色花朵飞一般地朝后退,很普通的景象,却让她情不自禁地弯唇。   半个小时后,明栀下车,靠近小区的路上有很多孩子玩耍,互相追逐着奔跑,险些要把她撞到。   有人拉了她一把。   明栀回头,仿佛猜中了是他,并不惊讶:“我听何特助说今天挺忙的,你不用加班吗?”   “是挺忙的。”他很自然地与她十指交扣,语气很淡。   “那你来这干嘛。”   邵希臣顿住脚步,无奈地捏了捏她后颈,“如果我不来,你会找我吗?你没有发现我们今天还没见面吗?”   明栀心里甜滋滋的,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不了:“一天而已。”   “而已?”他沉声反问,手往下挪,按着她的腰,像是威胁。   明栀立刻改口:“居然才一天!我差点以为已经过了十年!”   “明栀,太夸张了。”他惩罚似地在她腰侧捏了一把,“送你到楼下我就走。”   “你还要回公司吗?”   邵希臣点头。   到楼下总共不到二百米的距离。   明栀叮嘱他:“不要加班太晚了。”   “行。”   又停两分钟。   明栀犹疑着问:“你怎么还不走?”   “你就没什么要表示的?”他反问。   “路上注意安全。”她又叮嘱,“其他的……”   邵希臣又气又好笑,不再废话,直接把人带到怀里,将她要说的话全部堵回去,餍足后敲了敲她脑袋,“这才叫表示,懂了吗?”   她耳根发烫,有颗叛逆之心,“不懂!!”   他长长地“哦”了声,假意为难:“那我只好身体力行再传授你一遍。”   “懂了懂了!”她紧闭着眼回。   -   周五工作不太忙,郑轻轻见她不打算午休,提出要带她去文秘部转转。   上楼前特意叮嘱她:“待会儿见你向歌姐注意点儿。她离婚了。”   “啊?”明栀很惊讶。   郑轻轻叹口气,跟她讲事情经过。   向歌是高龄产妇,结婚时婆婆就看不上她,即便向歌工资高有车有房,婆婆嫌她年近三十,即便怀孕,小孩也不会聪明。   但向歌被男人花言巧语哄骗着,还是不管父母的阻挡,结了婚。   婚后家里大小开销都是向歌在支付,两人感情还算不错,尤其是怀孕后,婆媳关系面子上算是说得过去。   事情转折点发生在向歌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她听见前夫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起了疑心。   趁晚上前夫陪床睡着,用指纹解开手机,满是不堪入目的聊天软件,银行卡几十笔大额转账记录,软件里还查出了开房记录,从她怀孕起,整整七十一笔订单,在那个酒店的会员卡都变成了钻石级别。   向歌当机立断,立刻叫来几个男性亲戚,把人请出病房,几个哥哥将前夫揍了一顿。   第二天前夫带着婆婆跪在病房外,求她原谅,不要收回房车,更不要不给生活费。   不少人劝向歌,包括她自己的妈妈,劝她再忍一忍,为了孩子。   结果因为郁气冲心,孩子也没保住。   由于男方一直拖,上周才成功离婚。   虽说是摆脱渣男,可毕竟是几年的感情,难免会有不舍。   听完,明栀唏嘘不已。   短短两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郑轻轻拍她肩膀:“没事儿。你向歌姐已经恢复了,现在一个人要多快活有多快活,男人这玩意儿,没几个好的。”   “当然,邵总除外哈。”   明栀五味陈杂地点头,跟着郑轻轻上楼,向歌见到她仍是很热情,“好久不见小明栀。”   明栀抱她的时候特别用力,向歌察觉出什么,拍拍她的肩,开着玩笑:“干嘛?当着你组长的面勾搭我,想来文秘部是不是?”   “少来啊。”郑轻轻将两人分开,“她对我死心塌地的。”   大家都是熟人,说说笑笑,不知是谁问起郑轻轻相亲战况如何。   “别提了。”郑轻轻挥挥手,“我妈给我介绍的第一个就是奥迪男。”   娜姐评价:“奥迪也分型号,什么款?”   郑轻轻思索片刻,迟疑着找恰当的词语形容:“手带款?”   众人不解。   “四婚,手上带过四个圈,主动提出来自己是奥迪男,真当自己多幽默,回家我就直接拉黑了。”   郑轻轻狠狠翻了个白眼。   明栀在一旁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其余人只顾着调侃郑轻轻,唯有她无意间瞥向门外。   瞥见了何远洲的身影。   她揉揉眼,再次确认,他眼里分明是…落寞,而后对着她无声地摇头,很快便离开。   仿佛再也没有出现过。   -   入职已有一个月。   她与邵希臣在公司鲜少有见面的机会,偶尔上去找他,也是趁着大家都在午休,她会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偷偷开溜。   邵希臣给了她一张私人电梯的卡。   某日,她躺在休息室沙发上悠哉悠哉地跟人聊天,对着手机不住笑,邵希臣凑过来问跟谁在聊天。   “跟晚晚和冬雪。”她想到什么,利索坐起,问,“你知不知道,裴晏跟晚晚在一起了?”   邵希臣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显然是刚知道,“早晚的事儿。”   “是吗?”明栀不懂,群里季晚发了张聊天截图,她感慨,“晚晚给裴晏的备注是裴晏,而不是小叔这个称谓,是不是很甜?”   他仔细揣摩一番,不大认同,“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邵希臣呀。”明栀回答。   男人冷哼一声:“你会觉得很亲昵吗?”   “不会,反而有点官方。”她剖析,“平常喊你名字我会觉得是亲近的体验,可变成文字备注,反而有点儿生疏。”   他循循善诱:“改个备注?”   明栀爽快答应,在输入文字时犯了难,“可是我只会喊你老板或者邵希臣。”   “我倒是有建议,”邵希臣眼底藏着丝狡黠,“既不显得生疏,你也能很快适应。”   “什么?”她很好奇。   他却故作玄虚,“来,靠近点儿,跟你说。”   明栀用眼神丈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休息室里是很私人的空间,只有一张床和沙发,邵希臣坐在床沿,她窝在沙发里。   两个人距离一米不到。   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明栀总觉得他在使坏,立刻进入警惕状态,不愿配合:“你发声正常,我听力良好,这里只有我们俩,什么话非得悄悄说?”   他扬起眉梢,不作声。   传达出你不靠近我也懒得说的态度。   好奇心驱使,她还是站起身,下意识地朝他走,在距离五十公分时停下脚步。   “再近点儿。”他正气凛然,像是要交代最高秘密的首领,让她心不由得提起。   明明是个关于称呼的简单话题。   即便知道很大程度是个陷阱,她还是往前走两步,直到鞋尖顶着床板,“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邵希臣朝她勾勾手。   明栀再退一步,手搭着他肩膀,耳朵靠在他唇边,忍住滚烫气息带来的悸动,听他拉长声音,语调缱绻地说两个字。   “我!才!不!要!”她强烈抗议,“就知道你的建议不靠谱!”   面对她的指责,邵希臣并不恼,眸中带笑望过去:“怎么不靠谱了?别忘了,你喊过我两次。早晚都要习惯,来,乖,喊声我听听。”   “乖什么乖!”明栀扬声壮气势,手指一个劲地朝他胸口戳,“邵希臣,我们才恋爱两个月!”   言外之意,不能瞎喊。   他顺手握住她指尖,沉思片刻,“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就能去领证。”   “……”明栀哑口无言,“谁说要跟你结婚了。”   “你这不是在催我吗?”他语气颇为无辜。   她简直要抓狂,“催你赶紧午睡!”   -   八月初是人力部最忙的时候,郑轻轻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儿有数不清的相亲安排,每次都是明栀上去帮忙找何远洲签字。   她总觉得何远洲愈发沉默。   从特助办公室出来,她心事沉沉的,娜姐连叫几声才回过神。   “娜姐好,我来帮轻轻姐交请假条。”   娜姐搂着她肩膀到办公室,问:“轻轻又去相亲啦?”   明栀点点头,向歌递给她一把椅子,她坐下。   “前几年好几个小伙子对她有意思,她偏谁都看不上。现在急着相亲,相亲市场上的男的有多奇葩你是不知道。那个奥迪男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而后十分自然地将话题转到明栀身上:“你是不是单身来着,姐给你介绍个对象,我表弟,刚研究生毕业,本地人四套房,家里只有一妹妹。”   “停停停!”向歌做出 stop 的手势,“她好不容易上来一趟,你跟个老妈子似的催婚,小心明栀以后不待见你。”   说罢朝明栀眨了眨眼。   明栀知道向歌这是在替她解国,笑着附和:“娜姐,我还不萶急呢。”   “行吧,你什么时候着急就告诉姐一声。”   临近饭点,几个人不让她下去,刚好今天点了丰盛的外卖,邀请她一起吃。   文秘部是整个公司情报最准确最全面的地方,期间说了好多八卦。   中途,娜姐忽然扒着门朝走廊里来回望,确认没人后,反锁上门,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抿唇挤出一丝坏笑。   就算她下一秒去拉窗帘,明栀世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跟你分享个惊天大八卦。”娜姐压低声音,“堪称近五年最劲爆的。提前说好了,这个八卦只能存在于咱文秘部,不能告诉别人,知道不?”   其他人貌似知道娜姐接下来要说什么,都会心地朝明栀点头,气氛衬托到这里,她面色凝重地应下:“知道。”   “哈哈哈轻松点,不是严肃话题。”娜姐忍不住笑出声,“其实是关于邵总的。”   如果可以的话,明栀想紧急喊停,宁愿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己经隐约猜到惊天大八卦是什么了。   娜姐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邵总好像谈恋爱了。”   半分钟的沉默。   明栀跟她们一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先是慢悠悠地“啊”了一声,接着情绪递进转变,惊讶地微微张口,手掌虚捂着嘴巴,满眼透着不可置信:   “天啊,不会吧?!”   “你也别太惊讶,”娜姐作为八卦的传播者,对她的反应颇为满足,“连我们都想不到的事情,你不知道很正常。”   明栀只能附和着点头:“真的想不到,你怎么发现的娜姐?”   “首先是女人的第六感,邵总这个月笑得次数加起来比以往几年还要多,时不时都要掏出手机看一眼,下班时间都准时不少。”娜姐分析得头头是道,“歌儿,邵总最近周末是不是很少安排工作?”   “对。”向歌接过话茬,“本来大家也只是猜想,后来留心了下,嘿,没想到真被我们发现了端倪。”   明栀紧张到咽口水,手指抠着桌子,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有次在茶水间,偷听到邵总打电话,虽然说得话还是不太中听,但你绝对很难想象得到,他的神情竟然可以用温柔两个字形容!”   “还有,据我所知,邵总领带夹统一是暗色,从上个星期开始,色调完全变了,白色、酒红、赤金,完全不像他本人风格,肯定是女人送的。”   明栀忽地后悔,她确实在两周前送了邵希臣一套领带夹,只是凭着个人喜好挑选,觉得颜色一定跟他很配。   还是劝他换回原来的吧。   “确实挺可疑的。”明栀讪讪回道。   娜姐有几分可惜:“不过现在还处于猜测阶段。唉真不知道是谁能拿下邵总,之前我们调侃邵总跟何远洲两个人要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这才多久,邵总就丢下他咯。”   明栀不敢想象,等她和邵希臣的关系公开时,文秘部这群姐姐们会如何将她按在位置上“质问”。   只要稍一联想,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时候还是少说几句,少说几句便是少撒谎。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便是这种感觉吧。   向歌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小明栀,你是不是有点儿伤心?”   “别说她伤心了。”娜姐佯装要落泪,“我一个结了婚的老阿姨都伤心,一想到以后邵总这么帅的五好男人要跟别的女人恩爱,悲从中来。”   向歌对她翻了个白眼,又转身安慰明栀,“没事儿哈,天涯何处无芳草。”   她在心底默默回:是,偏偏这颗芳草,已经是我的了。   直到午休结束,明栀才从文秘部离开。她暗下决定,近期不能再去办公室找他了。   还没等她告知邵希臣,便先一步收到他的行程报备,要到国外出差一个月。   离别太过突然,她很好地掩饰起心底的失落,送他到飞机场。   直到回来的路上,竟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一个月而已。   干嘛要这么矫情呢。   由于时差原因,两人联络减少许多,不忍心在对方休息的时候擅自打扰,全凭信息沟通,通常隔着十个小时的时间差。   郑轻轻多次逗她,每天望着日历,像望夫石一般,数着天数过日子。   明栀撇撇嘴,不能反驳。   日历走到第十八个圈时。   午睡结束后,她收到邵希臣的短信。   【到公司了。】   明栀瞬间清醒,连发好几条信息。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呀!】   【整整早了十二天!】   邵希臣很快回复:【惊喜。】   与此同时,步梯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郑轻轻重重靠在门上喘着粗气,艰难地吞咽掉口水,喉问有血腥干涩气,她弯了弯铅灌过的双腿,望向明栀的眼神充满艰辛之亭。   明栀立刻放下手机,小跑着到她跟前,接过她手上厚厚一摞文件,胳膊不由自主地带着她向下坠,沉甸甸的分量险些让她站不稳。   “轻轻姐,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么沉的文件,你是爬楼梯上来的?”   明栀探头瞅了眼电梯标识,正常状态,无维修提示。   郑轻轻稍微缓过来点儿,连忙跑到饮水机旁,接满水后咕噜咕噜,喝上一大杯,低声发泄:“我就算是累死,也不要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你说什么轻轻姐?”明栀没有听清楚。   “没事儿。”郑轻轻拍拍胸口,用湿巾贴在额头上,通知道,“差点忘了说,三点上去开会哈。”   他在台上讲话,时不时拾头,两人视线对上的片刻,明栀才惊觉竟然己经有半个月没有见面。   她抓起手机,偷偷夸他:【你开会时候一脸淡漠的样子很禁欲系哦。】   按下发送键,抬头的一瞬间,信息提示音从话筒里清晣传遍每个角落。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片刻。   而后周边满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邵希臣开会时,手机永远保持着静音状态,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大家的讨论本来仅仅只是一瞬,毕竟忘记调成静音模式很正常。   男人寡淡的声音响起:“抱歉,先回个信息。”   窃窃私语转变为低声讨论,大家都   明栀脸红得要死,手机震动的那瞬间,幸好没人注意她这边,只有郑轻轻知道两人在发信息。   她用气声祈求:“轻轻姐,别调侃我了,给我块豆腐让我一头撞晕吧。”   郑轻轻同样地用气声回她:“那可不大行,你撞你男朋友胸口晕过去还比较靠谱。”   所幸,大家虽然好奇,却也没有朝着邵希臣是在回女朋友那方面联想,会场很快便安静下来。   郑轻轻给她看文秘部群聊热火朝天的模样。   【我赌一个月的奶茶,邵总列绝对是在回他对象的信息。】   【我也赌,我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他回信息时候的表倩,从来没见他这么温柔过!甚至还在笑!】   【怎么突然涌起一股看儿子娶媳妇的心酸感啊,邵总终于长大了,我们也算看着他成家立业了。】   【姐妹们,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何特助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不能掉以轻心。】   提到何远洲,郑轻轻立马收起手机,唇间溢出声轻哼。   见状,明栀松开覆在屏幕上的手掌。   邵希臣的回复赫然入眼。   【是吗?那请问,什么时候能够让我解禁?】   如若不是亲身体验,明栀实在想不到台上一本正经的男人,能给出这么闷骚的回复。   她不敢再回复,直到散会才回呛他:【你就再禁上一辈子吧!】   -   下班前,邵希臣说在车库等她。   两人半个多月没见面,明栀不忍也不愿拒绝,等到公司人走得差不多,方到地下车库。   邵希臣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鲜少让张叔开车,今日却不同。   明栀能察觉出他的疲惫,他闭着眼,不像是在假寐。   应该是等候过程中睡着了。   她拉开车门,对着司机比如“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盛夏夜六点,天还亮着,明栀偏过头,借着日落余晖细细打量着他。   今天他在台上开会,她的位置在倒数后几排,远远打量着他,只觉得瘦削几分。   现下不过十公分距离,分外仔细地盯着他的脸,才能察觉出他眼皮下略显几分黑青。向来湿润的唇,有小片的干皮翘起。   在国外的这几天,一定很辛苦吧。   明栀说不出得心疼,不出声地坐在旁边,想着到了小区也要等会儿再喊醒他。   邵希臣却在进入小区时便醒了。   “你要不要再休息会儿?”她眼底藏着关心。   邵希臣嗓子有点哑:“不用。”   两人下车,邵希臣带她上楼,夏日炎炎,他手心竟然有点儿冷。   邵希臣给她介绍:“我一般住这里,与公司和金水港距离相当,离你小区也要近点儿。”   明栀第一次来到他的住处,温度适宜,门口同样有尺码合适的拖鞋。   他笑了笑,坦荡地多:“特意买的,不是超市买一送一促销。”   “那也是我买的。”她小声承认。   邵希臣带她到各个房间参观了圈,拨了个电话,“待会儿有人送餐,可能要晚点儿,冰箱里有牛奶面包,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她去冰箱瞅了眼,里面食材很多。   “你先去休息吧。”明栀指了指冰箱,“我想熬点儿粥。”   他挽起袖子,“一起。”   她拒绝,把他直接推到沙发上,用命令的口吻,让他闭眼休息。   -   他再睁开眼时,拿起身边手机看了眼,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本来只是想闭目养神十分钟,谁知道竟然睡得这么沉。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玄关处发出温馨调的暖黄光,厨房的玻璃门被严严实实关上,他能听出里面的人刻意放轻动作,生怕发出声响。   他下意识地勾唇。   过了大概五分钟。   明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解开身上围裙,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朝他走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   “你醒啦?”明栀立刻按开一盏灯,“怎么不喊我一声?差点被你吓到。”   邵希臣望着她,不说话。   明栀伸出食指,戳了戳他手背,“还是很困吗?”   “嗯。”他嗓音沙哑,目光仍然很静。   “在想什么呢?”明栀坐在地毯上,   “想你。”他面不改色地回。   虽然明栀已经习惯他突袭般的情话,当下两个人在他家里,免不了还是有点羞,“我不就在这儿吗?”   “那你能不能一直在这儿?”   他说完,没有下文。   明栀侧过头,对上他漆黑的瞳孔,听得出男人语调颇为认真。   也正是因为认真,她一时之间无法回答,用玩笑掩盖过去未免太轻率,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被吓到了?”邵希臣微微坐起来点儿,沙发足够宽敞,他弯腰将她抱到沙发上,手停留在那片长发,低声笑,“不是很伶牙俐齿吗?”   明栀仍旧沉默着,停好大一会儿才回:“你是想让我搬过来和你同居吗?”   他回复:“不一定非得你搬过来,我也可以去你那儿。”   明栀颇为复杂地瞅他一眼:“重点又不在谁搬。重点是同居呐。”   他淡声道:“前两年我经常国外出差,回到家倒头就睡,睁开眼周围就一片漆黑,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   明栀在心底警告自己,卖惨跟装可怜,可以心疼,但不能太多。   “刚睁眼,看到你留灯,轻手轻脚朝我走来,我就想,这几天通宵也不算白费。”   她惊讶:“你这几天没有睡?!”随即否认,“我不信,通常人的极限是四十八小时不睡觉就会自动闭眼。”   “重点在这儿吗?”他有点好笑,“我承认略有夸张,但提前十几天回来,确实是我用休息时间换来的。”   他头一次觉得出差竟然这么难捱,反正夜里也是辗转反侧,索性通宵达旦的工作。   这半个月平均下来,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   累是累了点儿,但从在会上见到她的那刻,便觉得很值。   “你辛苦了。”她瓮声瓮气地回,知道他的疲惫不是装出来的,立场多少有点儿动摇。   “但我们恋爱还不到三个月。”明栀坦白道,“现在就同居,对我来说可能有点儿快,毕竟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望向她的目光分明盛着捉弄,“这里三间房子,你可以任选一间。”   明栀愣住。   “你想到哪儿去了?”他挑眉。   她只觉得被捉弄,狠狠地拧了把他的胳膊,恼羞成怒:“你故意的!”   他拧眉,不喊痛,“坦白说,我想跟你同居,结束禁欲生活。但前提是你也愿意。”   刚在明栀犹豫的瞬间,他便心软了。   她才二十二岁,从一开始便对这段感情充满担忧,如今好不容易两人能够携手一起走,他不能太心急,也不能逼她。   “那你不会伤心吧。”明栀低声问。   “不会。”他回复,“时间还长,我愿意等你慢慢来。”   “不过。”   明栀复杂地望向他。   “如果能有安慰性地吻,那我估计会更开心点儿。”他话里含着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8 01:48:21~2023-03-08 23: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梅格妮 10瓶;6589517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1、恋爱小记六   在邵希臣家用过晚餐, 明栀仍决定回家。   第一次到住处,明栀没有做好留宿的心理准备,哪怕是单纯的在客房睡一晚而已。   且这里没有足够的洗漱用品与贴身衣物。   闻言, 邵希臣啧了声,似玩笑似懊恼:“真可惜。现在打电话让何特助送, 来得及吗?”   “来不及!”她靠在沙发上, 怀里是软乎乎的抱枕。   他望了眼时间, 假装继续争取:“只需要一个小时。”   “不行!”明栀理不直气也壮,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显然你的准备不够充分,只能等下次。”   “太遗憾了。”他拉过毯子盖住她雪白小巧的纤足,“明栀小姐对这里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保证下次来让您心满意足,挑不出半点儿问题, 心甘情愿地留下。”   他的手没有立刻挪开, 反而在毯子下轻轻覆上脚心,明栀敏感部位不在脚, 可仍觉得很奇怪。   尤其是方才答应他的请求,原本只是唇碰唇,却被他轻易翻身压在身下,短衫毫无防备地被往上推, 空气中唾液啧啧交换的声音听得人面红耳赤分心。   分心的空隙,明栀清晰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抵在大腿处,又硌又烫,她想轻轻挪开腿, 被邵希臣哑着声音警告:“别乱动!”   她瞬间不敢挪动分毫, 甚至连眼睛都忘记眨, 声音发颤,将近十分钟后,腿上温度逐渐降低,便利索地爬起来,划清两人界限。   揉脚心这件事,很明显超出此界限。   明栀想要缩回脚,他却不配合,甚至有意加重手上力道。   “痛!”她夸张地喊。   邵希臣:“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哦,心甘情愿地留下。   明栀瞥他一眼,模仿着公司领导发言前总要咳两声,内里虽然愿意应允,表上却要摆足架势:“到时再说……哈、哈、哈、别!我答应答应!”   脚心不敏感,不代表可以忍受被人挠痒痒。   她眼角渗出几颗泪,忙趁男人恍惚间缩回腿,盘坐在沙发上,还不忘控诉:“无耻!”   -   离开时,明栀提出让张叔送她离开,嘱托他好好休息,邵希臣不配合,两人又一起到她楼下。   明栀忽然就想起来,宋冬雪大一谈过段恋爱,与男生在校园里顶着三十度高温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先回女生宿舍,宋冬雪坚持着要送男生回去,男生又送她到楼下,循环往复,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寝室其他人取笑。   当时,她无法理解这么送来送去的意义在哪儿,只觉得浪费时间和无聊。   现下,昏暗的车厢里,邵希臣半阖着眼,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手心仍是很冷,明栀慢慢往外抽手,在他掌心挠了挠。   随即便后悔,万一他快要睡着,被挠醒了怎么办?   邵希臣确实睁开眼。   她带着歉意:“吵醒你了?”   “没有,在你身边太容易睡着。”他话说得不清楚,明栀听得懵,晕头晕脑之间,手心被塞进一个盒子。   用手指描绘了圈形状,是长方体。   “出差带的礼物。”他扬起唇梢,“打开看看。”   刚差点儿忘记。   是条项链。   款式较为眼熟,明栀伸出手腕,跟手链作对比,果然是同一风格,吊坠一模一样。   “你特意买的?”她弯唇一瞬,又抿紧,“是不是太破费了。”   “找大师定制的,仅此一条。”他掂起项链,小心掰开活扣,冰凉的手贴上她温热脖颈,极轻地将吊坠拨到最中间,链子较长,吊坠向下蔓延,落在隆起山丘的边脚。   到底是在车上,即便张叔深谙要目不斜视直望着前方的道理,邵希臣还是停住下探的手,他兀自轻笑出声,明栀立刻拢了拢针织防晒衫,偏过去头。   “不喜欢?”他哑声问,“不是说过,期待人出差带礼物吗?”   明栀记不清:“没有吧。”   她不会在两人恋爱期间说这种话,邵希臣送礼物多到让人头疼。   他提醒:“去年你生日,提到过最期待家里人远出归来,随便带点儿东西就开心。”   明栀记起来了。她的原话并不是家里人,而是明俊成。   应是怕她又想起糟心事,还巧妙避开了名字。   她并不因念起明俊成而伤心难过,反而窃喜与得意:“过去这么久,你还记得我的话呀。”   每每她嗓音偏软、尾调带着撒娇,脸上眼中是明媚笑时,邵希臣心底总是软得一塌糊涂,不介意毫无遮掩不留退路地坦露真实想法:“女朋友讲过的每句话,必须铭记在心。”   明栀轻轻嘁了声,嘀咕他是油嘴滑舌。   到楼下后,邵希臣亲自把她送到楼上,明栀觉得他太小心谨慎:“送到楼下就好了。”   “缺乏安全意识。”他敲了敲她的脑袋。   “这个小区治安条件好,你了解的。”她望着邵希臣瘦削的下颌,很心疼,口吻严肃:“邵希臣,以后国外出差不要再这么赶了,我想你在外工作时能劳逸结合好好休息,晚些见面没关系的。下次也不要再送我回来了。”   楼道里安静很久,声控灯灭了几十秒,邵希臣才拍了下手。他脸上带着明栀看不懂的笑,毫不掩饰地盯着她。   她回想了遍,确认自己所说的皆为肺腑之言,并非是笑话。   “你笑什么?”她问。   邵希臣不回答,过了会儿才摇头。   从她毕业两人确立关系那天起,他在这段感情中处于绝对主动的位置。明栀一贯习惯于将自己的真实情感隐藏,哪怕有十分的情,也要硬生生压抑至五分。他清楚明栀的成长环境,知道她需要时间与耐心陪伴,才能渐渐脱掉那层掩护壳,展现出真实的一面。   现在,他清晰地感觉到,她愿意试着在他面前展现各种情绪、尝试着去表达爱意。   出神很久,声控灯灭了又亮,明栀重复了遍:“你在笑什么呀。”   很浓的撒娇意味,又带着点不被人告知的气恼。   “我在想。”他选择性地回答‘下次不要送我回来’,“既然你心疼我来回跑,那什么时候搬来和我一起住?”   -   第二天。   明栀上班前有想过要不要摘掉项链。   料想不会有人认为她的首饰是出自某知名大师之手,再加上邵希臣希望见到她佩戴着,便没有摘下。   至多也就是被郑轻轻调侃下。   郑轻轻问:“邵总送的?真漂亮,很难会有人不喜欢吧。”   她颇为认同地点头,随即想起一件苦恼的事情:邵希臣生日快到了。   送什么礼物已经成为近期难题top1.   邵希臣送礼物总是能准确地抓住她的喜好,她曾好奇问,他是不是经常需要与人保持人情往来送礼,才能够在短时间内清楚她的喜好。   直到现在仍记得回答:“绝大多数情况下,我并不需要送礼给他人。出于礼貌的回礼,文秘部会负责,不经我手。”   然后又意有所指:“我很在意你,所以清楚你的喜好。”   她讪讪地笑。   言外之意,你如果不清楚我的喜好,那你就是不在意我。   邵希臣通常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对于车、手表之类的也没有特别喜好,当然,他喜欢的车和手表,她也送不起。   平常她也会力所能及地送他些小玩意儿,比如车上的摆件,领带夹,以及情侣杯等。   但第一次给他过生日,是要慎重点儿,起码要符合他的身份。   明栀从银行卡的定期存款转出一笔钱。   为到底送什么礼物苦思冥想一个礼拜后,她决定集思广益,向知情人士寻求建议。   鉴于郑轻轻近期心情一般,深受相亲困扰,她先问室友组。   季晚倒还算很正经地给她出主意:【要不送打火机?不过希臣哥好像是不怎么吸烟的。】   【送条浅粉色手帕,不仅贴身亲近,还能暗戳戳表达名草有主。】   她也想过送条手帕,绝不是浅粉色,与他实在不搭。   向季晚了解数个牌子的手帕后,她又默默地从银行卡转出点儿钱。   宋冬雪晚上九点才出现在群里,先是劈头盖脸地骂了通领导脑子长坑,又吐槽同事爹味太重,身心舒畅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邵总最喜欢什么你不知道?把你自己送上去,他得开心死。】   甚至还贴心提醒:【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   明栀回了无语的表情包。   却不由自主地将宋冬雪的提议在脑海里过了遍。而后面红耳赤地摇头,彻底否决这个提议。   又转头去问郑轻轻,想从她平时送的礼物中扒拉出一点儿可行方案,郑轻轻却告诉她:“哈?我好像没送过邵总什么礼物,他是什么都不缺的主,说句生日快乐就行了。”   问了一圈,最后选择权还是回到她手上,明栀叹口气,望着工位上的日历,离圈起来那一天越来越近。   生日那天,她请了一天假。   邵希臣同样没来上班。   娜姐从办公室回来,“差点儿忘了今天是邵总生日,歌儿你别忘了代表我们给邵总发条信息。”说着又联想,“前几年邵总根本没生日放假这个概念,该工作还是工作,晚上去庆祝。现在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咯,白天也不知道请假干嘛去,真是重色轻员工啊。”   明栀与邵希臣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只能先更新一章><   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一个电话就被叫去加班,回到家已经凌晨了,写到现在实在撑不住想休息会儿,等我睡醒了再补!今晚上尽量多更点   再次说声对不起!   不过敲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用心的!不是应付更新的感谢在2023-03-08 23:57:40~2023-03-13 04:1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yc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2、恋爱小记7   就如何过生日这件事, 两人提前有过讨论,决定请一天假,来安排计划。   明栀提前跟何远洲了解过, 邵希臣往常是如何庆祝生日的。   跟想象中完全不同,本以为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儿, 庆生定是隆重而耗费钞能力的:包场子举城同庆、开游艇party、一掷千金挥霍无数。   而邵希臣的生日分两种情况:加班和不加班。   若是赶上加班, 生日便是普通的一天;若是凑巧当天空闲, 偶尔会约上江煜几个人到罗沙, 收几份商业合同,当作礼物。   虽然很符合邵希臣行事风格,但生日总归要有点儿仪式感吧。   他不认同, 也不反对,将生日这天的时间与计划, 全权交于她处置。   当天, 明栀收到来自郑轻轻的信息,问她有什么绝佳行程安排。   明栀喘着气回复:【爬山。】   对方回复一长串省略号。   而后发了点赞的表情:【生日去爬山, 确实蛮难想到的。】   来这里还有别的意义。   她戳了戳邵希臣,他比她高一处石阶,偏头望过来,光线穿过树叶缝隙, 给他坚硬的黑发镀上一层金光。   他会错意:“累了就歇会儿。”   明栀摇摇头,没有直说, “你不会怪我吧,生日还把你拉来做体力运动。”   今天温度虽不高,半山腰更是清凉, 可经郑轻轻提醒。拉着能舒舒服服在高档酒店或者私人会所吹空调的寿星来爬山, 好像是有点儿不太合理。   她显然低估了邵希臣的理解能力。   他只把重点放在体力运动四个字上, 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原来你是特意锻炼我的体力。怎么,担心以后不够用?”   好端端的话被曲解,明栀恼羞得要甩开他的手,力气大不过他,无果。   邵希臣安抚道:“逗你的。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明栀抬眼望他。   “这个寺庙求姻缘很灵验。”他淡声道,不放过女孩脸上神情细微变化。果然,她眼睛亮起一瞬,很快熄灭,嘴角微微下垂。   如果配一个猫耳朵发箍,邵希臣相信,毛绒绒的双耳此刻也是会耷拉着。   明栀郁闷地踢了颗小石子,转身的瞬间望见他眼底刻意隐匿的笑意,顿时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傻。”邵希臣点了点她额头,“难道我会不记得,在这儿遇见过你吗?”   她轻哼了声,“贵人多忘事。”随即又缠着问:“邵希臣,你看起来特别高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怎么会拉我一把呢。”   他挑眉,“是你太漂亮,胳膊不由自主地要拉你。”   明栀自然是不信,挽着他胳膊,转为蹦跳着上台阶,还刻意模仿他那时的语气:“小姐,不要给我第三次救你的机会。”   他只能无奈地笑。   终于到山上。   明明是工作日,寺庙却人满为患。   更让人惊讶的是,求姻缘的人数远没有拜财神队列长。   明栀有点动心。   便跟邵希臣提议:“要不然你在这儿排,我去财神爷那队。”   “你要拜财神爷?”他挑眉。   她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难道会有人不喜欢财神爷吗?“一炷香火20元,用20元换发财的可能,赚翻了好嘛。”   邵希臣却不赞同:“20元只能换发财万分之一的概率。我倒是有个稳赚不赔的提议。”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正经提议,口吻戒备:“稳赚不赔的都写在刑.法里。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他啧了声,详细描述:“当然,这个提议很合法,成本很低。”   “是什么?”她好奇。   稳重不赔,合法,一定能发财。   鱼上钩。   邵希臣扬了扬唇梢,慢条斯理地说:“成为邵氏总裁夫人。”   ……   明栀无语。   “财产属于夫妻双方共同所有,不仅不违法,法律甚至会保护你的权益。”他挑眉,“不是吗?”   是。听起来确实是可行办法。   明栀:“所以你的意思是用九块钱换……九个亿?”   “九亿?”他轻嗤一声,“你可以猜得再大胆点儿。”   她着实不敢再往多了猜。其实九亿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好像只是数字,没有实际上的意义,不像五百万、一千万,是日常生活中偶尔能接触到的,更有真实感。   “考虑的怎么样?”他追问。   明栀慌乱:“谁说要考虑啦!你太自作多情。”说完大跨步,红着脸走在他前面,径直朝姻缘庙走去。   邵希臣无声地叹口气,却不低落。   两人还替长辈求了平安符。   离开寺庙时,选择了乘坐缆车,张叔一直在山脚下等着,回到市里,已经是下午三点。   按照计划,他们不打算外出吃饭,选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是邵希臣提议的。   他提出主厨,明栀在一旁打下手。   这是她第一次吃邵希臣做的饭。   明栀被吩咐站在门口就行,望着他有条不紊游刃有余地动作,心生好奇:“你是进修过厨艺吗?”   “没有。”   “但你动作很熟练,而且我已经问到香味——”明栀偏了偏头,“颜色也十分诱人。”   邵希臣端着盘子放在餐桌上,聆听夸奖后,心情很好:“在国外经常吃不惯,会自己下厨。”   “那何特助也一定擅长做饭。”她推测。   他意味深长地回:“有机会你可以品尝一下,放心,毒不死人。”   “……”明栀领悟了。   半小时后,随着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明栀在一旁拍了好几张照片。   邵希臣没有立刻落座,去储物室取东西。   是瓶红酒,能添加点儿微妙的气氛。   她平常不怎么喜欢喝酒,但念在特殊时期,还是象征性地请他在高脚杯里稍微倾倒了点儿。   碰杯后,稍抿了口。   与她之前饮过的酸酸甜甜的红酒大有不同。   入口微涩,红酒润过牙齿与舌尖,留下满口的清新,入喉后再回味,只觉得饱满厚醇。   酒不是主题,饭菜才是。   邵希臣口味偏清淡,明栀亦然。到底是吃过两个月一模一样的午餐,显然,他很了解两个人饮食方面的偏好。   明栀是真的饿了,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两人将饭菜吃了个干净。她主动提出刷碗,却被赶到客厅看电视。   吃得有点撑,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明栀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有点犯困,给订购蛋糕的商家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配送。   商家回复约一个小时候。   邵希臣关上厨房门,瞧见她窝在沙发里,提议:“去楼下散步?”   明栀应允。   他所住的是高档小区,房价是北城最高,公园建设与绿化质量也要比普通住宅区高出一大截。   小区里住户本就不多,公园里人不多,蝉鸣的声音占据大半个夏夜,安静极了。   吃的实在是有点儿饱,刚走没多久,明栀便有点累。   上午爬山的累延迟到此刻显现。   已经到公园最末尾,再不济也是要原路返回的。   “走不动了?”他问。   “太累了。”明栀请求,“能不能歇一会儿。”   话音刚落,邵希臣忽然在她面前微俯下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来,背你回去。”   明栀犹疑:“这不太好吧,你不累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催促:“快点儿。”   “行吧。”明栀担心压坏他,慢慢地覆上去。   邵希臣直起身,她立刻搂住男人脖子。   风吹得人很惬意。   她的脸贴在男人右肩,感受着他凸起的肩胛骨。其实不至于累到走不动路,只是不愿意从宽阔有力且温热的背上离开。   邵希臣的呼吸还是均匀轻缓,应该不太吃力。   这么想着,她问出口:“你不累吧?”   “还好。”他答。   她攥住另个手腕,结结实实用胳膊缠住他脖颈,善解人意道:“等你什么时候气喘吁吁了,我再下来走路。”   他低低笑了声。   让明栀良心不安。   他今天毕竟是寿星。   她感慨:“好久没有被人背过了。你呢?”   “你是问我,被人背,还是背人?”邵希臣在路口转弯,月牙黄光线下,明栀忽然生出几分警惕,口吻严肃:“你背人。”   闻言,邵希臣驻足片刻,明栀艰难地歪着脖子试图去打量他的神情,伸长脖子只能望见他垂着眼睑,似在认真思索。   她能清楚听见心底咯噔一声。   邵希臣确实是没有谈过恋爱,但作为年近三十、身心健康、多金帅气的男人,曾经有过暧昧对象,不是件稀奇、值得被人批判的事情。   邵希臣能清楚感受到她绷紧了身体,无声地勾了勾唇,微微用力将人往上托了托,明栀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慢吞吞地松开胳膊,改为虚搭在男人肩上,微微弓起上半身,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忽然间不是很想听答案了。   邵希臣显然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慢悠悠道:“一年前吧,应该也是九月份。”   九月。   他们初识在八月,九月曾有过多次接触,可全部是作为上下属。理性看待,只要不是发生在他表白后的这段时间内,全都无可厚非。   但人往往是感性生物。   明栀“哦”了一声,沉默着,示意跳过不愉快的话题。趴在他背上的感觉也变得奇怪,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   他却用力地拖住大腿,让她重心不断前倾,迫不得已贴得更近。   “你还没问我,背的是男是女?”他声音轻快。   明栀念起某种可能,猜测他是在故意引人遐想,下意识地顺着话问:“是男是女?”   竖起耳朵等回答。   可惜答案让人非常不满意。   “女孩。”他停几秒,似在回忆,又补充一句,“很漂亮的女孩。”   “是吗?”她声音闷闷的。   再往下问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本是美好的一天,不应该因为小插曲颠覆幸福的基调。   偏偏她不愿意问,他还要一直说。   “这个女孩,你还见过。”   明栀不能第一时间猜出对方是谁,首先排除公司里的人,其余她所认识的邵希臣朋友中,能够称之为女孩的,似乎只有方乐瑶和赵迪。   她有了答案,却不愿被牵着鼻子走,只低低“哦”了声,以示不感兴趣。   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沉默半晌,邵希臣皱眉,“怎么不说话了?”   “无话可说。”明栀闷声回。   “你不好奇?”他语气上扬着,很欠揍。   她忍住在背上狠狠拧一把的冲动,故作无所谓:“不好奇。”   “那我偏要告诉你。”他笑了声,知道逗人要有个度,故意拉长尾音,“是小珍珠。”   他显然能够料到背上人的反应,故意懒懒说道:“是女孩,你见过的,我半年前背过,确实是小珍珠。你想到哪儿去了?”   明栀知道自己被耍了,只恨自己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气不过地在他脖子后面咬了一口。   他嘶了一声,大手轻拍了下她的臀,惹来一声惊呼。   “你干嘛!”明栀不满道。   “注意点儿。”他好心提醒,后颈处温热离去后仍留有湿意,与空气接触,凉凉痒痒的,“咬出火来谁负责?”   她不敢高声坚定回一句我负责,黑眼仁提溜转了圈,佯装烦恼地叹口气:“哎,你这样让我很难办诶。”   “嗯?”男人皱眉。   明栀语气躲闪:“没什么没什么。”   他不相信,“说来听听。”   明栀在心底偷笑,语调略羞,“还是不说了吧,担心惹寿星不开心。本来想着你背过别人扯平了,谁想到……哎呀。”   她故意不说完整,刻意加重“扯平”二字,眼底满是狡黠。   哎呀两字实在是惋惜,又带着那么点儿愧疚。他当即问:“扯平?”   “是呀,你就别问了。”明栀特地放柔了声音,透着点儿不忍心,好似是在为他考虑,好言相劝。   他突然又捏了把大腿上的肉,隔着轻薄的雪纺裤,明栀有点吃痛。   “老实交代。”他哑声道。   明栀:“好吧,那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哦。其实几个月前呢,也有个男人这么背过我。”   “哦?”他反问。   她继续回:“这个人呢,你也认识,年龄和你相当,长相嘛,也挺帅。身高一米八八,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   邵希臣脚下速度越来越慢,不用看就能知道脸色有多黑。男人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学校?”   意思就是同龄人?   “对呀对呀。”明栀回忆起旧时美好,“就在我们拍照的操场,晚上时候灯光跟现在一般暗。”   刚好路过公园处的长凳,邵希臣将她放下,神情阴沉,偏偏明栀笑得像朵花,眉眼弯弯,露出一排整齐可爱的贝齿。   “几个月前?”他一字一句问。   明栀食指抵着下巴,几秒后,给出更为确切的时间:“校庆你在门口接我那晚。”   “陶扬?是他吗?”他沉声问。   明栀惊讶地回:“你怎么知道学长名字?”   他冷哼一声,“果然。”   跟方才捉弄她时判若两人。   明栀噗嗤笑出声,念在他是寿星的份上好心饶过他。   “那个人你也认识,”明栀眨巴着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轻皱眉,“我?”   “bingo!”明栀开心地喊,“忘记说,是在梦里梦见的哦~”还刻意模仿邵希臣拖长尾音,很欠揍的语气。   在察觉到他渐渐由生气变得暧昧不明时,她嗅到危险气息,使劲地朝后靠着椅子。   他弯腰倾近,似笑非笑,明栀将其理解成——要你好看的意思,忙伸手抵着他胸口,拒绝再靠近。底气仍很足:“是你先有意捉弄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那么一点点灯吗?”   邵希臣颇为认同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倘若我再‘捉弄’你,无论什么方面,请你务必‘捉弄’回来。”   捉弄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暧昧缱绻,明栀照着他的肩膀锤了拳。   经此一闹,时间差不多,两人原路返回,恰好遇见配送蛋糕的商家。   明栀忙接过,邵希臣又替她拿着,等她跟商家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问:“蛋糕?”   她扬头冲着他笑了笑:“对呀,只吃一点儿没关系的。”   早在数月前,明栀便发现邵希臣不喜欢吃甜品。   了解后才知道他从来不吃生日蛋糕。   “毕竟是三十岁……”她刚出声,便感受到不怀好意的视线,立刻改口:“二十九岁生日。”   那两道直勾勾的视线消失了。   其实北城计算年龄确实是按照虚岁,与国内其他城市不一样。   按照虚岁,邵希臣确实是三十岁了。   明栀边摇头边叹息,感慨男人对于年龄的介意折射出对自身的不自信,望向邵希臣的目光里多出分可怜。   也只剩下一年时间能自欺欺人不是三十岁了。   她拆开蛋糕盒子,关掉室内所有灯,只留了盏夜灯。   蜡烛亮起的瞬间,她催促:“许愿呀。”   邵希臣还算配合的闭眼。   几秒钟后,快速吹灭蜡烛。   明栀恍惚几秒,忽然想笑。   她每次许愿总是要许到所有蜡烛燃烧殆尽,即便很少有愿望会实现,可每年都乐此不疲。   她有点好奇:“你许的愿不会还是公司市值翻倍股票涨停吧?”   “想知道?”他问。   “嗯嗯。”   他话锋一转:“拿东西来换。”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明栀轻笑,从包包里拿出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用礼盒包装着,她叮嘱道:“等我回家了你再拆。”   “回家?”   她看了眼时间,八点钟,“已经够晚啦,我还要回去洗澡,出汗身上不舒服。”   邵希臣望着她:“你可以在这儿洗。”   补充道:“还可以在这儿住。”   说罢便牵着她到一间卧室。   里面与上次来完全不同,崭新的床上用品,室内整齐有序排列的家具,很明显近期刚被重新布置过。   明栀已经不会对此感到惊讶,邵希臣属于行动落实派,一旦认定某件事情,立即付诸于实践。   不用问,这些东西应该是从上次他提出同居后添置的。   洗漱用品、生活用品、衣服包包等一应俱全。   尽管有一丝赶鸭子上架的急促,她明晰心底并不是很抗拒,但也想稍微矜持点儿。   “准备很充分,可以拎包入住了。”明栀点评道。   他纠正:“不用拎包也能入住。”   “但我最近很注重护肤,洗完澡要用特定牌子的精华和面霜,真可惜,你这儿绝对——”   话音未落。   邵希臣拉开储物柜中间一格的抽屉:“全新,还有品牌新出的高端系列,你随意使用。”   她呆愣片刻,以红白为主调的护肤品外包装,的确是她最近常用的牌子,只是惊讶于邵希臣的观察力:“我刚换不到半个月,你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半个月前。”他用志在必得的语气说,“还有什么需要的?”   明栀好像想不出来什么了。   从很小时候,她就喜欢用时间来衡量人际交往的程度。在初始观念中,半年称不上是一段较长的时间,她没有计划过会在谈恋爱半年内便与男友同居。   如今身临其境,面临选择,时间这条标准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对方是邵希臣,之前定下的所有条条框框,好似都不复存在了。   邵希臣见她似在犹疑不决,低声叹气。   “?”明栀疑惑地望过去。   怎么能从这声叹气听出专属于中年男子一事无成岁月蹉跎的哀愁。   他:“我不勉强你,左右已经是三十岁独居老男人,不差再等几年。”   明栀无语到想笑。   半个小时前还因为虚岁实岁而计较,半个小时后却能自嘲,上演苦肉计。   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在寿星满意的笑容里,她在全新的房间洗漱,隔着一堵墙,便是邵希臣。   她突然想起,他还没回答许了什么愿,便发了条信息过去。   邵希臣收到信息时,在欣赏她送过来的礼物,分神片刻。   从小到大,他很少将意愿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席雨竹身体不好时,央求他替她去寺庙拜上一拜。   然后遇上了明栀。   寺庙还是有点儿用的 。   今晚吹蜡烛,他没有许愿的准备,只不过望着明栀耐心地在蛋糕周围插好蜡烛,再一根根点亮。   为了让她开心,闭上眼双手合十,三十年来头一回虔诚祈愿。   就愿她平安顺遂,和乐如意。   愿他们永不分离,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3 04:18:58~2023-03-14 04: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ngyue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3、恋爱小记八   两人仅一墙之隔。   相较于网络沟通, 敲下冰冷的文字,邵希臣更倾向于面对面地进行交流。   时间不算太晚,九点半, 她的生物钟不会睡这么早。   抬手敲门。   明栀正趴在床上跟郑轻轻发信息,听到敲门声, 只有可能是邵希臣。   她头也没抬, 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勾起, 抬高声音:“门没锁。”   男人推门而入, 站在门口,凭借高度与视角优势,很轻松便尽览整个房间景象。   包括趴在床上的女孩。   跟郑轻轻发完信息, 明栀察觉没有动静,疑惑地望着门口, 视线先是被他手里的卡夹与礼物盒吸引, 然后发觉他赤.裸.裸地目光停在某处。   顺着方向来看,她低头, 双手蹭地抱在胸前,胳膊肘撑着床,急着坐起来。   邵希臣欣赏着她的慌乱,不疾不徐地走到床边坐下。   “睡衣领口全是这么低的。”明栀红着脸埋怨, “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吗?”他声音含笑,“抱歉, 全是由销售员推荐的。”   明栀快速抬头瞥了他一眼。   用调笑的语调说着抱歉,脸上捕捉不到任何歉意,她气冲冲地向上提了提肩带, “明天我要从家里把睡衣拿过来!”   待整理好着装, 她跪坐在床上, 瞅着邵希臣将卡夹拿出来,稍打量一眼,随口吐出英文单词,是卡夹的牌子,“最新款?”   她颔首。   “这么舍得?”邵希臣轻笑一声。   明栀若无其事地应了声,把付款时心如刀割的感觉压在心底,不说出来。   只是巴掌大小的多层卡夹,就算是纯正的贵族血统牛皮,从小有饲养员好吃好喝的何候着,吃全世界最昂贵的青草料,也不至于卖到如此天价。   她清楚,买的无非是所谓的设计与品牌费用罢了。放在以前,绝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邵希臣还挺喜欢这个牌子。   咬咬牙买下也不是不行。   他啧了一声,掏出手机划拉几下。   手机震动声音同时响起。   邵希臣用眼神示意她看信息。   明栀不明所以,捞过来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的聊天框赫然在首位,没点进去便有提示。   【转账待接收】   打开对话框,金额买十个卡夹绰绰有余。   她疑惑:“你干嘛?   “报销。”   明栀拒绝:“不要。给你买生日礼物,还要你报销,这还有意思吗?”   “这不是怕你晚上心疼得睡不着?”他勾唇,口吻似命令,“收了。”   她无动于衷,见状,邵希臣欲要抢过手机,替她接受。   “我懂了!”明栀躲着他的手,提高音量,“你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要把你送我的礼物全部折现返还给你。”   邵希臣停下动作,“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有。”她控诉,撇撇嘴,装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我买礼物也没想过要找你报销。因为你是我男朋友,收到它会开心,我觉得这笔钱很值。”   他微微一愣。   “可你现在正在践踏我的心意!”明栀佯装生气,脸颊气鼓鼓的,转过身去不看他。   他啧了声,笑得宠溺,把人往怀里带,虚心认错:“我向你道歉,低估了你对我的情意。为弥补我的过错,重视你的心意,我决定从明天开始,逢人便炫耀女朋友送我的卡夹,专门在衣服外缝透明的口袋,就把卡夹放兜里,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明栀绷不住,抿成一条线的双唇弯出弧度,“你是不是有毛病!”   还有一个盒子没拆,有A4纸那么大。   明栀推他一把,“你真的不能回你房间拆吗?”   很久以来,她不习惯别人当面拆自己送的礼物,总是刻意交代:“等我回去了你再看。”   此刻,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担心对方不喜欢这个礼物。   她太早便学会看人脸色,能从人的第一反应判断是不是对方是否喜欢。若不喜欢,她会有失落感。   单是假设邵希臣不喜欢她送的生日礼物,她就要难过死了。   “不行。”他语调懒散,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磨蹭,利素地拆开纸盒。   里面是一本相册。   不是市面上边角方正整齐而又冰冷的常规状,而是不规则的多边形,磨砂质感的相册内页被打上活页孔,将其串联起来的活页圈,像缠绕在一起的五彩琉璃。   封面上有手绘的各种元素图案,很可爱,也是采用鲜亮色调绘制而成,右下角的位置,有字母缩写。   SXC&MZ.   明栀不敢眨眼,紧盯着他,后者先是怔愣片刻,大手轻轻抚过相册封面,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   虽不确定有多喜欢,至少不讨厌。   她松口气。   邵希臣偏过头,直勾勾地目光很热切,又带着点儿戏谑,像在无声说:这么用心?   明栀一时紧张,胡乱剥手指,语速陡然变快:“我……无聊时候做的!”   “是吗。”他是陈述的语气,显然不信。优哉游哉地翻开相册内部。   每页里面是不同数量的照片,全是两个人的合照。   而且每张合照旁边,均配有几笔简笔画,和一句描述。   细微之处,将制作者的用心与小巧思体现的一览无遗。   明栀顺着他的视线停在照片上。   她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照片。   好不容易压下的尴尬与难为情,瞧见邵希臣视线紧盯着第一张照片时,悄然升起。   她就不该把这组照片放进去!!   想都不用想,他此刻能有多得意、自恋。   邵希臣点了点相册,意味深长:“原来你这么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我如果说,不是我拍的,你信吗?”明栀艰难解释。   是颁奖典礼上两人的合照。   其实学校官方版本中,两人距离很正常,表情自然,那时彼此之间没有大多心思。硬要剖析,明栀甚至觉得,她与邵希臣的磁场,比合照上他左边的男生还要疏远。   后来考虑到是专属于两个人的相册,出现其他人的面孔不合适,她硬着头皮选了当时宋冬雪拍的那组系列照。   因抓拍角度,两个人肩贴着肩,在台下说话时,甚至像在错位接吻。   这张照片配字是:一等奖。   是明栀清隽秀气的字体。   邵希臣点头,话锋一转:“照片是你亲手挑选,放进相册的,对吧?”   “是。但有必要解释,是冬雪拍的。”明栀懊恼,“早知道就不放了。”   相较之下,他心情明媚,如冬日暖阳:”上次吃饭,我记得你有个室友喜欢公司旗下的男星,是姓宋吗?”   “对。”明栀惊讶,他居然还记得。   追人期间,邵希臣中途请宋冬雪与季晚吃饭,期问宋冬雪提到过某位鲜肉男星。当时明栀没有明确说要答应邵希臣,她也很懂分寸,仅是顺带说了一嘴,没有额外要求。   “请她哪天有时间到文娱分公司,我会安排她与男星合影留念。”邵希臣不紧不慢地说道。   “……”明栀很不满他的行为,点评道,“滥用职权!”   他不以为然,纠正说辞:“乖,这叫奖罚分明。”   “那也设见你奖励我呀。”明栀反驳,提醒他不要本末倒置:“我才是制作相册的人好不好。”   话说出去,没有立即收到回复,等来的反而是他深幽的目光。   她这才察觉出一丝丝怪异。   “你想要什么奖勋,嗯?” 他偏过头,刻意压抑的呼吸落在她脖颈,室内气温偏低,遇热尤为敏感,她觉得脖子那片瞬间渗出雾蒙蒙的小水珠,些许湿意。   见她一时失神,声音多几分魅惑:“想要精神上的奖励?身体上的?还是都要?”   什么虎狼之词!   明栀回过神,疯狂摇头:“都不要都不要行了吧!!”又提醒他:“不要在欣赏我的劳动成果时分心!”   似是被说服,他点头:“行吧。”   她松口气。   “那就等欣赏完,再来好好讨论这个问题。”   明栀胡乱地捂着他的嘴,以防他再说出什么浮想联翩的话。另只手快速翻到第二页。   第二页的照片是两人在巴黎的合照。   仅有一张。   旁边是几个彩色的音符符号,配字是:Love\'s greeting。   当时邵希臣弹奏的钢琴曲。   明栀私心最喜欢这张。她喜欢有氛围感的东西,恰如这张照片。   邵希臣很赞成她的审美,脑补了下用这张照片当婚礼的迎宾照,既独特,效果应该也不错。   再往后,是校园风约拍的成片。   摄像师小姐姐没有去修两个人的五官,只是调了符合照片意境的滤镜。给照片时,摄像师问能否挂在媒体主页当作样片,不仅免除本单费用,还愿意给予一定数额报酬。   碍于邵希臣身份特殊,明栀拒绝了。   这从侧面反映出,这组照片很成功。   明栀放在相册里的照片提前给他看过,分别是单杠上、一起听歌、日落之时   牵手、承诺时的拉钩。   同样的,配有一行宇。   单杠上配字是:[不讲武德]   听歌那张,配图是一句歌词。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邵希臣问:“你很喜欢这首歌?”   “嗯。”明栀用力点头,“最适合在夏天听啦。你钢琴弹得那么好,是不是很有艺术细胞,唱歌应该也好听吧?”   他不置可否,“想听我唱?”   明栀想象了下,惊觉他在她幻想之中竟是唱歌极其不着调的人,随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下一页的照片是拉钩时。   没有着重拍两个人的正脸,以纯白浅蓝色为背景色调,她的马尾自然而然地垂在胸前,大手小手拇指勾起、指腹相印时,几根发丝缠过甲片,垂在男人拇指关节处。   她给这张配字:[反悔的人是小狗]   旁边还贴上可爱的小狗贴纸。   最后一张照片,是两人看日落。   操场半边天被染成橘色,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两人被笼在橘黄色的世界里,十指紧扣。   她的配字是。   [喜欢日落   更喜欢你]   邵希臣重重地揉了下她的头,喉结滚动几下。   明栀笑嘻嘻地抬眼:“怎么样我们大寿星,还满意吗?”   “很喜欢。”他压住眼底不安的汹涌,平复几秒,兀自笑出声,“过生日,也不是这么讨厌了。”   明栀心猛地一颤,欲要安慰他:“邵……”   “我能发条朋友圈吗?”他话题一转,速度快到明栀来不及反应。   “意思就是,公开我们的关系吗?”明栀问。   “对。”他捏了捏她脸颊肉,“我答应你慢慢来,先小范围发到私人朋友圈。”   她犹豫了几秒。   兵不厌诈。   许是今天已经尝到适当放低姿态、卖惨的甜头,邵希臣决定采用先前那套说辞,“你也知道,我今年三十岁,情感生活倍受亲朋好友的关心。上个星期家庭聚会,除掉爸妈和表姐知晓,其余人都透出对我怜悯。”   他微微垂头,语气低沉,仿佛受到莫大的委屈,说完掀开眼皮,平日里透着冷光的眸子,隐约带着凄惨。   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明栀百分百肯定他这幅模样是装出来的,闷闷道:“今年的奥斯卡应该颁给你才是。”   旋即很快心软。   两人已经到同居阶段,即便身份财力差距过大,可法律又没规定不能谈恋爱。   起初,不想公开是担心这段感情不长久,担心他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她没有这种顾虑了。   “你真的很想公开吗?”她咬唇。   男人瞳孔一亮,很快便压下去,“嗯,我已经三十岁,不年轻了。”   “……”明栀只觉分外好笑,某些时刻介意年龄介意的要死,往老了说一天就不行。   现在口口声声说自己三十岁倒是很溜。   她勉为其难地应允:“那,只能私人朋友圈。”   邵希臣心满意足地扬唇梢,大手握住她后脑勺,俯身下去深吻一番,直到她红唇娇艳欲滴,方松开手。   而后打开朋友圈编辑。   他的朋友圈长久处于空白的状态,也不存在设置三天可见半年可见的必要性。   仅有的一条朋友圈是两人上次出去看电影。   这提醒了明栀。   “能不能把秦森屏蔽了?”   他眯了眯眸,不愿配合:“你担心他难过?”   “不是。”明栀灵机一动,解释道:“秦森跟轻轻何特助不一样,我们跟他毕竟不是很熟。这么私人的事情,不便于跟他分享。”   随即又先发制人,指责:“你不会现在还对秦森有偏见吧?心胸太狭窄了男朋友。”   “伶牙俐齿。”邵希臣口吻满是无奈,答应下来。   明栀见他拍了相册,又拍了张卡片夹,拍照技术实在不敢恭维。她将卧室灯亮度调高,换上清透滤镜,随便拍两张,受到邵希臣的夸赞。   文案由他负责。   明栀好奇地凑过去,跪坐在床上,膝盖蹭到他的家居裤,触感偏凉。   “给我看看。”她双手扒着男人臂弯,邵希臣坏心眼地将手机举高,逼迫她不得不站立。   床垫太过柔软,站直后稍动一下便失去重心,她倒在床上,双膝抵着床垫,无意间瞥到不远处的手机。   朝着他吐舌,嘁了声:“不让看拉倒!我又不是没有手机。”   朋友圈第一条动态便来自邵希臣。   配字是:要拍满整个相册的合照。   明栀感受着心脏像要破土而出,跳得她胸口发烫。   这么浪漫的话,居然是从邵希臣口中说出来的。   仔细回想,谈恋爱前他虽然是个大直男,经过调教,经常能把她撩得面红耳赤。   最要命的是,他从不刻意,只是发自内心地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   明栀没能成为第一个点赞的人。   郑轻轻几乎是秒评论:【99999】   两人共同好友不多,明栀又悄悄凑到他身边,看他那边的评论。   他私人号的好友均是靠得住、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其余亲戚也都是大家作风,不会随意八卦。   这条朋友圈让大家炸了锅。   江煜连续评论几条没有实际内容的话,表达惊叹之情。   随后又问:【你认真的???】   邵希臣不避讳她,回复:【下次见面记得叫嫂子。】   “你故意的!”明栀闷声道。   再低头,仅过了半分钟,又多出几十条评论,从备注来看,全是一些长辈。无一不是祝福。   席雨竹也在列:【儿子生日快乐。有时间务必带栀栀回家玩。】   “什么时候跟我回去?”他语调偏懒,像在逗猫。   明栀小声道:“下次吧。”   “行。”他在回复栏里打:她说下次。   她急忙喊:“不行!这样太不礼貌了。你就回:好。”   他照回。   她忽然想起,“你还没告诉我许的什么愿呢?”   “很想知道?”邵希臣压低声音。   明栀微启唇,还未发声,男人毫无预兆地低头,俊脸在眼前放大,他的睫毛如头发般坚硬,划过下眼皮时有微微痛感。   要么气温过热、要么室温偏凉,极端的夏夜里,只有双唇是温热的。   此刻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夏夜很适合接吻。   -   再回到公司。   邵希臣之前开玩笑,说要每天将卡夹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不是骗人的。   向歌在群聊里发:【据我观察,自从过了生日,邵总竟然每天都带着一个卡夹。】   娜姐附和:【就很刻意,你能想象吗,里面装着黑卡,邵总却要时不时地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走的收拾再装起来。】   【这不算什么,堪比天方夜谭的是:谁只要夸卡夹高端大气上档次,邵总居然会笑!!】   综上所述,得出结论:【这卡夹一定是邵总女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明栀在工位上,默默擦了把汗。   她实在佩服几位姐的观察能力与想象力,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邵总真是,”郑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谈恋爱居然是这个样子。”   明栀也没想到。   “忘了问你。”郑轻轻确定周围没人,暧昧地问:“同居生活怎么样?”   同居生活远比明栀想象得顺利。   两人有着相近的生物钟,饮食爱好相同,喜欢看同种类型的电影。   无论是情侣,还是夫妻,围绕着做饭与做家务产生的矛盾总是不断。两人很轻松便绕过了这个问题——   房子面积太大,任谁打扫起来都费劲,便请阿姨定时来打扫。   至于做饭,若按时下班,统一由邵希臣来做,也不需要她洗碗。明栀负责帮忙打下手,陪他在厨房里聊天。   若天气晴朗,便饭后去公园散步,明栀已经能够自然地与隔壁一对老夫妇打招呼。   要是哪天生物钟失准,不愿早睡,便窝在影音室里看电影。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热恋情侣,难免会有情动时分。   邵希臣十分尊重她的意愿。   所以,当摩擦来临时,明栀觉得很突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4 04:59:53~2023-03-15 20:3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西哥火龙果 5瓶;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4、恋爱小记九   刚九月中旬。   今年的十一国庆周照常连着中秋节, 足足有十天假期,让人能够暂时接受颇为无耻的调休。   邵氏对调休规定与其他公司有很大不同,每组只需要在调休周末派出1-2人以备突发状况即可。   国庆前一周, 人力资源部值班人员是明栀与郑轻轻。   难免讨论如何度过小长假。   郑轻轻冲她笑:“有没有决定好跟邵总去哪儿度假?”   “别提了。”明栀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脸, “昨天刚因为这个闹不愉快。”   “怎么回事儿?”郑轻轻颇为惊讶, 凭她的观察, 邵希臣对明栀简直像养女儿, 掌上明珠般地捧着,生怕她会有一丁点儿的不舒服。   明栀幽幽叹口气。   其实不愉快的根源很简单,邵希臣想给她惊喜, 推掉国庆期间所有行程,定了去欧洲某不知名小岛的机票, 与她一起度假。   只是, 季晚与宋冬雪在九月中旬时,已经提前约她国庆去海边, 补上毕业旅行。   明栀答应过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是三人论文答辩前便约定好的。   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邵希臣。   直到昨晚临睡前,他提出度假, 面色平静实则胸有成竹地准备接受她惊喜的吻。   却被告知,她已经有约。   矛盾就在这儿。   明栀如果是独自出行, 大可以随意更改旅游地点。但与季晚宋冬雪一同,是期待已久的毕业旅行,她不好拒绝。   三个女孩儿同行, 让邵希臣跟随多有不便。   根据何远洲透露, 他定好机票, 早早命人将岛上的住处打扫干净,特地换了崭新床垫——明栀喜欢睡软床。   基于去岛上度假的可能性极低,他还透露,邵希臣甚至准备了诸多惊喜。   “可能有点土,但他为了这次旅行挺用心的。被拒绝难免不开心,你们好好说。”何远洲做出拜托的手势,恳求道:“千万不要让他因为这件事阴沉着脸,我还想拥有相对悠闲的假期。”   明栀也不好办。   他最近总是在十二点过后回家。   她睡眠较浅,隐约知道他会刻意放轻脚步推门而入,身上有属于夏夜的闷热气息,将她的小臂挪到鹅绒被下,而后离开。   今夜,十二点一刻。   明栀忍住上下眼皮不断打架的困意,硬是撑到门口有动静,麻溜爬上床,营造出安然入睡的假象。   故意将胳膊露在薄被外。   他再一次轻轻环住手腕时,明栀“醒”了,为增加真实度,反握为主的同时,用另只手背揉了揉惺忪睡眼。   “你怎么在这呀?”她软着嗓子问,心底偷笑。   被抓了个正着吧。   男人神态自若地回:“路过,你在说梦话,过来看看。”   薛定谔的梦话。   但明栀牢记自己是来给狮子顺毛的,绝对不会拆穿,反而配合道:“噢,那我的梦话一定是说:邵希臣,不要再不开心啦。”   她顺势爬起来,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没有开灯,清冷的月光穿过窗帘缝隙,照着两人相缠的手腕,明栀改为搂着他脖子,瞅见他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我知道你肯定为旅行花费了很多心思,怪我没有提前告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她嗓音在夜里显得尤为清脆,却又柔柔地落在心上。   他无奈,“我没有生你气。”   “那你最近怎么回家这么晚?”明栀问。   邵希臣声音透着疲惫:“为腾出国庆,我将工作安排提前。再更改时间太麻烦。”   “明栀,我承认,计划落空的滋味不好受。”他在她眉心轻吻了下,“但这不是你的错,我是真的没有生气。”   她心里更不好受,“对不……”   话没说完,迎接她的是时而轻柔时而暴烈的吻。   他颇为留恋地咬了咬她唇瓣,“不要说我不爱听的。”轻笑了声,“我居然会跟两个女人吃醋。”   而后搂着她躺下,临睡前叮嘱:“出去玩儿记得给我打电话。别忘了你家里还有留守男人。”   明栀笑笑,应声好。   -   九月三十。   如期到达海边。   明栀外出不习惯独自住酒店,三人索性租了海边的别墅酒店,上下两层,房间紧挨着。   接近一个月没见,抵达目的地头晚,统一待在明栀房间里。   谈话中,得知季晚与裴晏正式恋爱,并且取得裴爷爷的支持;在宋冬雪的强烈要求下,明栀分享了些与邵希臣的恋爱日常。   剩下大部分时间,都是宋冬雪在各种吐槽与八卦。   仿佛又回到大学的夏夜,熄灯后,大家躺在床上玩手机,兴起时说点儿什么,总有人接话。   期间,邵希臣发起视频通话,明栀按掉,回了条信息:【在聊天~】   “重友轻色!”宋冬雪大声读出他的回复,季晚也跟着笑。   明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两人硬是把她推下床:“告诉邵总,我们俩允许暂时把你外借十分钟,打完视频快点回来。”   她到走廊上接电话,邵希臣仍在办公室。   “你还没下班吗?”   “嗯。”他靠在办公椅上,心情还算不错,问她,“开心吗,跟你的小姐妹见面。”   明栀如实回答:“开心!”然后嘴甜的加了句:“如果能够跟你一起就更开心了。”   “我怎么感觉,你在哄小孩儿呢。”他低低笑了声。   她吐舌:“我可没有三十岁的小孩儿!”   两人没聊多久,邵希臣便让她继续去聊天,还不忘叮嘱:“晚上早点睡!”   明栀面上应着。   实际上,聊到夜里三点,若不是第二天早上要去冲浪,聊到天亮也不在话下。   -   从小在内陆城市长大,海边对她们来说是很稀奇的地方。   前三天,几个人白天没有一秒钟空闲,冲浪、挖贝壳、摘椰子、逛街,每天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拥有无限活力。   明栀也按照约定,每天给邵希臣发“明信片”,晚上抽半个小时打视频电话。   第四天,海边预告晚上有夏日音乐会。   三人约好晚上一起出发。   临出门前,宋冬雪接到工作上的加班通知,笑着应下,挂掉电话立刻对着那边骂了几句国粹。   而季晚突然胃痛,明栀在服务区帮她拿了点胃药。   宋冬雪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翩飞着:“什么时候我能中一千万,立刻回去辞职,把劳动法打印出来甩到那老头脸上,来回甩几百下方能解我心头只恨!”又问,“晚晚胃痛老毛病了。只是对不起你了栀栀,我俩谁都没办法陪你去。”   “你们又不是故意的,正事要紧。”明栀踱步到窗边,托腮朝外望,天色还未完全黑下,不远处的沙滩上,小孩在互相追逐。   应该是今晚有露天音乐会的缘故,海边人流比前几日多出不少。   她不抗拒独自去转悠,只是人生地不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明栀无声地叹口气,确认季晚已经没什么大碍入睡后,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视。   百无聊赖地给邵希臣发了条信息,十分钟后也没收到回复。   估计是在加班。   想着晚上要玩很久,她晚饭前还特意睡了将近一个小时,此刻头脑十分清醒,难以入眠。   隐约听见有乐声。   她踩着地毯,推开窗,男声顺着风飘进房间。   在床边欣赏也蛮不错的。   明栀这么想着,半阖着眼,再张开的瞬间,视线里忽然多出一个人。   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机械般地望着楼下,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划过。   熟悉的声音传来。   “还站在那儿?”他笑,“赶快下来。”   直到坐在音乐节周围的观众席里,明栀还是时不时摸摸他的手背,不敢相信邵希臣突然出现在这里。   “今天中午出发的,由于天气原因转机两趟,刚到没多久。身上的沙滩服是来之前买好的。明天早上离开。”他耐心回答,“这是你问的第十二遍。”   明栀嘿嘿笑着,亲昵地蹭着她胳膊:“我就是觉得像梦一般嘛。”   缓过来劲儿,在音乐背景下,明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描述短短几天发生的趣事,而邵希臣是个很耐心的倾听者。   片刻后,他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明栀点头,没想太多。   过了三首歌。   邵希臣迟迟没有回来。   她犹豫着,要给他打个电话。刚起身,人群中便传来一阵惊叹声。   “天啊好帅,我来这旅游这么多次,这是我遇见过最帅的男人!”   “好想跟他来段艳遇啊啊啊,就算他很穷我也能接受!!”   “得了吧,还穷,看到他手上那块表了吗?能在市中心买一套房子。等等,他是要唱歌?卧槽。”   “等会散场了我一定要加到他微信!”   明栀本来扒开人群朝外走,越听描述越不对劲,猛然回头。   邵希臣果然站在歌手的位置,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沙滩服,没有任何华丽装束,只是站在那儿,便与他人有天然的壁垒。   明栀回到原来的位置,抱膝坐下,视线相汇时,清晰望见他勾了勾唇。   “天啊他看着我笑了!!”   “好像真的是我们这个方向诶。”   “如果是单身帅哥我一定冲!”   不可否认,明栀此刻心情很落俗,听见别人夸赞邵希臣,会有一种虚荣感,甚至于后背都比往常挺得直。   只要想到,各个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   心情简直比海岛上最出名的那家气泡水还要甜,咕噜噜往外冒泡。   开始调试话筒设备。   微弱的电流声通过音响扩散开来,原本拥挤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   没有自我介绍,邵希臣对着话筒发音调试,“晚上好。”   低沉、富含磁性的声音铺面而来,给人的感觉就像夏夜的海风,清爽湿润,驱散燥热,带来宁静。   “可以了。”他向播放伴奏的人点头。   明栀隐约有预感,只是不确定。   直到伴奏声音响起,她弯了弯唇,澎湃而又激烈的心渐渐归位,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耳边消失。   她只能听见邵希臣唱出的每句歌词。   原本散落在沙滩上的荧光棒被大家不约而同的捡起,挥舞着,明栀跟随着音乐节奏左右轻轻摇头,海风吹过的瞬间,听见他在唱。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明栀听过很多版本的翻唱。cover这首歌的人中,大多是女生,嗓音更适合整首歌基调。   邵希臣是她完整听过的第一个男声翻唱。   唱到最后一段时,邵希臣盯着她,周围的人全都好奇地望过来。   面对着无数道或探索或八卦或看戏的目光,明栀没有躲闪,她同样坚定地回望,朝他灿烂的笑着。   唱到最后一句:   [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   一曲终了。   人群停滞片刻,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看客大多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少人在起哄。   邵希臣再次举起话筒,朝人群略颔首:“谢谢。”   然后,弯了弯唇梢,“这首歌,送给我女朋友。她很喜欢这首歌。”   周围齐刷刷响起“哇”的声音。   邵希臣归还过话筒,径直牵着她,走出拥挤的人群,“傻了?”   明栀摇头,低眉,哽咽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之前就听过。”邵希臣抚着圆滚滚的脑袋,“不过为了不给你丢脸,确实苦练了挺久。”   “挺久有多久?”她吸了吸鼻涕。   邵希臣回:“一个星期?本来是要去岛上唱给你听的。还苦练了琴谱,想着自弹自唱,让你感动到哭。”   “那现在看我哭,你是不是、满意了。”明栀瞥瞥嘴,她压不住眼角的湿润,默默流了几滴泪,说话带着点儿鼻音。   惹人怜爱。   他用二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替她吻去泪水。   夜色温柔。   明栀不再觉得两人挤在一起便是热,恨不得时时刻刻不分开。   温热从眼皮上挪开,她问:“你什么时候跟这里的人联系的,我听冬雪说,这里不让旅客演唱的。”   “你没来之前我就联系好了。”他回答得风轻云淡。   听话的人却十分震惊:“那你早就准备好了今天要来?”   “对。”邵希臣坦然承认:“算惊喜吗?”   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得很奇妙。   明栀心底有万分的喜悦,她只透露出百分之一,“勉强算吧。给女朋友当众唱歌,老掉牙的剧情啦。”   邵希臣报复似地捏了捏她脸颊:“小没良心的。”   明栀知道这只是句玩笑话,却也能隐约感觉出,他透着几分疲倦。   “你这几天又加班了吗?”她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腰。   “嗯。”他轻描淡写,话题一转,“在这儿玩得开心吗?”   她小小声:“开心。这样一对比,显得我更没良心了。你熬夜加班,我却在快活。”   话音刚落,便被人敲了敲脑袋,很轻,不痛。   她稍稍离开,吃力地仰头,问:“要不要回去休息?我感觉你好累。”   “再等等。”他拉着她朝热闹的摊贩处走,“带我逛逛。”   海边统共不大一片地,仅用四天时间,明栀对周围已经万分熟悉。她很乐意当邵希臣的导游,向他介绍各色美食,还有周围特色服装店。   海边气温高,又容易碰到水,所有的衣服有着共同的特点:布料少。   逛了一家又一家,明栀蓦地发现男人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你果然是困了吗?”她试探地问。   邵希臣摇头,咬牙切齿道:“你在这儿,穿得都是这些衣服?”   “?”明栀听他的语气便想发笑,费好大的力气才忍下,教导他,“大清早就亡啦!!大家都穿这些衣服呀,难道你觉得我穿上不好看嘛?”   他自然不能违心地给出否定答案。   不应该只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   “好看。”他声音沙哑几分,喉结上下滚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咬她耳朵,“回家穿更少的给我看。”   “更少的?”明栀皱起眉头。   正好路过一家店,邵希臣示意她向右看,又低声道:“懂了吗?”   那家店的名字是:[情.趣只服]   明栀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条街,我们连续逛了三天都没发现这家店!!怎么你一来就看到了!”   邵希臣捏了捏她耳垂,没有回答。   夜近十点,两人又回到海边。   前几天,同样的时间,沙滩上只会有零星几个人影。今日却不比刚露天音乐节的人少。   直到第一发烟花在空中炸开,明栀才记起,今晚还有烟花秀。   邵希臣临时出现太过惊喜,她差点忘记这件事,忙拉着他闯入人群,挤到最前排的位置。   经过刚刚一唱,两人在这片不大的海边有了一定知名度,大家怀着成就一桩好姻缘的祝福,自动将最佳观赏位置让出来。   明栀甜甜地朝人道谢。   她被邵希臣揽在怀里,有感而发:“邵希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跨年我们一起看烟花了。”   “记得。”他垂眼,瞅见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也跟着笑,“那可真要感谢郑轻轻,是她把你带出来的。”   提到郑轻轻,明栀问:“噢,轻轻姐国庆又去相亲了。真为她跟何特助发愁。”   “不用担心。”邵希臣应声,“他们俩不会跟其他人有瓜葛的。”   “是吗?”她喃喃道,还想再讨论,烟花已经开始燃放。   烟花与上次在罗沙观赏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颜色繁多、色彩搭配不突兀、样式多变,最关键的是,烟花炸开后所覆盖的范围很大,像是要一手遮天。   周围不少人有同样的感触,纷纷举起手机拍摄,除了烟花炸裂的声音,还有相机的咔咔声。   明栀捂住耳朵,踮起脚在邵希臣耳边喊:“很漂亮是不是?”   他没有望向烟花的方向,垂眸,视线里只有她,“嗯,很漂亮。”   “我说烟花,烟花。”她提高音量。   邵希臣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嗯,我说你。”   明栀清晰听到,心底也有烟花猝不及防炸开的声音,一时忘记扭头,只仰头望着她。   邵希臣却是偏了偏头,估摸着时间马上要到,示意她重新望向天空。   如前面所有烟花般一样的花束,在空中缓慢爬升,到最高点后定住。   绽放开来的,却有很大不同。   心形烟花的中间,是字母缩写,一桶烟花共有八发,八个字母连在一起便是。   [I LOVE U MZ]   明栀不敢确定,直到最后已发巨大无比的烟花绽放在空中,将这句话完整地展现出来。   [I LOVE U MZ]   他还没来得及“邀功”,明栀便一头扎进他怀里,眼泪汹涌,沾湿了他身上较为劣质的服装。   邵希臣拍两下她肩膀,吻了吻她头顶头发,想要将人拉开,却发现无论如何拉不动,她甚至还用头蹭他,以示抗议。   他哑然失笑:“乖,想怎么抱都行,我只是担心你会呼吸不畅,万一中暑怎么办?”   “那就闷死我好了!”明栀加快语速,企图用语速快掩盖断续的抽噎声。   邵希臣便不再强求,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回到酒店房间。   担心刺眼,他特意开了盏夜灯,随后将她放在床上。   明栀一张脸哭得跟花猫似的,他拿来毛巾帮她擦脸,听她嘀咕:“幸好出门时候没有化妆,不然一定丑死了。”   而后又撇了撇嘴,险些又要流泪:“邵希臣,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制造惊喜,我很脆弱的。”   他应和:“是。如果我早知道惹得你泪流,会考虑取消这些安排。”   “你懂什么!”明栀本就是口是心非,“我这是……喜悦的泪水。”   她本想说,这是被爱的泪水,话到嘴边又咽下。   两人又温存了会儿,直到眼泪彻底止住,他才放心地去洗澡。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明栀回到自己房间洗。   而后再度去找邵希臣。   宋冬雪喊她:“站住!”   明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做贼心虚,定住脚步笑了笑:“冬雪~”   “你去哪儿?”宋冬雪言简意赅,见明栀沉默,调出张照片:“MZ,不会就是你吧明栀??”   她迟疑着点点头,“应该是……吧。”   “邵总来了?”   明栀又点头。   宋冬雪差点蹦起来:“我就知道!我真应该去写本书,叫《闺蜜男朋友千里送烟花,我在酒店苦逼加班写材料》一定能够得到社畜的共鸣!”   “如果能出版,我买十本。”明栀拍了拍她肩膀,准备开溜,“我今晚就不回来了哈~”   -   离开前,明栀留了纸条,让他不要锁门。   等她到的时候,邵希臣却已经在床上半阖着眼,显然是睡着了。   不用说,他肯定又为了抽出来回的时间加班,飞机落地后没有休息,陪着她玩了四个小时。   幸好室内温度足够低,她为取暖,能够理直气壮地挤进他怀里。   想到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明栀甚至有点不舍得睡觉了。   她指尖在男人脸上流连,描摹他眉毛的形状,感受他鼻梁的高度,落在薄唇上,试图获取丝丝温热。   心神无比荡漾。   今晚,她本不想哭的。   可身处异地,见到邵希臣大步流星朝她走来的那刻,明栀忽然生出满满的归属与寄托感。   她微微抬头,充满爱意地吻上他的下巴,声音很轻:“谢谢你,我爱你。”   半睡半醒之间,邵希臣似低低地“嗯”了一声,收紧双臂,将人抱得更紧。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大家很期待那啥!我有确定的时间节点写,但是呜呜呜宝们可能是非常简略版,虽然我这几天恶补了点那什么,但是你们要知道,这不是我想写就能写的呀!!!抓狂!!!你们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叭!感谢在2023-03-15 20:38:53~2023-03-15 23:4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是、机灵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5、恋爱小记十   翌日清晨。   邵希臣是早上十点的航班, 从海边到机场至少需要花费一个小时,按计划,七点半便要从酒店出发。   是以六点半, 他便醒来。   睁眼,便发觉腰间环绕着条胳膊, 怀中一片温热。   虽夏日较长, 天光已亮大半, 他还是决定不叫醒她, 让她多睡一会儿。   却在轻轻挪开胳膊的一瞬间,便对上睡眼惺忪的双眸。   “吵醒你了?”   “你醒啦?”   他弯了弯唇,安抚似地排覆上她后脑勺, 声音有点儿哑:“乖,再睡会儿。”   明栀昨天接近十二点才入睡, 困得不行, 好一会儿才稍稍找回部分思绪,慢腾腾地爬起来, 用实际行动回答。   “你是不是快走了?”   “七点半出发。”   她反应几秒,长长地“哦”了声,“我送你。”   出于本心,他不愿拒绝。   来得匆忙, 没有带多余行李,换洗衣服是昨晚托酒店前台送来的。因此不会浪费时间在收拾上。   两人或许有时间吃早餐。   昨晚过来, 明栀带了早上要穿的衣服,颜色鲜亮的吊带裙,堪堪遮到膝盖上方, 露出纤细白嫩的四肢。她随手扎了个高马尾, 后脖颈处一览无遗。   邵希臣洗手都要洗的一丝不苟, 七步法完之后,用毛巾简单擦拭后,望着镜子前面专心致志刷牙的人,扬了扬唇梢,不是友好的笑容。   “呀。”明栀惊呼声,后脖颈突然贴上冰凉的手心,她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脖子,声音带着责怪:“你干什么。”   邵希臣顺手捏了捏,指尖顺着青色筋脉往下蔓延,直到触碰了裙带边缘,颇为严肃地来了句:“换条裙子。”   “不好看吗?”她疑惑着转身,振振有词,“虽然是路边摊买的,价格便宜点儿,可大家都这么穿。”   怎么会不好看。   他在心里应了句,视线落在她精致的锁骨,戴着他送的那条项链。   她联想到某种可能,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是嫌短吧?”   邵希臣压了压眉,算是默认。   “太保守了男朋友。”明栀提起裙角转了圈,“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他揉了揉眉心,若是因为一己私欲让她换掉衣服,多少显得霸道、小心眼。   没有强行要求她换掉,淡声说:“以后睡衣按照二十二世纪的风格穿。”   ……   她有被无语到,出门前,照例仔细地涂着防晒。   今天穿吊带裙,背后的位置很难兼顾到,她像抓痒般,使劲把胳膊往后伸,关节酸到不行也没涂抹到多少范围。   邵希臣主动从她手中接过,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腿。   明栀背对着他,躺在腿上,两人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裤与丝质布料。   她下颌抵着男人大腿,不忘教导:“挤出来之前要先晃一晃哦,脖子跟耳后也要涂到。”   邵希臣从善如流,用力晃几下,挤出纯白色液体,在手心缓缓搓开,均匀涂抹到她露出的每一片肌肤。   雪白遇雪白,只有他的手,衬托之下显现几分健康蜜色。   察觉到男人涂抹速度越来越慢、掌心温度不断升高,分外“好心”地帮她去涂自己方便触摸的小腿。   明栀紧急喊停,稍显狼狈地爬起来,一把抢过防晒霜,却被他捉住脚踝。   轻轻抬起,足弓处印下滚烫的吻。   她瞅着时间,小声提醒:“邵希臣,快七点了。”   意思是今天行程紧促,容不得胡来。   他仿佛没听到,微微推开裙摆,明栀立刻往下拉,胡乱蹬着腿不配合:“肚子好饿肚子好饿。”   上方传来男人的轻笑。   明栀静下来,听他很遗憾地啧了声:“现在改航班应该来得及。”   “别改了!”她脱口而出,收到男人略带责备的目光,拘谨地笑笑,“你来一趟已经很耽误工作了,正事为主。”   说起工作,她又想起何远洲。   “何特助假期干嘛去了?”   邵希臣不再逗她,扶着她的腰起身,确认没有东西落下,两人下楼。   将近七点。   他慢条斯理地回:“在公司。”   “……”明栀暗暗替何远洲喊苦,国庆十天假还要留在公司。   “那轻轻姐呢?这几天都没收到她的信息。”即便是主动问询,对方总是回得很晚。   邵希臣不大确定:“好像是回家了。”   “那你给何特助放几天假呀,他们老家不是在同一个镇子上嘛。”正好借假期培养培养感情。   “何远洲刚从那儿回来。”邵希臣捏捏她脸颊,“心疼他工作,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嗯?”   明栀撒娇地缠着他胳膊晃了晃。   一楼。   昨晚有一系列活动,早起的人明显减少。自助早餐区寥寥无几,不到十个人。   恰好宋冬雪和季晚同一时间下楼。   宋冬雪昨晚加班,老板不断地提要求改,她中途在隐忍与破口大骂后选择辞职之间反复横跳,竟然忍到了天亮。老板大发善心,承诺给她一晚二百的加工费。她被气得睡不着,恰好遇到早睡早起的季晚,下楼吃饭。   刚跟季晚提到,邵希臣昨天闪现,跟栀栀指不定还没起床呢。   下一秒便迎面碰上。   宋冬雪哈欠打到一半,顾及淑女形象,紧急合上嘴巴,目光在两人之间瞟来瞟去,朝明栀抛媚眼,对上邵希臣时,立刻变得严肃,极为礼貌地问了句:“邵总早上好!”   季晚也笑:“早上好。”   他朝二人颔首,颇为礼貌地回:“早上好。多谢你们这几日对我家明栀的照顾。”   宋冬雪是惯会抓重点的,接过来话:“不用谢邵总,接下来几天,保证好好照顾“你家”明栀,不让她有半点差错。”   ……   作为当事人一方,明栀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偏偏其他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沉浸在友好和谐的交谈中。   “多谢。这次时间仓促,回到北城,欢迎宋小姐到文娱部参观。”邵希臣淡声道。   宋冬雪尖叫一声:“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邵总?!”   他颔首,余光里,明栀一言不发,视线掠过某处,表情略不自然。   望过去,是个约二十来岁的寸头男生,清爽利落,穿着浅蓝色的牛仔外套。   邵希臣尽收眼底,沉声问:“认识?”   她点头,又摇头,纠结措词:“算不上吧。”   “嗯?”邵希臣压低声音问了声,未等到回答。   男生眼前一亮,朝这边小跑着。   “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表情略微腼腆,眼神躲闪着讲话:“还记得我吗?前天你说手机没电了,昨天等好久,没见到你下来吃饭。你手机今天有电吗?”   邵希臣脸色一寸寸变黑,见状,她急忙开口:“不好……”   “没关系。我刚好随身带了纸笔,”男生留有后手,立刻从口袋掏出来,“你可以留个手机号码,我只是想跟你交朋友,别无他意。”   她自然不会接过,也不愿场面太过尴尬。   邵希臣却替她接了。   接过签字笔,在便利贴上龙飞凤舞写下一串数字,然后递过去。   男生颇为疑惑:“请问这是?”   “哦,这是你要的联系方式。”邵希臣面无表情地回,“我女朋友胆子小怕生,不喜欢与陌生异性接触,有事联系我。”   “呵、呵呵。”男生笑着,来不及接过笔,将便利贴胡乱塞进兜里,低声说着再会,快速离开。   宋冬雪跟季晚默默点赞。   四人在早餐区落座,季晚与宋冬雪坚定拒绝明栀拼桌的要求,两两分开落座。   她没什么胃口,要了一碗小云吞。   邵希臣皱眉:“就吃这么点儿?”   “你要走了,伤心到难以下咽。”她眨巴着眼,挑好听的讲。   他哼笑一声。   用过早餐,邵希臣没再多停留,走出几步又拐回来,叮嘱她:“别沾花惹草。”   明栀甜声回:“收到!”   -   回北城途中,邵希臣先跟明栀报了平安,返回到发小聊天群中。   江煜从何远洲那儿听说了他的英勇事迹,在群里放肆调侃:   【@邵至于么,三十不是十三,分开几天而已,还推掉那么多事屁颠屁颠地找人去?】   一向不屑跟江煜站在统一战线的裴难得附和:【啧,热恋中的男人。】   邵希臣本不想与他们两个多讲,敲键盘:【懂什么。】   忽然勾了勾唇,重新编辑信息:【@裴晏今早离开,有几个小子围着季晚要联系方式,你应该不介意吧?】   裴晏几乎是秒回:【详细地址给我。】   -   邵希臣离开后,据季晚说裴晏也要求来一趟,被她言义正辞地拒绝。   三人预计假期最后一天返程,满打满算只剩四天时间。没必要再来探望。   邵希臣离开后的几天,海边天气急转直下,连着下几天雨,酒店里潮湿得不行,被褥经过烘干机还是让人不舒服。   很难想象,这段旅程的后半段,三人竟然是在酒店里打斗地主、刷手机度过。   离开当日,天空才稍稍放晴,在椰树前拍了张合照,踏上返程。   季晚临时改变航班,去了隔壁市长辈故居,明栀与宋冬雪同行,到达机场时,邵希臣已经等候多时。   他自然而然接过行李,又吩咐司机:“将宋小姐送回家。”   “太感谢了邵总,”宋冬雪累得不行,此刻有专车,发自内心地感激,“谢谢栀栀,回家晚上接着斗地主!!”   明栀笑着与她告别。   两人在后排落座。   将近十天的旅程,身心俱疲,在回家途中方显现。她本是靠在他肩上,后被大掌轻轻托起,落在他大腿上。   明栀索性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后座,更有利于入睡。   “睡吧,到家叫醒你。”   假期最后一天,车水马龙,尽管司机绕开了高速,还是堵得不行。   十二点出发,到家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明栀睡得沉,依稀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匀速稳当地移动,听到密码锁发出滴的声音后,尝试着睁开眼。   接触到柔软床垫的那刻,她方掀起眼皮,有一缕突兀的红血丝。   邵希臣背对着她,揉了两下手臂,转身,捕捉到她羞赧的神情。   他挑眉:“别误会,不是因为抱你累的。”   “……”   还不如不解释呢。   “几点了?”她问。   “六点一刻。”他迈步到客厅,用她最喜欢的茱萸粉色马克杯接了温水,“润润嗓子。”   明栀接过,小口地喝,“谢谢。”   嗓子还是有点哑。   状态不大好,还是很累,晕乎乎的,便又要躺下。   她将被褥掖在下巴处,柔声道:“我还想再睡会儿。”   将睡未睡时的明栀总是乖巧过分,与平日里元气不同,偶尔静下来,像洋娃娃一般,弯弯唇眨眨眼撇撇嘴也惹人怜爱。   “好。想吃点儿什么?”   房间里没有开灯,夜色朦胧,赋给低语几分温柔。   她问:“是点餐吗?”   “点餐或我下厨。”他耐心地答。   明栀哦了声,体谅他来回奔波,刚还胳膊发酸,大腿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的脑袋压麻,该是请他躺下,一同休息。   却丢失味觉,嘴巴干干的,想起星级酒店里那些精致的饭菜,毫无渴望。此刻最想念的,是邵希臣的手艺。   “如果我说想吃你做的饭,会不会有点儿过分?”   邵希臣愣了下,加重语气:“明栀,在我面前,提任何要求都不过分。”   明栀抿紧唇,嘴角抽动几下,在心底默默嫌弃自己今天太过矫情。待情绪平稳后,一口气报了好多个菜名。   见邵希臣听完愣住几秒,她迟疑着:“是太多了吗?”   “没有。”他笑出声,又将杯子递给她,“我只是担心,让你饿太久。两小时后我喊你?”   “好。”她实在太累,用力挤出微笑。   不过一分钟,便又沉沉睡去。   邵希臣将室内温度调高一度,打开加湿器,方轻轻关上门。   等司机送来食材的半个小时中,将她的行李收拾好。   八点左右,明栀房间仍没有动静。   推开门,寂静中,呼吸声稍显急促,薄被已经被踢开,睡衣被高高撩起,他伸手去拉衣角,不经意地碰到她胳膊。   滚烫。   而后伸手去试她额头,像是夏日午后的柏油路面,烫的人触碰到便想离开。   她发烧了。   明栀口中逸出声□□,不愉悦,单纯是痛苦的轻哼,不断地扯着身上所剩无几的布料,烧得脸颊通红。   邵希臣立刻打电话给何远洲,言简意赅,让他联系好医生,他九点前到达。   挂掉电话,又找到张叔,吩咐他十分钟后在楼下等候。   她额头实在太烫,失去意识,在他给她换掉湿涔涔的睡衣与内衣时,没有一点儿醒来的迹象。   他很注重健康管理,上次发烧还是在小时候。因此不能准确判断出她现下情况如何,出门前,从药箱里翻出体温计,给她夹上。   偏偏夜里还堵车。   医院在市中心位置,距离还有两千米时,车远远便堵着,每轮红绿灯只能容许几辆车逃离车水马龙的现场。   体温计上显示,她烧到三十九度。   没有犹豫,他吩咐张叔将车开到医院楼下等候即可。   “先生您是要?”张叔不解。   邵希臣扯过从家里带出的薄毯,盖在她身上,打开车门,又俯身将人弯腰抱起。   张叔忙要下车帮忙,“我来吧先生,两千米,也不算太近。”   他摇头,胳膊往上垫了垫,她仍旧没有醒,眉毛下意识地轻拧着。   不敢再多停留,他抱着人径直朝医院走去。   一路上都是绿灯。   到达医院时,联系好的医生是席雨竹同学,早在急诊室里候着,见邵希臣脸色凝重,视线掠过他额头上饱满的汗珠,来不及询问,用眼神示意他抱着人坐下来。   “周姨,”他嗓子像被暴晒过,“39度。”   周医生点头,开了两张单子,抽血化验,并将明栀暂时安置在病房上。   邵希臣照做,可要将人放下时,明栀死活不松开手。   “你先让她躺下,再慢慢掰开手。”周医生说。   罢了。   他索性坐在床上,让她靠在怀里,这个姿势倒是不会让她觉得难受。   周姨见他从进门便不苟言笑,知道他没心情,便也不像往常般闲聊。   等待化验结果的同时,有护士前来用酒精棉球给她降温。   “你别太着急。”周姨又出去催。   化验结果出得很快,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病毒性流感引起的发烧而已。特点便是烧得快,前期没有症状。   用酒精擦拭过四肢后,温度已经略降,周姨开出药方后,建议他们输两瓶水,可以快速退烧。   邵希臣自然应允。   随着液体推进身体,他反复用手试探她额间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儿的消退,终于松口气。   输水结束后,护士利落地拔掉针头,   怀里的人动了动。   明栀睁开眼,此刻已舒适许多,望着周围陌生的景象,昂起头,确认身后的人是邵希臣后,安心地重新往后靠,气息很弱:“这是哪里呀?”   “医院。”他答。   她低声重复这两个字,问:“我生病了吗?”   “对。”他盖住她额头,“你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他提到发烧两个字,明栀才反应过来,原来喉咙痒痛、眼眶酸涩、昏昏欲睡,不是因为前天晚上熬夜,而是由于发烧了。   怪不得四肢沉沉抬不起来,像被抽光力气,只能靠着身后人。   “好多了。”   她没有睡梦中难受,在灼热与发寒间挣扎,体温退却后,26度的恒温空调让人想打颤,像猫咪般往他怀里钻,舌尖舔过唇,没有想象中干涩。   “现在几点了?”   邵希臣回:“马上十二点。还有哪儿不舒服吗?退烧了冷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一连串发问。   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邵希臣,发烧而已,不要这么紧张。”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眼皮沉沉,她强打起精神,问:“我们今晚还回家吗?”   医生说,病毒性流感引起的发烧很常见,退烧后休息几天便无大碍。即便是vip病房,远不如家里来得舒服。   他问:“你想住院,还是回家?”   明栀毫不犹豫地选后者。   医院对她来说,盛满了太多难过、苦痛的回忆。有关妈妈的,有关明俊成的。   她想尽可能地远离消毒水的味道。   邵希臣唤来周姨,周姨瞅了眼时间,说:“是可以回家,只是这么晚了,你刚刚是抱着人走过来的吧?不休息会儿?”   “不算太晚。”   他越是刻意避开问题,明栀越是在意。后知后觉,他的衣服皱巴巴的,衬衫纽扣解开两颗,头发稍显凌乱,额边一撮儿像是被雨洗过。   她抿了抿唇,听邵希臣道谢,也跟着说:“谢谢医生。”   “客气什么,自己人。”周姨笑了笑,瞅了眼时间,“希臣,路上开车小心点。”   说完周姨便重新回到急诊室。   只剩二人,明栀问:“你抱着我,走过来的吗?”   “乖,我体力虽好,却也不至于这么好。”他低低笑了声,“只是从红绿灯那儿走到医院而已。”   她被说得又羞又抱歉,提出要自己走着离开医院。   四肢还是没什么力气,走两步便伸手想要扶墙。   男人从身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明栀没再坚持。   恍惚中,只觉得场面似曾相识。   这好像是他们第三次在夜间来医院。   第一次是头回拜访金水港,她因纯正蚕丝被里的高蛋白过敏,彼时邵希臣气恼地问: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一命。   第二次是在罗沙打群架,她额角被撞,邵希臣压住怒气带她过来,称不上温柔。那条伤疤与他被入室偷窃的小偷划出的那条形状相同,还被郑轻轻调侃是情侣伤疤。   第三次便是现在。   张叔在楼下等着,重回车里,考虑到她烧刚退,便关掉空调。   半夜一点,道路总算恢复通畅,约半个小时候,又回到熟悉地点。   人脸识别后,门自动打开。   与车内沉闷的空气、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到,这是他们的家,明栀喜欢鲜花,邵希臣便会派人每天送来新鲜花束。   除了淡雅芬芳的花香外,还夹杂着食物香味。   她转头,望着餐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愧疚之情涌起,轻声道:“对不起……”   借着玄关处柔和灯光,明栀瞧见他下唇起了块干皮。   忙里忙外几个小时,他甚至可能没来得及喝口水。   好端端地道什么歉。   他皱眉,顺着明栀目光方向望过去,恍然大悟。   “傻。”他腾不出手拍她脑袋,带上门后,越过餐厅,将她抱回房间,“饿吗?想吃点什么,也可以把饭菜热一热。”   她平稳躺下后,邵希臣便离开,房间没来得及开灯,从客厅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即将入睡时,隐约听见邵希臣耐着性子哄她,吞掉一大把药片。   生病使反射弧延长好几倍,她含糊不清地说话,他必须得凑近,耳朵贴她唇边,勉强能听清在说什么。   “不想吃……你饿吗……”   话没说完整,便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   明栀生物钟鲜少会在六点钟醒来。   稍微缓了会儿,她猜测自己可能是渴醒的,刚抬了抬胳膊,想要去接杯水。   “不舒服?”   她心跳惊得停两拍,转过头,才发现邵希臣睡在床对面的沙发上。   沙发旁的置物架上,是药品、酒精、水杯以及毛巾温度计等物品。   关于夜里模糊的记忆渐渐涌入脑海。   半睡半醒之间,她又开始发热,邵希臣几乎是同一时间醒来,摸上她的皮肤,先是走到房间外给周姨打了电话,又按照医嘱给她进行物理降温,并按照要求观察两个小时。   他应该刚入睡不久,再度被吵醒。   清晨有光透过窗帘,她盯着他眼底新生出的一片乌青,喉间陡然涌出股酸意,嘴角不可抑制地下压。   高烧于她而言,不是什么稀奇事。   从前生病时,除非很难捱,她总是吞两粒退烧药,钻进被窝,不管天气炎热与否,多加一床被子,反复捂汗,期盼着早些自动退烧,尽量不影响第二日的兼职。   久到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生病被人悉心照顾,是在什么时间了。   见她不说话,邵希臣只以为是又烧起来,条件反射般地去触她额头,温度并无异常。刚要收回手,却被轻轻按住。   似有滚烫的泪珠,从手心悄然划过。   明栀拉着他的手不松开,覆在眼睛上,不愿让人看见流泪模样,殊不知这样只会让人更加心疼。   “哭什么?”他语调温柔得不像话。   “哭也不行吗。”她的眼泪更汹涌,抽噎道:“病人的心理很脆弱,你、你能理解吧。”   他哑然失笑:“好。”等她眼泪渐渐止住,商量着:“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去给你接杯水?”   “嗯。”明栀这才松手。   不一会儿,他端水过来,坐在床边,拖住她后背,让她靠在床头。   “加了蜂蜜,嗓子会舒服点儿。”他话音刚落,一杯水已经被咕噜咕噜喝得干干净净。   于是又去接了杯。   蜂蜜水润嗓,她喉间舒服很多,肚子不合时宜地又响两声。   是该饿了。   登机之前便空腹,接近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烧退了大半,食欲也比昨天好了大半。   邵希臣同样饥饿,问过她的意见,便叫了一家酒店早餐的外送。   她却只有喝粥的份。   是医生特地嘱托,这几天饮食尽量清淡点儿。   偏偏口中失去味觉,她想吃点儿刺激性的。   南瓜小米粥在此刻变得难以下咽。   明栀闷闷不乐地喝了半碗,突然想起今天是周一。   她问:“你今天不去上班吗?”   “我在家办公。”邵希臣揉揉她发顶,“给你请过假了,这周在家里卧床休息。”   明栀呆呆地“哦”了一声。   随即反应过来,“你在家办公,是为了照顾我吗?”   “不然呢?”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她在文秘部待过,知道总裁不是虚头巴脑的称呼,而是意味着繁重的工作。在家办公远不如公司效率高、方便,劝说:“我已经没事了,你忙的话就回公司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邵希臣眸光顿了顿。   她在某些方面,独立的过分,生怕给人添麻烦。   他叹口气,按照用量要求一一把药倒在手心,定了半个小时后的闹钟,提醒把这些药吃掉。   而后一字一句地说,“乖,我存在的意义之一,便是让你在这种情况下不是独自一人。”   ✿ 96、恋爱小记十一   明明说得是情话, 他却一副严肃的神情。   她没把欢喜展现在面上,面色平静地应了声,却在低头喝水时, 情不自禁地抬起唇角。   半个小时候,闹铃声提示她该吃药。   红橙绿棕, 药片混着胶囊, 明栀足足分了三次, 才将这些药全部吞咽下。   还有味道极其怪异的口服液, 她蹙眉,讨价还价:“邵希臣,我嗓子已经不难受了, 可不可以不喝这个?”   “不行。”他口吻严肃地回,又淡淡笑了声, “怎么跟小珍珠一样。”   明栀撇撇嘴, 捏着鼻尖,一鼓作气喝完, 口服液像是苦水中掺进土堆,又涩又干。   如毒药般的味道尚未在口腔里弥漫,邵希臣手疾眼快地朝她唇边递了颗奶糖。   甜味不重,奶香气十足, 足以抵挡药液的怪味。   邵希臣:“嗓子发炎,不能吃太甜腻。奶糖一次只准吃一颗。”   她十分乖顺地点头。   感冒药、发烧药通常带有嗜睡成分, 没过多久,她便打了个哈欠,又慢慢躺回到床上。   邵希臣仍坐在沙发上, 笔记本电脑稳稳搁置在他大腿处, 他带着一副银边眼镜。   记忆中, 他不近视,听席雨竹说过,远视储备很足。   明栀不愿意把美好的清晨浪费在睡觉上,努力瞪大眼睛,以防上下眼皮打架斗殴,最后倒作一团。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翩然飞舞,敲击声节奏很强,听得人直打哈欠流泪。   她翻了个身,眼神描摹着男人五官,不忍出声打扰。   “无聊吗?”邵希臣很轻易便察觉出她的视线,欲要合上电脑。   “别。”明栀本就因耽误他工作过意不去,“我是在抵挡困意。”   抵挡困意。   她带有鼻音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说话也变得像孩童般。   “不想睡?”他将电脑搁在置物架,“是不是我打字声音太大?”   明栀摇头,好奇地问:“你近视吗?”   闻言,邵希臣凑近了些,示意她可以摘掉眼睛。   她单手取下,眼镜腿上还有他耳后的余温,透过镜片看他,男人的脸既没有放大,也没有缩小。   明栀平躺着,给自己戴上,转过头来,视力没有任何改变。   “平面镜?”她问。   邵希臣点头。   联想到某种可能。   她问:“你戴眼镜是为了装饰吗?更有精英风范。”   镜片足以掩饰人眼底的锋芒,看起来是更斯文点儿。   邵希臣笑:“想什么呢?我戴眼镜是为了防蓝光。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对视力有害。”   “噢。”明栀小声应着,又把眼镜给他戴上,而后眼皮不受控制地闭了几闭。   没过多久,房间里响起均匀轻缓的呼吸声,她弯起的胳膊渐渐放平。   见状,邵希臣放轻手上动作,额头抵着额头,确认她温度正常后,扯过一旁的羽绒被,将她包裹严实。   -   明栀是在疼痛中醒来的。   中午,邵希臣喊她起来吃饭,她赖在床上不愿醒,他亲力亲为地端碗,哄她张嘴。只不过用了小半碗粥,额头温度似有回升趋势。   幸好,服药过后,她又睡了会儿,出了点儿汗,体温又回落。   要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体温,如果再高烧,一定要迅速赶往医院。他将这话说给酣睡的人听,回复是几声梦呓。   她尚且没有感应到疼痛来源于哪儿,朝窗外望了眼,窗帘半掩着,只剩几缕残阳余晖。   拿过床头的手机,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微微起身的过程中,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来源。   十有八九是大姨妈提前造访。   明栀的生理期一向十分规律,前后相差不过两日,她一般会在那之前做好准备。   说不清是高烧还是这几天玩得太累,促使生理期提前了将近两周。   小腹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艰难地下床,打开灯,床上有暗红色的血迹。   不用想,睡裙后面应该也沾染上了。   若非实在是没有力气下楼去买卫生棉,她是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喊来邵希臣的。   邵希臣在书房听到她痛苦的轻唤,以为她又烧起来,立刻结束视频会议,推开房门,明栀站在床前,手捂着小腹。   她没办法坐下。   “哪里不舒服?”他皱眉,望见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即刻要给周医生打电话。   明栀摇头,“我、我生理期到了。”   邵希臣反应几秒,而后松口气。   “你能帮我去买卫生棉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带我下楼、下楼也行。”   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掐腰放在床边。   明栀坐如针毡,立刻要起身,“会弄脏床单。”   “坐着。”邵希臣吐出两个字,又给她盖上薄被,接了杯滚烫的热水,才安心下楼。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才想起来忘了交代要买的牌子和规格。   也不知道他出门有没有带手机。   这么想着,小腹又开始阵阵坠痛,她喝了口热水,几乎没有止疼效果。   不到五分钟,他便回来了,将东西一一递给她。   好巧,是她常用的牌子,日用、夜用、护垫一应俱全。   明栀道过谢,又拿了干净的睡衣与内裤,准备先洗澡。   同一时间,邵希臣从客厅翻出药箱,里面有不同类型的止痛药。   “要这个。”明栀指了指绿色包装,费力挤出一个微笑:“我还担心你会说吃止痛药对身体不好。”   他抠出两粒,喂她服下,“要过段时间才能发挥作用,你先别急着洗澡。”   她应了声好,有气无力地说:“弄脏了床单和被子……”   邵希臣打断她要说的话:“明栀,这里不是我家,是我们家。脏了又怎么样?你不用说抱歉的话,而是应该命令我拿新的帮你换上,然后把旧的洗了。”   止疼药渐渐开始生效。   她指尖不再冰凉:“好,那我待会洗完澡出来,能够躺在新床单上吗?”   “当然。”他利索地应下,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要不要我帮你洗?”   “不用!”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脑海里浮现出怪异的画面……   邵希臣知道她害羞,不再坚持。   浴室传来水声,他稍显笨拙地换了全新的床上用品,将旧的丢进洗衣机。   明栀出来后,他又递过来刚买的暖水袋。   她重新躺回床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眉头仍然轻皱着。   “还疼吗?”邵希臣问,“不是已经吃了药吗?”   她摇摇头,“没有,只是会觉得肚子胀,不舒服。”   晚饭前,邵希臣给席雨竹打了个电话,在席雨竹的建议下,给她熬了红糖炖蛋粥。   她总算有了点儿胃口,喝了半碗粥,吃一个鸡蛋,肚子里暖和不少。   之后,他抽出开视频会议的间隙,又给她煮了一锅红糖姜茶。   入口,身上暖洋洋的。   却比不上她心里暖。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她夸赞:“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现学现卖。”他诚实回答,怕她躺着太无聊,问,“要看电视吗?”   明栀摇头,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   只想闭目养神。   邵希臣应了声好。   经此,直接在她房间搁了张小桌,确保工作时间,两个人也待在一起,她稍有不适,便能立即发现。   他专心工作的侧脸让人怦然心动,明栀扬起唇角,悄然无声地拿过手机,确认是静音后,偷偷抓拍了张。   而后沉沉睡去。   十点钟,邵希臣到主卧洗漱,而后要躺在沙发上,明栀恰好睁眼,朝里面挪了挪,邀请他:“你要不要睡在床上?”   他挑眉,欣然应允,“还疼吗?”   熟悉的酸酸胀胀的感觉,明栀出声:“睡前能不能再吃一粒止疼片?”   邵希臣皱眉,不知道痛经可以严重到这个地步,先给周姨打电话,确认没有太大副作用后,才喂她吃下。   两人相拥而眠。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甚至不敢小心翼翼地翻身,记挂着他昨晚一夜没有好好睡觉,担心影响到他。   邵希臣察觉出不对劲,打开灯,见她痛苦的蜷缩着,当机立断:“去医院。”   “不用。”她声音很轻,明白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也不愿看他再折腾。   他的态度很坚决。   明栀灵光一闪,语气带着撒娇:“你帮我揉揉肚子吧,如果还是痛,再去医院。”   “好。”他应下,隔着薄薄的棉质睡衣,略显生疏地绕着肚脐眼周围一圈圈打转。   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   酸胀的感觉被抚平,说不清是止疼药更有用,还是他揉肚子的手更烫,明栀眉头舒展开来,又沉入梦想。   周二,她又是早早便睁开眼,邵希臣睡得很熟,呼吸声音很轻。   她欲下床去洗手间,发现他的手还紧紧贴在小腹处。   明栀贴了贴他的唇。   上午,邵希臣醒来后,又给她熬了红糖炖蛋粥,然后回到小桌前工作。   怕她无聊,时不时地说着话。   下午时,除了腰酸,小腹处已经没有痛感。发烧带来的乏力也在消退,明栀去书房拿了本书,趁他工作间隙,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   夜晚入睡时,即便她再三说肚子已经没有不适感,邵希臣仍坚持给她揉着肚子。   在他体贴入微的照顾下,明栀的病好得很快,才过三天,便已经不会再反复发烧。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嗓子吞咽时还有点疼。   周四,第一次开的药已经吃完。周医生又给她开了三天的药,剂量明显减少很多。   最重要的是,没有了难喝到要吐的口服液。   她察觉出自己恢复了活力,不愿再整天躺在床上,想去客厅散散步。   没错,就是去客厅散步。   邵希臣考虑到她还在康复阶段,禁止她外出散步吹风。   她在客厅消遣的同时,他积攒了一堆视频会议。明栀已经好了大半,便劝他重回书房工作,不然每次坐在沙发,面前是小桌子,腿都无法伸全。   她转两圈,跪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懒洋洋地与季晚和宋冬雪聊天。   宋冬雪提到近期有一部很好看的电影。   书房隔音效果够好,明栀不担心会吵到邵希臣,便光脚窝在沙发里,找到宋冬雪所说的那部电影观看。   追剧时候嘴巴总是容易寂寞。   邵希臣固执地认为薯片、虾条、辣条是垃圾食品,自己不吃,还要管控着她,定下每周可以吃零食的份额。   因为生病,他更是叮嘱,零食一概不能碰。   这几日两人窝在家里,会有人定期送新鲜的食材。邵希臣对她生病期间的饮食管理十分严格,将医嘱奉为金科玉律,怎么清淡怎么来。   哪怕是午饭,通常也是淡如白开水的营养粥,不掺一点盐、味精等调料。   但她这几天除了营养粥还是营养粥,就连小菜也是清淡到不行。嘴巴失去味觉实在太过痛苦,明栀为了排解这种痛苦,决定趁他在书房专心工作,偷偷翻出几包零食。   轻而易举便找到他储存的地方,想要全部拿走时,脑海中出现邵希臣的脸。   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最后她极其克制,象征性地只拿了一包薯片与辣条。   坐在电视前,正津津有味地看到剧情最跌宕起伏的地方,忽然察觉到两道幽深的视线。   带着某种预感,像电影慢放镜头,她机械般地转头,邵希臣靠在墙壁上,压下眉头盯着她。   跟她手里刚开口的辣条。   意识到他下一秒便要“没收”,明栀双手条件反射般地往回撤,邵希臣上前,欲要开口训斥,视线又落在她没穿袜子的脚。   真是连环踩雷。   明栀立刻将脚丫塞进毛绒绒的拖鞋。   没错,他前几日下楼买卫生棉时,特地带了双毛绒绒的拖鞋。   明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我只是嘴巴太干了。换作是你,连喝几天粥,也会产生一定的逆反心理吧?”   他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视线又往下,意思是:那不穿袜子呢?   无从辩解。   明栀保证:“下次一定记得穿袜子,不光脚。”   邵希臣叹了口气,明栀认命般地等着他苦口婆心的劝导。   手机铃声再适时不过地响起。   明栀看不见来电人,只见他稍稍走出两步,应了两句,而后走到沙发前。   他捂着听筒,压低声音:“我妈。”   明栀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只是接电话而已,望不见彼此,即使这样,她还是整了整衣服,清清嗓子接过电话。   自毕业那天起,她与席雨竹私下见过两三次,不至于尴尬到没话讲。   席雨竹先是表达对她病情的关心:“小栀,前两天希臣说你生病了。担心打扰你休息,等到现在才打电话过来。还发烧吗?”   “已经退烧了伯母。”明栀乖乖回答,“谢谢您的关心,您最近身体好吗?”   言辞语调最能透出人意图,明栀从这通电话中体会到席雨竹的真心关怀,语气渐渐变得随和,两人聊得开怀。   邵希臣扬了扬眉,打消掉替她接过电话化解尴尬的念头。   “明天伯母派人给你送些补品,是张医生根据你身体状况推荐的,到时要注意调理。”席雨竹交代完,“先别挂掉,把电话给希臣吧,小栀。”   明栀点头:“谢谢伯母。”   递给邵希臣,她慢慢躺回去,靠着床头,视线里是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两人对话应该与她有关。   “她才22,不着急。”   “您有空多去找周姨逛街。”   “行了。您别催她。”   挂掉电话,他走过来,明栀心虚地挪开视线,假装没听到。   她自然知晓席雨竹在催什么。   幸好,邵希臣没有谈论这个话题的倾向,话题又回到了她偷吃零食上。   邵希臣说:“不是说杜绝,你嗓子还在发炎,吃垃圾食品只会加重病情。”   闻声,明栀立刻张大嘴巴,待他认真看过,解释:“已经完全恢复了!”而后可怜巴巴地说:“今晚能不能不吃粥了?”   两人对视片刻,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中,邵希臣没忍住弯了弯唇,答应他的请求。   -   周六,明栀坐在阳台看书,窗户开了一条缝,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让人心情也愉悦不少。   郑轻轻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   “听你声音好多了,恢复得怎么样?”   明栀:“完全恢复!”   经此,邵希臣对她的饮食管控极为严格,因着医生那句“免疫力低,抵抗力差”,她每周都要吃有所耳闻、从未听闻的营养保健品,定期体检的次数也大大提升。   “那就行。明天来公司吗?”郑轻轻算着时间,“好久没见面了。”   “是啊。”明栀这才想了想,“居然有半个月。”   郑轻轻笑:“半个月。你跟邵总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轻轻姐,怎么突然问这个。”她语气很谨慎。   “别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郑轻轻回:“邵总这几天不是请假居家办公嘛,他很少会有这种情况。恰好你请病假,娜姐她们开玩笑不经意提起的。”   明栀松口气,“吓死我了。”又回答她的问题:“应该就是近期了吧。”   -   周末   邵希臣离开书房,洗漱过后照例来到她房间,习以为常地坐在床边。   除了第一晚,邵希臣睡在沙发,接下来的几日,两人皆是同枕而眠。   邵希臣一条腿已经搭上床,明栀紧急制止他下一步动作。   他不明所以地回望过去。   “我、我病已经好了。”她低着头,出声提醒。   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啧”了声,“不能睡这儿了?”   明栀不敢抬眼,使劲点头。   见状,邵希臣既好笑又无奈地叹口气,语调幽怨:“用完就甩是吧?没良心。”   “不是……”她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实在不方便说出口,变得结结巴巴,“床很小、两个人,有点挤。”   久久没有回应,明栀抬头,跌入似笑非笑的双眸。   他这幅模样,绝对是懂了话外的意思。   明栀脸颊温度飙升,比发烧时还要烫。   还好,邵希臣没有多逗她,指节托着下巴佯装深思:“那,换张宽敞的双人床?”   “……好。”她躲开目光。   又听他说:“再买一张太浪费人力物力。主卧那张够宽敞吗?”   “应该够吧。”她硬着头皮回。   邵希臣继续耐心询问:“那从今天,搬到主卧?”   “……嗯。”她点头,声音几不可闻,赶在男人唇角咧开前,扬声叮嘱:“不能笑!”   什么太浪费人力物力,只要他点头,一个小时内,北城最好的家具商便会送上门数十张床供他挑选。   偏偏还要一步步诱导她点头答应。   邵希臣帮忙将她房间里的几个玩偶全部拿到主卧。   明栀趁这个时间先去洗澡,出来后,他拿着浴巾进去,还叮嘱一句:“等我出来,先别睡。”   明栀不傻,自然懂另一层含义。   第一次睡在主卧,周围都是邵希臣的气息,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安心。   对,就是安心。   让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都没那么紧张了。   可浴室门打开的那一刻,明栀下意识地紧闭上双眼,佯装已经入睡。   邵希臣望着她颤抖的睫毛,勾了勾唇,关掉灯,在她身边躺下。   “睡了?”他问。   明栀没有回答。   身后安静一阵,他应该是准备睡觉了,明栀窃喜,睁开眼的瞬间,耳垂传来湿意。   她尖叫出声,身后传来男人低笑。   “不是睡了?”他明知故问。   “被你吵醒了!”   邵希臣按着她肩膀,使她转过身来,“醒了?那干点该干的事?”   ……   等她恢复意识,耳边是邵希臣低低的笑声,带着她侧躺下,想要拨开她额前湿发。   “不要!”她尖声,脸上一片火辣辣   邵希臣下床,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带着淡淡的柠檬洗手液清香。   明栀挪开视线,没有比现在更难为情的时刻了。   哪怕他轻笑声,她都要剜过去一眼。   殊不知,没有丁点儿的威慑力,更像是勾人。   邵希臣不再逗她,接了杯水喂她喝下,而后仔细地为她掖好被子。   而后躺在一旁,没有动静。   可她分明能望见他的形状。   “你……”明栀不好意思直说,硬着头皮道,“我没有被吓到。”   我没有被吓到,可以继续。   今晚提出要睡在一起,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邵希臣自然能听懂,捉住她不安分的手,“乖。你病刚好,明天还要上班。”   明栀说不出话。   “还是说,你想再请两天假?”   她立刻安分,改口:“我困了!晚安!”   -   大半个月没有上班,坐在工位上,明栀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像是寒暑假过后,再次回到校园,会产生短暂的新鲜感。   人事的同事们知道她是请了病假,十分关心,担心她没有痊愈,一上午都没派什么任务下来。   中午,吃饭时间,郑轻轻邀请她一起去文秘部坐坐。   电梯里,郑轻轻问:“跟邵总讨论的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今天?”明栀迟疑片刻,语气不太确定。   郑轻轻略感惊讶:“这么快?”   是有点儿仓促。   周末两人讨论后,达成一致,不用刻意宣布,只是当别人问起此事,实话实说就好。   这就意味着是今天。   文秘部的几位姐姐,一定会提及此事。   果不其然。   文秘部中午集体点外卖,从明栀进来的瞬间便用八卦的眼神打量。   “小明栀,娜姐最近听到了点儿传闻,你可要老实交代。”   明栀深呼吸,点头。   “邵总谈恋爱了,你知道的对吧?”   她还是点头。   “那恋爱对象是谁,你也知道?”娜姐又问。   明栀舔舔唇,诚实道:“……是我。”   先是安静了好一阵。   而后才爆发出惊呼声。   这还仅仅是文秘部内部。   “好家伙,怪不得之前提到邵总有女朋友,你神情不自然!我以为你是失恋,没想到是抱得美人归啊小明栀。”   “说起来,是不是从法国出差回来,你跟邵总就已经心意相通了?”向歌合理推测,“那段时间总觉得你俩眼神都含情脉脉的。”   明栀哭笑不得地解释:“向歌姐,我保证,那个时候我们真的还只是上下属关系。”   没人听进去她的解释。   “不对。我觉得比法国那时候要早,应该是邵总把小明栀调过来的时候。”   “你这话我不认同,明栀是靠工作能力才能上来的好吧。”   明栀还没来得及感动。   “要我说,八成是在明栀坐他电梯那时候,邵总就对她不怀好意了。”   ……   明栀是午饭时间坦白的,消息是在下午上班前就已经传遍整个公司的。   幸好大家碍于邵希臣一贯严厉的工作作风,没有人敢到明栀面前主动询问。   只是休息时间,譬如午饭,总会有人望她一眼,面熟点儿的,还会喊她一声:总裁夫人。   公开后的影响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郑轻轻还是会时不时给她分配难度系数较高的工作,人事部与文秘部的朋友们照常跟她聊天聊地聊八卦。   总之,是在忐忑心情中度过的愉快一周。   周五,明栀跟邵希臣一同回家,在车上时,无数次想要引起他注意,不停地打量着他侧脸,只等他主动来问。   平常,在她望向他的第三次,他便会主动开口,问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今天邵希臣十分反常,像是刻意忽略她的视线,不主动询问,她只能憋在心里。   十一点钟。   明栀躺在床上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邵希臣聊天。   困意渐渐袭来。   她蹭了蹭邵希臣的胳膊,示意可以关灯睡觉了。   他起身关掉。   明栀闭眼片刻,按捺不住,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有。”他思索片刻,语调慵懒,“江煜裴晏约我打牌。你要一起吗?”   她摇头,不死心,“除此之外呢?”   邵希臣视线挪到她身上,明栀的眼睛是他见过最亮的双眸,黑眼仁占比很大,总是水汪汪的,看一眼便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没有了。”他细细思索,“要我陪你去哪儿吗?”   眼底的光骤然熄灭,明栀抿了抿唇,低声回:“没有。”   “那,晚安。”   她没有回应,甚至转过身,背对着他。   都表现的这么明显,应该发现她不对劲了吧?   再等等。   她劝自己。   没成想,等来的是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转过身,他眉眼平坦,一只手放在身侧,另只手搭着她的腰,已然沉沉睡去。   ……   明栀有瞬间,产生要把他闹醒的冲动。   随即很快熄灭。   她盯着邵希臣睡颜,没有平日里严肃清冷,只是普通男人,非要说哪里特别,也就是特别帅了点儿而已。   可明栀知道,他这周忙的天昏地暗,每天晚上在书房呆到十点半,固执地要赶在她睡觉前,陪她聊天。   何远洲还感叹:“往年这个时间,邵总一周有五天都在加班,睡在公司家常便饭,我跟……轻轻私下调侃他是邵铁人。现在看他作息规律,不再把公司当全部,还挺有感触的。”   明栀喜欢在他睡觉时压一压他的眉毛,然后心满意足地重新窝回他怀中。   算了,大人有大量。   她决定不跟连续加班一周、上周合不拢眼照顾她的男朋友计较。   不就是生日吗,普普通通的一天,他忙起来忘记也是情理之中。   心底那一丢丢失落很快消散,她需要舒舒服服睡个好觉,在明天睁眼时分,跟他说句:“今天是我生日哦。”   便足够了。   黑夜里。   她闭上眼,逐渐进入梦乡时,男人睁开眼。   眼底一片清明。   他勾了勾唇,笑得宠溺,拿过手机瞅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时间流逝,邵希臣中途几次拿起手机,惊觉半个小时居然也可以过得如此缓慢。   数字变为59那刻,他轻轻拍着她的腰,语调温柔:“宝贝。”   连喊几声,明栀睁开眼,睡眼朦胧。   她睡得不沉,柔声问:“怎么啦?”   数字变为00。   新的一天终于到来。   “生日快乐,23岁的明栀。”邵希臣眼中含笑,盯着她眼里的困倦被喜悦所取代。   “谢谢你,29岁的邵希臣。”她忽略他那瞬间的不悦,用手指戳他胸口,“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今天你就是故意的对吧!”   “因为想给你惊喜。”他接下指控,任她踢了踢脚,“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明栀轻哼一声,“还行吧!不过你刚刚害寿星内心经历了痛苦的挣扎,必须要有惩罚。”   “好。”他答应得太快,“什么惩罚我都接受。”   “你这人……”明栀古怪地看他一眼,哪有人接受惩罚比接受奖励还要开心的呐。   她一时想不出,打了个哈欠,“明天睡醒再说吧。”   -   翌日,两人起得很早。   邵希臣记得两人上次过生日去了游乐园,提出建议时,明栀不停地划拉着手机。   “怎么了?”他问。   明栀摇摇头。   居然没有收到宋冬雪和季晚的信息。   往年即便不过生日,她俩也会发条长长的短信,末尾是带有颜表情的祝我们栀栀生日快乐!   估计两人有重要事情忘了。   她这才听到邵希臣的话,瞅了眼天气,“算了,今天好热。”   “那你慢慢想,我去做饭。”   邵希臣给她煮了碗长寿面,打了个荷包蛋。   明栀很捧场地吃完。   两个人合计半个小时,邵希臣提议,要不要再去拍一组照片。   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应该是提早打点好一切,两人并没有前往摄影馆,而是一家私人造型。   望着准备好的礼服,明栀微微惊讶:“这么隆重吗?”   她以为只是拍简单的生活照,留作纪念。   “既然来了。”邵希臣拉过凳子让她坐下。   明栀心底觉得奇怪,没往深处想。   直到周围不止出现了发型师,还有三名化妆师。   不待她开口,便用柔柔的声音提醒她:“女士请闭眼。”   明栀照做。   感受着刷子在脸上擦来擦去,头发被人一撮撮地挑起,数着时间流逝,估计着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忍不住睁开眼。   化妆师果然比自己专业很多,她能体会到底妆每一个步骤都没落下,叠加起来反而有清透感,一点儿都不厚重。   头发也被有层次的卷起,分为上下两部分,扎了半个马尾,经过允许,又剪了法式刘海。   怪不得有明星做造型要花上几个小时呢。   明栀起身,换上及膝的礼服裙,裙子是白色带着流光的布料,娃娃领款式,袖口与胸前都是飘带设计。   造型师帮她将飘带系成优雅的蝴蝶结,又拿出成套的腰带。   上面全是细钻。   系好后,腰身立刻分明,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   从房间走出来的时,明栀放慢脚步,见邵希臣在门外打电话,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他转过身,从头到尾打量着她,目光灼热,勾着唇朝她伸出手:“走吧公主。”   明栀被他喊得面红耳赤,轻轻握住他指尖,有点疑惑:“不是要拍照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   明栀知道他有安排,没有继续追问。   十分钟后,车辆稳稳停下。   此时已经接近两点,她被邵希臣牵着下车,面前的建筑有点熟悉。   是来过的那家私人会所。   今日格外清净。   明栀跟着他走,到了房间前,邵希臣示意她打开门。   她深呼吸了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推开门的瞬间,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生日快乐!栀栀!”   最前面的是宋冬雪、季晚和郑轻轻,除此之外,还有文秘部与人事部的同事,邵希臣的几个小也在,包括很久之前见面过的赵迪。   她转头望向邵希臣,久久说不出话。   “诶诶诶,生日可不准哭,你俩有什么话回家再腻歪,快来分蛋糕!”郑轻轻说笑。   明栀擦了擦眼泪,慢吞吞地走到中间位置,季晚帮忙插好蜡烛,邵希臣在门口关上灯。   她众星捧月般地围在周围。   邵希臣在门口,靠着墙,看她戴上生日帽,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在生日歌响起之前,默默道。   生日快乐,宝贝。   -   晚上十点,宴会散场。   确保将每个人送上车后,两人开车回家。   邵希臣没有喝酒,明栀坐在后排,拆着礼物。   礼物太多,回到家的时候,一趟拿不完。   邵希臣出声:“先放着,明天再来处理。”   明栀应下,进了门,故意戳了戳他,问:“你还没有给我礼物呢。”   “那怎么办。”邵希臣反手回抱,带着她推开主卧们,望着她脸上精致的妆容,照着诱人的红唇狠狠吻下去。   今晚,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操着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是专行蛊惑人的男妖,语调缱绻:“把我送给你,算不算礼物?”   情意浓浓。   这种气氛下,任谁都能理解,把我送给你是什么意思。   她在一周前便做好准备,此刻听到,也仅仅是脸颊微热,杏眸里水波荡漾,映着窗外的月光,纯洁无瑕,勾人心魄。   “算,而且是最好的礼物。”   邵希臣愣了愣。   她没有害羞的扯开话题,而是直面回答,不再是怯生生的,眼底的坚定让他心口发烫。   他哑声失笑,近乎痴迷地吻着她脸颊,一寸一寸,明栀招架不住,主动缠上他脖子时,却戛然而止。   她眼神迷离,秀眉轻蹙,用眼神不解地问:“怎么停下了?”   后脑勺那只手不断往下,停在她腰间,稍稍用力,明栀便站起。   他哑着声音:“骗你的。”   明栀窘迫。   “给你准备了礼物。”边说,他顺手开了盏灯。   视线变得清晰。   她望过去。   邵希臣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盒子,方方正正的,不用猜想,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明栀看过很多偶像剧,自然知道他的意图,脸颊渐渐发烫,视线停留在盒子上,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打开。   是戒指。   戒指形状再熟悉不过,主钻旁围绕着点缀的碎钻,拼成一朵栀子花。   最近一周,家里早上摆放的便是栀子花。   送戒指的含义,不言而喻。   她没有犹豫,不会再觉得时间太短、谈婚论嫁太仓促。   因为对方是邵希臣,此时此刻,她愿意跟他携手走下去。   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滑落,她用手背胡乱抹了几下,顾不得眼影闪片沾在手背上,边哭边笑。   她不打算卖关子吊着他,也不用他像偶像剧那样单膝下跪,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答应。   刚准备接过。   面前的男人却后退一步,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面带疑惑地与他相望,对视中,平日里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男人缓缓屈膝,单膝着地。   “不用……”她说着便要将人拉起。   邵希臣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极其温柔的一吻,“乖,听我说。”   “我纠结很久,是晚上,当着大家的面都在时跟你说这些话,还是回家之后。”他垂眼,轻笑了声,“原谅我,看着你在人群中笑得那么开心,我欣慰,但也嫉妒。所以决定这些话,还是只说给你我两个人听。”   “很长一段时间里,久到覆盖我人生进度的三分之二,因为家庭原因,我对婚姻没有任何向往,从未幻想过自己会主动开始一段感情。不能否认,找你假扮情侣时,我心思不纯。”   明栀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   他居然说心思不纯。   难道……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起初找上你,我便存了点儿不该有的心思警告你不准对我动心思、划清我们之间界限,全是违心的话。我不愿承认、探究面对你时的种种异常举动。”   “也请你原谅我的自大。去年这个时候,哪怕是意识到对你有特殊想法,也总是抑制,并且将其归因于新鲜感,并没有改变内心对于婚姻爱情的固有观念。”   “过年那天,我没有忍住拨通你的电话,听到你声音的那刻,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以后能够跟你一起过年,应该会很幸福。”   “你把手链退回来时,言辞之间说的是项链与你不匹配,却处处透露着对我的拒绝。我知道你的小心谨慎、维护自尊,不愿给你施加太大压力。担心你不肯收,借着年会特等奖与过年礼物的名义,再三思索,才送出去。”   “却还是贸然了。你从那时便刻意减少和我的接触。我想装作不在意、像你一样保持理智,忘掉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故而在合约结束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同意你调走。实则无时无刻不再后悔,如果不送出那条手链,是不是在合约剩下的时间里,能如往常一般。”   “江煜和裴晏劝我,要么就算了,勉强对谁都不好。那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没有联系你,无意间撞见你跟秦森有说有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嫉妒。在这段时间里,我认清了自己的心,得知你对我并不是无意,比二十五岁那年成功坐上执行董事的位置开心万倍。”   她泣不成声。   “从小到大,我按照既定的轨迹生活,进入北城大学、去国外顶尖学院留学、进入家族接管公司,做这些事,只有应不应该。但是想和你在一起、结婚,是我出于自身强烈意愿、想要争取的事情。”   将过往剖析完,他想帮她擦眼泪,伸手却触碰不到,只能用口型示意:“别哭。”   “宝贝,这是我陪你过得第二个生日。我知道时间仓促,你还年轻,还有未来无限的可能。我向你求婚,不是要将你绑在身边,而是想跟你拥有真正的家。我希望,以后能陪你过无数个生日。”   邵希臣将戒指取出来,“你愿意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明栀止住哽咽,点头的同时,泪珠直接落在他手背,声音带着鼻音,“我愿意。”   冰凉的触感沿着无名指缓缓推进,钻石的光辉比泪珠还要闪。她破涕为笑,“尺寸正好。”   “嗯,按照你的指围定做的。”邵希臣也笑,神情惬意。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钻石。   明栀忍不住朝着无名指多望两眼,“你怎么知道我手的尺寸?”   “趁你睡觉时量的。”他仍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没有起身。   “是不是戴上去就不好摘掉了?”说罢,便试着要褪去。   邵希臣眼眸一暗,制止她的动作,沉声道:“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明栀忍住笑出声的冲动,望着她皱起的眉头,假装遗憾:“真的不能反悔了吗?”   他极其哀怨地望过来一眼。   明明知道她可能是在开玩笑,却忍不住联想到最坏的可能,一颗心因为这句玩笑话七上八下。   是不是爱着的人皆是这样,患得患失。   见状,明栀收起玩笑,快速弯腰,轻轻吻住他唇角:“骗你的。我才不会反悔呢。”   明显察觉到他松了口气,语调加重:“不许拿这种事开玩笑。”   “知道啦。”她用戴有戒指的手去拉他胳膊,“地上凉,起来呀。”   邵希臣借力,假意站不稳,直接带着她往身后的床倒去。   眼中只剩下彼此。   气息交缠,爱意炽热,明栀描摹着他眉骨的形状,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过往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里回放。   不愿提起的伤痛、未来会重复上演的普通日常、以及要携手走下去的邵希臣。   从去年的盛夏,医院前昏暗的小道,到现在夜里,他们密不可分地相拥在一起。   万千感慨在心头萦绕。   明栀轻轻笑了笑,改为双手搂着他脖子,柔声道:“邵希臣,有句话一直忘了告诉你。”   “什么?”他指尖悄然来到她裙子背后的拉链,冰凉的触感,拉锁一步步往下滑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爱你呀。”   指尖停顿两秒,他眸中清明几分,灼热的视线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她一贯羞于表达爱意,偶尔情动时分,被他诱哄着说喜欢两个字,已是难得。   邵希臣喉结上下滚动,静默几秒,用气音哄她:“再说一遍。”   “我说,我爱你。”明栀笑盈盈地又重复一遍。   “再说一遍。”   “……”她略无语,仍是好脾气地答应他的请求,声调不断上扬着,独有女孩的娇俏,“爱你爱你爱你爱你——听到了吗?”   他用实际行动回答,将她的话全部堵回去,皱着眉拉下拉链,却发现小礼服裙比想象中要繁琐的多。   崭新且昂贵的礼服裙皱得不像样,他弃如敝履,丢在地上,明栀喊了一声,翻身想要下床捡起放好。   却被他直接揽住腰,又拖回来。   她轻轻颤了下,声音娇得不像话:“裙子……”   “不用管。”   ……   天边泛起鱼肚白,主卧里淅淅沥沥的水声终于停下。   她被抱到床上,带着点哭腔:“我、我真的想睡觉。”   声音已经很沙哑。   邵希臣仍把她往怀里带,低头,怜爱地亲了亲她发顶,中气十足:“知道,乖,给你吹头发。”   他手上力道掌控得很好,轻轻抓过头皮,用力均匀,像在按摩,全然不似方才。   直到发梢全部干透,确保她不会因为头发湿冷而感冒,邵希臣才将她重新抱回床上。   明栀眼皮沉沉,却在他的吻落在额头时,条件反射般地惊醒。   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可怜,祈求,求饶,以及一点儿恐惧。   他败下阵来,将她拥入怀中,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低声保证:“不折腾你了,睡吧宝贝。”   明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充满防备地盯了他半分钟,确认他这次不是耍诈,便阖眼沉沉睡去。   不出意外地,明栀睡到日上三竿。   睁眼时,身旁位置早已空着,她伸手摸了摸,没有余温。   他应该早就起床了。   尝试着从床上爬起来,她咬紧牙关,还是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花了几分钟,才艰难地将脚伸进拖鞋。   刚传来洗漱的动静,邵希臣闻声,从书房出来,冷不丁出现在卫生间门口,吓她一跳。   经过昨晚,再相望,竟然有点儿难为情。   明栀视线躲闪,要绕过他出门,被轻易拦下。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语调温柔的不像话。   明栀郁闷地回:“都已经要中午了。”   又瞅了眼他意气风发的模样,神清气爽,与她形成鲜明对比。   无来由地开始认同宋冬雪的话。   三十岁没有过情感经历的男人,真的很可怕。   -   两人如同无数个寻常日子,窝在一起看书、工作。中间他要开视频会议,明栀便趴在沙发上,听郑轻轻分享今天遇到的奇葩对象。   她中午没有吃饭,拒绝了邵希臣出去用餐的提议,只吃了点儿面包。   是以,晚饭便提前了点儿。他下厨,满桌都是她爱吃的菜。   邵希臣问:“饿了?”   “废话。”她闷声回,“……很耗费体力的好吗。”   男人低低笑了声。   “不许笑!”明栀恼羞成怒,红着脸警告他。   邵希臣给她道歉:“没忍住。”顿了顿,又细细跟她计较,“但我必须得纠正你,耗费更多体力的,是我。”   ……   明栀脸皮薄,偏偏他讲的是实话,无从反驳,负气般地撂下筷子:“我吃饱了!”   邵希臣忙哄了好几声,两人方继续用餐。   饭后,明栀提出要散步。   邵希臣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她的腿,“你确定?”   “确定……”   他又问了遍,明栀坚持着,便同意:“如果累了,背你或者抱你都行。”   她嘁了声。   哪里会这么娇弱。   想散步的原因很简单,饭后能够在公园走一走,吹吹夏日晚风,累了在长椅处休息会儿,莫名符合明栀心中对浪漫的定义。   换了双舒适的运动鞋,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公园里。   又碰到了隔壁的一对夫妻。   老奶奶记得明栀,笑道:“现在爱散步的年轻人不多咯。”   明栀与邵希臣交换眼神,也笑了笑,没好意思说是因为晚饭吃太饱。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说几句话。   明栀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向往。   邵希臣与她十指相扣,语速很慢:“等我们老了,也像他们一样,经常来散步。”   “好呀。”明栀眼睛笑成弯月,伸出另只手的小拇指,“拉钩!”   “好。”他无声笑了笑,配合地与她拇指相碰,“拉钩。”   离开公园时,两人到车库一趟,将昨天众人送的生日礼物拿上楼。   邵希臣忽地想起什么,让她稍等片刻,拐到书房,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   “这是什么?”她问。   他示意她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只翡翠玉镯。   明栀没有接触过玉石首饰,但从玉镯极为清晰的通透度来说,绝对是件宝贝。   “你不是已经送过礼物了嘛。”她推回去,   邵希臣指出:“我妈送的,传家宝。”   能被席雨竹称作传家宝的物品,一定是极为罕见珍贵的,明栀更不敢接过了。   “谢谢伯母好意,但这太贵重了。”明栀推辞,“你知道的,我不爱戴玉手镯。”   “不戴没关系,收着就成。”邵希臣没有要接过的意思,“还回去,信不信我得被念叨上三天?”   他说的太夸张,明栀忍不住笑,左思右想,将其放到保险柜里。   而后上床,浏览了朋友圈。   这才发现邵希臣有新动态。   不知何时,他拍下双手交握的照片,戒指一眼便能望见,配字是:夏日悠长。   还挺文艺。   夏日的确悠长。   去年盛夏的尾巴,他们相遇,今年盛夏的结尾,他们相爱。   冗长、炎热、蝉鸣聒噪、雷雨滚滚,是以往夏日的底色。   从今往后,携手前行、双手交握、彼此陪伴,才是属他们的盛夏。   作者有话说:   算了算,居然从冬走到春了,谢谢大家的陪伴,幸运而又浪漫的一程~   忘了说,这章评论有红包!   感谢在2023-03-21 03:24:48~2023-03-22 23: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onecafe 5瓶;机灵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7、小何轻轻   与何远洲是从什么时候熟识的, 郑轻轻不能很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   谈不上从出生便相识,但两人也是切切实实的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同学。   因为两人来自很偏远的乡镇,乡镇方圆几十里, 只有一所小学、初中。   ……   里南镇是南方一个偏僻的乡村,容纳着三百多户人家, 何远洲与郑轻轻家属于这三百分之二。   两人家里一南一北, 几乎横跨整个乡镇, 交通不便, 泥土路坑洼潮湿,按理来说,南边北边的人家不会频繁来往。   两家关系之所以密切, 是因为郑妈妈与何妈妈同样爱好打麻将,是镇子上关系最铁的牌友。   于是在郑轻轻刚有印象时, 何远洲便是她的玩伴。   两人同岁, 但何远洲身高远高于她,每当妈妈们打麻将时, 便让孩子们自己玩耍,何远洲因着在同龄人中优越的身高,承担了更多照顾“妹妹”的角色。   直到上小学,所有同龄人在一个班级。郑轻轻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格, 倒是何远洲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何妈妈会开玩笑:“轻轻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姐姐呢。”   谁要当他姐姐啊, 彼时郑轻轻想。   小学时候的记忆实在太为稀疏,她已经记不清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只知道何远洲拿到小红花的数量总是比她多;三年级时, 她去吃了何远洲妹妹的满月酒。   有了妹妹后, 何远洲便很少夜里出来跟着孩子们玩耍, 郑轻轻有时会感到寂寞,最要好、听话的玩伴突然抽离,难免会感到悲伤。   她想,如果何远洲亲妹妹是自己就好了。   这种情况持续到初中。   初中要去邻镇的中学,有一条长长的、道路两边都是土坟的路要走,她是断不敢一个人在天不亮勇敢行走在这条不见人影随时可能见鬼影的路上的。   这条枯燥、无聊且乏味的路,正如折磨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光阴般,构成了初中单调的底色。   幸好有何远洲在,能让凌晨五点半空旷的街道不那么吓人。   后来,何妈妈心疼他每天起早贪黑,路途劳累,给他买了辆电车。   他理所应当地邀请郑轻轻坐在后面。   青春期的人,心思最为细腻敏感,郑轻轻想起来家里唯一一辆车链生锈的自行车,望着何远洲挺直的后背,沉默着摇了摇头。   何远洲扭头,盯了她两秒,没来得及说什么。   郑妈妈正好出来倒垃圾,见两个人在路口一言不发,走近了瞧。   “哟,远洲家给买电动车啦?”她上前拍了拍后座,不由分地拉着女二儿的手,敛笑交代着:“你俩一直一块走,可不能因为有了电车嫌弃轻轻,得载着她走。”   “妈!”郑轻轻尝试着起身,硬是没有妈妈力气大,又被按下去。   何远洲忽然笑了,郑轻轻不可思议地剜他一眼。   “郑姨放心。”   妈妈心满意足地离开,郑轻轻坐在后座抱着书包,他急刹车时,她控制不住侧着身朝他倒,这才腾出一只手抓上横杆,稳住重心。   一路无言。   天蒙蒙黑时路边昏暗摇晃的灯,晚上日落后夜幕里不言不语的星,下雨时在电动车后排努力撑起的伞,鹅毛大雪后两排紧紧相邻一大一小的脚印。   如果不是初二发生的一件事,在她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她的初中生活或许只有何远洲的影子。   是初二下学期开学前,郑轻轻在主屋里赶寒假作业,瞅着妈妈躺在床上,不太对劲的姿势。   “妈,你是害怕压到肚子吗,怎么像怀孕一样?”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有等待回答,翻到寒假作业最后一页看答案:“bcaac……”   “对啊。”郑妈妈声音听起来像是有点心累。   黑色中性笔在纸上划了长长一道,脆薄的纸张一分为二,她抬起头,呆呆地重复了遍:“你怀孕了?”   郑妈妈不耐烦地发出声音,明显不想再同她白费口舌。   说不出来为什么,郑轻轻顷刻间万分委屈,泪珠将纸上尚未干涸的字大片晕染,渗透几页。   仔细想来,这个暑假,妈妈不像之前一样打牌晚归,爸爸难得不再同她争吵,两人有时出门一天,傍晚才会回来,然后家里会多出几个药盒。   她突然想到,一个月前某晚,爸妈房间里传来的笑声。   “那……是男孩女孩?”她轻声问。   提起这个,妈妈脸上便露出笑,轻轻抚着肚子:“当然是宝贝儿子咯……是不是呀,儿子。”   “多长时间了?”她问。   妈妈察觉出她语气古怪,望了眼,说:“五个月。”   居然已经有五个月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妈妈皱眉:“小孩子家家的,操什么心!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吗,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早点写完作业去把饭做了!”   她沉默着,收拾了课本回到房间,妈妈在身后骂了两句。   也是从这个时候,郑轻轻从潜意识里,便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处境,只会是更差。   郑妈妈预产期本来是过完年,由于身体原因,早产三周,本身就是高龄产妇,像是在鬼门圈停了停,好歹最后母子平安。   生产完后,在医院只住上一周,便承担不了高额费用,回到家里。   郑轻轻正处于寒假期间。   郑父忙着打零工,挣奶粉钱,逢人便会炫耀:“老郑家有后了!”   胡同里一个个表面上恭喜,背地里还是会嘲讽:“连喜酒都办不起,谁投胎到他家里,到八辈子霉。”   “别说了,轻轻过来了。”   “让她听见怎么样,唉女娃更可怜哇,你看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前年我婶子家女儿嫌破旧不穿了给她的。”   郑轻轻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握成拳,头也不抬地回家,脚下速度不敢慢分毫。   郑妈妈最近心情不好,她必须做到有求必应,不然便会被当作出气筒骂。   整个过年都是在小孩的哭闹声度过的。   她今年甚至被剥夺了拜年的权利,被留在家里,照看弟弟。   弟弟取名字时,爸妈让她出主意,说好歹是念过书的。   她罗列出一大堆非常土且寓意不好的名字,又被教训了顿。   初三晚,她在房间里看一本课外书,郑妈妈扯着嗓子在主屋喊她,她看得太入迷,没有听到。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   “你这王八丫头,我喊你你没听到是不是?!”她冲上来啪啪两掌,郑轻轻委屈地不行:“我在看书。”   “看看看!我让你看!”   郑轻轻还没回过神,手里的书被一把抢走,妈妈转身便离开,她追了出去。   “别!”   还是晚了一步。   书被扔进柴火堆,火势顷刻间增大,瞬间只剩下灰烬。   她委屈地一直哭,郑妈妈本就心烦,朝她吼:“要哭别在家里哭!哭丧一样!”   郑轻轻索性转身离家,狠狠关上大门。   到了街上,却又漫无目的地走着。镇子上有人要盖新房,预制板堆在一边,很适合坐下休息。   她坐在高高的预制板上,又开始流眼泪。   何畅刚好路过,手里拿着一张两元纸币,怀中抱着瓶酱油,问她:“轻轻姐,你坐在这里干嘛呢?”   闻声,她别过眼,假装是飞虫迷住了眼,一直揉:“畅畅……你买酱油吗?”   何畅点点头,忽然凑近,借着月色打量:“轻轻姐是在哭吗?”   “没……飞虫眯眼了。”郑轻轻尴尬地回,揉了揉眼,“天黑了,畅畅快回去吧。”   又待五分钟。   郑轻轻眼圈被风吹得发干,出来这么久,也没人来寻她。   家家户户都不愿出门,街上空无一人,郑轻轻指尖逐渐变得冰凉。   徐徐入耳的脚步声。   慌忙去探口袋,幸亏还有几张纸巾,抓着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若无其事地晃着脚尖。   才假装发觉何远洲的存在。   “你怎么出来了。”她若无其事道。   何远洲递给她两张干净的纸巾,问:“听畅畅说你被飞虫眯眼,过来看看。”   她突然沉默了,平日里总是充满笑意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地面,又开始抽噎。   “郑姨吵你了?”他问。   委屈时候最受不得别人的关心,只会让眼泪流得更畅快,她脑中紧绷的弦松开,哇哇大哭,将事情叙述一遍。   何远洲在一旁拍着她后背,默默安慰。   哭到最后,她说:“何远洲,我长大之后,一定、一定要离开这个家,离开镇子。”   “好。”   等她止住眼泪,引开话题:“那从明天开始,跟我补习,先考上最好的高中,再离开这里。”   郑轻轻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其实她的成绩并不差,只是有点偏科,外语不好。剩下的假期,她跟着何远洲学习,效果还算不错。   中考很快到来。   何远洲是全市中考第二名。   郑轻轻虽然成绩没他那么突出,但还是如愿以偿进入本市师资力量最强学习氛围最为浓厚的高中。   双方父母因此十分扬眉吐气,几乎是每天傍晚,郑妈妈与何妈妈都要手挽着手到处溜达,无畏蚊虫叮咬、热气腾腾,摇着一把蒲扇,微仰着头听人羡慕。   “你们俩的命可真好,到时候远洲和轻轻肯定是村子里第一批大学生嘞。”   两人很快便收到了军训通知,在家里收拾行李,妈妈难得在送她离开家门时塞给她两个鸡蛋,“到了学校好好学习,别给老妈丢脸知道不?”   她应下,想让妈妈送她到路口,家里又响起男婴响亮的哭声。   按照约定,她拉着行李到了村口,何远洲已经到了,还有何姨跟何畅。   何畅很舍不得两人,泪眼婆娑地站在原地。   郑轻轻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下,毕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她也希望有人来送送她。   “别哭了轻姐姐。”何畅吸着鼻子给她擦眼泪。   她破涕为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柔声交代:“畅畅,在家里要乖乖听话,好好学习知道吗?”   “嗯!”何畅用力点头,搂着她的腰,身高只能到郑轻轻腰部,交代着:“哥哥,没有畅畅在,你们可别吵架了哦。”   郑轻轻红着脸,何远洲只是笑,又抱了抱她,说:“再见畅畅。”   高一,郑轻轻跟何远洲很幸运地在同班,并且是前后桌的关系。   市里高中尖子生更多,何远洲每次考试还是年纪前几名,而郑轻轻仿佛打通经脉,在多次测验中取得较为优异的成绩。   高二开学,突然举办了一场测试,没有任何通知。   郑轻轻假期没有任何预习,甚至连寒假作业是开学前两晚,美名其日去找何远洲复习功课,实则将寒假作业抄了个边。   考试理所当然地没有取得好成绩。   她开始担心,班主任老张会以考试成绩来划分座位表。   不怕坐在后排位置,只是担心会离何远洲很远。   出成绩的当日,老张在当晚班会宣布,学校为了进一步提高高考本科率,决定从本年起提前文理科分班的时间,统一挪至高二上学期开学初。   本次开学测验便是为了给同学们一个参考。   下课时间,班级沸腾。   郑轻轻望着成绩单,欲哭无泪,套拉着脑袋,往后靠了靠,头也不回地问:“你考得怎么样?”   何远洲同桌替他回答:“洲哥肯定是第一啊。”   她默默地叹口气。   很快,文理分科志愿表发下来。   小部分人从入学起便有文理重心方向,大部分人在纠结中。   郑轻轻是大部分人中极其纠结的那种。   课间,到处有人在给家长打中话,征求意见,老张办公室里也挤满了人。   郑轻轻是其中一员。   轮到她的时候,老张抬头,不等她开口,便替她指明方向:“你选文。”紧接着便解释了原因:“小女孩,学理脑子跟不上,你来学文,绝对能上985,以后当个老师,安安稳稳多好。”   郑轻轻当场翻了白眼,选理科的心思从未如此坚定。   随着怒气的消散,又开始摇摆不定。   当晚,晚自习下课早,离寝室熄灯还有一个半小时。   昏暗路灯下,她漫无目的地走,何远洲跟了上来。   郑轻轻叹了口气。   他挑挑眉,没有开口。   她又叹口气。   他依旧保持沉默。   郑轻轻斜了他一眼,口吻很是不满:“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叹气?”   “为什么?”   她很冷地哼了声,不愿再开口,双手插进口袋里,快步与他拉开距离:“凭什么跟你说。”   何远洲比她身高高接近二十公分,想要追上她轻而易举。   他话里带笑:“因为分科?”   郑轻轻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月色倾斜,照着何远洲半边侧脸,他永远目视前方,眼光中总是坚定。郑轻轻口吻略微不自然,干巴巴地问:“你选什么?”   “理科。”   预料之中、理所应当的答紊。   她抿唇,驻足,踢走一颗小石子。声音闷闷的:“不然我也选理科吧。”   “可以,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何远洲停了停,“我建议你选文科。”   她叉腰,拧着眉,“何远洲别告诉我连你也有女生就是学不好理科的刻板偏见!”   何远洲哑然失笑:“怎么会?我是根据你自身情况出发。六门副科里,你的历史与地理很优秀不是吗?历史老师多次夸你,总是能做出来最变态的选择题。”   这些话很受用。   她松开眉头,抬手蹭了蹭鼻尖,语调微扬:“是吗?”   其实单论成绩,她知道自己在文科方面更为出众,只是考虑到何远洲会选择理科.忽然有几分动摇。   分班以后,两个人见面机会应该会少很多吧。   不仅仅是前后桌的距离,班级楼层之间都不会一样了。   最后,两人在离宿舍还有段距离的路口分开,风有点大,郑轻轻缩着脖子,她其实内心已经有了判断。   已经走出去两步,何远洲从身后叫住她。   “轻轻。”   郑轻轻的名字有股魔力,她有时会思考,这是不是ABB叠词名字的魅力,总是会让人摘掉姓氏,只叫后面两个字,既亲昵又顺口。   “啊?”她回头。   “北城大学,你知道吗?”   郑轻轻点头,从小时候便被老师们称为第一学府的高校,曾经她不知天高地厚,畅想着被北城大学与华城大学抢着招生。   何远洲目光很坚定。   她从坚定的目光中,读懂了他想要说的话。   “何远洲,希望我们大学,还能够当同学!”她笑着说。   “一言为定。”   最后她交上去文理科分班表,选择文科,还是待在班主任老张手下,老张虽然对文理科分班上存有偏见,对于教学一点儿也不含糊。多次给学生开小灶,自习课永远留到最后一秒,为学生做答疑。   他尤其看重郑轻轻,平常有事没事就检查她的作业、背诵情况,还会特别关注试卷上的错题。   郑轻轻也很争气,连续几次考试,都是文科第一。   高二最后一堂课上完,校门口到处是接学生的家长。郑轻轻与何远洲在校门口碰面,两人坐上那辆熟悉的大巴车。   大巴车上的空调很舒适。   比家里温度低得多。   有时她会想,放假回家能在大巴车上度过就好了,宁愿在座椅上休息二十天,也不愿意回到家里那间烈日直射的房间。   郑轻轻的房间在西边,冬寒夏热,将太阳一天的热量全部吸走,晚上悄悄散发,渗透进她每寸皮肤,催生无数汗珠。   她只有一台破旧的风扇,还被叮嘱晚上睡觉前记得关掉。   不过好在她上了高中,郑轻轻叛逆期逐渐到来,更懂得在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反抗。   即便郑妈妈每天提醒她不要忘了睡前断电,她还是会在主屋的灯亮了后,立刻将风扇调至最大档。   大巴车上,她开心地跟何远洲提起此事。   何远洲沉默片刻,没说什么。   郑轻轻本来也不是要听他发表什么言论,只和往常一样,上车时候挑了靠窗的位置,行李自然而然地交给何远洲,等他放置完毕,郑轻轻已经在阖眼休息。   司机打开小电视,声音出来那一刻,她睁开眼。   说不上是睡觉被人吵醒的不悦,更多的是尴尬。   对,尴尬。   有过相关经验,何远洲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和mp3给她,“要不要听?”   “你呢?”郑轻轻问。   这是何远洲爸妈买给他用来听英语单词的。   “我不听。”他神色淡然。   郑轻轻接过,飞速瞟了一眼小电视字幕。   脑海里不禁浮现上个月坐大巴车的情景。   这趟大巴车有固定的行程,要去里南镇的人并不多,通常还要绕去医院与商场那边,车上乘客大部分是中年人,外出打工的夫妻。郑轻轻与何远洲是为数不多的学生。   从上个月开始,换了位司机,小电视的内容开始变得很…?不可描述。   画面是正常的,只是一群人在广场上扭秧歌,有男有女,只是配乐歌词不堪入耳。   比郑轻轻读过的所有言情小说都要粗搭下流。   她接过,毫不犹豫地戴上,本来已经闭眼,叉不忘叮嘱何远洲:“你可别学坏。”   何远洲没有接话。   等车上人坐满后,开始长达三个小时的车程。   驶离市中心时,马上逐渐变得坑坑注洼,大巴车开始左右摇晃,不断颠簸,司机嘴角叼着烟,骂骂咧咧地稳住方向盘。原本已经熟睡的乘客,猛地朝边上一倒,醒了,眼神里满是不悦。   何远洲从始至终没有睡,而郑轻轻从头到尾没有醒,眼见着她要倒,他伸手扶一把。   不偏不倚地,女孩脑装正好落在他怀里。   她的头发发质偏软,透过薄薄的T恤,挠着腹部的肉,略微发痒。   何远洲试图捧起她的脑袋,让她重新靠着窗,不出半分钟,她又靠过来。   他吸口气,稍往前坐,让她把头能够顺利地靠在肩膀上。   睡梦中的关经轻无意识地蹭了两下。   而后又重新拿起放在椅子扶手上的英语书。   到达里南镇时,天色己经全黑。   何远洲看了眼时间,叫醒她:“轻轻,到家了。”   郑轻轻悠悠转醒,毫无察觉刚刚枕着的是何远洲肩膀,慢慢坐直,伸了个懒腰。   车上没什么人了。   何远洲跟肴乘务员去后备箱拿行李,郑轻轻轻摘掉耳机,收好mp3,下车。   两人应该在镇子上的桥头分开,一个朝南一个朝北,皆是最短距离。   但每次,何远洲都会先把她送回家,再原路返回,距离是直接回家的三倍。   今天路上堵了会儿车,时间较晚,郑轻轻接过行李,“今天不用送我了,快回家吧。”   何远洲坚持要送:“我妈今天不在家,想去你家蹭口饭来着。”   郑轻轻欣然应允。   郑妈妈也很欢迎何远洲来做客,弟弟通常围着何远洲哥哥长哥哥短。   她经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何远洲才是这个家里的人。   -   不知从何时开始,寒暑假的长短好像成为了判断学校好坏的标准之一,家长们每每提起“我们家娃念书的学校暑假只有二十多天”,口吻虽碗惜,面上却洋洋得意。   好像暑假越短,就越能保证学生会在高考中取得理想成绩。   郑轻轻特别特别讨厌,并且怀念初中时长达两个半月的暑假。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夏日最炎热的时候,只用在家里睡二十天,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郑妈妈却对这仅有二十天的暑假打起了算盘。   她派人打听周围各个工厂,哪里招聘暑假工,并且将这件事在何远洲妈妈来做客的时候讲出来。   彼时郑轻轻正坐在沙发上看某部热播剧的重放,听见后几乎要跳起来,扬声喊:“我不去!”   “你以为妈是为了让你去赚钱?要不是为了好好锻炼你,我才不会低声下气去找你张婶求这个机会呢,人家厂里可难进了。”   郑轻轻打断她:“我不去,你爱去你去。   “你这不懂事的!”郑妈妈脾气上来,“你暑假想干啥?天天在家里白吃白喝看电视?你看看你张婶家女儿比你大两岁,都结婚往家拿彩礼了,你倒好不往家里拿一分!”   又是那些翻来覆去的话,郑轻轻已经倒背如流。起初,听见这些话,她内心还会产生波动,躲在被子里哭上气不接下气哭几个小时。听得耳朵要磨茧了,她再无半分波澜。   如今当时何妈妈的面,她面上又火辣辣的。   放假前她还跟何远洲说这个假期一定要好好休息,争取做一个废物。如今就要被逼迫着打工。   中考完暑假时间悠长,打工挣学费她认了,可现在只有二十天。   越想越觉得委屈、无奈,还担心何妈妈回家会开玩笑似地将这件事说给何远洲听,更加难过了。   这种时候,她嫌丢人,想让妈妈快点闭上嘴巴,可大人的想法与她恰恰相反。   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孩子,更能显得孩子有多不懂事、自己这个家长当的有多心累、多不容易。   何妈妈也只得安慰她,对方是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要掉下两滴泪。   “够了妈!”郑轻轻几乎是吼出来,两个妇人吓了一跳。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关掉电视,遥控器丢在老旧的木桌,踩着拖鞋头也不回地离开客厅。   “你瞧瞧。何姐,她如果有你家畅畅一半听话,我得省多少心啊!”   回到房间,火炉一般,她知道那个厂,早七晚入,大夏天要在大棚里工作,连个风扇都没有,除了上年纪实在挣不到钱的老妇,几乎没有人可以撑得过一个月。   因此才招手暑假工。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吹着风扇,越想越委屈,眼泪像自来水一般,哗啦啦地流。   在学校每天熬夜读书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假期不能让她好好放松,为高三一年养精蓄锐保存精力,而是要为家里生计发愁,比起弟弟,她花钱实在是少之又少。   哭着哭着累了,郑轻轻便睡了过去,直到妈妈推门而入。   先是利索地给她关掉电视,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刚怎么不跟妈说呢?你这次模拟考试考了全市第一?听远洲说保持现在的成绩能上北城大学?好女儿,暑假你还是按照原计划跟远洲一起复习吧,你真是老郑家的骄傲!”   说完还捧着她的脸,用力在额头亲了下。   郑轻轻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难为情。   何姨回家肯定是先告诉何远洲,何远洲又打电话过来的吧。   讲不清为什么,她渐渐变得不愿意将家里难堪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不愿意让他窥见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高三一年过得飞快,学校从一个月回家一次,变成了两个月一次,过年也只能在家里待上三天。   在连吃饭走路都要用跑着的高三,两人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即便偶遇,也只是仓促地寒暄一声。   但每次公布成绩时,她总要看一眼理科成绩表,他也要看一眼文科成绩表。   高考前一个星期,被拧了发条的节奏渐渐慢下,老师呼吁着最后一周要从轻出发,摒弃所有压力,只当这是人生中无关痛痒的一站。   但郑轻轻知道,对于她跟何远洲,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等待成绩的二十天里,是最紧张的一段假期。   她的成绩是何远洲帮忙查的。   在何远洲家里新买的电脑上,他笑了笑,转头对上期待的目光,“轻轻,你做到了。”   只记得两人激动地拥抱,直到何姨走进来时,才分开。   如愿去了北城大学。   假期里,郑妈妈对女儿的疼爱第一次超过学前班总是干什么都倒数的儿子,爸爸顶着大太阳加班加点的干活,让她不必为学费担忧。   这是人生中最悠闲快乐的一个假期。   临开学前,两家家长将他们送到火车站门口,依依不舍。   初中时,他们出行的交通工具是何远洲那辆黑色电动车。   高中时,便是每天两趟的城镇往返列车。   大学时,两人要坐长达十个小时的火车。   北城大学人才荟萃,大城市培养出来的学生,不仅仅成绩优异,几乎每个人都会那么几样乐器,有过出国经历,甚至会有人直接上来讨论:你们家里有几套房、几辆车,房价是多少,车是什么牌子。   郑轻轻明白,是小镇骄傲的他们,在这只是普通人。   她作为旁观者,见证着何远洲不再有着高中年级第一的光环、不再是老师眼中充满励志性的天之骄子。   但他却能坦然接受这种落差,每天上课认真做笔记,下课自学编程,偶尔会陪着郑轻轻去探店。在她发烧时还会送药过来,带她去看校医。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大一期中考试完不久,郑轻轻与大四一个学姐舒熟识,名字叫向歌。   两人在操场约着跑步。   向歌问她:“怎么最近愁眉苦脸的?”   “我最近是喜形于色好吧,眉毛开心得要飞到天上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苦着脸了?”   向歌打趣:“眉毛飞到天上?我看是飞到远洲身上了吧。”   她冷笑两声:“远洲?是谁,楼下新来的流浪狗吗,还是教学楼前那只橘色的流浪猫。”   向歌笑而不语。   回到寝室,郑轻轻又在日历上圈了圈,她已经接近一周没见过何远洲,而离她的生日也只剩两天。   生日前一晚。   在十二点那刻,何远洲卡着点给她发了条生日快乐。   彼时郑轻轻被其他三个姑娘围着,吹灭蜡烛,看了眼信息,没有立刻回复。   书上便是这么写的,必要时候,需要晾一晾对方。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像模像样的过生日,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八岁,甚至连郑妈妈都打电话过来,噓寒问暖几句,问她生日怎么过得。   郑轻轻如实回答,使了个心眼,着重强调了室友们送她礼物、之前某某室友请了人去哪个大饭店吃饭、爸妈送给子女的成人礼。   随着年纪渐渐变老,家里条件有所改善,郑妈妈渐渐意识真到养老时,不学无术的儿子不一定指望得上,成绩优异的女儿倒是可以有出钱出力。   郑轻轻也察觉出这点,从考上大学后郑妈妈主动给钱让她出去旅游,心里便了然。   她毫不犹豫地利用这一点,来使自己的生活好过一点儿。   果然,郑妈妈在那边沉默片刻,先说距离太远不能送成人礼,又说让她不要失了面子记得请人家吃饭,问钱够不够的时候郑轻轻响亮地回:“不够!”   郑妈妈给她转了一千块钱。   几乎是巨款。   拿到这笔钱,郑轻轻甜甜的说了句谢谢妈妈。   一行人出发去校外吃饭。   然后又去了附近的KIV,嗨唱到下午,压马路回寝室。   随意翻看手机,发现有何远洲好几个未接来电。发了几条信息,问她人在哪里。   不用回拨,因为已经到寝室楼下,看见何远洲身影了。   寝室里其余几个姑娘之前见过何远洲,只是没想到是要来特意祝她生日快乐的“好朋友”,手里提着礼盒,肯定是生日礼物了吧。   一行人越走越近,她给何远洲使眼色,想让他朝一旁挪挪,不要站在公寓正门。   何远洲却误解了她的意思,迎上前来,寝室姑娘们用八卦的眼神望着两人,有人撞了她的胳膊肘,问:“轻轻,这不重新介绍一下?”   “有什么好重新介绍的啊,何远洲呀,”郑轻轻有点语无伦次,室友们显然不信是普通朋友,推搡着她起哄,“就是老家一起长大的哥哥……你们太烦人了!”   哥哥。   何远洲的的确确比她早出生五个月,幼时她还会听何姨的话,甜甜的喊一声远洲哥哥。从三年级开始,对他的称呼便是直呼姓名,用妈妈的话来说是没大没小。   久远而又怪异的称呼。何远洲神情顿了顿,很快便掩饰过去,恢复自然,附和她的话。   有点尴尬。   在郑轻轻催促下,其余三人先上楼,她示意何远洲边走边说,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半个月没怎么见面,他比以前看起来瘦了点,想如往常般质问他最近去哪儿了的话,徘徊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何远洲主动开口的。   他说:“18岁生日快乐。”   她立刻客气地说了声谢谢,视线好几次掠过他提着的礼盒,“不是在手机上说过了嘛,怎么要再跑一趟。”   答案在意料之中。   绕了一圈到寝室后门时,将礼盒交给她,“送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郑轻轻生出几分腼腆,挠了挠头发,“可惜没有生日蛋糕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面包店买块小4寸请你吃吧。”   他一把拉住她。摇摇头:“不用。邵希臣还在等我,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很疲惫,又好像带着点儿失落,她用力挥手,叮嘱道:“回去早点休息!,   回到寝室,她直接进了卫生间,反锁上门,才开始拆礼物。   礼盒里面还有两个盒子,鞋盒外面是某知名高跟鞋的品牌logo,首饰方盒是某家金店的名字。   她拆开,是金手链与银光闪闪的高跟鞋。   高考完的暑假,她跟畅畅在一块儿看一本时尚杂志,上面有这双高跟鞋,瞅了一眼便挪不开,往下看到小字标的价格,又立刻翻页。畅畅还在一旁愉偷笑。   他附了一张卡片,没有精美的包装,用的是A4纸:高跟鞋有畅畅的赞助,她让我跟你说生日快乐。   金手链的含义无需解释。   在小镇上,由于之前条件不好,从婴儿长到十八岁,是件概率很低的事情。   故无论家里条件如何,一般都会在十八岁这年给孩子准备金手链或者手镯,代表把孩子牢牢圈住,不会发生意外。   郑轻轻不知道爸妈有没有给她准备,或者是要回家给她补上,本来对这些习俗也是嗤之以鼻。   但是何远洲给她准备了。   她不争气地用袖子擦掉眼泪,现在立刻打电话过去会暴露哭腔。还是发条短信吧。   问何远洲:【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我怎么好意思让畅畅出钱买礼物呢?】   他回复:【家教。畅畅从压岁钱里攒的。】   怪不得最近不见人影。   百感交集,她试图压下心底那股沖动,还是略带娇气地发了条:【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的生日呢。】   何远洲很快回:【不敢忘。】   他用了不敢两个字,郑轻轻哼了声,收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捧着鞋子,抽几张纸垫在地上,走了两步。   大小非常合适。   她立马换上另一双。在灯光照耀下,美到爆炸,她忍不住用手机照了好几张照片。   本来想发给何远洲瞧,想了想还是作罢,转而发给了畅畅。   又盯着何远洲那条信息:【不敢忘。】   她想起高中某次过生日。   高二分科后,生日那天是周三。   她没告诉任何人,也不想让人知道。   上周有人过生日,家长送来两个十二寸的大蛋糕,所有人围着她唱生日歌,甜甜的跟大家分蛋糕。   如果提起今天生日,肯定会有同学问东问西。   索性午饭多买了个鸡蛋,当作过生日了。   她心里有事,吃饭过程中没抬头,直到桌子上出现了另一张餐盘,抬头,竟然是何远洲。   “你来干什么?”郑轻轻立刻朝周围看。   一中是禁止男女生在同张餐桌上用餐的,男生在一楼,女生在二楼,平常会有生活老师定期巡查。如果被抓到免不了一顿批评教育。   何远洲从身后书包里拿出块小蛋糕给她:“生日快乐。”   “谢谢。”她接过,喜形于色,“我还想着,你如果不记得,以后咱们也不用是最好的朋友了。”   何远洲无奈地笑,又把餐盘里的鸡蛋给她,郑轻轻自然而然地去接,眼看要碰到之时,生活老师大喊一声。   “干嘛呢!!!”   吓得她立刻收回了手。   “我看看校标,高二的,不知道男女生要分开坐吗?”生活老师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道。   何远洲倒是面不改色:“老师,这是我妹妹,她今天生日。”   看着桌上的蛋糕,老师并不怀疑他的话,“哦送了蛋糕就行了,赶快下楼,被学生看见影响不好。”   居然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何远洲送了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如同初中高中平凡生活中总要有那么难忘的一两件事发生一般,大学里她同样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彻底改变了何远洲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两人关系。   大二下学期,四月份左右,郑轻轻在某天忽然意识到,有几天没有见过何远洲,发信息也没回复。   她只当他是又去打工或者兼职,或是跟邵希臣住在校外。   经过大一学年,何远洲跟邵希臣关系越来越好,课题研究、小组作业,他们总是同一队,然后捎带上郑轻轻。她也因此成为大学里跟邵希臣能搭上话的几个人之一。   大二一开始,两个人便搬到校外住,好像是开始搞商业方面的研究,一大堆天花乱坠的名词,郑轻轻没有参加。   她担心何远洲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邵希臣,邵希臣说他最近也没联系上何远洲。   实在好奇,她差点就要打电话给畅畅,忽然接到家里一通电话。   郑妈妈跟她说:“你以后离远洲远点儿……唉算了,估计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你说什么呢妈。”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云里雾里“他回去了?”   “他还没跟你说?”郑妈妈叹了口气,像是在抹眼泪。   两分钟后,郑轻轻仿佛与外界彻底隔绝,浑身血液停留,指尖冰凉,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   她忙弯腰去捡,却支撑不住倒在底下,拾起手机时一直在发抖,竭尽所有力气,拨通邵希臣电话。   “请问哪位?”   她声音发颤,问邵希臣在哪,是否方便见一面。   对面回家里有客,问她能不能等明天。   郑轻轻要了地址,坐一个小时出租车,到达金水港。   彼时,方乐瑶与席雨竹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赏花,邵希臣被逼着跟在一旁,脸色不大好,目光四处望着,瞅见郑轻轻时,微微惊讶。   郑轻轻快速跑过来,引起周围所有在场人的注意。   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泪水也顺势砸落在地面。   方乐瑶与席雨竹吓了一跳。   邵希臣上前,握着胳膊肘请她起来:“何远洲出事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先别着急。”   她上气不接下气,喃喃道:“畅畅死了……何远洲杀人了。”   -   在电话里妈妈所讲述的事情,她用了很久才接受这个现实。   何畅高中在隔壁镇子上读,班里有个本地混混盯上了她,某个晚自习结束后将何畅拖进了男厕所。   当天晚上,家里接到何畅电话,她浑身发抖,拒绝任何人的接触,只一个劲地要报警。   深夜,家里人赶过去,立刻带着她去报警。   第二天,何畅开始休学在家,混混被扣在公安局进行教育,最后以猥亵罪定性,再加上未成年,只是关押几天便被释放。   何家父母再往上告,仍是这个结果。   没过多久,混混重返校园。   何畅待在家里,不愿出门,与任何人交流,父母轮流交替看护她。   阳光和煦的下午,何畅说要出去散散心,跟何妈妈要了钱,说想买冰淇淋吃,并且让何妈妈不用一起去。   她先去了小卖部,买最爱吃的巧克力味冰淇淋,然后去了废弃火车站,从站旁的高塔上一跃而下。   等发现时,早已经没有生命特征。   何家父母将何远洲叫回家,举办后事。   何远洲前期很正常,只是在某个夜里,找不到人影,以为他是去买根烟抽。结果一夜未归。   去了公.安局自首。   何远洲将那个混混杀了。   -   郑轻轻不知道邵希臣花了多大的功夫,官司一轮轮打下来,软硬兼施,最后何远洲没有坐牢。   她回家,要送畅畅最后一程,抱着何姨哭了很久,何姨让她去劝何远洲,他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   一个星期后,她假期结束,重返学校,何远洲没跟她一起走。   半个月后,何远洲发了条信息,报平安,说回到北城。   郑轻轻第一时间去宿舍楼下等,迎面走来,几乎不能相认。他憔悴的不像话,明明没有一点儿胡茬,头发也是新剪的短发。   但是眼里那束光没有了。   学校里也多了很多风言风语。   除了必要的大课,何远洲越来越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内,一同隐匿的还有邵希臣。   她在提前告知邵希臣的状况下,去了两人在校外的住处。   房间里布置得很整齐,她输入密码,在门口敲了敲。   何远洲声音很低:“直接进。”   她推开门,第一感觉便是暗。   窗外阳光灿烂,室内冷气充足,窗帘严实拉着,遮光效果极佳。   只有门口借了客厅的光。   何远洲没想到来人是她,头离开枕头,直起上半身。   两人相对无言。   还是郑轻轻先开口:“你在午睡吗?”   他含糊应了声,似是而非。   她又何尝不知道,内心隐隐作痛,故作轻松,问:“我可以进来吗?”   “稍等。”他回,套上短袖,然后拉开了点儿窗帘。   房间里有张沙发,她坐在对面,何远洲见她额头上还有汗,“怎么过来的?”   “走着。”她喘着气回。   “怎么不坐车?”他到客厅翻两张湿巾,又将室内温度调高,给她倒了杯温水。   郑轻轻喝下半杯,挤出微笑:“还以为你会说下次骑电动车载我呢。”   他没有说话,只“嗯”了声。   气氛太过压抑,他低头不语的样子,逼得她眼泪要落下。   “你还打算回学校吗?”她鼓起勇气问。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应该不了。”   “不是你的错。”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每句话都很苍白无力,不能帮到他任何。   “你吃饭了吗?”她问。   何远洲点头又摇头。   “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川菜,不然我们去吃?”担心他拒绝,忙给出第二种选择,“或者点外卖到这里。”   他没有拒绝,望了眼窗外的天,“太晒了。点外卖吧。”   她打开外卖软件,把菜名一个个读给他听,送餐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后,便有人按响门铃。   “邵希臣会介意我们在这里吃吗?”   毕竟有几个菜重油重辣,气味比较冲。   “他最近不来住。”   郑轻轻“哦”了声。   或许是从小到大相处的默契使然,郑轻轻能够接受与何远洲相处的任一模式,即便如现在这般,埋头吃着并不算可口的饭,一言不发,她也不会觉得尴尬。   吃完后,何远洲收拾厨余垃圾,又给她倒了一大杯水,郑轻轻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在他重新回到房间时出声。   “何远洲,其实我想了想,不读大学也行。反正路是自己选的,你如果很累,就先休息休息吧。”   他沉默着回望,与她并排坐下,双肩朝前倾,十指插入头发。   不言不语的悲伤与折磨,准确无误地传达给郑轻轻。   她深呼一口气,下定决心按着他的头靠到自己肩膀上,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我会永远跟你站在同一条战线的。”   他笑了声。   郑轻轻忽然就有点不自在,“这可是我们从小就约定好的!”   “嗯。”   日色西沉,她趁未完全黑赶回学校。   何远洲送她下楼,走到小区门口。   接触到日光的那一刻,他不太适应,想要抬手遮挡,郑轻轻预判了这一举动,拉着他的胳膊,口吻带着祈求:“多出来转转好吗,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畅畅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有意把畅畅两个字读得又轻又快,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   她不能在何远洲面前落泪的,只会使他想起伤心事。   “好。”他嗓音极其干涩,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嘱咐司机:“师傅,送到北城大学西南门口。”   不忘替她打开车门。   郑轻轻已经在后排落座,降下车窗,望着何远洲的背影,好似背负上沉重的枷锁,随时会崩然倒塌。   “师傅,麻烦您等我两分钟。”   她打开车门,朝他飞奔,从后面用力环住男人的腰。   “何远洲,一定一定,要在三十岁时候陪我拜年。”   他差点要忘了这个约定。   在郑轻轻热衷于过年早上五点便起床挨家挨户要核桃的时候,作为大姐大的她命令跟班何远洲:“二十岁、三十岁,你都要跟在我身后,负责装核桃,明白吗?”   他抬头,望着天边橘红色的落日,应了声:“好。”   回到学校,她给邵希臣也发了条信息。   两周后,何远洲与邵希臣约郑轻轻在楼下见面。   提出两人要出国留学。   邵希臣表达,如果毕业后进入集团工作,可以承包出国留学的一切费用,问郑轻轻是否愿意同行。   她说要回去考虑两天,何远洲送她到楼下,不少人见到他,仍旧是像碰见猫咪的耗子,加快脚步离开。   郑轻轻想替他说什么,被一把拉住。   “如果需要跟郑姨商量,我可以随时跟她联系。”他也明白她的处境,“不过还是要看你的意愿,轻轻,我们只去两年,节假日也会回国。”   何远洲用了处境两个字。   她回去后躺在床上,想了许久,电话打到家里,听着对面妈妈与弟弟心交力瘁的争吵声,忽然就决定不说出口了。   第二天,她给出回复,不一起出国。   很快,邵希臣与何远洲离开学校。   再回国,郑轻轻已经是人力资源部的正式员工,她看着邵希臣与何远洲从中层一步步掌握大权。   在邵希臣所持股份在股东中占第一时,郑轻轻也被提为人力资源组组长。   -   参加完明栀的生日派对,何远洲主动提出送她回家,众目睽睽,再拒绝显得太矫情,她在后排落座,一上车便闭眼。   何远洲只装看不见,问:“过年回家吗?”   她充耳不闻。   于是他又重复一遍。   还是没有动静。   第三次开口前,郑轻轻略带烦躁地回了句:“回回回!”   “一起?”他发出邀请,“我今年开车回去。”   郑轻轻笑了笑:“我跟你时间又不一定凑巧,你说是吧。”   “明明坐高铁飞机更方便,偏偏要开车,是为了在老家炫耀你新买的车有多豪华可以买他们在隔壁县城想买的一套房吗?”   她毫不留情地讽刺,何远洲照单全收,不紧不慢地回了句:“这辆车不是新买的,四年前就买了。”   郑轻轻忽然就想起来了。   当时她还争着抢着要成为第一个坐在副驾的人。她考驾照比较晚,没车时,如果何远洲不忙,都是他在接送她。   “你……”他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别过头,问:“最近相亲还顺利吗?”   “超级无敌相当顺利。”郑轻轻精神抖擞,鼻孔都要朝天,“其中还有何姨介绍的呢,都是优质相亲男,要多帅有多帅,人品好三观正,工作体面。”   她说得太夸张,一听便知道是假的。   饶是如此,他眉间还是难掩的失落:“挺好。”   挺好你个头。   郑轻轻朝着他不加掩饰地狠狠翻了个白眼,拿过一旁的抱枕:“我睡了!”   何远洲没有出声。   郑轻轻回到家,辗转反侧,给明栀发信息,将两人相识以来的故事讲给她听。   明栀唏嘘不已,问:“轻轻姐,你们经历过这么多事,何特助肯定是喜欢你的,你要不向他表白试试?”   “怎么可能没表白呢。”她苦笑着回。   郑轻轻不会觉得由女生开口表白会丢人,在何远洲去法国的第二年,便被他拒绝了。   拒绝之后却还是会事无巨细地关心她,哪怕是发泄般地让他当人肉代购,从国外拉来几个行李箱,他也不会有丁点耐烦。   “他拒绝了?”明栀问。   “嗯。”   “理由呢?”   郑轻轻叹了口气。   理由是,他的档案上,始终是杀.人犯。   何远洲曾跟她说过,一辈子不会谈恋爱结婚,愿意当她最亲的哥哥,有任何困难任何请求,他都会答应。   只是不能在一起。   早些年,郑轻轻只抱着他是还没从伤痛中走出来,会有改变想法的一天。   时间证明,是她想错了。   其实郑轻轻也明白,何远洲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不介意亲近的人对她的看法。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小镇上的人即便明是非懂对错,每每提起何远洲,总会说一句:他不该那么心狠。   郑妈妈也是其中一员。   何远洲上门拜年、做客再也没有之前“亲儿子”般的待遇,妈妈动作中无不体现出对他的“尊敬”与惧怕。   并苦口婆心地叮嘱她:“还是不要跟远洲关系那么好了。”   她坚持自己的想法,何远洲没有错,他的做法也没有错,不是心狠,是人之常情。   只是她今年已经二十九岁,每次回家都要面对各种催婚,坦白说,如果对象不是何远洲。   她会选择一辈子不结婚。   郑轻轻只是不甘心,两个人明明已经从那偏僻、落后的小镇走了出来,为什么何远洲不愿意相信她,不愿意相信她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哪怕是父母的偏见。   -   眨眼间,便又到年底。   父母竭力要求她务必要在腊月二十前回到里南镇。   郑轻轻被一天十个电话催的烦,只能请假。   何远洲审批时,问:“怎么回家这么早?”   “当然是为了跟你错开啊。”她答。   果然,何远洲不出声了,默默地在请假表上签字盖章。   看着他低眉沉默的表情,郑轻轻心里又酸又甜,自虐般地爽快。   临走前,明栀给她出主意:“何特助没什么大动静,估计是没有经历过你真的跟人在一起。回家了你就跟他说已经谈恋爱了,他肯定要着急的。”   这不是个好办法,但郑轻轻认为值得一试。   回家后,她照例先帮妈妈教训了弟弟一通,然后弟弟仇将恩报,告诉她接下来的相亲形成。   从腊月二十一到除夕夜,没有一天是空闲的。   相亲已经成为一项政治性任务,郑轻轻无法拒绝,每天早上出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腊月二十六收到何远洲回家的短信时,她累得不想回复。   后来几天里,何远洲又发了什么,她也只是应付两句。   每天动脑时刻便是晚上与明栀编辑朋友圈。   明栀负责帮忙P图,从网上下载男人肩膀或者手部,与郑轻轻P在一起,在朋友圈里配上几条暧昧宣言,以此来刺激何远洲。   效果还是有的。   他发信息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从之前永远前几名点赞评论变为忽略不看。   除夕夜的时候,郑轻轻直接放出了重磅炸弹,与明栀讨论后,发布了一条将要订婚的朋友圈。   何远洲的电话来得很快。   他问,明天不要一起拜年了吗?   郑轻轻回:哦不好意思有人一起了。   对面沉默很久。   郑轻轻说:挂了。   他声音很低:等等。   她从窗户已经看到何远洲的身影,皑皑白雪之间,他站在路灯下,围着的是她织的围巾,雪落在他头发上,是她幻想中,他白头的模样。   郑轻轻终究是忍不下心。   她说:“何远洲,如果我结婚,你不要再想着可以守护我一辈子做苦情男二,我会为了我的丈夫与你划清距离,甚至连工作,我都会申请调动。”   他笑了笑,“这么残忍吗,轻轻。”   “对啊。”她做了深呼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来敲响我家的门,那我们从头开始。”   两个人屏住呼吸。   郑轻轻在楼上,望着他终于挪了挪腿,却是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   世界静止。   她无声地哭,手指用力抓着窗棂,心如枯槁。   倏而,男人驻足,转身,奔跑的声音透过电流声传来,“等着。”   十秒后,楼下响起咚咚敲门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2 23:57:46~2023-03-29 21:0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WJK 32瓶;图图图 11瓶;alonecafe 10瓶;Xingyue 7瓶;抓住那只猫猫、莫莉 5瓶;blondegirl 3瓶;机灵鬼、42759455、暖眸森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98、岁岁年年皆欢喜   明栀与邵希臣结婚以后, 到他们家里次数最多的非席雨竹莫属。   而席雨竹每次过来的话题,虽然形式上会有变化,但传递的思想只有一个——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孙子。   她不是不能理解席雨竹的着急, 但是每半个月招架这么一通,她有点扛不住。   转而向邵希臣求助。   催生这件事, 只要伴侣与你站在同一条线上, 便是旁人磨破嘴皮都没用。   邵希臣十分支持她, 第二天便要去金水港一趟。   临行前, 明栀再三叮嘱,说话要委婉,千万不能闹得太僵。   邵希臣谨记在心, 到了金水港,与席雨竹进行长达三个小时的谈话, 最后出门时, 席雨竹颇为担忧,很难为情地开口:“儿子, 我会有孙子的对吧……即便你年龄大了,身体……应该还是正常的吧?”   “……”邵希臣一时无语。   回到家将这件事复述给明栀,明栀笑得直不起腰。   笑着笑着,邵希臣的眼神变了, 眯着眼,眼神在她身上扫。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她即刻收起笑容, 表明立场:“我只是觉得妈妈说的话太好笑了,你的能力一点都不需要怀疑。”   “是吗?”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摘下腕表, 一步步靠近。   明栀被逼得后退到床边, 摸着床沿往后倒, 床上用品是刚换过的,满是太阳的香气。   她欲哭无泪,旁边是他解开扔下来的领带,“真的,童叟无欺。”   “童叟无欺的意思是,不欺负老年人和小孩子。”邵希臣抓住话里的漏洞,“只欺负像我这样的青年人,嗯?”   “……”明栀带着哭腔,“我还有再解释的机会吗?”   他笑了笑,故意停顿两秒,看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可怜兮兮的神情,一字一句道:“没、有、了。”   -   明栀过完二十六岁生日,开始对油腻的东西严重反胃,沾点油腥便会吐个不停。   当天晚上,邵希臣要带她去看医生,好在明栀拉住了他,让他不要着急,睡一觉白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其实明栀当下就有预感,她这个月生理期已经推迟了两周,再加上呕吐等症状,应该是怀孕了。   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晚上睡觉,邵希臣搂着她。   她的手搭在小腹上。   “紧张吗宝贝。”他问。   明栀摇摇头。   见了郑轻轻怀孕生子,纵然还是会害怕,但是从半年前备孕起,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只是有些担心,还不足以承担妈妈的角色。   “别担心,有我在。”邵希臣吻了吻她的脸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我们两个人共同面对。”   明栀用力点头,抱着他脖子撒娇:“老公,以后如果有宝宝了,你会不会爱宝宝胜过爱我呀。”   “当然不会。”邵希臣皱眉,“就算是爱小孩,那也只是爱屋及乌。”   明栀吐舌:“希望以后你言行一致!”   当然,如果明栀能想到以后发生的事情,她会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感到羞愧。   应该是邵希臣来问才对。   翌日,邵希臣推掉一切公务,起了个大早。两人吃完饭时,张叔已经在楼下等候许久。   前后甚至还跟了两辆车,说是安全起见。   明栀略微无语,悄悄问他:“你还没告诉妈妈吧?”   “没有。”邵希臣说,“告诉的话,今天你估计都不用自己走路了。”   虽然稍有夸张,明栀颇为认同,想想那个画面便觉得可怕。   邵希臣早早便做好了预约,明栀进去之后便有专人引导。   一系列的检查过后。   确认是怀孕了。   女医生嗓音很温柔:“恭喜你怀孕了,胎儿很健康……”   话说到一半,明栀捏着报告单,还没给邵希臣看,下一秒便被人环腰抱起,连续转了好几圈。   “小心点儿!”女医生笑。   走廊里不少人在笑。   明栀把头埋他肩膀上,耳语:“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   邵希臣将她稳稳放下,又轻咳一声,“其实我也没有很激动。”   “是吗?”明栀不信,将化验单给他看,指了指,“喏,这就是宝宝。”   邵希臣盯着,久久没出声。   明栀见他眼眶红了一圈,“你不是要哭吧……”   他摇摇头,手握着她后脑勺,在额前深深吻了下,“宝贝,接下来的时间,辛苦你了。”   明栀怀孕期间反应要比常人厉害的多。   前三个月一直吐,好不容易中间缓了几个月,最后接近预产期时又开始狂吐不止。   期间邵希臣变着花样给她做东西吃,半夜经常开车出去买,买不到就学着自己做,明栀有时也会因怀孕情绪低落,但幸好邵希臣是可靠的丈夫。   生产时还算顺利,但她实在是太怕疼,即便用了最先进的无痛,术后还是晕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时,第一眼望见的便是邵希臣。   “醒了?”他嗓音有点哑,眼角还泛着红。   明栀还是有点虚弱,笑了笑,“邵希臣,以后不仅要当好丈夫,还要当合格的爸爸哦。”   他吻她的手,没有说话,只用力点头。   大片滚烫的泪水流到她手背。   -   邵时南小朋友自打记事起,就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在这个家里,最没有地位的便是他,最不能惹得人便是妈妈。   明栀安慰他:“宝贝你才不是最没有地位的人呢。”   “你别安慰我了妈妈。”他撇撇嘴,差点要哭出来,“你跟爸爸总是拒绝我。”   见状,邵希臣将他一把拉过来,拿下他覆盖在脸上的小胖手,问:“又装哭?”   “才没有!”邵时南不服气地别过脸,“那是因为南南不想在你面前哭,南南只哭给妈妈看。”   说着便又要明栀抱。   明栀朝邵希臣投去不满的眼神:“你干嘛呀,他才两岁的小孩子。”   “妈妈,南南不是小孩子了,南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爸爸还男子汉。”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道。   她笑出声,没忘记刚刚的问题:“宝贝,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呢?是爸爸妈妈哪里做的不好吗?”   小孩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起断掉的话题,然后轻轻摇头,“妈妈哪里都很好,是爸爸不好。”   “……”   邵希臣额头青筋跳动,如果不是亲生的,一定抓过来教训。   明栀硬着头皮:“南南平常不是最喜欢跟爸爸玩了嘛?”   “可是爸爸总跟我抢妈妈。”邵时南万分委屈,“为什么妈妈晚上不能跟南南一起睡,一定要跟爸爸睡呢?难道是爸爸比南南要香香吗?”   幸好现在没有旁人,不然明栀要尴尬死。   这让她想到前几天,邵时南小朋友夜里总会醒来几次,哭闹得厉害,不愿意跟着阿姨睡,抱着枕头来找她。   明栀答应了,让邵希臣到客房。   前两天一切正常。   第三天晚上,邵希臣给她发了条信息,让她没睡的话来阳台上聊聊天。   她小心起身,考虑到邵时南最近晚上不会醒来,便让阿姨抱回儿童房。   聊完天,两人自然而然去主卧,沉沉睡去。   邵时南半夜醒来,找不见她,又开始大哭。   明栀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对不起儿子,那你以后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好吗?”   他哼了一声,又告状:“我告诉爸爸,想要个哥哥,他一直不答应我!”   “笨蛋。”邵希臣实在忍不下去。   -   明栀与季晚最近出去旅游,留下一老一小在家,每晚会进行视频通话。刚开始两天还好,表面上看起来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从第三天,电话便成了告状时间。   她略为无奈,跟邵希臣说:“你都多大的人啦,能不能让着点儿子?”   邵希臣总会扯到另一个话题:“难道我在你心里没有他重要吗?”   ……   好不容易到了回家时候,明栀推开客厅门的瞬间,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燃。   阿姨见她回家,双手合十拜了拜,像是见到观世音菩萨:“太太,你可算回来了。”   明栀朝里走,嗓音轻柔:“你们又怎么了?”   “什么叫又?”   两人同时质问。   她立刻改口:“口误,你们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吗?”   邵希臣:“让你好儿子自己说。”   邵时南:“让你坏老公自己说。”   ……   后来,搞了半天,明栀才弄清楚,两人吵架原因是幼儿园老师让填的一张问卷。   问卷内容是让填父母职业。   邵时南的问卷被单独挑出来,并不因为他的爸爸是邵希臣有多么厉害。   而是职业那栏,他填的是。   【爸爸:变脸怪】   【妈妈:女明星】   然后老师的电话打到家里,问愿不愿意在元旦晚会上为学生们表演变脸节目。   明栀哭笑不得,半搂着邵时南,问:“宝贝,为什么要把爸爸写成变脸怪呢?”   “因为他很会变脸。”邵时南小朋友有理有据,“爸爸每次面对我,总是冷着一张脸,我犯错了就会只会批评我。而见到妈妈你呢,他就笑得很开心,就算你哪里做的不对,爸爸也只是轻轻打你屁股而已。”   “……”   阿姨在一旁笑出声,明栀脸羞得通红,连忙小声问:“你没在老师面前说这些吧?”   “没有。”邵时南摇摇头。   明栀松口气。   邵希臣在沙发上冷哼一声。   “宝贝,爸爸黑脸是因为……额他是为了在你面前装酷,你曾经不是说喜欢酷酷的人嘛,爸爸是为了迎合你呀。”明栀胡扯。   三四岁的小孩很好糊弄,邵时南很快便相信了这个说辞,顺手搂着妈妈脖子,朝着邵希臣:“爸爸,我不喜欢酷酷的人了,你以后变得跟江煜叔叔一样吧,整天带我玩小汽车。”   邵希臣皮笑肉不笑地,问:“那你怎么填妈妈是女明星?”   “因为妈妈每天都穿的美美的,比女明星还要漂亮,我最爱妈妈啦!”邵时南说着,还朝着她的脸响亮地亲了下。   “可惜,你妈妈最爱的人是我。”邵希臣悠哉悠哉地说道。   邵时南从明栀膝上跳下来,掐着腰:“爸爸胡说!妈妈最爱的人是我!”   “是我。”   “是我!”   “……”   父子大战一触即发,明栀想要隐身,悄悄踮脚,试图趁人不备之时回到主卧,好不容易刚进了拐道,一大一小冷酷的声音又同时响起。   “你去哪?”   她转过身,尬笑着:“我要先去洗个澡。”   “先说你更爱谁。”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明栀举手投降:“一样爱!”   “不行!”   她想,改天一定要问问,别人家的父子,是不是也像他们家这么幼稚。   -   父子关系的改善,源于崇拜。   邵时南上小学的第一天,夫妻两人共同送他。   当天便开了个简短的家长会议。   下午放学,邵时南哼着歌,扬着小脸儿,蹦蹦跳跳地奔向客厅。   邵希臣在加班,明栀在客厅看电视。   “妈妈!”他飞奔过来。   明栀张开双臂,抱了抱他,“今天开心吗宝贝?”   “开心!非常开心!”他语气里充满了骄傲,“今天大家可羡慕我了!”   “能讲给妈妈听听吗?”她问。   邵时南环视一周,先压低声音:“爸爸还没回来吧?”   “没有,爸爸今天要加班。”明栀见他这么严肃,不由自主地郑重起来。   邵时南松了口气,“那妈妈,千万不要告诉爸爸,他会臭屁的。”   “嗯嗯。”   “嘻嘻,今天好多小朋友夸爸爸帅,都想让爸爸当他们的爸爸!”他哼哼两声,“我告诉他们,爸爸只有我一个宝宝。”   明栀噗地笑出声,“那你要因为爸爸帅,以后多跟爸爸玩吗?”   “这个……”邵时南小朋友陷入纠结之中,半天才慢吞吞地说了句,“以后再说吧。毕竟帅不能当饭吃呀。”   不久后,学校便组织了一次亲子运动会,有多个项目可以参与。   跳绳、篮球、足球,娱乐为主,每个家庭至少有一名家长参加。   明栀与邵希臣剪刀石头布,邵希臣赢。   “忘了跟你说老公,谁赢谁参加。”她笑眼弯弯。   邵希臣无奈,选择了篮球。   明栀本来打算随同观看,结果临时有工作,没有去成。   工作之余,她在家长群里看到老师反馈的照片。   跳绳、篮球与足球的第一名,都是邵希臣与邵时南。   获奖照片上,邵时南笑得很开心,举着奖状,亲昵地靠在邵希臣肩膀。   她发信息:【你们怎么参加了三个项目呀?】   下班后回到家,邵时南激动地跟她解释:“爸爸太受欢迎了,老师同意我们每个项目都报名。”   邵希臣刚从楼上换好衣服,见他抱着明栀,淡声道:“洗完澡再去抱妈妈。”   放在以往,小朋友肯定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今天却答应得很快,并且飞奔到邵希臣身边,仰着头去打量高高的爸爸。   “爸爸,你周末能教我踢球吗?打篮球我也想学,爸爸好帅!”   “周末可能有工作。”他瞥了一眼儿子。   邵时南神情立马低落,站在原地剥手指,好不委屈:“那好吧。”   “周六下午,可以空出来。”邵希臣又补充。   “好!我最爱爸爸了!”邵时南因为身高不够,只能抱了抱爸爸的腿,忽略他嫌弃的眼神,开开心心地上楼洗澡。   成功被剥夺“最爱”头衔的明栀,坐在沙发上,发自内心地笑。   从此以后,几乎每个周末,邵希臣都会抽出半天或一天时间,进行亲子活动。   邵时南变得非常听他的话。   有时候闹脾气,不想上学,只需要一句“今天让你爸爸送你过去”,便乖乖地吃完准备的所有早餐,走之前还不忘蹲下来擦干净自己的小皮鞋。   -   自邵时南出生后,他们很少去金水港跨年。   今年邵时南主动提出要留下来陪席雨竹,两人难得享受了次二人世界。   邵希臣载着她,明栀提出要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   两人是万千普通情侣中的一对,下车后十指紧扣,邵希臣在前台给她买了一大桶爆米花。   春节档的电影质量要稍微高点儿,两人选了票房排名第一的那部,场内人群爆满。   刚好还剩个情侣座。   两个小时内,明栀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吃爆米花吃得多了,邵希臣会主动将奶茶吸管递到她嘴边。   “是不是感觉在伺候儿子?”她笑嘻嘻地问。   邵希臣:“如果是邵时南,我会让他立刻坐直。”   明栀笑出声,说他太幼稚,整天跟自己儿子计较。   他不置可否。   看完电影,两人回家前,路边有家超市还没关门,便进去买了点零食与水果。   到家后,两人没有急着洗澡睡觉,而是在阳台看烟花。   不断有拜年电话打进来,两人约好手机关机放一边,并排躺在摇椅上,吹着暖风。   幸福好像就在此刻。   邵希臣见她昏昏欲睡,轻声问:“乖,抱你回去睡觉?”   “嗯……不要,”她揉了揉眼,竭力睁开眼,“要当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手机都关掉了,第一肯定是你。”他担心她太累,弯腰打算将人抱起。   明栀哼哼两声,不配合。   他没再勉强。   不出五分钟,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低头一瞧,她已经入睡。   邵希臣眼底是化不开的宠溺,捏了捏她脸颊,指腹拭过红唇,爱怜地吻了吻。   拥着她看烟花,竟也不会无聊。   半个小时后,零点的钟声敲起。   明栀醒来,睡眼朦胧,翻了个身,直接趴在他身上。   “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   岁岁年年皆欢喜。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篇文结束啦,但是平行世界里,栀栀跟邵总一定会幸福生活~全订的宝们麻烦点个评分呀   即便感谢的话说了千万遍,还是想跟大家说声:辛苦啦,谢谢你们默默的支持~~   很抱歉由于我本人原因,没有给大家良好的追更体验,但是有了这本的经验,下本我会先存稿大概十万字再开,争取做到不断更~   下本开《善始善终》或者《合拍》因为要存稿,所有5月份左右开,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对我很重要   收藏作者专栏,早开文早知道呀~   放一个我的微博:声声棠有事可以私信我~   爱你们,春天到啦,万物复苏的季节,希望大家在三次元里能够事事顺心,这一程很幸运,期待下本跟大家再见^-^   感谢在2023-03-29 21:01:53~2023-03-29 23:4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6410265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