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姐姐》作者:小韫   文案   八卦版:渔镇是一个尚未开发的古镇,民风淳朴,居民之间都认识,有事没事就凑一起八卦最近发生的两件大事。   第一件。   “老谢家的儿子谢翡考上北大了!”   “这孩子从小就不错,成绩好,不早恋,没事就帮忙看家里的小超市,就是性子怪冷的。”   第二件。   “有个女人搬来我们这里,在老谢家对面买了房。”   “年纪轻轻,长得这么漂亮,还有钱,一定是靠男人!”   后来,他们发现——   1、她是知名剧作家,许多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明星和大人物,都是她的座上宾,都上赶着讨好她,是真正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2、老谢家的儿子一见她就脸红,有事没事总往她家跑。   剧情版:初见时。   虞意是知名剧作家,风评极差,据说一双漂亮的凤眼勾遍天下无敌手。   谢翡是刚毕业的高中生,长得好,性子冷,为人清纯,原则性极强。   她叼着烟,斜倚柜台看他结账,“你长得挺好看的。”   轻薄的烟雾笼罩着她艳色夺人的面庞,谢翡心跳加速,冷然道:“我不会上你的当。”   事后,兄弟们纷纷调侃:“翡哥,那女人是不是在追你?”   谢翡:“嗯,我未来女朋友。”   文艺版:虞意最喜欢渔镇的夏天——   漂亮精致的少年冲她吐了吐舌头。   那一瞬,燥热与黏腻袭上心头。   暧昧丛生。   姐弟恋   心机boyVS美艳大姐姐   PS:1.男女主身心唯一,HE。   2.文中人物、地名、情节等均为虚构,勿代入现实。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意,谢翡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姐弟恋。   立意:爱是干柴遇烈火。 第1章 漂亮女人   七月初,炎炎夏日的午后,整个青竹巷都在电风扇的热风中昏昏欲睡,只有星星超市里正热闹着。   “敌方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   “Triple kill!”   ……   “五杀!要拿五杀了!翡哥,大头哥,剩下俩人头让我!”   门口突然传来女生纤细的嗓音。   “有人在吗?”   王小胖探头一看,对坐在旁边的刘大头做了个口型,“是校花。”   就这一打岔的功夫,谢翡利落地收下两个人头,在王小胖的怨念中起身出去。   没几秒功夫,俩人的对话声从前面传来。   “有事?”谢翡嗓音淡淡的。   “没什么,就是,你考了渔市的市状元,还没和你说恭喜。”   “谢谢。”   “你志愿填的哪里?”   “北大。还有事吗?”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谢翡语气中的冷淡,以及在堪堪维持的礼貌之下,隐约的不耐烦。   女生似是终于鼓足勇气,“我、我喜欢你,从高一开始……”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抱歉,我不喜欢你。”   女生离开后,谢翡回到后面的电风扇下。   王小胖:“刚刚那是王青凌吧?”   刘大头同他唱双簧,“是,没错。咱渔高的校园女神,全渔镇男生的梦中情人,多少人和她说几句话都高兴得不行。”   王小胖看向不置一词的谢翡,咋舌道:“这你都看不上,你到底想找啥样儿的?”   谢翡翻了个白眼,“不找。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学习不够香?傻逼才谈恋爱。还打不打?不打我单排了。”   “打打打!”   游戏进入排队序列,话痨王小胖继续哔哔叨叨,“听说翡哥家对面那废宅卖出去了。”   刘大头依旧给他捧场,“那宅子好像挺大的吧,是三合院。”   王小胖:“哟,你还知道三合院啊?”   刘大头:“我怎么不知道了?我还知道,那园子好像是古时候一个什么大官来咱这里隐居住的地方,卖得可贵。你知道买房的是什么人吗?”   王小胖好奇追问道:“什么人?”   刘大头神秘兮兮道:“一个年轻女人。据说长得特好看,我妈说了,这样的女人,年纪轻轻就能一个人来咱这儿买这么贵的房子,肯定是哪个大款的小蜜,和正房斗争没赢,来咱这儿避风头来了。”   “翡哥救我!大头哥救我……”王小胖突然叫起来,不过须臾,“诶,我死了。”   他挂在泉水里等复活的功夫,想起谢翡房间的窗正对着那已经有主的废园,中间只隔着一条数米宽的河。   在渔镇的风俗,但凡是临水而建的房子,临水的一面必定会开窗。   曾经,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在谢翡房间玩儿时,经常在窗户边儿看对面的废园,还曾悄悄爬墙进去玩过。   于是,他用胳膊肘捅了下谢翡,问:“翡哥,你见过那女人没?真有那么好看?”   “没。”   王小胖:“我好想看看。”   “无聊。”   片刻后,王小胖又凑过来道:“你妈不是给你买了副望远镜?”   谢翡抬眼看他,俊秀的面容一红,斥道:“变态!”   王小胖委屈道:“我就想看看长啥样儿,怎么就变态了?”   刘大头悄悄挪了挪屁股,坐得离他远了些,“不仅变态,还猥琐。”   王小胖顿时一拳头抡了过去。   三个人打打闹闹,到底没用那望远镜去窥视对面。   晚上,因天气炎热,青竹巷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敞着。   电风扇呼呼地吹,蛙声与蝉声,哪怕在城镇也响成了一片,有一种夏日独有燥意。   谢翡家是单亲家庭,他父亲烂赌,又酗酒,自然也少不了家暴。早些年家里日子很不好过。他的母亲张清芳女士提过离婚,最后到底败在他父亲谢大强的铁拳之下,后来谢大强酒精中毒猝死,家里的日子在张清芳的操持下才好过起来。   张清芳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把谢翡养大,让他成才。   从小,谢翡便品学兼优,长得也极好。左邻右舍大多没什么文化,夸他的话,用的最多的就是,“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略略看过些书的,就拽点酸文,说什么“貌若潘安,才比子建”,喜欢看小说的女同学则说他“清冷俊秀”,是晋江男主走进现实。   可以说,他是在全渔镇的赞誉声中长大的。   他从小就懂事,学习之余经常为张清芳分担家务和工作,在长辈面前又乖巧,人人都说他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说张清芳养了个好儿子。   晚饭后,他放下碗筷时,隔壁刘阿姨过来串门,和谢翡的母亲张清芳女士打了声招呼,就倚着门牙子冲谢翡笑道:“哟,大学生也在家呢?老早我就说了,阿翡是个有出息的,不是清华就是北大,怎么着?让我说着了吧?你从小就没了爸,是你妈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你将来可要孝顺你妈。”   谢翡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只应了声,便同张清芳说:“妈,我上去看书了。”   “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爱学习哈。”   在刘阿姨的大嗓门儿中,谢翡拾级而上,对方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亦清晰地传来,“就是年轻人傲气,性子也冷淡。”   直到他上楼在卧室的窗户前坐定,楼下的对话依旧清晰地传上来。   “听说没?你家对面搬来那年轻女人,你知道底细不?”   “不知道,就远远见过一面,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儿。穿的那个样儿,嗐,她好意思穿我还不好意思说……上面穿的是吊带吧,V领真丝的,下面就穿一条热裤……”   “简直是有伤风化呀!臭不要脸!你看她走路,妖妖乔乔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有呢,听说她搬过来,是让一个中年男人送过来的,那男人在她家待了一下午,孤男寡女,肯定在弄那事儿!”   “这样的女人,不是做那行的就是哪个大老板的小蜜,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   谢翡平日里最厌烦听这些鸡零狗碎,又不能冲下去让她们别说了,遂烦躁地放下手里的书往窗外望去,这一望,便见一个年轻女人坐在窗台上讲电话。   她涂着腥红的指甲,一手夹着支烟,一手握着手机,海藻般的一头波浪卷披在身后,盖住白皙的背脊,晕黄的灯光笼在她身上,清晰地照出她的装束。   ——那是,比之楼下正在讨论的还要过分的衣着。   上半身穿着一件露背装,只背后系着几根细细的带子,堪堪吊住前面一块类似平行四边形的银色不规则布料,看材质,又像是电视上时装周秀场的款儿。   下面一条和上衣同样材质的超短裙,长度刚到腿根儿,因她坐在窗台上,那布料又往上爬了爬了一截。   那一瞬,仿佛漫天的热气都从窗外涌进来。   谢翡目不转睛地看着,浑身的血液都在上下流窜。   不多时,对方好像察觉到谢翡的目光,也看过来。俩人四目相对,谢翡满面滚烫地一把拉上窗帘。   此时,楼下说话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仿佛都变得缥缈,脑海中,全是刚刚看见的形景。当对面那双漂亮的睡凤眼看过来时,他仿佛听见了轻笑声。   也许是幻听。   也许……   谢翡低了头,看着将裤子顶成帐篷的大兄弟,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满面冷然地想——   臭不要脸。   穿那么少给谁看?   他合上书,躺在凉席上,电风扇“呼呼”地吹着,窗外蝉鸣、蛙声和各种昆虫的鸣叫混成一片,只是燥得慌。   楼下的对话声依旧清晰地传上来。   “这样的坏女人,专知道勾引爷们儿。打从她来渔镇的第一天起,满渔镇的爷们儿就没有不盯着她瞧的!女人们打都打不回去。”   “咱们渔镇有不少年轻小伙子,就怕被她勾坏了。这种漂亮女人就是祸水,丧门星!谁家沾上谁倒霉。不过,你家阿翡倒是不用担心,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又冷情冷性的,我们抓孩子早恋抓得鸡飞狗跳,跟打游击似的,就你们家从来没这种烦恼。”   ……   “咕咕咕——”   第二天一早,在公鸡的打鸣声中,谢翡睁开眼睛,素来冷淡的眸子多了几分夏日旖旎的燥意。   风扇仍旧呼呼吹着,发出扇片高速转动的声响。黎明破晓的清晨本该是夏日难得凉快的时候,汗珠却从谢翡光滑紧致的面部肌肤冒出,向下滚落,留下一条条清晰的汗痕。   又黏又腻,就像……   谢翡闭上眼睛,仿佛仍能感受到几分余韵。   几分钟后,他从窄窄的单人床上翻身而起,关掉风扇拿了身干净的衣物下楼。   张清芳起床后,听到后院的水声,一边梳头一边掀起通向后院的门帘,看着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诧异地问:“你衣服昨晚不是洗过了,怎么又洗?”   谢翡手上揉搓的动作一顿,没回头,只淡声应,“天气热,汗湿了。”   上午,谢翡又守在星星超市。   王小胖和刘大头勾肩搭背走来,一进门,王小胖就说:“我妈和我爸昨晚吵起来了。”   刘大头奇道:“他们不是日常嫌你多余的恩爱夫妻人设吗,怎么吵起来了?”   王小胖努了努嘴,“还不是为翡哥家对面新搬来那个女人。主要是,据说人从我家门口那条街路过,我爸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都不带回头的。”   他学着他妈的语气,“你这还叫没看?就差眼珠子没掉出来了!”   “我爸说,”他又学他爸的语气,“这不怪我。主要是她太骚了,又是露腰又是露腿的,内衣也不穿,大家都在看。”   “我妈顿时就火了,往外面吐了口口水,横眉怒目地骂,‘呸!骚狐狸精!’”   顿了顿,王小胖话音一转,“我真想看看她长啥样儿。能被这么多人叫狐狸精,那颜值肯定低不了……”   谢翡脑海中浮现出昨晚所见,耳后根隐隐发烫。   王小胖发现刘大头突然神情呆滞,一瞬不瞬地看向外面,不满地问:“你看啥呢?”   谢翡闻言,和王小胖顺着刘大头的视线望出去,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走来。   她穿得很单薄,身上只一件交领的袍子,长度只到腿根下五六公分,衣襟松垮垮地斜挂在肩头,在胸前相交,形成一道深V。   一根细带随意地系在腰间,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仿佛只需捏住细带一扯,整件袍子便会顺着肩头滑落。   袍子像是真丝的,轻薄柔软,脚上踏一双人字拖,纤细白皙的长腿走动时,身体的形状与曼妙的线条在阳光下隐隐若现,一寸一寸,都像是活的。   一头海藻一样的长卷发被风吹乱,却并未使其狼狈,反显出潇洒的韵味。嫣红的脚指甲与雪一样的肌肤相称,形成强烈的对比,潇洒中又添几分艳色。   她是一道绝美的风景,整个小镇都是她的陪衬。   当她走近时,谢翡脑海中闪过若干羞耻画面,面上格外冷静镇定,仿佛没往窗外看过一般,伸腿踢了二人一下。   声音冷冷淡淡的,“丢魂了?”   王小胖和刘大头如梦初醒,连忙回头,在女人走进超市时假装在聊天而不是一直盯着人家看,两张脸蛋儿却是红扑扑的。   内容也都是临时鬼扯。   “今年天气好像比去年还热,这是全球气候异常吧?”   “你们说,玛雅人预言的2012没有毁灭,这世界末日会不会在未来的几年到来?”   ……   谢翡低头看手里的书。   清淡的冷香随风飘来,他听见一道轻灵优雅的声音,“有购物车吗?”   谢翡淡定地抬头,没敢看她的脸,指了指某个方向,“那边。”   王小胖和刘大头顿时安静下来。等女人推着购物车进去了,才长舒一口气,红着两张脸夸张地做口型。   刘大头:“她真漂亮啊!”   王小胖:“什么叫盛世美颜?这就是啊!如果狐狸精都长这样儿,我甘愿被狐狸精骗财骗色!”   刘大头:“你想得美!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你那样儿……”   谢翡盯着书,一派清心寡欲的模样。   手机铃声在里面响起。   女人讲电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清冷的音质,带着淡淡的嘲讽。   ……   “怎么,刚结婚就有了大妈的潜质,想当媒婆?要不要给你买颗大黑痣回去贴上?”   “让他滚蛋。”   “享受生活?享受什么生活?找个男人来玩一玩感情?”   ……   王小胖脸色一灰,无声做口型,“果然是个坏女人!”   刘大头满脸的惋惜。   谢翡仿若事不关己。几分钟后,女人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出来,“结账。”   王小胖和刘大头让开,谢翡扫码。   女人仍旧在讲电话。   “帅哥,我只是随便找个地方住一阵子,不是在圈里,哪来那么多帅哥?”   说着,她的目光突然在谢翡身上一顿,话锋陡转,勾唇笑了,“不过,还真有一个。”   “不说了,我要结账了。”   结束通话,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掏出一个烟盒,抽出一根长长的细烟夹在指间点上。   旁边的王小胖和刘大头大气也不敢出,连假装闲谈都忘了。   她叼着烟,斜倚柜台看谢翡结账,用“一笑万古春”的神态、玩味的语气,直白地夸他,“你长得挺好看的。”   轻薄的烟雾笼罩着她艳色夺人的面庞,谢翡心跳加速,脑海中却回想起她刚刚讲电话时说的话,冷然道:“我不会上你的当。”   女人眉眼间似有几分诧异,随后,她仿佛发现一件什么有趣的事,脸上轻淡的笑容徐徐漾开。   “如果,我偏要你上我的当呢?”   作者有话说:   和正文发展不相干的小剧场:   小谢:你不就是想骗我,我玩一玩感情嘛!我不会上你的当。   虞姐姐:如果,我偏要你上我的当呢?   小谢:那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从了。   王小胖&刘大头:……翡哥,你被谁穿了?   推荐我下一篇文的预收,感兴趣的宝贝们给个收藏叭,么么哒   文名:《在恋综遇到前男友了》   杜浅浅甩了李致两次。   第一次,她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清冷禁欲学神校草李致信了,第二天惨遭分手。   杜浅浅:“我昨天中邪了,脑子不清楚,对不起。”   第二次,她说:“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金融新贵李致,八卦小道消息说其人清冷禁欲、有如神佛,不可能妄动欲念。   然而,在杜浅浅苦追三个月后,他又信了。   确认关系后的第二天,杜浅浅穿好衣物在门口回头,看着俊美如神祇的男人,“我之前脑抽了,对不起。”   第三次,李致冷瞥她一眼,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杜浅浅:“……”看来这一次任重而道远,她决定徐徐图之。   半个月后,杜浅浅被恋综选角导演朋友抓了壮丁,进入恋爱小屋,对上李致冷沉的视线。   杜浅浅:“我说我是为你来的,你信吗?”QAQ   李致:“呵。”   杜浅浅:“……”QAQ   回避依恋型人格女主VS高冷禁欲但每次都栽女主身上总裁男主   #什么?追夫火葬场?##明明我一追他就上钩了#   以下是作者关于《漂亮姐姐》的碎碎念——   这篇文是我一直想写的,美艳大姐姐X可奶可狼小狗狗。之前因为觉得题材略冷,担心数据榜单之类的问题,一直搁置。   由于我太喜欢女主,所以最近还是决定抛开一切外在因素,写出这个故事,希望大家可以和我一样喜欢意意。   由于是苏女主文,所以有比较多悬浮夸张的设定,都是为了故事剧情需要,人物地点背景各种风土人情也都是虚构,请大家不要代入现实不要深究。   如果喜欢这篇文的话,大家多多留言呀,以及,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忘了收藏QAQ   如果能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就更好啦,么么大家[亲亲] 第2章 纯情少年   “如果,我偏要你上我的当呢?”   女人离开后,王小胖学着她的语气,重复这句话对谢翡起哄。   谢翡有些不自在,然而看在王小胖和刘大头眼里,仍旧是清冷淡然的,连骂人的语气都是一贯的寻常。   “你有病?”   王小胖恬不知耻:“对啊,你有药吗?”   谢翡:“……”   刘大头仿佛还没从女人的颜值暴击中缓过来,坐在柜台边愣愣地说:“漂亮是真漂亮,我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的,电视里的明星都没这么漂亮。难怪咱们镇上这么多家庭为她吵架。”   王小胖:“可惜是个坏女人。哪个正经女人会抽烟啊,她穿得骚就算了,还要找个男人来玩一玩感情……”   刘大头:“对,她把感情当什么了?游戏吗?”   俩人跟说相声似的。   王小胖:“翡哥,这女人绝对看上你了,想和你玩一玩感情!”   刘大头:“没错。”   王小胖:“她说你好看的时候,双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你,这不是赤/果/果的勾引是什么!”   刘大头:“必须是。”   俩人越说越起劲。   “越是这种坏女人,在男女关系上越会。后面她肯定还会来勾引你!”   “翡哥,一定要稳住,千万别上当!”   ……   谢翡一个眼神都没给二人:“爬。”   “翡哥,你还别不信……”   王小胖和刘大头一捧一逗,说了一车轱辘话。   约莫到十一点,张清芳提着菜从外面回来,留俩人吃饭,俩人连说不用并相继离开。   张清芳端了个搪瓷盆在电风扇下坐着,一边择菜一边看电视。   电视里,画着韩式妆容的女演员五官乱飞,看着她剧里的丈夫,大声说:“她就是一个骚狐狸精!她在骗你!你以为她是真的爱你吗?不,她只是在玩弄你,你只不过是她的猎物,她以自己的美貌作饵,一步一步,不过是要你沦陷,让你不可自拔,然后再抛弃你……”   丈夫:“那也是没有办法。爱情这碗酒,谁喝都得醉。”   ……   张清芳冲着电视骂:“没出息!”   午饭后,谢翡上楼午休。   房子的朝向很好,坐北朝南,平时不拉窗帘也不会被日头晒。温度不算特别高,手机上显示的气温是33°,室内还要凉快些,在“心静自然凉”的加成下能勉强度日。   电风扇敦敦地转着,外面是各种杂音:有知了声,也有车子的喇叭声,行人或邻居的讲话声……   隔壁王奶奶家正在看戏曲频道,生角的戏腔情真意切地传来——   “兰麝香犹在,佩环声渐远。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   谢翡躺在床上,心底又燥又热,浑身是汗。空调的风吹来,像是隔着一个次元,全无一点用处。   起身到窗户边坐定,抬眼望去,是对面洞开的半窗,窗户是典雅花窗,涂着黑漆,镶了玻璃。   用挂钩勾住的窗纱被风吹得微微飘动着。   女人仍旧穿着上午那件轻薄的袍子,斜倚着窗棱,指间夹着根细长的女烟,那头海藻似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脸侧垂下几丝凌乱的碎发。   交叠的衣襟有些松散,因单手抱臂的姿势,那饱满的沟壑性感地自顾自呈露,仿佛只需轻轻勾开衣襟,便会整个跳出来。   此刻,她脸上没有上午讲电话时的轻嘲,没有那从骨子里透出来、与性感相融的攻击性,更没有看向他时轻佻的玩味与兴致。   轻薄的烟雾从她精致的口鼻间溢出,映出她眉宇间的郁色。   像许多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女性角色那样,神秘、漂亮、有故事。   “她姓虞,叫虞意,是从北京来的,据说是自由职业者,从事文字方面的工作。”傍晚,去渔镇中学的操场打球时,王小胖同刘大头谢翡说自己听到的新消息。   刘大头:“我也听说了,不过我妈不信,她说,‘什么叫自由职业者?那就是家里蹲,社会闲散人员。打扮得这么风骚,长得又这么漂亮,还特别有钱,能干什么正经职业?’”   王小胖结合自己看过的社会新闻,“也可能是个骗子,就专门骗婚,或者杀猪盘,交往一阵儿后不是银行卡被冻结就是家里有人得了癌症,离谱一点的可能会说是某皇室公主,山里有宝藏,就缺人给她赞助点路费。”   刘大头:“翡哥,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谢翡:“我在想一个问题。”   王小胖:“什么问题?”   谢翡:“假如她撩我,该怎么拒绝。”   王小胖&刘大头:“……”   但凡换个人说这话,他俩都会毫不吝啬地来一句:兄弟你为什么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但在谢翡,他俩毫不怀疑。从小到大谢翡就十分受欢迎,情书从没断过,也就是他洁身自好,对谈恋爱没兴趣,不然全镇的女生都愿意被他祸祸。   刘大头竖起大拇指,“牛还是我翡哥牛!”   王小胖:“这题我会!一定要坚决,快刀斩乱麻!绝不留一丝希望!”   刘大头:“你就是男人的脊梁。”   王小胖:“是男人最后的骨气。”   谢翡拍掉俩人说着说着就搭上他肩膀的爪子,嫌弃地皱眉,“爬。别想把智障传染给我。”   王小胖坚持不懈地搭上去,“好兄弟,一起走,谁变聪明谁是狗。”   刘大头往旁边挪了两步,指着王小胖问谢翡:“这傻逼谁?”   谢翡扒拉开王小胖的手,“不认识。可能刚从医院跑出来吧。”   王小胖:“……狗还是你们狗。”随后,他收到两枚关爱智障的眼神。   王小胖:“……0.0”NMD。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渔镇中学,走进篮球场。夕阳的斜辉彻底散尽,暮色浸染整个世界,千家万户亮起了灯。   天上挂着一轮弦月,漫天已有了繁星。   时间在星星一眨一眨的眼中缓慢流淌,整个世界仿佛都是此处夏夜充满烟火气的静好。   晚上九点,青竹巷口,所有路过的人、食客都有意无意地看向福哥烧烤摊坐在小圆桌旁边的女人。   她身材极好,没有一丝赘肉,一头长发在脑后用一根发簪挽了个髻,修长白皙的颈项间垂着几缕飘逸的碎发,上半身的高腰v领露肩白t松松挂在肩头,衣摆的流苏扫在肋骨上,一截惑人心肠的杨柳腰下是普通的牛仔短裤。   整个都像是聊斋中出来魅惑众生的妖精,穿得再简单也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偏她坐姿优雅,举手投足间都别有一种女性的风情兼文人的闲雅。   就连讲电话,清冷的音质在喧闹嘈杂的环境中都与众不同。   她一手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一手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全不把旁人的注视放在眼里。   “你理她呢。”   “她要找你,就让助理挡着,大可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应酬她。她要让你传个什么话,你权当她放屁。”   ……   “我在这边挺好的。这里没怎么商业化,生活简单,思想么,也简单。人文环境偏保守,但也有它的独特之处。”   “其实想一想,开放固然有开放的好处,大家都见的平常了也就不以为奇。但有些事情令人神往,通常是因为禁忌,别人都说不可为而为之。”   “我?我没什么不能面对的。”   她忽而沉默下来,片刻后,方云淡风轻地说:“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曾经伤害我、禁锢我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虞意掸掸烟灰,看着从街道远处走来的三个男生,忽而轻笑一声。   手机里因电子的影响而略微失真的女声问:“发生了什么?说来让我也开心一下。”   虞意勾唇,“还记得我上午和你说过的帅哥吗?”   对方:“嗯?”   虞意直勾勾地看着路灯下少年的身影,竟是忍俊不禁,“我当时夸了他一句。小孩比较单纯,估计是以为我看上他了。”   手机那边:“……成年了吗?”   “听说是准大学生。”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恋爱还是很美好的。找个人谈谈恋爱,做做开心的事,挺能解压的。”   “我谈个屁。”   “……”   “我去吓吓他。”   虞意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手包,摁熄手里快燃尽的烟重点了一支。   远处同俊秀少年一起的小胖子目光扫过这边,一愣,旋即同俊秀少年与大头少年交谈。   “翡哥,那个虞意在那边。”王小胖一对上虞意的目光便羞红了脸,忙不迭撇开脸装作啥也没看见正和自己的兄弟聊天的样子。   “嗯。”谢翡淡声应,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动。   刘大头看向谢翡,“她该不会是特意在这里堵你吧?”   这话就颇有点夜郎自大了些。   谢翡承认自己在渔镇颜值、成绩、个性都是独一份,也挺招人喜欢的,但那毕竟只是在渔镇。   古语有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点13数他心里还是有的。   “……你想多了。”   下一瞬。   只见虞意唇角勾起的微笑突然在脸上漾开,于夜色中风情摇曳地走来。周围是闹哄哄的说话声,她含笑的目光像是数不胜数的无形镰钩,钩向谢翡。   作者有话说:   注:1.爱情这碗酒,谁喝都得醉:来源于网络。   2.兰麝香犹在,佩环声渐远。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出自《西厢记》第一本《张君瑞闹道场杂剧》第一折 。 第3章 轻佻   王小胖和刘大头顿时屏住呼吸,脚还移动着,心跳却是同款狂乱。   像是遇到了惑人的塞壬女妖。   谢翡脸上微微发热,耳颈泛红,却并不看她。目光似不经意般瞥向对街,眼角的余光却见她一步步走近。   每一步,都是最直白的挑逗。   假如她真的……   “请你自重”四个字下意识滚到舌尖,充满烧烤味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紧张而戒备。   王小胖和刘大头僵硬的说笑像是戏台上的戏落了幕。   虞意将三个少年的神情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她唇角一翘,将口鼻间的烟雾吐出,故意似笑非笑地去看那清冷漂亮的少年的眼睛。在他脸上漫上薄薄一层红晕时,忽而一笑,扭过头去。   单薄的肩就差一点,轻轻擦过他因刚运动过而汗湿的手臂,走向他身后。   谢翡的心跳几近停滞,旋即骤然狂跳起来。   “老板,加餐。”   清冷的音质,潇洒而随意的语气。   “好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应了一声。   老板娘笑盈盈地问:“吃点什么?”   “一扎冰啤。至于要吃什么,问他们。”   虞意指了指三个少年,转身回自己坐的位置时,经过三位少年身边,脚步一顿,对他们说:“吃什么自己点。”   谢翡冷着一张俊脸看她,“你什么意思?”   虞意吐了口烟,对上他戒备的双眼,忍笑挑眉,故意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谢翡冷瞥她一眼,拔腿就走。   虞意一把扣住他手臂,收起轻佻和玩味,“不逗你……”她的目光扫过王小胖和刘大头,顿了顿,“们了。”   她像普通人家里性格刁钻又鬼马的怪姐姐,收起不正经,便显得礼貌而富于教养了。   她微笑着说:“我刚来渔镇,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都不太熟悉,所以想找你们咨询咨询。放心,给导游费,一晚上两百。”   她的美貌是极有冲击力的,又因衣着比较开放,王小胖和刘大头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瞟,脸上也不敢看,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含糊地点点头。   “行。”   “没问题。”   虞意放开谢翡的手臂,谢翡淡淡应了声,“嗯。”   耳后根却是红了。   “吃点什么?”虞意又问。   王小胖连忙摆手,“不用。”   三个人随虞意回桌边坐下,不少认识谢翡和王小胖刘大头的人还和他们打招呼。   冰啤上来时,虞意开了四罐,一一递给三人。随后,便问他们,“走现金还是微信?”   谢翡说:“现金。”   刘大头有些诧异地看了谢翡一眼。   渔镇是尚未开发的古镇,商业气息不浓,但自有一番文化生态,也曾有人从外面来旅游,问一些人文历史景点相关。   谢翡虽然性子冷淡,但从来都是有问必答,并不收别人的钱。   用渔镇老一辈人的话来说,如果别人问个路或者其他什么都要收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也只剩下钱了,显得忒没人情味。   虞意略一颔首,掸掸烟灰,从手包里抽出六张红票子递给三人。她的态度平和而尊重,并不会让收钱的人有被看不起或者施舍的感觉。   随后,便问了一些风土人情相关,大到丧葬礼仪,小到逢年过节的习俗和忌讳。   一开始,王小胖和刘大头还有些拘谨,但很快便放开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刘大头照例充当捧哏。谢翡全程都不怎么说话,只偶尔在俩人有错漏时,冷冷淡淡地稍作补充。   虞意只觉得小孩儿有趣。   她又问了问渔镇有什么景点以及日常消遣。   王小胖:“东门外有座山,叫东山,山上有座庙,叫东山寺。”   他先介绍了一下寺庙的历史,比如起源于什么时候,后来在抗日战争中作出了什么贡献,庙里有什么比较吃香的项目等。   “捐香油点长明灯、挂许愿牌、摇卦签算命,这些项目都有。更直白一点的,就是用玻璃把佛像框起来,然后游客直接往里面丢钱就当捐功德了。山顶有一口钟,山腰有棵姻缘树,还有一块姻缘石,很多人都喜欢去祈福,在树上挂许愿牌,再喝一口姻缘石旁边水池里的水。水是山里的一股活泉,叫三生泉。”   谢翡修长秀美的手指握着冰啤罐,仰脖喝了一口,冷淡地补充:“都是封建迷信,谁信谁傻逼。”   虞意目光从他色泽自然红润的唇边划过,突然又问:“有没有那种比较传奇的民俗故事?”   王小胖不太明白:“啊?”   虞意上一支烟刚燃尽,又点了一支。她抽了一口,一手夹烟一手端起冰啤喝了口,忽见谢翡在看自己,抬眼问:“你看什么?”   谢翡目光落在她指间的烟上,吐出三个字,“老烟枪。”   虞意眼一挑,“你管我?”   谢翡脸上一热,只低头喝酒。沁凉的啤酒滚过喉舌,留下的不是夏日特有的凉爽,像是一串串火花在喉间心上爆开。   虞意一笑,接王小胖的话,“就是,什么情蛊啊,桃花降什么的。打个比方,我要是看上了一个帅哥,人家不喜欢我,能不能给他种条蛊虫,让他对我死心塌地。或者下个降头,让他爱我,并且只爱我一个人。”   刘大头下意识看向谢翡。   谢翡手里的啤酒罐瞬间被捏扁,指骨都在泛红,和他脸上一个色儿。   王小胖脸一红,道:“姐姐,那些都是电视剧和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啊,现实中哪有这样儿的。我们还是要坚持唯物主义不动摇的。”   虞意一阵轻笑,“那我就放心了。”   王小胖愣愣地问:“放心啥?”   虞意抽了口烟,说:“我在渔镇的风评不好,我是知道的。其实,他们说得也不算错。你们知道猎艳吗?”   她抬眼,眼眸中有着如烟似雾的朦胧感,又像是烟波在流转,眼角眉梢堆积的,都是女性的风情和情意。   王小胖心头一跳,刘大头抿了抿唇,干巴巴地问:“什么?”   虞意冲他们举杯,灌了自己一口,说:“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来这里,主要是来猎帅哥的。万一我当个负心渣女什么的,懂?”   原来是怕被报复。   王小胖顿时明了,新时代的好男儿都不带这样的。   他忸怩片刻,微微探身问:“那你看我成吗?”   刘大头直接拆台,“首先你得是帅哥。”   虞意指尖一翘,目光落在谢翡身上,“我看他就挺不错的。”   谢翡腾的起身,酒意上头,俊秀的脸蛋红得滴血,冷然道:“请你自重。”   他说完就走。   刘大头和王小胖对视一眼,同虞意道别,追了上去。   虞意莞尔一笑。本想澄清自己对他没意思,结果又把人逗狠了。她叫来老板娘结过账,起身离开。   几桌开外,王青凌的小伙伴赵青红愤愤不平。   “咱们请谢翡吃东西,请了多少次他都不来。那个女人才来几天啊,其他男人都庸俗、没见过世面,盯着她看就算了,连谢翡也……亏我还以为他和其他臭男人不一样,只喜欢有内涵的!”   王青凌一张清纯的初恋脸都气红了,她闷了半罐啤酒,啪一声拍桌上,“我不甘心!除了长得好看点,论气质,论风评,这种只会勾引男人的风骚女人哪点比我好?!你扭啥?”   “内衣勒得我不舒服,又紧又闷。”青红低声儿。   隔壁桌几个社会小年轻儿听见,顿时又是吹口哨又是挤眉弄眼。   ……   刘大头和王小胖追着谢翡走出一段路后,谢翡脚步一顿,挺拔如竹的身材在夜月下,衬得那张得天独厚的俊脸越发清冷漂亮。   他嗓音清沉,突然温柔地叫了王小胖一声,“胖儿。”   王小胖一个激灵,手里的篮球都吓掉了,磕磕巴巴道:“翡哥,你别、别这样,我害怕。”   谢翡摸了摸他的头,认真而正经地说:“那个虞意,你玩不过她。”   刘大头捡起篮球,“我觉得翡哥说得对。”   王小胖发挥谐星本色,摆摆他的胖手,满不在乎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单纯就想上一上爱情的当,吃一吃爱情的苦。”   谢翡&刘大头:“……”   三人在岔路口分开各回各家。谢翡到家时,张清芳还没睡,正在看重播的86版《西游记》。   ……   “为什么世间还有像我们这样的孤男寡女,不能成双成对,为什么御弟哥哥甘愿守孤灯伴古佛,单宿单飞呢?”   ……   谢翡应了张清芳几句日常闲话便去后院洗澡洗衣服。凉水从喷头中淋下,他下意识闭眼,伸手将头发往脑后抓。   眼前便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来。   隐约的台词声从隔音并不好的屋子里传出来。   “我身为女王,饱享荣华富贵。可是从未享受人间欢乐,今日哥哥到此,真乃天赐良缘。来日哥哥登上宝座,我为王后,从此双宿双飞,这不是万千之喜吗?”   ……   看着在冷水中的谢小翡同学,谢翡低咒一声,“艹。能要点脸?”   他连头带澡,迅速洗完,又将衣物都搓干净晾好才回房。路过张清芳的梳妆台时,他脚下一顿,抓起镜子,用手将湿漉漉的额发全都抓向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   走到楼梯间时,对面已亮起了灯。白日里的艳光四射、四处吸睛的女人独自坐在灯光下吹头发。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袍,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许是夏日的夜晚热得过分,谢翡一把脱掉上衣,走上楼去。   虞意一转头,便见仅穿着一条宽大沙滩裤的少年站在书架前选书。他的皮肤很白,晒不黑似的,匀称的骨架上挂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   腰身窄而劲瘦,完全露出来的脸比平日里看着要精神些,有一种清水出芙蓉似的好看。   他选好了书,扭头对上虞意的视线,突然恼羞成怒,“砰”的一声关上半窗,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窗帘后探出一只手,将半窗向外推开,好让屋子透气。   虞意一愣,旋即笑了,扔掉“呼呼”直响的吹风机,笑得岔气。   没多久,对面的窗帘拉开一半,不见人,窗边支出个白板,上面用黑色的白板笔写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登徒子!   虞意刚平复,又被他逗起来了,咬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片刻后。   白板被撤走,换了三个字:臭流氓!   “噗——”   一分钟后。   白板上的字变成了:笑屁。   显见得是炸毛了。   第二天上午,谢翡一下楼,便见虞意坐在柜台边,正和张清芳聊天。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QAQ   注:“为什么世间还有像我们这样的孤男寡女,不能成双成对,为什么御弟哥哥甘愿守孤灯伴古佛,单宿单飞呢?”、“我身为女王,饱享荣华富贵。可是从未享受人间欢乐,今日哥哥到此,真乃天赐良缘。来日哥哥登上宝座,我为王后,从此双宿双飞,这不是万千之喜吗?”都是86版《西游记》里的台词。 第4章 真诚与套路   谢翡站在货架旁,冷淡地盯着虞意,定定地看了她两眼。   正要转身走开,张清芳突然冲他招手,笑着对虞意说:“这是我儿子,刚考了市状元。清华北大都直接来家里抢人的,最后签的北大。”   渔市是直辖市,市状元和省状元是同样的含金量。   张清芳从柜台的抽屉里摸出一本相册翻开,“这是签了北大后办学酒的照片。”   照片上,谢翡因不忍拒绝张清芳的要求让她伤心,手上拿着一个红绣球,冷着脸,嘴角僵硬地翘起。   当时一群人围在旁边。   谢翡看着这永久存档的黑历史,嘴角抽了抽,一把盖上相册,扔回抽屉,窘迫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虞意微笑着,谢翡试图从其中看出几分情绪来。   嘲笑,或者其他。   然而,她像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只有恰到好处的礼貌。   张清芳拂了拂脸侧的碎发,“这孩子,是不好意思了。每次我和人提他成绩,或者别人夸他,他都不乐意。”   虞意便挑眼看他。   谢翡避开虞意的目光,有些狼狈地说:“这有什么好提的。”   虞意便夸谢翡优秀。   张清芳像刚想起来似的,给谢翡介绍虞意。“这是虞小姐,就住我们家对面,在河对岸。”   虞意伸出自己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谢翡喉头一紧,眼神飘向别处,淡淡“嗯”了声,手作了伸出去的姿势,却半路改道向冰柜。他在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我上去了。”   “去吧。”   身后传来张清芳略带歉意,“这孩子,打小儿就这样,不爱和人说话,怎么教都教不过来,不了解的,还以为没礼貌呢。”   “没事。年轻人有个性不是一件坏事……”   谢翡上楼回到自己的卧房,翻出一本地方志并一张渔镇的详细地图,上面有他昨晚做的各种标注。   大多是美食相关,再有就是大型超市、集市的位置,休闲茶楼、酒楼之类的,并特意注明某某茶楼是棋牌房,某某茶楼里有传统曲艺表演,某某茶楼有说书先生和说相声的之类。   随后他想了想,将虞意昨天给他的两百块钱夹进桌上的一本书里,又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两张放进一个信封。   再旋开钢笔在信封上写下龙飞凤舞般的四个大字——如数奉还。   当他再下楼时,虞意已经走了。   张清芳见他往外走,扬声问:“太阳这么大,你去哪儿?”   谢翡头也不回,只应了声,“去书店买书。”   他顶着正升到半空的烈日,在不算拥挤的人流中穿梭,转过一道弯,便追上了虞意。   今日虞意穿着一身素淡的旗袍,斜襟短袖,无省,长度及膝,完美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典雅。   她的衣服是再正经不过的,却依然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可见勾人的不是衣服,只是人。   谢翡用卷起的地方志拍了拍她的肩。   虞意一回头,便看见少年被太阳晒红的脸,头发也被汗湿了,额头、鼻翼两侧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少年人身上的蓬勃朝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点洗衣粉的味道和汗水的腥气,却并不讨人眼,反而有些将熟未熟的青涩感。   他清透明亮的眸子看下来,有些冷淡。   手里的东西也递过来。   虞意还记得昨晚的事,并不接,只是说:“你找我一个女流氓干嘛?不怕我……”   她一笑,用轻忽的语气说:“吃了你!”重音被她故意放在最后一个字,显得有几分鬼魅。   谢翡皱眉,旋即瞪她,将手里的东西强塞她手上,“人与人之间,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   他顿了顿,又说:“我不和你计较。”   “你想知道的,都在上面了。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也不讹中国人的钱。”   说着,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别扭地说:“我知道我年轻,长得帅,气质也好,你会对我有想法很正常。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会回应你的。”   说完,他双手插进裤兜,扭身进了附近的书店。   书店老板财大气粗,在店内装了台空调。一进门,冷气便扑面而来。谢翡面颊滚烫,老板和他是熟识,一见他便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谢翡很是淡定地站在畅销书架前,“天气热,晒的。我皮肤好,一晒就红。”   老板:“在找乌有子的新书?”   “嗯。”   “这次新书发售的签名版抢到没?”   “没抢。粉丝群内部消息,作者跑路了,经纪人找不着他,请人模仿笔迹代签的。”   “可能作家都是这么任性吧。”   “嗯,有才任性。”   一脸络腮胡的老板突然拍了下大腿,“艹,现在的小学生野王都去哪儿了?老子不会打野啊!什么匹配机制!晋级赛演我?就差这一把王者!你帮我打一局?”   “行。”   谢翡接过手机,开局刷完一波野就去抓发育路,拿到两个人头,直接起飞,六分钟就杀到了对面高地。   老板在旁边围观,兴奋得一记铁掌拍他背上:“厉害啊小老弟!”   谢翡冷冷淡淡,头也不抬,“再拍我背小老弟不想打了。”   老板:“不拍不拍。你冲几个国服了?”   谢翡:“不冲了,没什么挑战性。”   “……”老板缓了一口想打死这个死孩子的气,问,“你的书还放得下吗?我这里换下一个书架,还是好的,就是旧了点,凑合凑合也能用。十块钱拿走。”   “不了。”谢翡点掉对面的水晶,将手机还给老板,拎起刚买的书,“房里没地儿搁。”   “行吧。”   回到星星超市时,柜台前没人。这会儿客人少,就算有人来也会喊。张清芳正在后面准备做饭,谢翡就去给她打下手。   张清芳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早些年生活苦,挨了岁月的杀猪刀,如今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也真的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和周围人差不离。她脸上的肉都是松弛的,眼角也有了明显的褶子,只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她一边切肉丝一边说:“这位虞小姐,我看人还是不错的,待人可和气,没有那些土大款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王八样儿。听说她是厌倦了城市的繁华,看咱们这儿清净,环境好,空气也不错,房子式样也好看,好好修整一番,跟古代也差不离儿,是真正的古建,才想着来这里住几个月,要是能适应就在咱这儿定居了。”   平日里张清芳絮叨这些,谢翡多是左耳朵进又耳朵出,脑子里想的不是黑洞就是引力波之类的。   这一次,他倒什么都没想。   每到张清芳说完一段停顿时,他便“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张清芳:“和气归和气,那生活作风是真不好。一个女人不穿……”   她突然想起谢翡的性别,便吞了那两个字,“不是不要脸么?我是真想问问,她就不知道羞耻吗?但是吧,这话也怪得罪人的。”   外面超市里的电视正在播《倚天屠龙记》,台词突然闯进后面。   女人濒危时的声音虚弱而无力,“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张清芳仿佛被提醒了一般,开始对谢翡耳提面命。   “你以后找对象千万不能找虞小姐那样儿的,你找这样儿的就是让人戳脊梁骨你知道吧?所有人都要看咱的笑话。要我说,这对象长得好看不好看不要紧,最要紧的还是人要老实守本分,要肯上进、孝顺,懂得付出,要支持你的事业……”   谢翡将淘净的装进筲箕里,“我出去看店。”说完,便挑起布帘出去了。   午饭时,张清芳常看的电视频道重播昨晚的剧集。谢翡端着饭碗,忽听一句缠绵悱恻的“御弟哥哥”,差点没把饭喷出来。   “这都几百遍了,你还没看够?”   张清芳一愣,“我就喜欢看个孙猴子怎么了?”   “没怎么,挺好看的。”   饭后,他照例洗碗擦灶台。随后上楼午休。   他洗了把冷水脸,一进房就脱了上衣往床上扔。刚扔过去,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对面。   虞意并没看这边,只是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个烟盒,一个打火机,一个酒杯,一瓶酒。此时,她正一手香烟一手酒。   酒杯很大,她一次半杯,拿酒杯的手就没闲过,倒酒和端杯的动作一直循环交替。脸上没什么大表情,秀美微蹙,那双时而慵懒时而妩媚的睡凤眼中,有着不可名状的沉沉郁色。   等她接起电话时,脸上又有了淡淡的笑意,像是突然蒙上去的一张画皮。   她一边同手机那边的人谈笑风生,一边单手解开盘扣,又伸到后背去拉旗袍的拉链。   谢翡整个人愣在原地,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轻如云烟的布料便委顿在地。   他一把拉上窗帘,背过身去,很想提醒对方,既然他能看到,那别人……   可是,师出无名。且涉及人的隐私,可能还会让人难堪。   一段时间后。   他将窗帘拉开一半再往对面看时,只见虞意已换好一身轻便的家居服。   下午,谢翡合上书桌上的书,掏出手机,在和王小胖和刘大头的三人讨论组中发消息。   【非羽:开黑?】   【王不胖:我们在陪虞姐姐听小曲儿呢】   谢翡:???   十分钟后,谢翡杀到茶楼,对上虞意勾人的眉眼,淡淡地说:“他们就是俩傻子,你别玩他们,有什么冲我来。”   作者有话说:   前文女主的桃花眼,我改成睡凤了。   注:“哥哥,今日良宵难得,你就答应了我吧……”出自86版西游记   “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出自《倚天屠龙记》 第5章 我陪你玩   面对谢翡如此舍己为人的维护,王小胖十动然拒,胖手一挥,“你走开,这颗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刘大头:“醒醒,你的长相注定,异性和你发展出来的通常都是纯洁的友谊。”   王小胖佯怒:“你什么意思!”   谢翡唇角略略弯了弯,脸却木着,大有“恨铁不成钢”“我不认识这傻逼”之意。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虞意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王小胖、刘大头和谢翡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组合。沙雕和他的补刀捧哏,以及他们清冷的帅哥朋友。   后者看似和前者不搭调,却往往能配合出一种意料之外的喜剧效果。   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没进入社会,看得出聪明,心思却很浅,还没学来油滑的那一套。简单,却能轻易令人感到愉悦。   她轻轻一笑,并不生气,而是请谢翡坐,并亲自为他斟茶。   哪怕已经和她坐在茶馆好一会儿了,王小胖和刘大头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颜值冲击,呼吸一滞,心跳又胡乱加速了。   茶馆的老板是外面回来的,开茶馆只为兴趣消遣,不为赚钱。这是一个民国主题茶馆,中间的圆台上,只一个穿着旗袍、化了大浓妆的年轻女人在唱——   “玫瑰玫瑰最娇美   玫瑰玫瑰最艳丽   长夏开在枝头上……”   声音并不大,轻轻飘在空气里,像在人耳边低语,却莫名令谢翡和虞意之间的气氛更加暧昧起来。   她轻呷一口茶,支颐看他,漂亮的睡凤眼在这古色古香的装修下,衬着墙上清雅的工笔花中四君子,竟是媚眼如丝。   俩人之间像是有一个结界,不容外人插/入。   “冲你来?你又不上我的当。或者,你要改主意了?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兄弟挡美女画皮?”   谢翡垂眼看她,耳颈漫上红晕,却觉此刻的虞意和从前所见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的虞意的美,是一种客观的具象,那么,此刻的她美得更像文学中的意象,有无限的风情和韵味,而这韵味,来自于她的伤情。   她非但拥有极能冲击人眼球的美貌,还拥有一种令人想要探究的故事感,故而能令人觉得神秘。   虞意支着头,甚至用脚在桌下轻轻踢了谢翡一下。原本让王小胖和刘大头叫他来,只是想澄清一个误会,这会儿见了他一本正经、把她当洪水猛兽的样子,又只想逗他了。   逗他是极有趣的,就像,这死水一样的生活终于又有了微澜。   谢翡喝了口茶,淡淡地说:“就像下棋,势均力敌才有意思。不是吗?”   他清澈的瞳眸看着她,极干净。   “他们都不堪一击,我不是。我和你玩。”   神态平和自然,没有丝毫傲慢或者攻击性,亦没有攻略、占有的意味,极容易令人产生舒适的感觉。   王小胖在旁边弱弱举手,“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还可以是气氛组担当嘛……”   刘大头:“嗯,羞辱你一个,快乐所有人。”   王小胖:“狗贼!看拳——”   虞意掏出烟盒,想点一支烟,看见禁止抽烟的标语,又放了回去。   内心有一种荒诞的感觉,想说:“你一个小孩子,我和你玩个屁。”但少年是真诚的,意气风发的。   他的心思很浅,浅得一眼便能看清。   虞意可以对任何东西嗤之以鼻,也可以在任何压力下我行我素坚持自我。如果有一句话能形容她的行为准则,那必定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她唯独无法伤害的,是真诚,是一个在她面前不带任何盔甲与防御的人。   连敷衍也不能。   如果说清之前的误会,无疑会让少年难堪。   于是,她倾身过去,凑到少年耳边,故意吓他,“行啊。我放过他们,和你玩。”   她口鼻间喷出的气息带着茶香,丝丝缕缕往谢翡耳朵里钻,甚至闻到了对方身上清冽的少年气息,鼻尖触及的肌肤却滚烫。   甚至于,她听到了对方疯狂的心跳声。   下午的阳光透过漂浮的纱帘照在地上,茶馆里的客人不是低声交谈便是看着中间的圆台听歌女唱歌。   旁边架了台摄像机摄像,同步到网上直播。   复古的唱腔,轻松明快的旋律,奔放昂扬的意蕴,共同烘托出一场缠绵的暧昧。   “……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长夏开在荆棘里……”   谢翡的心脏几乎快跳出嗓子眼,一把推开她,红晕浮上面颊。虞意并未生气,只是斜飞过来的眼神仿佛在说:不是要陪我玩?   谢翡冷着脸道:“陪你玩,不是让你玩。让我上当,是你想做的事。但我不会上当。”   王小胖一脸感动,“翡哥,你为我们牺牲太多了!但是没必要啊。”   他红了脸,害羞道:“我就想被虞姐姐玩。”   刘大头喝了一大口茶,沉稳道:“谁能抗拒虞姐姐呢?”   谢翡的冷脸瞬间有点扭曲,就差直书几个大字——恨铁不成钢。   虞意捂着半边脸,扭过头笑出了声。   谢翡起身就走,刘大头和王小胖同虞意说了一声便追出去。   太阳已经开始下山,然而天气还是热。三人都捡有树影的地方走,王小胖说他觉得昨晚那两百块钱拿的亏心,今天找虞意就是去还钱的。   王小胖:“要说虞姐姐是真厉害,我们还钱,她也不推辞,转头就请我们上茶馆喝茶吃茶点。”   刘大头:“人也大方,还漂亮。”   王小胖:“其实,我就想被她玩。”   刘大头:“要是我,也拒绝不了。”   谢翡:“不,你们不想。”   王小胖:“翡哥,她是不是在追你?”   谢翡“嗯”了声,淡定地说:“我未来女朋友。”   王小胖:???   刘大头:???   片刻后,俩人终于回过味儿来。   王小胖一把勾住谢翡的脖子,腿也往他身上招呼:“卧槽?亏我那么感动,以为你为兄弟勇闯盘丝洞,没想到你竟然……”   刘大头选择加入:“假公济私!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小胖:“什么兄弟?”   刘大头:“爱情的垫脚石罢了。”   随后,面对王小胖和刘大头的追问,谢翡言简意赅,有问必答。   “一见钟情。”   “我故意的。”   “引起她的注意。”   ……   刘大头比较成熟,他说:“可是,你们昨天才认识,这感情来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此刻,谢翡又焕发出他作为一个学神的风采。   “机会是稍纵即逝的,缘分更是。”   “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从听说虞意的第一天起,看见窗对面的虞意,她开放的衣着、完美的身材,确然直白地冲击到他,点燃了他内心的情谷欠。   谷欠望,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是正常生理状况,它平平无奇。   谢翡自信,作为一个智人,而非野兽,它是能自控的。   而虞意发现他在看时,却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一笑的从容自若,才是真正击中他内心的。   讲一点酸言酸语,那便是,爱神丘比特“咻”的朝他射了一箭。   谢翡由始至终都知道,虞意像是迎风招摇的一朵花,并不为任何人绽放。假如她冲你笑,那也不过是千万个笑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   晚上,张清芳出去跳广场舞了,谢翡没出去打球。他很早就洗漱了,将换下来的衣物洗干净晾好,就上楼坐在窗前,一个人对着B站的教学视频学吉他。   吉他的调子混在电风扇的声响里,还有窗外的蝉鸣与蛙声,别人家孩子的吵闹声,隔壁王奶奶家戏曲频道咿咿呀呀的唱腔……   不能说一点都不好听,只能说十分难听。   约莫八点多,窗对面的房间亮起来。虞意穿着一件轻薄的吊带,吊带是高腰的,下摆只到胸的下缘两公分处,下面是一条短裤,白色的,很轻薄。   像是只穿了比基尼,又比比基尼宽松,布料也多一点,使她整个人都介于清纯与性感之间。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给吹风机接通电源,一转头,就看到赤着上半身的少年正盯着这边看。想起少年那番好像很讲义气的“冲我来”,便对他笑了笑。   少年脸皮薄,“唰”的就红了,一把将窗帘拉上一半,挡住了虞意看向他的视线,屋内还是通风的。   薄薄的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着,少年的影子却映在了窗帘上。对面传来不成曲调的吉他声,有一种稚拙的单纯。   不多时,没拉上窗帘的半边支起一块白板,上面写着:不许笑。   电吹风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原本,偌大的房子,只有虞意一个人。一到晚上,便只剩下各种昆虫的声音,屋里的安静和外面的吵闹完全不相通。   但是,几乎每一天晚上,她都会和对面的少年产生交集。   就好像,外面的世界也和她有了关系。   寂寞,好像是独自一个人所产生的必然。然而,又以这样一种方式轻易排解。   吹完头发,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一手抓着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一边打字。   安静不多时,她的手机铃声便时不时响起,一个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暂时不回去。”   “嗯,会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你看着办。”   “不接。”   “不卖。”   “我在这里买了个挺大的房子,客房也很多。小林和小苏都在帮我整理东西办托运,过段时间他们就过来了。”   “嗯,厨师也过来。”   “当然,欢迎你来玩。”   “对,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不想谈工作上的事。”   “这是我给自己的时间。”   ……   “可以,当然可以。”   ……   “当然欢迎了。”   约莫到十点,是虞意和心理医生约好的时间。   她同对方说自己到了渔镇后的见闻。很快,对方便发现她频繁提起一个人,那就是谢翡。在听虞意说小孩长得很帅,人也很有趣之后,心理医生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讯号。”   “或者,你可以考虑和他谈一段恋爱。”   虞意呼吸一顿,看向对窗少年的身影,他的吉他声还是不够好听,却很特别,让她情不自禁想要发笑。   心理医生察觉到她的沉默,“你还是很排斥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吗?”   虞意没说话。   对方说:“我说过,你要信任我,要坦诚,要发自内心想要变好,我才能帮助你。”   虞意点燃一根烟,看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对。我不能接受任何人因为喜欢进入我的生活。一旦有人喜欢我,想要靠近我,了解我,都会让我极度恐慌。我会下意识想逃,并讨厌想入侵我生活的那个人。”   她是回避型依恋人格,症状比网络上所有人都严重。   她可以有很多很多朋友,却唯独无法拥有一个恋人。   作者有话说: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白天应该会再修一下。 第6章 欲擒故纵?   虞意挂断电话时,窗帘后的谢翡身姿笔挺地坐在书桌前,在封面精美的笔记本上写日记。   字迹漂亮且飘逸。   风扇转动的声响像是迎合着心脏跳动的节奏。   知了一声声叫着夏天。   合上日记本,他给自己套了件T恤,将窗帘彻底拉开,摆出了文房四宝。   虞意趴在窗边抽烟,发现对面的少年已套上上衣,又笑了。少年的骨架很漂亮,哪怕只是穿着简单而宽松的T恤,也能依稀看出几分线条。   没多一会儿,谢翡的房门被敲响,张清芳在门外问:“怎么还没睡?”   “马上。”   半小时后,他关了灯。   对面的虞意揉了揉肩,在晕黄的灯光中,轻薄丝织物飘落在地,优雅性感的线条毫无遮挡,纤毫毕现。   每一寸,似乎都是完美的,是无可匹敌的诱惑。   所有的蝉声和蛙声,或是其他昆虫的夜唱,似乎都像频密的战鼓声在催促着,加速着血液的流动,只叫人口干舌燥。   谢翡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的场景来。   当时学校发了青少年性心理教育的课本,里面写了一些女生偷吃禁果怀孕,因不敢告诉家长去黑诊所做人流导致丧失生育能力甚至大出血差点失去生命的案例,也讲了男生到一定年纪会出现梦遗的事。   在青春期,不论男生还是女生,做这样的梦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男生之间也总会讨论这些,甚至还会讨论女生的长相和身材。   某一天清晨,上学的路上,王小胖突然神秘兮兮地说:“我昨晚做那种梦了,梦到的是隔壁班的李嘉雯,还是在教室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们俩,老师也不在。然后我在擦黑板,她突然走了过来,就亲我。那我当然不能输是吧?直接就把人摁讲台上了。教室外面就特别吵,还有广播,就是咱们做课间操那个。外面很多人,做完体操回来,一直在外面砸门……”   刘大头:“片儿看多了吧?”   王小胖:“你放屁!你就没梦到过?”   谢翡:“没有。”   刘大头有些害臊,“没你这么具体,没在教室,嗐,就在一个房间里。”   王小胖:“和谁?”   刘大头含糊道:“不记得了。翡哥呢?”   谢翡:“tan90°,不存在的。”   俩人不信,缠着他问。   谢翡:“听说过一句名言吗?年少不慕艾,梦里不风流,学习自然神。”   王小胖:“谁说的?”   谢翡一脸正经:“我说的。这种梦只会影响我解题的速度。”   而现在,像是青春期里所有的情思与情潮,在迟滞几年后,汹涌而来。如果他要做梦,梦中人一定是虞意的样子。   她似乎并不在意会否有人看见,躺上竹编凉席。   她也不关灯,脸侧靠着凉枕,就这么看过来。漂亮的睡凤眼眼尾慵懒地翘起,眼波流转间,连天上的星辰也不如她耀眼。   像真人演绎的、虞意版的《海棠春睡图》。   而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在那明亮的灯光。对面一整排的房子的灯都还亮着,所有人都在窗外看。他拉上一半窗帘,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自己却背过身,无辜地看着她,满面滚烫,浑身都在起火,像最脆弱的动物露出自己的喉舌,将要害呈现在她眼前,倔强地说:“我不会上你的当。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她眼尾一翘,像是精美绝伦的工笔仕女突然活了。她起身,像是踏在他的心上,一步一步走来,到了近前。   “是吗?”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扭过脸去,“请你自重。”   她像文学故事里的妖精,将他摁在窗台上:“很好,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咬着唇,眼尾泛红地看着她,“放开我。”   而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送他进去,像是塞壬在低语,“你是我的了。”   月夜星光之下,交叠的影落在薄薄的窗帘上,像激烈而缱绻的皮影戏。从幕布的这端唱起,又到了另一端,从近到远。   一遍遍。   一声声。   所有昆虫的声音混成交响曲,似乎在为他们伴奏。   爱看戏曲频道的王奶奶电视还没关,声音悠悠荡荡,飘了过来。   “娇凝翠绽魂儿颤……”   直到——   “咕咕咕——”   公鸡打鸣声叫醒沉睡的小镇,谢翡睁开眼时,电风扇还转着,外面已微微有了天光,昆虫们的交响曲还在继续,空气是清晨特有的清新的微冷,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香气中有一点似有若无的腥气。   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可以看到,对面的虞意依然穿着白色的吊带和短裤。她侧躺着,茂密的海藻似的头发在凉席上铺开,衬以房间内整洁雅致的陈设,像是仕女图中的睡美人。   谢翡没敢多看,一下楼就进了浴室。   外面张清芳听见水声,自言自语地叨咕道:“洗得这么勤,一个男孩子也太爱干净了些。”   她扬声对谢翡说:“洗澡也别洗得太勤了,对身体不好。”   谢翡在里面应了声,张清芳又絮叨了几句日常,便出去买早饭。   半小时后,谢翡从浴室出来,天色已经大亮,太阳还没从地平线升起,整个世界仍旧在白蒙蒙的晨雾里。外面却已响起各种喇叭录下的叫卖声,空气中飘来各种食物的香气。   麻雀在屋檐、电线杆上飞来飞去。   “啾啾啾——”   谢翡在麻雀的叫声中搓洗换下的衣物。   隔壁王奶奶家的小孩正奶声奶气地背诗:“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上午,张清芳有事要去街道办事处,谢翡又是一个人在看店。   虞意进店时,他正在整理刚送到店里的啤酒,将它们一箱一箱地摞起来。当他弯腰时,会露出一截劲瘦的漂亮的腰身,直起身时,衣摆又会垂落将它遮住。   他有两条笔直的长腿,又长又白,肌肉的线条像羽毛球运动员那样修长漂亮,从宽大的短裤裤管里延伸出来,腿毛很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后背上的布料汗湿了一块,贴在他清瘦的躯干上。   单这么看,他是很瘦的,骨架还没长开,肩膀并不算宽厚,甚至有些瘦弱。但虞意见过他赤膊的模样。   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   他脸上都是汗,热得发红,时不时抬手用衣袖擦一下。   她没立刻进去,在门口看了几分钟,对方像是突然意识到有人,转头看过来时,眼神瞬间由诧异变成羞恼,沉黑的眸子盯着她,“你看什么?”   虞意走进超市,“怎么,长得帅还不给看了?”   今日,她穿的是最简单的碎花衬衣,搭一条百褶的半裙。很简单的穿搭,但依然性感。上面的衬衣解开扣子,露出两段儿白皙的锁骨和一小片肌肤,约莫到胸口的位置,头发海藻似地披散着,衬衫被撑起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   谢翡移开目光,回到柜台后整理抽屉里的钱。虞意往里边儿走,不到一分钟,谢翡便听她问:“卫生巾在哪里?”   谢翡说了个位置。   片刻后,她拿了两包出来,让谢翡扫条形码。付了款,又问:“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   “你又想干什么?”   虞意无奈一笑,“弟弟,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会。”   谢翡凉凉地看她一眼,“我妈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OK。”虞意感觉到一阵不妙的热流,决定先分个轻重缓急,简要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紧急情况。   谢翡警惕地看着她,“真的。”   “当然。”   谢翡带她进去,到卫生间门口,又出来。几分钟后,在哗啦啦的冲水声中,里面传来虞意的声音,“我能用点卫生纸吗?”   “用。”   虞意将应急的一沓卫生纸用干净的卫生纸包好,遮住了脏污,才扔进垃圾桶。换好东西后,她起身,确认自己没弄脏人家的地方,又冲了一遍水才从里面出来。   付过钱的商品已经被谢翡用便利袋装好,等她到柜台前时,谢翡突然问:“你想说什么?”   不等虞意回答,他又说:“你打算改变策略,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你要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虞意:“……”   她有些想笑,想说清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况且,人家一个字都不信,说了没用。   于是,她略过这一茬。   距离谢翡拒绝王青凌的告白已经过去了三天,后续又看到谢翡王小胖刘大头三人组和虞意在夜市吃烧烤。   昨天她们也在茶馆里,看到虞意甚至凑到谢翡耳边说话。   在学校里,谢翡是一直是大家可望不可即的学神,性子也冷,虽然班级活动会参加,平时也经常给大家讲题,但他一直有一种说得晋江一点是“清冷疏离”说得简单直白一点是“生人勿进”的气势,除了王小胖和刘大头,还从没见过谁离他那么近。   赵青红从昨天说到今天。   “这女人真不要脸,人家都不爱搭理她,她嘴巴都快贴人耳朵上了。她绝对是在勾引谢翡,不过男人都喜欢清纯的,这种比较骚他们只会想上,不会想认真发展。”   “难怪都说她是坏女人,又骚又贱。”   “这种女的就会勾三搭四。”   王青凌:“我不相信谢翡会这么肤浅,喜欢这种女人。虽然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但我不觉得我哪里差了。红红,我想再试试。”   “总比什么也不做,输给那么个长得艳俗又没内涵的女人强。我支持你。”   俩人刚到青竹巷,还没进去,便见虞意和谢翡正在柜台处说话。少年俊秀,女人明媚动人,像时尚海报似的。   王青凌未战先怯,到超市门口时,紧拽着赵青红的手,想假装只是路过。   却听见女人不知廉耻地问——   “有卫生棉条吗?”   “有,左下角。”谢翡的声音一贯的淡而冷。   “这个是指推式的。有没有导管式的?”   王青凌当然知道棉条是塞哪儿的,羞得满面通红,还没来得及说话,赵青红先冲了进去,对着虞意骂:“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棉条真的很好用,用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用卫生巾了。我至今记得,我大学毕业那年回老家,由于我的长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一点,我在超市问导购有没有棉条时,对方眼神特别复杂……   我今天大概还得更八千[凄凉]   注:娇凝翠绽魂儿颤:出自《牡丹亭》第八回 《惊梦》。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原作《金缕衣》,作者是唐代的黄秋娘。   文中提到的青少年性心理教育中偷吃禁果怀孕去黑诊所导致留下后遗症是反例,书中讲的也是让大家年轻时爱惜身体不要尝试某些事情,以及不要去黑诊所,该反例中的行为是应该反对的,大家不要学习。 第7章 维护   虞意一转头,近距离的,赵青红看见一头茂密的海藻似的卷发之下,女人过分漂亮,肌肤如雪,红唇如血,眉目分明。当对方看过来时,有些像艺术性极强的时装杂志封面照。   她瞬间有些自惭形秽。   王青凌走了进来,咬着唇道:“这位姐姐,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合适。”   虞意诧异地看了看两个小女生,却也不生气。她身子一斜,在柜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了,从手包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根烟含在唇间,气质有些像《疯子》里的艾玛·斯通,长相却很妖,像是从古画里出来的妖精。   她不仅要勾男人,还要勾女人。   仿佛一张凳子就是她的王座,所有人都要在她脚边跪下唱征服。   “嚓——”打火机的火孔蹿出明亮的火苗,她吸了两口气,烟尾便有了红色的火星。   她抽的烟味道不重,清淡的烟草味飘在人的鼻端,看在赵青红和王青凌眼里,便又成了她不是什么好女人的佐证。   在部分人的眼中,假如一个人购买卫生用品不够害羞,不藏着掖着,甚至刻意自如地和异性提起这个东西,就是轻浮。   仿佛就有了性方面的意味,尤其是在一些男人眼里更是这样。   她正要说话,柜台后的谢翡淡声道:“她只是在问商品。我是卖家,她是买家,这和要不要脸没关系。商品本身是干净的。”   商品本身是干净的,不干净的是什么?   是人,是人的思想。   王青凌听出谢翡的潜台词,整个人哽住,眼眶泛红,“你、你什么意思?”   赵青红在旁边气道:“可是,哪个女生会把这种东西放台面上说?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谢翡态度很冷,“你冲进来骂人就很要脸?”   赵青红气结,顿时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本可以素质十八连,在毕竟谢翡在,在男性面前她总是下意识注意自己的形象。于是便恨恨瞪虞意一眼,说:“你们男的真肤浅,就喜欢这种……”   虞意为她补充宾语,“漂亮的。”   赵青红:“我呸。”   虞意“嗤”的一声就乐了。她一笑,便仿佛一朵静美的花苞蓦然绽放,满室生辉。   赵青红顿时就怒了,“你笑什么?!”   “你真可爱。”   “骂谁呢?”   虞意抽着烟不说话,低头去翻柜台上的书。寥寥两句话,就把人小女生欺负了,不合适。   王青凌抿了抿唇,对虞意说:“对不起。我喜欢谢翡,喜欢了三年了,我希望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她有一双清纯的杏眼,看上去楚楚可怜。   “这公平不了。”   “为什么?”   虞意抬眼,莞尔一笑,“因为他是人,有他自己的想法,不是谁赢了就能带走的战利品。”   谢翡垂眼,唇角下意识弯了弯,又被他压下去,只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整理账目。   王青凌顿时哽住。   片刻后,她看向谢翡,“……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鼓起勇气,“我是真的喜欢你,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们三年同学,又都在渔镇,知根知底……”   谢翡抬头:“抱歉,我不喜欢你。还有事吗?”   王青凌盯着他,又气又恼,转头看虞意时,却见她一边抽着烟一边翻谢翡的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能和赵青红先离开了。   俩人走后。   虞意便支着头看谢翡,谢翡耳朵有些热,“你看什么?”   “没什么。”   谢翡默了默,说:“你别多想,我对事不对人。”   虞意一笑,手指勾着书页,“多想什么?”   谢翡撇开眼神,继续理账,“你自己知道。”   他不理虞意了,虞意便坐在柜台边,“借你一本书看,行不行?”   “嗯。”   顺着玻璃窗看出去,俩小女生的身影渐行渐远。   虞意翘着脚说:“你很受欢迎啊。”   谢翡有些狼狈,但并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他们喜欢的不是我。”   虞意诧异地挑眉,“展开说说。”   “长相帅气的学霸,只要符合这一点,换谁都行。”   他清醒而自信,但没有自命不凡,也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虚荣,因为女性的追捧而沾沾自喜。   虞意忽而一笑,目光从书上抬起,落在少年被汗湿却并不显得狼狈、轮廓俊秀的侧脸上,“你这样,我就更想让你上当了。”   话一说完,外面的街道上不知是哪位老大爷路过,随身听开着外放,声音十分霸道地飘进来。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谢翡唇角一弯,扭过脸笑了。   虞意:“……”   *   出了青竹巷,刚吃过憋的赵青红气得咬牙切齿。   “这女的段位太高了,这不就是绿茶吗!居然嘲笑我!”   王青凌抿唇,“她真好看。”   赵青红:“你比较年轻。”   王青凌:“她真好看。”   赵青红想起大家都在说的流言蜚语,“还不是靠男人。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吧?这么年轻就自己买房了?估计就是给别人做情人的,又看上谢翡要养他做小白脸了。谢翡现在不喜欢你,等他被这女的玩儿了,就知道你的好了。”   王青凌依然红着眼,杏眼含泪。   赵青红摸出手机,消息通知栏弹出特别关注,她看了会儿,激动得卧槽一声,“顾安宴拿了金鸡奖最佳男主角,最年轻的新科影帝!”   王青凌:“我家卉宝呢?”   赵青红:“我搜一下……最佳新人。”   *   约莫到中午十一点多,办完事的张清芳提着一尾鱼、一块嫩豆腐和几把菜回来时,虞意正坐在柜台边看书,人安静文雅,跟画儿上画的人似的。   谢翡正在点货。   她有些意外,脸上挂着笑容同虞意打招呼,“虞小姐。”   虞意应了声。等她去里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出来,才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地方能买到棉条,要导管式的。   张清芳擦了擦汗,拿了把蒲扇一边摇一边说:“咱们这儿用的人少,都只有指推式的。要导管的只能去渔市买,或者网上买也行。”   虞意道过谢,张清芳留她吃午饭,她推说身体不适,想回去躺躺。   张清芳见她脸色并不十分好,没多挽留。等虞意出去了,她追到门口,“虞小姐,你别嫌我多话,就算现在讲究个男女平等,女人也能抽烟,可也不能当顿抽啊,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很伤身体的。”   虞意微笑着说:“知道了。多谢关心,请留步。”   脑子里,却响起另一道声音,“你看看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了!一个女孩子家家,嘴里成天叼着根烟,像什么话?将来嫁了人还这么样,婆家一家都嫌你,不知道怎么磋磨你呢!”   虞意说:“我不嫁人。”   “女人怎么能不嫁人?别人都嫁你不嫁,这就叫变态!”   她只觉得愚昧,看着对方乔张做致的样子,勾唇讥诮道:“那你嫁啊,赶紧找个新男人滚出我家。”   “你这孩子,说两句还急眼了。我是你妈我能害你?”   ……   虞意前脚一走,张清芳后脚就进了超市。   她问了问谢翡点货的情况,又说:“这虞小姐讲话文绉绉的,多半是个读书人。”   随后,她突然想起,“我今天在社区办事处碰到老胡了。高考后小雯不是被她堂兄接到渔市玩儿了嘛,听老胡说是今天回来,晚上六点的车。”   小雯大名叫李嘉雯,是谢翡、刘大头、王小胖三人共同的发小。   她妈姓胡,和张清芳关系好,所以张清芳通常叫她老胡。   “你们不是有微信吗?虞小姐要的东西,你让她带两盒回来,钱先垫着。要是虞小姐又不要了,可以直接放在店里卖。”   李嘉雯打小就喜欢谢翡,可惜谢翡的一根筋全长学习上了,把她看得和王小胖和刘大头差不多。   在渔市玩的这些天,王小胖和刘大头都给她发过信息,唯独谢翡没有。   中午吃饭时,堂兄堂嫂殷切嘱咐。   “东西都收拾好没?”   “跟你买的衣服别忘了,还有充电线什么的……”   “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手机壳要不要换一个?”   ……   李嘉雯一边吃饭一边应答,让他们别操心,多妥了。饭吃到一半,企鹅上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李嘉雯眼睛一亮,连忙抓起手机。   “谁啊?这么高兴。”堂兄嘀咕一声。   堂嫂笑着说:“肯定是喜欢的人。她现在高中毕业了,要谈恋爱其实也可以谈起来了……”   李嘉雯笑着点开手机。   【谢翡:在?】   【李嘉雯:帅哥找本仙女什么事】   【谢翡:方便帮忙买点东西吗?】   【李嘉雯:方便,买什么】   【谢翡:导管式棉条,如果不知道可以问你堂嫂】   李嘉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苦大仇深地盯着手机。   这什么狗男人?大猪蹄子!   李嘉雯咬住下唇,手机上又跳出新的消息。   【谢翡:谢谢】   随后就是两百块的转账。   李嘉雯内心失落,难受得都快哭出来,堂兄堂嫂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   她放下筷子摁手机,直接找王小胖和刘大头,才知道,就这几天不在,她的优质竹马,就有了喜欢的人了!   这头她守了十几年的粉嫩帅猪,就要被不知道哪来的一颗老白菜给拱了!   气哭。   她若无其事地说:“有同学找我带棉条,附近的超市有吗?”   “这个得去大超市买。”   “嗯,那我待会儿去。”   午饭后,谢翡出去买了些装裱材料和工具,出了一身汗。他简单冲了个凉上楼,一进卧室,便下意识去看窗对面。   虞意还没午休,一头波浪卷用一根橡皮圈在脑后松松扎着,脸颊两侧垂下几绺碎发,当她又点燃一根烟时,姿势动作洒脱利落,有一种成年人的颓靡感。   像是一朵迎风盛放的花在静寂中凋零。   她似乎是享受的,又不是,使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故事感,令人想去探究。 第8章 虞意   从第一次见虞意,谢翡就有一种直觉。假如他不了解她的过去,那么,他永远不可能走进她的内心。假如他去了解她的过去,那么,他将永远没有靠近她的机会。   因为,她并不是敞开的。所有探究,都会被她当成入侵。   故事感伴随着的,绝不会是幸福。幸福只会写在人的脸上,而那沉淀出现在的虞意的过往,才是她的故事。   优雅、魅力过人、成熟性感、善于交际……所有人看见的光鲜亮丽的一切,都是一层层蒙在她身上的画皮。   三人小群里,刘大头和王小胖正讨论着。   【王不胖:我有一种直觉】   【刘大头:什么直觉?】   【王不胖:和大家说的正相反,虞姐姐并不是一个卖弄姿色上位的人,也不可能是骗子,更不可能是别人的小蜜或者啥不正当职业】   【刘大头:继续放】   【王不胖:她很可能是一个牛人】   【刘大头:多扯点】   【王不胖:因为她身上有一种成功者的气质,但又没有资本家身上那种“996是福报”的商人本色。不可能靠姿色上位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点林黛玉的气质,就是那种,“什么臭男人的东西我不要它”,就那种感觉,虞姐姐版本可能就是,什么臭男人也配挨我?你看她撩我翡哥这么久,有一点肢体接触没?】   【王不胖:对于牛人,我们不需要知道她为什么牛,只需要膜拜就好了】   【王不胖:躺平.jpg】   【刘大头:没出息.jpg】   【刘大头:但很有道理】   【王不胖:所以,如果我们要帮助翡哥展现男儿本色,发挥英雄一样的魅力,就只能靠游戏了。年轻是我们唯一的优势,游戏才是我们熟悉的赛道】   【刘大头:只要你把妹带飞,就能和妹有相处机会。只要有相处机会,就有机会成为CP,胖儿,聪明了啊】   【王不胖:吃我一拳.jpg】   【非羽:……】   晚上八点多,黑暗刚吞尽最后一线天光,天幕上的星星都开始眨眼睛时,李嘉雯踏着月色,十分心酸地拿着东西来星星超市找谢翡。   “我照两百块钱买的,这里一共是五盒。剩的钱我转给你了。”   谢翡接过东西,“谢谢。”   李嘉雯打起精神,强笑着和谢翡说了说这些天的见闻,谢翡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最后,李嘉雯打量着拍了拍谢翡的肩,“骚年,半个月没见,你越长越帅了啊。”   谢翡瞥她一眼,“放屁,我一直这么帅。”   “切,自恋狂。热死了,我先回去了。”   李嘉雯有些难受,想问谢翡喜欢虞意什么,为什么喜欢,这么几天能是喜欢吗?还是单纯看脸?   但这会儿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转身就走,只背对着谢翡挥了挥手。   谢翡拿到东西后,给张清芳说了一声。张清芳在后院,看对面的灯亮着,就让他给虞意送过去。   敲开大门时,虞意对谢翡的到来很诧异。等他说明来意后,她明显很高兴,接过东西就扫了谢翡的扣扣二维码加他好友。   转完账,她邀请谢翡,“进来坐会儿吗?”   谢翡瞥她一眼,正色:“不要恩将仇报。”   她立时就笑了,像在枝头迎风灿烂的桃花,全无中午时他在自己的卧房看到的颓靡与消沉。   谢翡心跳怦然,没敢让她看出来,转身便走。   他的身影是挺拔的,哪怕穿着T恤和宽大的短裤,也极好看,像撕开漫画走出来的美少年。   这一刻,虞意什么都没想,出声叫住他。   “谢翡。”   谢翡回头,俊秀的面庞在月光和路灯的照射下,即便有些阴影笼罩着背光的侧脸,也是极好看的。看在虞意的眼里,像极了一幅《月夜星光美少年图》。   她微笑着说:“今晚的月色很美。”   谢翡“哦”了声,“你在告白吗?”   “不,我只是在赞美景色。”   谢翡说:“我懂了。”   “什么?”   谢翡恍然大悟状,冷声指出:“你馋我身子。”   路灯下,他离她不过两三米距离,脸却是红的,“这已经不是有点过分了,是太过分了!”说完,他羞愤而走。   虞意的心情彻底好起来。   当谢翡背过虞意时,他假装擦汗,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一片滚烫。   唇角一弯,清冷的眸子里便有了笑意。   回到卧室,看着书桌上研究过好几遍的《鬼谷子》《六韬》《三略》《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突然觉得没什么大用。   事到临头,全靠第六感。一切的反应都是生涩的稚拙的,显得不那么聪明。明明不那么聪明,却又在脑海中将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回想了个遍。   谢翡翻出了素描本和彩铅,对面的窗还没亮,又跟亮了一样。当他手里的画竣工时,再抬头,便又看到了虞意。   她脑后挽着一个发髻,头发在颈项间滴水,身上贴着薄薄的纱衣。她本来是很强势的,什么都没说,却总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对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然而,谢翡却感受到其中的脆弱,像是有什么在崩塌。   距离上一次见面,不过短短两个小时,竟像是久别重逢。   谢翡的第一次动心虽迟但到。在这个小学生都有对象的年代,他躲过了小学生过家家,躲过了中学时代的情窦初开,却在刚成年的这一年,心动来得这样迅疾而热烈。   谢翡很晚都没睡,见对面的虞意吹干头发后又不睡觉、只管去摸烟盒,他合上素描本,将今日刚装裱成卷轴的一幅画放进书桌下面的柜子里,取下墙上的吉他。   虞意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   晚上,谢翡来送棉条的插曲令她高兴了没多久,脑海中其他的画面和声音又侵袭过来,仿佛要将她拉进一个泥淖里。   吹干头发,她只想用一根根烟来打发时间,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的心肺。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了谢翡的吉他声。   前两天还不成曲调,今日便成了不连贯的、有些稚拙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被旁边一户人家的小孩听见,竟跟着那调子唱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天明,好像千万小眼睛……”   没多久,小朋友被对面年迈的老人薅去睡觉,吉他声却没停。   她掐灭手里的烟,关掉灯,躺在床上,月光伴着音乐撒进房间,让她渐渐闭上眼睛,好像有什么温柔了她的梦。   清晨,谢翡难得醒得晚,六点多才起来,张清芳已买了早饭回来了。   他一下楼,就听张清芳说:“这些人的心是真脏。我今天一出门,他们就拽着我,让我千万要小心,说虞小姐正在勾引你,他们都看见了,在茶楼、在超市……要不是你在店里捣鼓了监控,全程录着的,我差点就信了!”   谢翡眉眼倦怠,闻言顿时精神了,半睁的眼瞬间睁开,脱口就是两个字,“放屁。”   张清芳:“就是嘛,我也觉得是放屁。刚开始他们讲那些,我是真信了的,但相处下来,我觉得虞小姐是真不错。”   谢翡差点想和盘托出——不是虞意勾引他,而是他在勾引虞意。   但八字还没一撇就先嚷嚷出来,不合适,且降低成功率,于是他忍住没说。   上午,隔壁的刘阿姨又来了。   她一进门,照例先夸了谢翡几句,随后便拉着张清芳说:“你听说没?”   张清芳:“啥?”   刘阿姨:“之前送虞意来渔镇,在对面那宅子里,和虞意孤男寡女待了一下午那中年男人又来了。我就说肯定是她骈头,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把她当小老婆养的。简直是败坏道德风气哟!”   张清芳皱眉,“你看准了?”   刘阿姨:“那还能有假?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全渔镇都知道。刚刚虞意还领着那男人进了醉仙楼呢。”   张清芳:“还有这种事?”   刘阿姨:“@#¥%……”   张清芳:“好家伙!”   ……   下午,虞意家门口停了好几辆货车,搬家工人往下搬着一箱箱行李。中年男人就在门口张罗着,有那人闲且好事的在门口,没多一会儿,就和中年男人聊上了。   “兄弟,你这表,我看着有点像是劳力士啊,挺贵的吧?”   “不是劳力士,也就小二十万吧。”   男人顿时小抽一口凉气,缓了缓才又问:“以后是住这儿呢,还是过段时间再走?”   “住几天就走。”   “你老婆这么漂亮,就搁这儿,能放心?”   中年男人闻言一愣,旋即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呢,这我老板,我是她经纪人,打工人罢了。”   “经纪?她还是个演员?咋没在电视上见过她呢?不红的演员也这么有钱?”   “她是作家,也是编剧。”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她到底什么来头?”   ……   周青红因为上次在星星超市没干过虞意,小女孩儿心性,心胸又比较狭隘,一听见虞意的“金主”来了渔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忙给王青凌打电话。   “凌凌,我们的机会来了!”   周青红平时特别喜欢看小说,最喜欢看的那就是那种霸总爱上平平无奇普通女孩,然后帮助普通女孩打脸各种白富美女配的桥段。   “小说里写过,这种关系就是不平等的。就那种有钱人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就当成发泄的。如果她的‘金主爸爸’知道她不安分,她肯定会有麻烦。说不定就直接不让她待渔镇了,直接就带走了,那还怎么和你抢谢翡?”   王青凌想起在星星超市看到的虞意,咬唇,“那不好吧?”   脑海中,却回荡着昨晚听见的爸妈的对话。   “阿聪下学期就要上高中了,阿凌要上大学。就算大学能申请助学贷款,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要我说,女孩子有个高中学历也就够嫁人了,要是读多了书翅膀硬了,不回来了,也要学网上那些女的搞什么不婚主义,咱可真就是什么也捞不着了。”   “阿聪的这个成绩,根本上不了重点高中,择校费都要好几万,不如,就别让阿凌读书了,赶紧给她找个对象,彩礼钱到手,阿聪高中三年的择校费、学费和生活费也就不愁了。”   “也行。”   “张厂长离异,带了个孩子,但是有车有房,在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愿意给三十万。”   “开养殖场的那个杨毅,说是能给十五万,咱们又离得近,等他们婚后,阿凌要接济家里的也方便。”   ……   她是真的喜欢谢翡,学生时代,每一次见到谢翡,她都会心跳加速,甚至不敢跟他说话。每一次路过他身边时,她心中都在窃喜。   少女时代情窦初开,她看的人一直是谢翡。   如果谢翡也喜欢她,她愿意孤注一掷逃离这里,自己去办助学贷款,半工半学,承担一毕业就要还款的压力。   再有。   谢翡是镇上公认的将来最有出息的男生。他不仅仅是学神,考取了市状元,平时学东西大多是自学,一銥嬅学就会。   比如古琴,比如彩铅、水粉、国画……他下棋也不错,甚至还考过段,有个业余五段的证书。   听张清芳阿姨说他最近又开始自学吉他。   在运动上,乒乓球和篮球都打得不错,校运会各种项目都能为班级争光。可以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小说里这么写都要被批评太悬浮不真实。   曾经她瞥过一眼他课外看的书,都已经涉及到大学的知识了,每个字她都认识,但凑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如果,她的对象是谢翡,她也承诺将来有钱一定会全都贴补家里,她的父母能看到她的前途,是不是就不会拿她去换彩礼了?   谢翡是她最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   赵青红说:“那有什么不好的?都是她自己做的事,我们只是说出真相,是正义的。她那个‘金主’要是惩罚她,也是她自己勾三搭四的锅。她的那些事,就算咱们不说,她也做了呀。”   王青凌眼前出现虞意坐在柜台边笑的样子,那么招摇,那么好看,明明不是周围人眼中好女人的样子,谢翡却依然愿意维护她。   她咬了咬牙,轻声说:“我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张清芳:当代糊弄学大师。欧耶\(^o^)/   注: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天明,好像千万小眼睛:节选自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 第9章 反转   半小时后。   赵青红和王青凌汇合,赶往虞意家门口。   嘈杂的声音中偶尔飘来几句清晰的话,大体是:“那个虞意没想到是真有出息的,又漂亮又有钱又体面,将来不知道会找个什么样的老公。”   “那一箱箱的,听说好像全都是书,能看了(liǎo)吗?”   ……   俩人充耳不闻。   等她俩到虞意家门口时,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门口的中年男人在给搬家工人说辛苦了,又给他们散烟递水。   俩人刚站定,气儿还没喘匀,赵青红见中年男人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样子,张口就大声说:“你知道你女朋友在我们这儿勾三搭四,还要用你的钱养小白脸儿吗?!”   中年男人就来了一天,已经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费了老大的口舌才澄清了虞意的名声,好家伙,这里又来了一个。   他额头青筋直跳,现在是多媒体时代,就怕有心人买黑营销,给虞意出一个“震惊!知名作家背后竟有金主?脚踏两船包养小鲜肉”之类的新闻。   简直是……   “这都什么人呐!”   尤其是,他和虞意见面时,也就友好地拥抱了一下,车站的人看他们俩跟看女干夫银妇似的。   虞意的原话是:我犯不着和他们解释,也犯不着和不相干的人交代我的生活。   这些人,一个个,跟道德审查标兵似的,用自己的那套标准来框人,没在框里的就骂,就诋毁。   简直是,梦回上个世纪。   只是,虞意有她的骄傲,不肯放低姿态同旁人做解释,他作为经纪人,总归是要维护她的名誉和形象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小朋友,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传言,我得声明的是,她和任何人来往都是自由的,不应该□□涉的。以及,不是她拿我的钱,她是给我开工资的人,你懂吗?我们不是老板和情人的关系,而是清清白白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定义勾三搭四,我只知道,如果我再听到类似的传言,会直接找律师起诉。你今年满十八了吧?”   赵青红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被唬得不敢说话。   王青凌面色苍白,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她抹了抹眼泪,对中年男人说:“对不起。”   许是王青凌长得很乖,又是一副乖乖女的打扮,中年男人即便已混成了人精,也有几分不忍心。   “行了,这次就算了。以后没根没据的话别乱说了。”   王青凌点点头,内心一片绝望。   俩人正要灰溜溜地离开,虞意突然从里面出来,问:“怎么回事?”   她是真漂亮,一佚䅿出现就令人眼前一亮。在此刻,赵青红是各种意义上的自惭形秽,脸上十分挂不住。   中年男人凑到虞意旁边,同她耳语一番。   她穿着一件衬衫,搭着长及脚踝的长裙,头发披散着,仔细看时,依然能发现她没穿内衣,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三颗,依稀能看到发尾扫过的弧度。   但在虞意和中年男人而言,这仿佛是最正常不过的事,甚至并不值得关注。   虞意打量了二人一眼,视线落在王青凌脸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说:“你们跟我来。”   俩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和惊吓。   这是,弱势者对于强势者本能的忌惮。   就像是所有围观的人得知虞意的身份后的忌惮——原来她并不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小镇,并不是可以随时任人诽谤欺凌的。如果说之前诋毁她、看别人踩她就跟着编谣言踩她的人是鬣狗,那么,她便是那个强大到根本不必给鬣狗一个眼神的人,他们的作为,也许在对方的眼里,是无用而可笑的,更别提造成伤害了。   中年男人情绪平复了些许,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去吧。现在法制社会,她不会欺负你们。”   俩人跟虞意进去,绕过影壁,当中便是一个庭院。庭院里花木森森,有石桌石椅、花架、秋千,还有些作为点缀的怪石。   虞意带他们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干净而雅致,有些像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俩人忍不住四处张望,在虞意让他们坐下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栋建筑是保存得很好的古建,也足够结实,是冬暖夏凉的设计,隔热和通风都做得非常好。   不知哪来的凉风习习吹来,本该是凉爽的,赵青红的脸却憋得通红,脸上直冒汗,却拉不下脸道歉。   王青凌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泫然欲泣,又强忍着。   虞意叹了口气,给俩人一人倒了杯茶,在他们对面坐下。她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含在唇间,看向她们,“介意吗?”   二人连忙摇头。   于是,她们看见她用精致漂亮的打火机打出火苗,点燃那支烟,抽了一口,掸掸烟灰,漂亮而清透的目光看过来,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狼狈而窘迫的他们。   “说吧,为什么?”   沉默片刻,赵青红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虞意抬眼看她,唇角勾了个浅淡的笑容,笑意没到眼底,“所以,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也不思考。甚至,因为自己不喜欢不满意,就要去干涉、破坏别人的生活?”   赵青红本来还觉得,除了对虞意本身的形象有误解外,她勾搭谢翡的事总是真的,自己帮好朋友出头,能有什么错?不过是没出到点子上。   但被虞意这一针见血地一问,瞬间无地自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   她嗫嚅片刻,“我……”   王青凌抹了抹眼泪,不敢看虞意,“对不起。”   虞意盯着俩人看了片刻,就在二人心内打鼓时,忽听虞意叹了口气。   她走到窗边,裙摆翩跹,背对着窗口,面向二人。被旁边的盆栽一衬,竟像一幅精美细致的工笔仕女图。   “十八了,成年人了。”虞意用夹着烟的手点了点自己的头,“长点脑子。”   她拉开抽屉,取出两张名片,递给俩人一人一张。   “如果有一天过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撂下这一句话,又给俩人一人拿了个绿豆冰,才让人回去了。   从虞意家出来,两脚站在街道上时,俩人还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恍惚感。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心脏正“砰咚”直跳。   赵青红说:“她真的好厉害。”   王青凌喃喃:“我也想成为这么厉害的人。”仅凭自身的气场和魅力,三言两语便能将人镇住。可是,她还有机会吗?   指挥搬家工人把东西都放到位,经纪人结了工钱把人打发走后,进了门,一边嘬绿豆冰一边说:“你把那俩小姑娘叫进来干吗?给人训了一顿?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为人师。”   虞意摇了摇头,“她们本性不坏,只是年轻不经事,又有些笨。”   在经纪人钟哥看来,在虞意面前,很难说有谁不笨。虞意这个人,情感丰沛且细腻敏感,却同时兼有一个聪明的大脑。   可以说,是情感上的细腻敏感以及她自身的聪明成就了虞意,但同时,这就像一把双刃剑。成就虞意的东西,也极可能会毁了虞意。   在当初和虞意一拍即合成为对方的经纪人后,看着虞意一鸣惊人,后续直接成为行业top,他就一直有这样的隐忧——过慧易夭。   “那你觉得谁聪明?”钟哥问。   虞意指间夹着烟,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口,在袅袅散开的烟雾中,唇角一扬,一双漂亮的凤眼微眯,形成魅惑众生的月牙。   她莞尔一笑,“谢翡。”   钟哥:“谁?”   “河对岸超市老板的儿子。”   从虞意来到渔镇开始,由于她过分出挑的美貌,和过于与众不同的言行举止,渔镇就没少过她的流言。   但,在这一天,当大家得知她是一个作家,并且身家极厚,连手底下的经纪人戴的都是几十万的表,行李要用好几辆货车来拉,流言便成了传奇。   晚上,谢翡还在吃饭,隔壁刘阿姨急于和张清芳分享她新得的消息,又来了。   简略地和谢翡说了句问候语,也不倚老卖老越俎代庖对谢翡进行思想品德教育了,直接就和张清芳开唠。   “你是没听见哟,当时他们问的时候,人家动不动就说再造谣就要上法院起诉。这大城市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叫什么?特布什么行的?”   ……   谢翡听不下去,冷不丁纠正道:“特立独行。”   “对,特立独行!听说她是写书的,还写电影呢!难怪,我早就觉得她那气质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就是个文化人儿!”   张清芳在旁边听得好笑,没戳穿她,“你眼力真好。”   刘阿姨:“是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就是,这人长得太好看,也太有钱,性格也强势,什么男人能拿得住她?将来找对象肯定不好找呢!”   ……   刘阿姨后续又说了一箩筐,大概是根据猜测虞意的家具价格、买房子的钱、装修的钱来推测她到底多富有,最后,教育程度不高的刘阿姨得出结论,“反正是个天文数字就是了。”   她先是操心虞意的财产,再操心虞意未来的婚姻以及婚姻生活,并不为自己之前传播过不符合事实的谣言而惭愧。   谢翡向来看得透,知道这大概是对方活了几十年所形成的性格和观念,是早已固定的,很难有改变,抑或者,是没有那个契机或者必要去改变。   毕竟,于刘阿姨而言,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周围都是和她一般的人,这就是她生活的方式。   对此,谢翡向来是不赞同亦不置喙,只要对方别试图用他们的那一套来干涉他。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他讲的话,在周围人的心里,向来是有分量的,总觉得他懂得多,是对的。   但谢翡从不利用这一点去试图指导别人什么。   吃过饭,把饭碗放进厨房,他便上楼去。书桌上还躺着他的手机,手机上,是和李嘉雯的聊天记录。   在上午流言传得最不堪时,李嘉雯把她听到的都和谢翡说了,希望他不要被一个镇上的人都说不安分、不简单的女人骗。   她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上学时写八百字作文都不如今日文思泉涌。   然而,她发出的那些消息换来的回应是——   【谢翡:通常,一个女人骂女人,是因为嫉妒;一个男人骂女人,是欲盖弥彰,是掩饰自己的谷欠望。话都是人说的,只要是人说的话就有目的和动机,作为一个能独立思考的人,不应该听风就是雨。关于她的流言,我一个字也不信。我只信我感受到的。】   【谢翡:你贬低她、不尊重她,就是在贬低我、不尊重我。】   【谢翡:是朋友就别讲她坏话】   她当时生气、气恼,甚至直接在扣扣上抓了王小胖和刘大头,对着他们吐槽谢翡,认为谢翡被虞意迷得降了智,脑子坏掉了。   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通常,作为男生,他们总是会对她多一丝照顾。然而,这一次,在她说完之后——   【王不胖:那个……其实我觉得翡哥说得对】   【刘大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王不胖:就算是朋友,也不能因为你不喜欢人家的对象就让人家分手啊】   【刘大头:还没追到手的对象】   【李嘉雯:我那是为他好!我是女生,我最懂女生!也就是你们男人才看不懂,会喜欢那种绿茶!】   【刘大头:就算是朋友也要尊重彼此的空间,尊重对方的选择】   【王不胖:如果你见过她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李嘉雯气die,只觉得自己的小伙伴儿都被白莲绿茶什么的迷惑了,心里想着,等将来虞意暴露真面目让谢翡吃了亏,他们就会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   万万没想到,一天的时间还没过完,事情就发生了反转!   李嘉雯:“……”   她憋屈地抹了抹眼泪,给谢翡发消息。   【李嘉雯:上午的事,对不起,是我武断了】   【李嘉雯:[猛鲨落泪.JPG]】   【谢翡:仅此一次。】   回过李嘉雯信息,谢翡手机盖在桌上,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副望远镜。 第10章 你又在看我   虞意和钟哥的晚饭是在醉仙居解决的,他们不仅喝了老板的陈年佳酿,还买了两坛,并捎带一些花生米、酱牛肉之类的下酒菜。   回到虞意的住处后,俩人坐在凉亭里,一边抽烟一边喝酒,桌上摆着小菜,手里摇着扇子,脚边放两盘蚊香。   还没开唠,钟哥的老婆先打来了视频电话。他同电话另一边的妻儿唠了约莫半小时,挂视频前,另一边突然问:“你在哪儿呢?”   “渔镇,在虞意家呢。”   虞意便打招呼,“嫂子好。”钟哥把手机举虞意面前。   钟嫂还没回答,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的脸突然怼在了屏幕上,声音中满是惊喜,“虞姐姐!”   虞意唇角勾着笑,“是阿姨。”   小男孩充耳不闻,软软道:“姐姐。”他顿了顿,“我可想你了……”   话没说完,先被他亲妈薅开,“够了,让我来。”   下一瞬,一个容颜素净、面容清秀温婉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还没说话先遗憾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么大的一个美人儿,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   钟哥在旁“嗤”的一乐,“你也只配跟我混一混。”   钟嫂皱眉,手一挥:“给我爬开,别挡着镜头了。”   钟哥:“……”   虞意忍俊不禁,烟也顾不得抽,只是笑,令钟嫂颇有成就感。俩人唠了约摸一小时,一直到钟哥的手机快没电,要挂断视频时,钟嫂才颇是担心地问:“怎么突然就去渔镇了?”   “这边环境不错,安静。”   渔镇算是一个安静的古镇,不像大城市里噪音污染那么严重。基本晚上十点后,除了还能看到别人家亮着灯,几乎听不到动物以外的什么声音,除非谁家在熬夜看电视。   钟嫂:“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   “好。只是出来采风,”虞意一笑,“不必担心我,你们也多保重。”   小男孩挤到镜头前挥手,“姐姐再见。”   挂断电话,钟哥倒了两杯酒,点燃一支烟,往藤椅的椅背上一靠,说:“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抽点。”   淡淡的烟雾笼罩着虞意绝色的面庞,如果说初见时,钟哥还曾为这张脸惊艳过,现在却早已看得平常了,像是套了一层亲情的光环。   虞意掸掸烟灰,不说话,却看了钟哥手里的烟一眼,意味不言自明。   钟哥吞云吐雾,抬眼看过来,“一起戒?”   虞意抬手拒绝,“不了,你答应嫂子的事,你自己办,别拖我下水。”   钟哥遗憾地“啧”了一声,同虞意说了些她离开后的情况,又有一些关乎于娱乐圈与资本最新的投资风向、上边儿下达的最新政策、圈内生态因此受到的影响等等。   但,毫无疑问,这些都影响不了虞意。   目前为止,钟哥不仅做虞意的图书经纪,负责和出版社对接,也做她其他业务的经纪,比如在虞意亲自操刀将自己的作品改编成剧本时,除了政策以外的因素,她不允许任何人改动她的剧本,这时候,就需要钟哥各方周旋。   虞意每一份工作的报酬与分成,也是他去谈。可以说,某种程度上,他算是最了解虞意的人。   虞意并不是一个十分高产的作家,基本维持着一年一本书、一部改编电影的频率。平时没事时,钟哥作为虞意名下公司的合伙人兼管理者,会进行一些投资。   虞意的出走,钟哥并不意外。他只是问:“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行。”   虞意抿了一口酒,看着漫天星辰像宝石一样镶在漆黑的夜幕上,一轮弦月挂在半空,思绪难得放空,仿佛钟哥从北京带来的一切烦扰都隔了一层纱。   沉默片刻,钟哥想起白天的事,说:“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选这里。这里的人文环境说是不开化都不为过。”   烟雾从虞意玲珑的口鼻间逸出,朦胧了她的视野。她漂亮的眸子格外幽深,像是看向很远的地方。   “因为,我是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谢翡的望远镜拿出来,不过使用几分钟又放了回去。通过望远镜,只能看到对面冷寂一片的、在黑暗中的墙体透着微光,再有就是河里停泊的船,桥上的行人、街头的烧烤摊与小吃店。   看天上的星星,不如只用眼睛。   夏日的夜晚总是充斥着蛙声、蝉声,以及各种昆虫的鸣叫。辛弃疾有一首词写得很美,“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但在城里,蛙声只是吵闹,叫一个人心里发燥。   王奶奶家的戏曲频道仍旧播着,恰巧唱的是《惊梦》。旦角的唱腔缠绵婉转情意绵绵,似含有无限的情思与渴望——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再直白点讲,是思春。   一直到十点,虞意房间的灯才亮起来。   她坐在窗边擦头发,想起对面总觉得她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少年,唇角一弯,看了过去,却见少年正坐在窗前伏案写着什么。   谢翡察觉到她的视线,并不抬头,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做他自己的事。   就像霸总文学里的小白花:漂亮,清纯,钱与权都不能使她屈服,靠自己的坚韧与独立让霸总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哦?女人,你引起了的注意。   谢翡版,则是清高的小镇少年,任凭别人怎么觊觎,始终洁身自好,清纯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利字当头的渣男海王完全不一样。   然而,他合上日记本,将粉蓝色日记本放在一摞黑色日记本上,精致的封皮上赫然用松石绿果汁笔写着几个飘逸的字——虞意观察日记。   似不经意间,他抬头看向窗外,对上她黑亮的明眸,一顿,又低了头,像一头仓惶而漂亮的小鹿。   他摸出手机。   几秒钟后,虞意手机上响起消息提示音。   “叮咚——”   “叮咚——”   “叮咚——”   她抓起一看,聊天窗口赫然出现他发来的消息。   【非羽:你又在看我】   【非羽:好看吗?】   【非羽:虽然我很好看,但作为一个正经人,请你克制】   窗对面,谢翡脸还红着,眼里却是少年人冷然的恼怒与倔强。假如要让他为自己代言,那一定会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他像一只纯白无害的猎物,于丛林间回头用漆黑的眼看着虞意这个猎人,挑衅她,“我不会被你抓住。”   虞意一笑,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打字。   【yuyi:我以为你会删掉我】   【非羽:我说过,只要你不招惹我朋友,我陪你玩。我不会食言。】   【非羽:我说不会上当就是不会。一个社交账号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没有必要】   虞意想说清楚的,但每一次看见谢翡,或者以各种形式和他对话,都会临时产生别的想法。   譬如此刻,她并不想澄清,也不想和谢翡在“我对你没想法”和“你口是心非就是对我有想法”之间拉扯。   【yuyi:你过来】   【非羽:?】   【yuyi:你说得对,我就是馋你身子。女儿国国王诱惑唐僧,好歹在一个房间。柳下惠坐怀不乱,也要先坐怀。你不来,我便不能做什么诱使你上当,而你“绝不会上当”这件事便不成立。因为我没有做出让你上当的相应行为】   【非羽:……】   谢翡的心头似有小鹿乱撞。他抿了抿唇,这何止不是不能做什么,她明明就很能,也很会!   【非羽:呵,流氓】   发完这一句,他放下手机,在虞意的视线中,神色冷然地拉上了半幅窗帘。窗帘后,他唇边不自觉地扯开一个笑容,活脱脱一个怀春少年。   透过窗帘的间隙可以看见,虞意的肩膀轻轻抖动着,像是在笑。   王奶奶家的戏曲频道仍然在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他用勾线笔勾出对面那扇窗,以及她的轮廓,再调色、上色,女子如花的样貌跃然纸上,假如今人能文艺一些,大约也要夸上一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第二天早上,谢翡醒来时,感受到持续这几天都会有的冲动与梦醒时分的余韵,已没了第一次时的羞耻,更多的是习以为常了。   朝对面看去,虞意正穿着一件交领的真丝睡衣,倚着窗户抽烟。许是因刚起床,她的头发有些蓬乱,脸上不施粉黛,嘴唇是淡粉色的,眉毛不浓不淡,有些像远山,并不比化过妆的她逊色,只是对比度低了些,像是从风格强烈的油菜变成了清新隽永的水墨。   然而乱蓬蓬的头发又使这隽永中多了几许凌乱的性感。   她眼睫低垂,像是在看河里的船,有时候又会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拱桥上行人,或者摊贩。   空气中飘来食物的香气,四处炊烟袅袅,喇叭录下的叫卖声三不五时香气。   “包谷粑粑,又香又甜……”   “老面馒头,一块钱两个……”   他的目光滑过披散的卷发中隐隐若现的细长脖颈,素来清澈平静的眼眸一深,扭头下楼去浴室了。洗过澡,在张清芳的支使下去买了早餐回来,胡乱吃了,在得知张清芳今日上午不出门,就留在超市看店时,他就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   到房间后,他下意识去看对面,对面的房间已经空了,窗还开着。也许是作为东道主请昨日到来的中年男人去吃早饭了。   上午,街坊刘阿姨又来了星星超市。   她是清水巷有名的大嗓门儿,哪怕狗血电视剧里演员正撕心裂肺地说台词,也盖不过她的声音,清晰地从楼下传来。   经过刘阿姨的八卦,谢翡得知,八点多时,虞家又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面容一团和气的中年妇女,约莫五十多岁,身材微胖,面容白净,穿着碎花裙。   刘阿姨的声音格外刺耳。   “那身上的肥肉都被勒出一圈一圈的,跟游泳圈儿一样。”   另外两个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女人是寸头,身材瘦削,皮肤微黑,看上去很有劲儿,长手长脚,样貌周正,就是额上有道疤,看上去很凶。   男人很高,留了一头长发,扎马尾,留刘海,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古代人造型,衣服很平常,没什么特别。   “这男人没个男人样儿,女人没个女人样儿……”   谢翡充耳不闻。   不多时,对面突然热闹起来。虞意手里夹着烟,领着四个人进房间,一行人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有说有笑。   看到谢翡在时,他们都和他打招呼,寸头的女人甚至冲他挥了挥手。   虞意只是单手抱臂,站在旁边笑。   谢翡看了她一眼,目光若无其事地落回书上,却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寸头的女人看了看谢翡,吹了吹口哨,转眼对虞意说:“这弟弟长得正点,顾安宴都被比下去了。”   虞意回想起少年的身材,隐下眸中情绪,“确实不错。”   寸头女:“意姐,他正好是我的菜。要是你没意见的话,我就追了。”   虞意吸了口烟,笑了笑,说:“人年纪还小,你要玩别找他。”   寸头女点头:“懂了。”   寸头女叫丁香,长发男叫莫宇,俩人都是虞意的保镖。中年女人是照顾虞意起居的阿姨,平常虞意只称她作生活助理,叫她文姐。   三个人把她的东西都打点好办了托运才过来的。今日同他们一起到渔镇的,还有虞意的钢琴,并一只白猫。   午饭后,白猫吃饱喝足,在门口抻了个懒腰,发出惬意的声音。   “喵~”   她上楼去,丁香、莫宇和文姐都先去厢房安置自己的行李。钟哥和虞意一起到了她的房间,对面的少年躺在床上睡觉,身材是修长而好看的。   电风扇转着,他枕在凉枕上,依稀能看出,额发都被汗湿了。   钟哥点燃一支烟,“他就是你说的聪明人?”   “对。”   “何以见得?”   虞意说:“一个人的见识,很难脱离他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但他不是。我刚到这里时,关于我的流言很离谱,他们看向我的眼睛里夹杂了很多东西。好奇、鄙夷、谷欠望、嫉妒……但他没有。甚至,他看透了这里人情社会的运转模式,也看透了这里人的观念、行为模式,他排斥的,所以他总不爱和人搭话,显得很冷漠。”   “你怎么知道?”   虞意骈指点了点自己的眼尾,“因为我有一双眼睛,会看。”   白猫不知何时从楼下蹿了上来,它绕着虞意的脚踝,仰着脸“喵喵”直叫。虞意蹲下身,提着白猫的两只前腿将它抱起来。   微风过时,她掸掸烟灰,“突然有些想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事太多,我来晚了,仙女们新年快乐~~~   其实一直都有抽碎片时间写,只是内容我自己不大满意,所以挨到现在QAQ   等文完结之后,我就把其中还算有意思的桥段当成日常番外放出来,么么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都出自《牡丹亭》 第11章 我和你打?   钟哥:“谈啊。只要你想,多的是人前仆后继。”   午后的阳光格外炙烈,将窗外的世界照得分外明媚,天边云卷云舒,像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对面的少年翻了个身,一对蝴蝶骨将白T撑起漂亮的弧度,后脑勺圆润,仅看骨相已是十分俊美了。   像是一具美人骨上又覆了一层绝佳的皮囊。   白猫蹲坐在窗台上,虞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它的头,白猫惬意地喵了几声。   她抽了口烟,在对面的少年醒来时对上他的视线,神态自若地一笑。少年的眼中犹带几分朦胧的睡意,好像有点懵然,又有些可爱。   须臾,那双眸子清明后,视线转冷。他面无表情地瞥过来一眼,起身关掉风扇,走向门口。   “砰——”的一声轻响,木质的门像是扣在谢翡的心上。   他靸着拖鞋下楼。   张清芳刚洗了把冷水脸,拿了随身背包,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全是水珠,身上穿着条这个年纪的人常穿的碎花连衣裙,转头看见谢翡就说:“我刚准备喊你呢。下午你看店,你刘阿姨叫我去打麻将。你脸怎么了……”   不等她说完,谢翡先发制人,冷不丁道:“又去当散财童子?”   张清芳嗔怪地瞪他一眼,“……瞎说!等我赢了钱买牛肉回来,晚上做红烧牛腩。”她在店里抄了把蒲扇,出门就举着挨脑袋上遮太阳,去了隔壁刘阿姨的鞋铺。   谢翡打了个哈欠,将风扇转到柜台的方向,定向吹着,随便从柜台下翻了本书出来,是上次虞意坐在柜台边翻过的《彷徨》。   书签夹的位置,是短篇小说《伤逝》的开端。   夏日午休结束,起床后总是神思昏昏。谢翡神情倦怠,书没看两页就开始打瞌睡,外面正是天气热的时候,也没什么客人,只偶尔来一两个人买点冰饮雪糕冰淇淋之类的。   到太阳下山时,开始有居民推着三轮车出去卖冰粉、凉虾、凉面、炸热狗之类的小食,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变多,菜农们或背或挑,都去青竹巷口十字交叉路上摆摊,俨然是一个小型菜市场。   店里的客人也多了,白日里怕热不敢出门的小孩都出来买零食。谢翡忙碌间,偶然一瞥,见虞意带着四个人,在小摊上买东西。   她扎了高马尾,耳朵上挂着精致的耳坠,身上穿的是条露背长裙,裙摆到脚踝的位置,因为有风吹过,裙摆飘动着,翩跹多姿。   “付钱。阿翡哥哥,你在看什么?”只有柜台高的小男孩手里举着几张零钞问。   谢翡回过神来,熟练地扫码,“四块钱。”   王奶奶家的孙子一走,又有其他客人排队,一边排队一边聊着天,无非是天气、上涨的物价以及镇上或家里发生的锁事。   ……   “黄家小子那一伙几个杂皮被放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上午,黄家那老太婆到处找柚子叶呢。”   ……   “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虞意了,带着四个人。我和她打招呼了,她竟也肯应,还说要办乔迁宴,摆一天流水席,请我去吃饭呢。”   ……   说着说着,又同谢翡搭讪,说一些邻里长辈的人生经验,或是日常问候。谢翡并不搭话,只在问到自己时简短应答。   当太阳没入地平线,天边都是灿烂的云霞时,张清芳摇着扇子从隔壁回来。   谢翡抬眼:“牛腩呢?”   张清芳满面通红,“天气热,荤菜吃了发腻,还是蔬菜清爽些。”   排队结账的客人们起哄,“输了多少?”   张清芳:“打牌的事能叫输吗?下回赢回来就是,这叫有来有往。”   她笑着同他们插科打诨,走到柜台后接替谢翡的工作。谢翡去后面的厨房看了一眼,在柜台里抄了把零钱,出门去青竹巷口的街道口买菜。   有水果贩子用三轮货车拉了西瓜来卖,喇叭录下的叫卖声在一片热闹中响起。   “冰糖瓜,又大又甜,两块钱一斤。冰糖瓜……”   谢翡挑了一个,下意识想再挑两个给虞意送过去,只是没有合适的由头,又放下了。   晚饭是谢翡做的,炒了一盘肉丝+一盘油麦菜。   饭后,约莫七点半时,王小胖、刘大头和李嘉雯来找谢翡,约他去打乒乓球。   四个人带着两把拍子一颗球直奔新城新修的体育馆。   体育馆外很多乒乓球台,晚上都会开灯,镇上很多热爱运动的人都会在傍晚去活动活动。不过打羽毛球或篮球的居多,也有跑步的。   乒乓球台的位置大多是空的。   他们占住靠出口铁网处的一个球台,四个人轮换,一人有五颗球。因李嘉雯、刘大头和谢翡都有些心不在焉,王小胖竟成了今日的“东方不败”,一直在球台上没下来过。   王小胖:“累,求输。”   刘大头:“少嘚瑟。”   王小胖:“你有本事打赢我啊!”   俩人打得有来有往,突然王小胖猛拉一个球,刘大头没接住,他顿时做大猩猩状捶胸,“来啊!还有谁!”   靠旁边的空球台处,李嘉雯在问谢翡:“你真的喜欢她?”   谢翡拧开瓶盖仰脖喝水,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滑动,线条格外好看。   他一口气喝掉半瓶,拧上瓶盖时回答李嘉雯:“嗯。”   李嘉雯想想都不甘心,“你喜欢她什么?”   谢翡说:“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自从李嘉雯回到渔镇,不论是之前听到众人对虞意的诋毁,还是后来吹嘘她大有来头,都少不了对她容貌的夸赞。   谢翡脸上全是汗,又爬上些许薄绯,有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壮年之间稚嫩的俊秀。   提及虞意,他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她的样子。一颦一笑、起居坐卧……指间夹着烟谈笑风声时生动,独自一人时沉郁而静美。秾纤得衷,修短合度。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他唇角一弯,“确实好看。”   但这并不能算作一个原因。他喜欢虞意的好看,并不因为虞意好看,而是因为,这好看在她身上才特别。   李嘉雯心中赌气,脸上却是气笑了,“有机会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有多好看,连你都要中招。”   王小胖抹了一把汗,“你一定要看看,我就没看过她那么好看的人!”   李嘉雯:“……”MD,塑料朋友!   她故意做作地薅了薅刘海,“比我还好看?”   刘大头看她一眼,“不要自取其辱。”   王小胖终于下了。他一边拉着T恤领口给自己扇风一边坐上旁边的乒乓球台,李嘉雯拿到球拍后往球台上一剁,杀气腾腾地看着刘大头,咬牙切齿地微笑:“我鲨了你!”   刘大头用球拍杵了一下球台,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回应,“来。”   一分钟后。   李嘉雯:“……”   她球拍往桌上一撂,发出“啪”的一声响,走向谢翡,鼓了鼓颊,气成了河豚样儿。   “你来,给我报仇。”   谢翡淡静地瞥她一眼,作出很欠打但很谢翡的冷幽默发言,“我将在这个夏天拥有一个对象,是朋友就别说这种暧昧的话。不熟,就算赢了也不是给你报仇,这是堂堂正正的体育竞技。”   李嘉雯:“???”   王小胖十分不明白:“……这话哪里暧昧了?”   刘大头:“他单纯想秀而已。”   王小胖:“……也就是我们几个发小了,要是换别人不是李嘉雯儿,可能想打你。”   谢翡的风格一以贯之,是朋友间正常的互损,本不该当真。   但李嘉雯心里有鬼。   她心头一阵酸涩难过,勉强撩了撩脸侧的碎发,笑着说:“我现在就想打他。合着我就是他秀恩爱的工具人呗?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么见色忘义,都这么狗啊?”   刘大头:“没错。”   王小胖抓抓头发,嘿然一笑,“前提是得有个对象不是?”   李嘉雯:“……”   李嘉雯心下黯然,没再说什么,只站在一旁玩手机。由于是情敌的关系,尽管还没见过虞意,她内心已是十分讨厌。   讨厌虞意被她心目中最优秀的谢翡青睐、特殊对待。   两分钟后,刘大头接了颗没上板的空球,输掉这一轮,换上王小胖。李嘉雯正在玩开心消消乐乐,手机发出各种欢呼、赞叹的音效——   “Unbelievable!”   “Excellent!”   “Nice!”   刘大头走到李嘉雯旁边,突然凑她耳边轻声说:“你没机会了。”   李嘉雯一愣,眼泪差点掉下来。   王小胖用球拍拍了拍球,“本霸主又要开始制霸球台之路了!”   谢翡言简意赅:“速度。”   王小胖抓住弹跳而起的球,突然举起拿球拍的手向远方挥了挥,大喊:“虞姐姐,来打乒乓球啊!”   谢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虞意穿着普通的宽大白T和昨日见过的中年男人并排散步,正朝这边走来。   她对上谢翡的视线,点了点头。   谢翡神情一顿,收回目光看向王小胖。   王小胖见虞意应下,喜上眉梢,压低声音,“除了游戏,体力也是咱们的赛道。翡哥,我觉得那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一下。万一虞姐姐看见我矫健的身姿,就喜欢我这种可爱运动型的……”   谢翡冷瞥他一眼,没说话。   王小胖:“你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在鄙视我。”   说话的同时,谢翡直接用力将王小胖发来的球削了回去。王小胖连忙去接,球明明已碰到球拍,却打了个旋儿飞了。   接下来,原本心不在焉的谢翡突然认真起来,王小胖再没接住一个球。   最后,王小胖从球台下来时格外懵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我只是开个玩笑。”   谢翡掀开眼皮,沉黑的眸子凉凉地看着他。   王小胖觉得这大热天儿的自己不用扇风都感受到一股冷意。   刘大头给了王小胖一个“活该”的眼神,接替王小胖上场,“翡哥,要不要我给你放水?”   回答他的,是一个凌厉的发球。   虞意和钟哥走进来时,刘大头正好输掉下场。   打过招呼后,虞意拿起拍子,看向谢翡,嘴角噙笑道:“我和你打?”   谢翡淡淡的,“只是打球而已,别想太多。”   王小胖:“虞姐姐加油!你是最叼的!”   刘大头:“……”快看。   李嘉雯:“……”这里有个智障。   虞意嘴角噙笑,“好。”   谢翡的心脏一蹦,差点跳出嗓子眼儿。他垂下眼皮,喉结轻轻滑动,把球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刘大头和王小胖眼中仍有震撼,仿佛只能看到快节奏下球的残影。李嘉雯一直低头在打消消乐,没看。   谢翡将球拍放球桌上。   虞意挑眼看他,唇角一勾,笑得像要勾书生上当的山间精魅一般:“放水?”   谢翡沉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淡声道:“你可以说我球打得不好,但不能侮辱我的竞技精神。”说完极有骨气地放下球拍下场。   李嘉雯刚打完一关,听见几人的对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她收了手机,冷着脸走向球台另一端拿起球拍,“现在是该我了?”   她只觉得这些男生都特么狗腿子,见到个女的就各种捧各种舔。就他们几个的技术,她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能不知道?连她和他们混久了,球技在女生当中都成了佼佼者!   呵,男人!   “先说好啊,球场无兄弟姐妹,我是不可能放水的。”她势必要将虞意打个落花流水,让她毫无游戏体验,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话音刚落,她抬起头准备发球,忽然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出自曹植的《洛神赋》。   小剧场之强行秀恩爱   李嘉雯:帮我报仇!   谢翡:我将在这个夏天拥有一个对象。别说暧昧的话凭空污人清白。   王小胖:我喜欢艾玛沃特森,将在下辈子成为她对象。   刘大头:……给大佬们递烟。   李嘉雯:NMD,狗男人,老娘自己上!   刘大头羞涩垂眼,“也不是不行。”遭遇了来自李嘉雯的一顿毒打。 第12章 我去腐蚀别人   出于莫名的好胜心与矜持,刚刚李嘉雯一直低头玩手机,在大家都捧虞意臭脚时,只有她全程保持了清醒。   此刻,她站在虞意对面,要发球时,才正眼看见虞意。   虞意穿着宽大的T恤,有点像网上的男友款,衣摆遮在臀部下方,下面是一直流行至今的“下衣失踪”的穿法,露出一双细长笔直的双腿,皮肤白皙,一头卷发扎成高马尾,脸颊的两侧留有几缕短的碎卷发,面部轮廓清晰,很有西式的风情,然而眉目却如诗如画,是东方的韵味。   尤其是那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凤眼中,脉脉的眼波中似有盈盈笑意。   “啪叽——”   李嘉雯手上一个脱力,球拍掉落砸在了球台上,乒乓球倒是还在手里紧握着。此刻,她面部神情凝固,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像是弹幕在飘——   [不怪我军太薄弱,只怪敌方太强大]   [这特么是人的长相?]   [捏马的,她真好看!]   [艹,幻肢石更了!我怎么不是个男的]   [不对,这是敌军,我不能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对,这是敌人,我超讨厌她的,有这长相要什么男人没有?来抢别人的心仪对象?]   [就算谢翡不喜欢我只喜欢她,我情场失意球场总要得意吧?]   ……   虞意一笑,回应李嘉雯刚放的狠话,“好。”   声音不可谓不柔,又是一贯的虞意的风格,像是游刃有余的逗弄。谢翡抿了抿唇,深深看了虞意一眼,原来她这样不止是对他。   谢翡赌气地低头,冷着脸戳手机。社牛王小胖已和钟哥侃上了,刘大头照例充当捧哏,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关注场上的战局。   李嘉雯抿了抿唇,一记强有力的球猛然发过去。   一般而言,没有技巧的人接这种球,稍一用力就会把球打飞,打成没上板的空球。然而,虞意微微一笑,夸她,“你球打得不错啊。”   李嘉雯冷着脸:“少废话!”   说话间,球碰到球拍,没飞,被虞意打了过来,一记漂亮的角球。李嘉雯仓促打回去,正好将球打在虞意的球拍上,被她轻轻松松接回来。   王小胖:“好球!”   刘大头:“漂亮!”   钟哥笑着摇了摇头。   谢翡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球台上。   李嘉雯提拉,用力把球抽过去,一般人接不上。虞意后退一步,身子微侧后仰,看似用力,球拍碰到球时又成慢动作,一记短球打过去。   李嘉雯下意识一个直拍反面攻球,虞意挥拍,做了个幅度比较大的动作,就在她以为虞意要扣杀,后退两步准备接球时,虞意又一个慢动作,轻轻一削,一个下旋球擦网而过。   李嘉雯整个上半身扑在球台上,终于把球接了过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输时,对方却把球恰巧打在了她能接的位置。   明显是放水了。   王小胖和刘大头嘴里的叫好声就没听过,就是忽然感觉浑身直冒冷气,不是很明白,在这火热的运动之夏日夜晚,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旁边,谢翡拿手机的指骨几乎要崩出皮肉。他把手机放在球台上,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又放回去。   五个球,足足打了好几分钟,李嘉雯感觉自己根本就是重拳出击打在了棉花上。不论多刁钻的球,虞意总是能轻松接住,她站在球台边,脚都没怎么动过,便轻轻松松掌握整个球台,而她上蹿下跳……   到后面,虞意甚至故意给她喂球,让她扣杀。她一个暴扣,虞意轻轻松松拉回来,她脚下用力,整个身体跳起来,再一个使出洪荒之力的凶猛扣杀,又被虞意拉回来。   整个过程中,虞意动作优雅,行云流水。   有点像老鹰逗小鸡。   李嘉雯:“……”累了,毁灭吧。   甚至于,在李嘉雯0:4时,虞意还故意输球。她甚至都没跑动去捡球,就球拍一挡一拍,轻轻松松将球抓到手里。   最后一个球,李嘉雯消极迎战,球擦着球拍的边沿飞了出去。她把球拍往桌上一放,跑出去捡球,脚下突然打滑,摔倒在地。   虞意离她较近,忙走过去拽她手臂把人扶起来,“怎么样,没事吧?”   谢翡的目光一顿。   刘大头也走过去看情况。李嘉雯气得面红耳赤,鼻翼间闻到虞意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目光低垂,不经意间发现她的T恤下空空荡荡的,虽然遮得严实,但完全没有女生夏天都会有的内衣带子的形状。   反倒是身体的线条与形状,在宽松的衣料下偶尔现出些轮廓。就像,就像夏天的普通男人一样。   在夏天,很多运动的男生都会在球场上或者家里脱掉上衣。   下意识地,她想起她的妈妈、周围的成年女性对她的教育,以及同龄人之间关于bra的讨论,脑海中出现羞愤的一句话:不要脸!   当她被虞意掺起来时,感受到对方看似柔美的手充满了力量,她的脸更红了。所幸人在运动后本来就会出汗,皮肤也会变红,倒也不会让人看出什么异常。   她闷声闷气地说:“没事,谢谢。”   接下来,是钟哥和虞意对打,虞意没再留手,弄得钟哥直呼她欺负老年人。   钟哥下来后,王小胖和刘大头依次上场。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被虞意虐了一遍。王小胖都有点怀疑人森了!   他们可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是在乒乓球这种擅长的项目上,居然都不够虞意打的!   钟哥稳如老狗,慈祥一笑,“你们打不过她很正常。”   几乎每一年夏天,虞意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她的心防太重,没有任何一个心理咨询师能让她打开自己,于是便在心理咨询师的建议下以运动和音乐转移注意力消磨时间。   “她曾经请退役的职业选手当过私教。”   王小胖不由自主地竖起大拇指。   虞意察觉到小朋友周身的气压格外低,便把刚刚给李嘉雯的套餐又给他来了一份,还是加厚版。   于是,谢翡的神情更冷峭了。   王小胖感觉周围的气温凭空低了几度。   到体育馆外的运动场的灭灯时间时,一行几人从乒乓球场出来,虞意便说请大家吃刨冰。   李嘉雯:“我妈说了,不让我吃陌生人的东西。”说完便走。   刘大头同大家说了一声追上去。   王小胖挠挠头又看看虞意和谢翡,挤眉弄眼道:“那什么,你们懂吧?”   他弯了俩大拇指勾了勾,“我去助攻一下。”   钟哥点燃一支烟,“就剩我们三个人了,不如去酒吧喝一杯?”   谢翡从小到大都是乖乖牌,勤俭节约,还没去过酒吧。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想拒绝。话还没出口,虞意先横了他一眼,“这还有个孩子呢!”   谢翡面无表情,“去。我成年了。”   虞意打眼看他,“真要进去?”   谢翡:“嗯。”   虞意看了看钟哥,钟哥识趣地往前走两步。   她扶住谢翡的肩,踮起脚尖凑到谢翡耳边,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不怕我在酒里放东西,或者故意灌醉你?”   谢翡只觉得热气从他的耳朵钻进了心里,又蔓延到每一个毛孔。   他冷着一张满是汗意和红绯的脸轻声警告,“别动手动脚。”顿了顿,又说,“你要真能得逞,我技不如人,我认。两军对垒,我不会做逃兵。”   虞意身形一顿,心跳在少年清冽而蓬勃的朝气间,突然有些快。她轻笑一声退开,空气中仍残有她身上的香气。   这盛夏的夜晚仿佛更热了些,仅仅是……便让人气血翻涌而下,需用尽所有自制力了。   分明已经没再运动,谢翡的额上仍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汗珠来。   虞意递给他两张纸,一行三人从容走进附近的一家清吧。里面的环境很安静,歌手在台上唱着舒缓的慢歌。   众人的谈话声都有意压低。   这家清吧的装修是中式复古风格的。虞意找了个有屏风遮挡的卡座,以她对谢翡的了解,不像是来过的,便点了自己和钟哥常喝的两杯酒,想为谢翡点软饮时一顿,侧身问谢翡,“能喝酒吗?”   “可以。”   虞意为他点了杯酒精度较低的鸡尾酒,一把将谢翡准备扫码的手机压下去,利落地付了几张纸钞。   等服务员一离开,钟哥便笑着说:“你别有心理负担。像我和她出来,从来不带钱不付款,她穷得只剩钱了。”   “去你的。”虞意笑骂一声,从烟盒中抽出一支女士香烟,侧头问谢翡,“介意吗?”   谢翡:“请便。”   虞意便将烟点燃,三人说了几句闲话后,服务员把酒送了过来。   几分钟后,钟哥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刚离开不久,虞意的手机便响起消息提示音。虞意拿起来一看,是钟哥发来的,说他不当电灯泡,先走了。   虞意笑了声,谢翡幽沉的目光便看过来。   她姿态闲雅地往椅背上一靠,摆出最惬意的姿势,一边抽烟一边支头看他,“打球的时候你不高兴,为什么?”   谢翡沉黑的眸子盯着她:“你把我当小女生哄。”   虞意“嗤”的一乐,“女生又怎样?男生又怎样?”   谢翡眼尾的薄绯蔓延到眼里,倒映着鸡尾酒斑斓的色彩,“不怎么样,只是友情告知,这一套对我也没用。”   “是吗?”   “嗯。我铜墙铁壁。”   他抓起手机,低头操作了一下。片刻后,虞意的手机上再度响起消息提示音,弹出的对话框中,是谢翡的转账。   她刚要把手机盖桌上,谢翡垂着眼,冷淡出声,“收。”   虞意莞尔,眉眼一挑,看着他,红唇张合,一字一顿道:“我偏不。”并拒绝了谢翡要再为她买一杯酒。   “我就要你欠我。”   不论谁欠谁,总归是有关系的。   谢翡闻言,并不十分抗拒,心内泛起几许愉悦,也并不真想算清这笔账。然而他的神情却不曾暴露分毫,仍是冷淡的,甚至有几分节节败退的窘迫。   他抿了抿唇,“就算是糖衣炮弹,我也不会被腐蚀的。”   虞意唇角一翘,“我去腐蚀别人。”   谢翡抬眼,“做人贵在坚持。”   作者有话说:   捉虫~ 第13章 保持距离   他颇有几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虞意适可而止,没再逗他,端起酒杯咬着吸管嘬了两口,同他闲聊。   大概是问酒的味道怎么样、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音乐、看什么书之类的。   他们讲话的声音并不大,聊天也并不频繁,轻轻慢慢的,闲散而惬意,哪怕一时无人说话也并不尴尬。   “当代作家,我比较喜欢乌有子。”   “为什么?”   “她的风格现实,又不完全现实,有点像建立在现实之上的乌托邦。”   虞意忽的垂眼,轻轻吐出口中的烟雾,袅袅的烟雾散开,像一袭轻纱笼住她美丽的面庞,气质忽然变得静美。   她唇角微微勾起,似赞美又似轻嘲地说:“乌有子,若论商业性,她还不错。论文学性……”   她笑了一声,像轻蔑的嘲讽。   如果是在从前,谈论乌有子时,别人有这样的态度,谢翡要么辩得人哑口无言,要么以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态度怜悯对方只配看“霸总娇妻带球跑”的文学素养。   但此刻,他非常敏锐地察觉到,虞意的态度颇有些微妙。就像:高考成绩下来时,周围的人都在夸,然而他自己却知道,他有两个不应该的失分点扣了分。他的成绩本该更好一点的。   谢翡目光淡静地看向虞意,“论文学性怎么样?”   虞意顿了顿,秀美的手指掸落一截烟灰,“也勉强凑合吧。”   “哦。”谢翡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不凑合?”   虞意咬着烟蒂,轻吸了一口气,想起对方毕竟是乌有子的粉丝,考虑到他的心情,并不认真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一笑,手指夹着烟移到烟灰缸处,“《诗经》啊。每一首诗,短短几十个字,就是一个故事。比如《野有蔓草》这篇就不错。”   谢翡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什么“……零露浦兮……适我愿兮”“……零露瀼瀼……与子偕臧”之类的字样,俊秀的面庞蓦地一红,盯着她的眼睛,羞恼但仍故作镇定,冷然道:“你……”   虞意眼尾上翘,轻轻一笑:“我怎么?”   谢翡和她对视片刻,嚯地起身,“你经纪人,不会回来了吧?”   “对。”   “我就知道,又是你的计谋。”   他转身就走,眼尾和皮肤上都是云霞一样的酒意。   从酒吧出来,没有了空调的凉风,外面的热气扑面而来。街道上已没了多少人,商铺的灯光也变得零星,只有路灯的光是一直亮着的。   谢翡在前面走着,虞意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少年的身影像翠竹一样挺拔,身上只是简短的T恤短裤,头发也乱糟糟的,发际线附近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搭在后脖颈,前额的碎发被他拨到两边,被汗水黏在一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完整的面庞来,极有青春蓬勃的少年气,又有着男人的荷尔蒙。   像一枚即将成熟又犹带青涩的果实,脸上犹有几分羞恼的红绯。   手机铃声响起,前面的身影顿了顿,脚步又如常了。   虞意接通电话。   漂亮的星辰夜中,天上的月亮像是永恒的守护者,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在相声背景音中,几句闲聊后,刚结婚不久的好友又开始了。   ……   “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是没遇到对的那个人。一旦遇到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命中注定。爱情这玩意儿,你没遇到的时候觉得是鬼,存不存在是自由心证,全看你有没有信仰。但是,当它出现的时候,你才知道,好家伙,还真有!”   “等你遇到了就知道了。”   ……   前方,身材纤瘦挺拔的少年走上空无一人的桥头,垂柳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着,在并不算明亮的路灯光下,有些像鬼影,又有些像水墨的背景。   少年突然住脚,撩起衣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截劲瘦白皙的窄腰映入眼帘。她并不在正后方,视线的角度是斜的,隐约可见薄薄的一层腹肌。   虞意脚步一顿,手机另一边的背景音突然盖过好友的声音,兴奋地蹿高,“盘他!”   “……”   虞意脸一热:“你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我在听相声啊,乐死我了!”   虞意:“……再见。”   “别啊,再聊会儿啊,老公不在家,独守空房,一个人寂寞……”   虞意果断挂掉电话。下一刻,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八成是对方发来消息控诉她没人性。   她甚至没点开就直接塞进了手包,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前方的谢翡。   谢翡似有所觉,警惕地回头,对上虞意的视线,衣摆却还撩在手里。他似受了惊吓般睁大了眼,手上的力道一松,衣摆落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终于当面说出在酒吧没能出口的控诉。   “臭流氓。”   “老色月丕!”   厚薄适中的粉唇微动,似恼似嘲,“好看吗?”   每一个字,仿佛都裹挟着夏夜滚烫的温度,就像,他羞恼的目光,清隽的眉眼。   是热的。   清澈而润。   清沉悦耳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一点不耐,像是生怕被突然蹿出的路人听了去,便成了碎碎念。   晚风吹过,拂起虞意的发丝,勾勒出她美丽的面庞。周围吞没在黑暗中的陈旧的古建像是虚影,给她做陪衬的背景,整个画面美丽又充满了东方的含蓄的艺术感。   “呱呱呱——”   最有存在感的是不断的成片的蛙声,不知道在哪里叫。   然后是其他的虫鸣,比大都市静,但确然也是燥的,是独属于夏日的那种燥。   虞意一步步走过去,到他面前时,抬手勾起脸侧的发丝撩至而后,“好看啊。再给我看看?”   谢翡一怔,眉眼霎时低垂,连耳颈都在路灯下变成深色。   他转身就走。   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张清芳在楼下看电视,见谢翡回来,交代了两句才回房间去睡。谢翡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手机并一包手帕纸放在柜子上,拉开灯进了浴室。   密集的凉水不断从花洒中淋下,耳边全是水流声的,脑海中却仍回荡着那一句——   再给我看看?   看看?   ……   眼睛一闭,仿佛又回到了桥头。街道上时不时有人经过,看不真切,而她一步步迫近,将他堵在了她和桥的栏杆之间。   “再给我看看?”   他撑在石栏上,双手用力抓在浮雕上,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像花洒倾泻下的水流……   从浴室出来,隔壁王奶奶家的电视机照旧没关,今晚也许看的不是戏曲频道,不再有或幽怨或怀春的唱腔,反倒播了86版《西游记》。   经典的配乐在夜晚响起,颇有些恐怖的气氛。女妖精柔媚的嗓音似带了钩子,一个称谓也要咬作好几节,喊得一波三折。   “唐长老——”   像猫儿爪子,一爪一爪地在门槛上刨。   钟哥一边抽烟一边揶揄虞意,“还说不想谈?你们俩那氛围,简直没眼看。我这种中老年人都觉得辣眼睛。”   “哗嚓——”   虞意擦燃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以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和人谈感情。”   “怎么不适合?又不是谈一次就要天长地久,只是试试。”   虞意转过身,双肘撑在栏杆上,慵懒地背靠栏杆,看白猫一下下地扒拉着门槛,“我只是觉得,假如一个人以真心待人,另一个就不该用假意敷衍。如果不想认真,付不起责任,就别去招惹。游戏人间的人,就该去找游戏人间的人。像我这种什么都不确定的,适合什么都不找。”   在钟哥看来,虞意不谈恋爱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善良。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在情场伤遍无数人的心。但她不愿意伤人伤己。   有些人,可以轻易接受别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而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座孤岛。他们可以接受清寒的月光,却笼罩着日光也驱不散的迷雾。他们可以游离在热闹之中,却无法被热闹感染。可以喜欢一个人,却惧怕因为喜欢而靠近。仿佛没了迷雾的孤岛,一定会被日光灼伤。   钟哥问:“那你现在算什么?”   虞意同钟哥说她来到渔镇短短几天和谢翡的交集。起初只是一个误会,她想逗逗他,再澄清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每一次对上他的眼睛,都能感受到少年的单纯与认真,执拗拒绝后的深意。   她并不想那双眼睛中出现失望和受伤的神色,也并不想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第一次失意是她给的。   她本该第一次逗过这小孩之后,便拿出一个正常的成熟人士的态度,润物细无声地,将伤害降至最低……   她轻轻吐烟,“他太招逗了。”   白猫回头仰脖“喵”了声,迈着猫步走过来,在虞意脚边绕啊绕。   钟哥吞云吐雾,学着虞意的姿势靠住栏杆,半眯着眼睛道:“我看你这回要栽。”   柔软的触感从脚背传来,虞意抬足蹭了蹭白猫肚皮上的毛绒绒,抽了口烟,轻声说:“明天,明天吧。从明天开始,保持社交距离。”   等谢翡接触足够多同龄女生,什么误会,或者其他,也许都会自然消散。   钟哥:“我看悬。”   虞意踢了钟哥一脚,“少看衰我。”   她同钟哥道了晚安,抱着白猫上楼。进了房间,刚开灯,便见对面的少年正在脱裤子。宽大的短裤从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上滑落在地,少年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宽松的格纹四角裤。   他并没怎么练肌肉,像是一层瓷白如玉的皮肉挂在漂亮的骨架上,每一寸线条都是光滑的、精致的、流畅的,只腹部有些微微的幅度,隐约可见六块腹肌的形状,人鱼线并不明显,平坦地没入格纹。   像简单的地貌,平原特别平,而高山傲然耸峙。   谢翡弯腰,将裤子捡起来扔椅子上,佯作不经意间转头,果然对上了虞意的视线。   她抱着白猫,双目一眨不眨的。   虞意:“……”   谢翡慢吞吞地走到窗边,让她看得更清楚些,手却抓起桌上的手机,给虞意发了一串一消息。   【非羽:非礼勿视】   【非羽:转发文章《成年人应该怎么克制自己的谷欠望》】   【非羽:转发文章《每天默念清心咒一百遍助你摆脱世俗的谷欠望》】   【非羽:转发文章《爱情不是一场游戏,玩火者必自焚》】   【非羽:尊重自己,尊重他人】   几分钟后,虞意在对面笑得花枝乱颤,白猫从她怀中一蹦而下,不小心勾掉了腰间的系带。   浴袍瞬间滑落。   谢翡一怔,忘了打字。   隔壁王奶奶家又切了频道,林黛玉娇俏的台词从隔壁传来——   “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   虞意低骂一声,白猫仰着脸,无辜地冲她“喵”了两声。她拍了拍白猫的头,泰然自若地蹲身捡起浴袍披上,站起来再转眼去看对面时,灯已然灭了。   谢翡就站在窗边,暑热冲顶,鼻间突然一股热流,他仰着头,手忙脚乱地去扯纸巾。   素月的清辉透窗照进来,止住鼻血的谢翡躺在凉席上,电风扇敦敦地转着,在耳边发出声响。   扇片转动的节奏越来越快,本该清凉的深夜,少年脸上全是汗。不知过了几时,月光的微明中,少年瞳孔蓦然放大。   窗外全是蛙声与蝉鸣,人声俱静。王奶奶家又调回了戏剧频道,生旦的对白与唱腔在黑夜中传来。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秀才,去怎的?”   ……   “……展污了花台殿。”   谢翡是在公鸡打鸣的声音中醒来的。天还没亮,然而外面不少人家的家里都亮起了灯。渔镇的居民大多习惯了早起劳作,再过不了多久,外面就会有嘈杂的、带着起床气的人声,空气中会飘来食物的香味。   天光大亮时,谢翡在后院晾晒衣物,张清芳一边梳头一边和谢翡商量,“虞小姐今日办乔迁宴,特意请了我们的,随点什么礼呢?”   作者有话说:   谢翡:我撩衣服了,快看。   虞意:⊙v⊙   谢翡:又看我?   虞意:保持距离。   谢翡:一个套,两个套……问就是想谈恋爱。   表面上:别勾引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实际上:seyou。欲拒还迎。勤发信息。[我一定能引起她的注意.jpg]   注:“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出自《红楼梦》。   “唐长老——”出自86版《西游记》   “适我愿兮”“与子偕藏”出自《诗经·郑风·野有蔓草》。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秀才,去怎的?”“……展污了花台殿。”出自《牡丹亭》第十出《惊梦》。   “盘他”:这个梗出自孟鹤堂、周九良的相声《文玩》。 第14章 告白   天光大亮时,谢翡在后院晾晒衣物,张清芳一边梳头一边和谢翡商量,“虞小姐今日办乔迁宴,特意请了我们的,随点什么礼呢?”   在渔镇,除开婚丧嫁娶和祝寿,是不随份子钱的。   谢翡:“我的墨宝。”   张清芳当即就笑了,“呸”了一声说:“去你的。主要是,人家那个条件,肯定是不缺钱的,送什么好像都不太像样。”   照旧时的老规矩,无非是米面油糖奶之类的,但要送非富即贵的虞意,张清芳总觉得拿不出手。   米倒是有个品种很好吃,但扛着袋大米去吃饭,难免要花力气,到时候整的面目狰狞大汗淋漓的,不体面也不好看。   怎么想都是不像样的。   谢翡:“那攒个点心盒子,搭两壶本地的青梅酒。”   渔镇有个糕点铺,是做传统点心的,味道十分不错。经常有离得近的外地人特地来买,老板是传统手艺人,坚持每一份点心都自己手工制作,不肯电商化。   因老板精力有限,故点心每日的分量也有限,售完就只能等第二天。   张清芳想着,送这个倒也不寒碜,意思到了,也方便携带,便进了自己的卧室,继续梳妆打扮换衣服。   谢翡买了早饭回来,在桌上摆好后,穿着碎花裙的张清芳对着镶在过道上的穿衣镜照了又照,回头问谢翡,“你看我妆画得怎么样?”   谢翡定睛一看,“像红面饼上爬了两条毛毛虫。”   “去你的,会不会说话!”张清芳薅薅头发,侧身照自己的腰,“这叫时尚。”   “哦。虫与食物的时尚,简称食物链。”   张清芳冷笑一声,“你这样儿的,以后找不到对象就等着哭吧!”   谢翡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虞意的面容,吃包子的动作一顿,唇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声音都软和下来,低垂着眼睑,应得不咸不淡,“哦。”   “不过,你这张脸倒是能骗人。当年,我要不是被你爸的脸骗了,能上他这个混账东西的当?表面上看着一表人才,结果是个酒囊饭袋!”   她这一说,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将她和谢翡父亲的那点子过往抖了又抖,最后痛骂几句,再以死者为大,说点好话。   “不过,他刚结婚时脾气还是不错的,对我也好 。后面被他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抽烟喝酒赌钱……好在不找别的女人。”   在渔镇,周围的人对男人的要求特别低,只要不出轨、不找女人,凭他是什么玩意儿,都能被称赞一声好男人了。即便出了轨,顶多一句“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女方可能吵一吵闹一闹总归会妥协,男人事后跟没事儿人似的,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也不过是八卦笑料,并不会招致什么非议或谩骂。   但对女性,但凡好看些,男人注视的目光多了些,就要被说故意给男人看、勾引男人。不仅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   谢翡依稀记得,小时候,但凡别的男人多看张清芳一眼,回家就要迎接盘诘。要是谢大强去外面喝酒时听别人说了点什么胡话,回来什么都不问,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并未戳穿张清芳,只埋头吃东西。   在张清芳,她并非不知道谢大强是一个烂人,她只是需要在过往的艰难中找出一点好,来证明她过去的选择、过去的生活并非全然是错、是失败、是苦难,总有一点什么能做成虚幻的糖衣泡沫,来支撑她走接下去的路。   她说完了自己,火力很快又转到谢翡身上,说的无非是老几样——将来找对象不能找脾气特骄纵的,得找温柔贤惠孝顺会照顾人的,模样不重要,越漂亮的是非越多千万要不得,重要的是脾气好,能全身心支持他,为他付出。   谢翡左耳进右耳出,吃完早饭将垃圾一收,就拿起记账本开始点货。   坐在小圆桌边的张清芳吸溜一大口豆浆,絮叨完突然冒出一句:“那位虞小姐,我看着很不错。”   谢翡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亏扶住了货架,又听张清芳说:“她是个有大出息的,相处起来也挺舒服,还是从北京来的,你将来也不会差,多去结交结交,多条人脉多条路。”才知是自己心里有鬼,下意识想偏。   但他并不喜欢张清芳的这套论调,显得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只看对方能带来什么实际效益或期望价值,过分世俗功利了些,听着极不得劲。   谢翡皱眉,回头看向张清芳,半嘲半讽地一哂,“你又不怕我和她有关系了?”   张清芳摆摆手,“我现在就怕你们没关系。再说,以虞小姐的身份和地位,我看她不一定看得上你。能交个朋友就是烧高香了,以后……”   谢翡:“……”   他不耐烦听,只专心点货。张清芳又絮叨几句,提着前不久刚买的手提包出去了。   谢翡点完货,一一致电给配货的商家告诉他们补货的数量。   上午,外面熙熙攘攘,正巧今日是赶集的日子,不少人从乡下来城里赶集。青竹巷所在的地段并非集市,也有些小店,但因是居民聚集地,人并不比往日多多少,来往的行人也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在讨论虞意家今日办的流水宴。   ……   “我都听说了,不用送东西。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只要有人去就上菜开席,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天南海北的都可以去吃,还不用送礼。”   “还有这种好事?”   “大户人家嘛。这算什么?对他们这些富人来说,就是大黄牛身上拔根毛。”   “有钱人摆阔的排场,不吃白不吃。”   ……   九点半时,河对岸突然热闹起来,谢翡在超市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坐在柜台后,用平板翻虞意的空间动态和朋友圈。   她很少发什么,有时候是一张简单的图片,有时候是寥寥几个字表达一下心情。   除此之外,翻无可翻。   于是,便点开新闻APP看新闻资讯。   李嘉雯从外面进来时,见谢翡低着头,便用指关节扣了扣柜台。   “咚咚咚——”   谢翡一抬眼,便发现李嘉雯眼底青黑,眼眶泛红。   他淡声问:“你昨晚去偷牛了?”   “你才偷牛!”   李嘉雯又是气又是恼,心头又涌上难过的情绪。   昨晚离开球场后,她哭了一场。王小胖和刘大头陪她干了两瓶啤酒,最后还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个。”   但她始终不甘心。   回到家,表姐看她哭过,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自己暗恋的男生有喜欢的人了,表姐便鼓励她前来告白,成功了最好,不成功也及时翻篇。   于是,在表姐的帮助下,她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了白色吊带蕾丝裙,一头长直发并不扎起,而是吹得很蓬松地披散着,学的是X音的女神范儿。   据表姐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宅男斩、纯谷欠风。   出门前,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还穿上一双坡跟凉鞋,自己看着都喜欢。   见谢翡毫无所觉,还和从前一样,甚至连惊讶也没有,并不多看她两眼,她勉强一笑,像哥俩好似的语气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直男啊?”   谢翡:“看过恋综吗?”   李嘉雯:“什么?”   “男人对不感兴趣的异性,都是直男。遇到喜欢的人,才会注意细节在意形象。直白粗俗点讲,就是孔雀为了求偶才开屏。”   李嘉雯:“……”   正巧有客人买了东西出来,谢翡利落地扫码,还不忘和她说:“大家都是兄弟,不必整那些虚的。”   “谁和你是兄弟啊!我是女的,女的!”李嘉雯脱口而出。   “兄弟只是对一种关系的概括,男的女的无所谓。你想叫姐妹也行,相信胖儿和大头都不会反对。”   说话间,排队等结账的客人插话,夸李嘉雯漂亮,她耐着性子礼貌回应了几句。   等人都结完账走得差不多时,她攥紧了挎包的带子,“我有话和你说。”   谢翡随手递给她一颗糖,心中暗叹一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注定要发生的事避无可避。   其实,不论是上次在球场贷女朋友秀恩爱,还是这一次的直男论,都是他故意。为的,就是在话未挑明的前提下,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使李嘉雯知难而退,将伤害降到最低,避免直接摊牌伤害对方的颜面。   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   李嘉雯抿了抿唇,话还没出口,脸先充血,变得滚烫通红了。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谢翡的眼睛,说:“我喜欢你,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谢谢。但我不喜欢你,只能是朋友。”   李嘉雯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她勉强一笑,“你还是喜欢虞意?”   “嗯,只有她。”   李嘉雯咬唇,“可是,我听小胖他们说,你们认识她才六天,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七天。以及,和时间没关系。”   “但是,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人。她很有钱,还是一个作家。他们这种人的特点就是多情滥情,对感情都不认真的,只是玩。就算是认真,作家的感情也是多变的,因为这类人大多受不了现实生活,追求的情感永远在变。我看过一个说法,作家的神经比普通人敏感脆弱,情感丰沛,基本精神都有问题。比如……”   她一连举了几个例子做论据,引经据典,横跨古今中外,全都是文坛巨匠。高考写作文都不如此刻对各种材料信手拈来。   “这只是臆测。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部分人的共性不具备普遍性,用标签归类毫无意义。”   李嘉雯吸了吸腮帮子,手指轻轻地绞在一起,“但是,如果你选择我,马上就可以拥有一个女朋友。选择她,她不一定会接受你。就算她接受你,也可能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首先,我想要的,不是一个女朋友,而是爱人。它的前提是两情相悦。其次,她不是玩弄感情的人。即便是,我也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是……”   谢翡打断她,问:“你眼中的爱情是什么?和一个看似优秀的人约会,然后结婚生孩子过日子?”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不。我眼中的爱情,是灵魂的吸引和碰撞,是灵肉合一,水乳交融。如果没有这种吸引和碰撞,我情愿一辈子单身。”   李嘉雯并不十分懂得谢翡的话,懵然地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又有新的客人进店,她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耻,有些无地自容。   谢翡轻描淡写,“今天的话,我当没听过。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大家还是朋友。”   李嘉雯无所适从,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正要离开时,张清芳提着礼盒,热汗淋漓地从外面回来。   她找了把扇子,一边摇一边和李嘉雯寒暄,夸了一番她的衣着打扮,又问她父母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去对面吃席。   谢翡起身上楼回自己房间。   热闹的人声仿佛都在河对面扎了堆,传过这边来。同时还有食物的香气,对面的房间是空的,书桌上还摆着摊开的书和没喝完的茶,床上躺着一张凌乱的凉被。   谢翡拉开书桌下的柜子,翻出很久以前作的画。   一幅画的是高山流水。伯牙弹琴,子期聆听。   一幅画是……   两幅画都曾被他装裱成卷轴,用来送人正合适。   谢翡抱着俩卷轴下楼时,李嘉雯已经离开了。张清芳刚喝了半瓶冰水缓了缓暑热,乍一看他这架势,都愣住了,“你还真要送你的墨宝啊?”   作者有话说:   注:墨宝:指珍贵的书法真迹、也用来尊称别人写的字或画。   文里男主故意这么自称的,主要是为了体现人物性格冷幽默的一面。 第15章 谢翡的墨宝(捉虫)   “嗯。一份礼两张嘴,怎么好意思。”   “……我觉得不好意思总比丢脸强。”   谢翡小时候上过绘画的兴趣班,学了一年基础常识,因为成绩好不打算走艺考的路子,就搁置了,也就买些画笔颜料画纸画布之类的自己临摹《芥子园画谱》画着玩玩。   就算后来他跟传统手艺人老张头学习了装裱,张清芳也只当是他的兴趣,并没指望他在书画上有什么出息。   “快拿回去,不要献丑!”   由于超市需要有人看着,张清芳先提着贺礼过去,吃完饭回来再换谢翡过去。   张清芳回来时,被晒得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王小胖和刘大头在电风扇下坐着等谢翡一起去吃饭。   简单打过招呼,趁张清芳去里间洗脸的功夫,谢翡拿出藏在柜台下的俩卷轴抱在怀里,扬声和张清芳一声说自己先走了,不慌不忙地出门往对面去。   ……   炙烈的阳光当空照下,像是火在皮肤上烤。   王小胖抬手挡着太阳,眯着眼问:“翡哥,你抱的这是啥?”   刘大头:“书画吧。”   谢翡:“嗯。两幅画。”   王小胖:“哪位大师的作品,挺贵的吧?”曾经,他们仨人研究过书画的价格,名画家不敢想,但是某宝上的仿古卷轴装饰画,几十到几百不等,都有。   谢翡:“谢大师。”   王小胖脚下一个踉跄,“谁?”   谢翡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不是,翡哥,我理解你想展示才华的心理,但我觉得虞姐姐是见过世面的人。你现在需要的是展示自己的优点,这个拙就暂时藏一藏。比如我觉得打游戏就不错,像虞姐姐这个年纪,反应就是要比咱们年轻人慢一些,而且这种游戏中的英雄救美、带躺、帮怼路人,都很容易招女生喜欢的。”   “对,吊桥效应。胖儿难得说到点子上,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什么叫难得?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谢翡不为所动:“幼稚。”   说话间,三人很快就到了虞意家。虞意家正门挂了块匾,不知是何时挂上去的,上书“虞府”两个大字。   里面很热闹,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还有风吹出来。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满院都摆着桌子,桌上都是人。几间厢房里也是桌子,有的坐得满满当当,有的人已经走了,又有新的人坐上去,雇佣的帮厨收了碗,捉住白色的塑料一次性桌布一兜,换上一张新的,就开始摆酒和饮料,以及碗筷。   文姐正在门口招待指引来人去空位坐下吃饭。   虞意今日并未十分打扮。她穿着棉麻短袖上衣,棉麻七分裤,一头海藻似的头发披散着,面容明媚,五官不需勾画便已能夺人心魄。   她坐在花架旁边的藤椅上,手里夹着根烟,附近的小圆桌上摆着一整套茶具,并几碟点心,丁香时不时拿点给来往追逐嬉戏打闹的小孩子。   旁人只管凑上去搭话,其中几个上午还在谢翡家的超市买东西时阴阳怪气非议虞意说她摆阔花钱买面子。   ……   “我早就说过,虞小姐这样的人物,可了不得啊!年纪轻轻,就挣了这么大份家业,哪个男人配得上?”   “早前他们还在背后说虞小姐不穿内衣的事,我就说他们没见过世面,那大人物能和咱普通人一样吗?这就叫什么?就是他们年轻人说的个性!”   “又漂亮,又展样,又大方,光这一天流水席办下来,可得花不少钱吧?要我说呢,虞小姐就是会做人,有格局。”   “咱们这里这些人,私底下都说呢,谁要能和虞小姐做朋友,那可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了。”   ……   奉承的话语粗俗而直白,搭讪的内容繁杂且多。虞意哭笑不得,唇角噙着一点淡笑,游刃有余地说几句谦辞回应着,又说欢迎有空来做客之类的套话。   没让来人多纠缠,旁边的寸头女生丁香便引着他们去吃饭。   有人恋恋不舍地回头,还想再和虞意攀谈两句,但见她端起茶杯,垂眉敛目低头喝茶,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去席上坐下吃饭。   谢翡抱着俩卷轴,径自走向虞意。王小胖和刘大头生怕兄弟在大庭广众下丢脸,连忙跟上,随时准备圆场。   虞意放下茶杯,抬眼便看见走过来的仨人,指尖点了点细长的烟身,抖落一截烟灰。下意识撩了谢翡一眼,嘴角噙的一朵淡笑像半开的花苞,徐徐绽开,“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谢翡垂眼,黑亮的明眸淡垂着看她,“我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来?”   丁香招待好来客,在虞意旁边的椅子上做了,猛灌一杯茶,见俩人打眉眼官司,在旁一乐,“什么鬼?”   谢翡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虞意,“这要问心里有鬼的人。”   王小胖夸张地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只是输球而已!男子汉大丈夫,赢要赢得漂亮,输也输得光荣,不会被轻易打倒的。”   刘大头嘴角抽搐了一下,暗骂一声“白痴”。   虞意轻笑一声。   谢翡将手中的卷轴往前一递,淡声道:“莺迁仁里,燕贺德邻。恭贺迁居之喜,室染秋香之气。”   虞意接过卷轴,含笑道了声“谢谢”,便展开卷轴。   “不用谢。”   此时,王小胖和刘大头对视一眼,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能抠出个海景大别墅来,只觉兄弟这脸要丢大发了。   不忍直视。   谢翡却并不关注结果,两手往短裤的裤兜里一插,转身走向帮厨刚收拾出来的空桌边坐下。   王小胖看看谢翡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对虞意说:“虞姐姐,你别在意。内什么,我们男生么,就是这样,普通而自信。又加上年轻,年少轻狂什么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展开的卷轴吸引了目光。卷轴上的画设色清丽典雅,笔触……他看不懂,但觉得挺好看的,还是一幅山水画,高山、流水,还有一个人在弹琴,一个人在听,题跋是“高山流水”。   就构图而言,他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就觉得挺舒服的。   不比他在某宝上见过的装饰挂画差,甚至还要好看些。光看画上俩人物的神态,就仿佛能听到琴音似的。   刘大头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   另一幅画展开,画虽然是国画的笔法,却是工笔,参照了油画写实的风格。画面上的场景很熟悉,就是谢翡的卧室。画上的人也很熟悉,就是谢翡!整个画面的内容就是镜子里的谢翡坐在书桌边看书。   但并没有完全照搬谢翡卧室的场景,而是删繁就简,详略得当……总结起来就是,好像,好像也不咋丢人啊!   就是这第二幅画的题跋有些奇怪,叫做“望梅止渴”。旁边还有繁体小字,写着:望梅以止渴,君子当克己复礼。   虞意眼中流露出些许讶异惊艳之色,看到谢翡的自画像的题跋时,大概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给你幅画看看得了,别的就不要想了。简而言之,劝你克制。   她忍俊不禁,“画得很好。”   旁边的丁香凑过头来看了看,瞠目结舌,“听说这还是渔市的高考状元?学习好就算了,才艺也……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吗?”   画被虞意卷起,王小胖和刘大头俩人精神恍惚,像走在云端一样飘到谢翡旁边的位置坐下,一左一右,跟左右护法似的,口中喃喃。   王小胖:“普通而自信的竟是我自己。”   刘大头:“你翡哥还是你翡哥。”   谢翡的注意力一直在虞意那边。面对来客,她一直维持着礼节,待人接物挑不出一点错处,好像并不排斥这样的市俗与热闹。   但在谢翡看来,却并不是这样。她和这些热闹,全都格格不入,甚至,身处的环境越热闹,便越显出她的落寞沉郁来。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然而,那双眼睛清亮但不清澈,含笑时或挑逗或疏离,独自一人安静时,便充满了故事感。   来客被打发走后,她便窝在藤椅里抽烟,时不时和旁边的丁香说笑两句,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他们在桌边坐了没几分钟,门口又进了新客,刘大头突然目光发直。   “看什么呢?”   王小胖嘟囔一句,顺着刘大头的目光望去,当即“卧槽”一声,又是招手又是吹口哨,“嘉雯儿,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有点像内什么?对,宅男女神!”   李嘉雯告白失败回家后,表姐安慰了她一番,又给她补了妆。   她原本不想来的,但家里的人都说,免费的席面不吃白不吃,再说邻里邻居的,虞意看上去又是个大人物,结交结交没有坏处。再加上,她好不容易打扮得这么漂亮一次,都说虞意好看,但她觉得自己也不差,刚被谢翡拒绝的她心里十分不甘,就想着,至少要在外貌上压虞意一头。   今天,除了谢翡,但凡见过她的人都夸,说没想到她还能这么漂亮,看向她的目光都格外惊艳。于是,她伤心归伤心,自信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膨胀,全程走路带风地来了。   听见王小胖的声音,她撩了撩头发,笑骂一声,“去你的!”   她往桌边看了看,谢翡坐在中间,刘大头和王小胖跟左右护法似的坐在他两边,只好在刘大头旁边坐下。她表姐挨着她,菜陆陆续续上了桌,又有别的街坊过来,全都是认识的。   大家寒暄着,大多是问李嘉雯的表姐有没有谈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等菜上齐时,又说些别人家的八卦。   饭后,李嘉雯的表姐下午要上班,先走一步。李嘉雯矜持文雅地擦干净嘴,补了个口红,抬头挺胸,自信心十足地走向虞意。   虞意原本正和丁香闲聊,抬眼一见她,脸上便漾开一抹浅笑,令人顿觉满室生辉。   “哟,哪来的小美女。”   丁香还冲她吹了声口哨。   李嘉雯顿时臊得满面通红。一对上虞意视线,又忙不迭低下头去,只觉自惭形秽。她原本觉得自己够漂亮了,可一到虞意面前,便有一种自己只是一朵寡淡小白花的错觉。   她气恼道:“油嘴滑舌。”   虞意不以为意,请她坐下,给她斟了一杯茶,又让文姐切个果盘上来。   李嘉雯无地自容,又觉得虞意真讨厌。   谢翡和王小胖、刘大头要走时,虞意留他们再玩会儿。谢翡低头看进虞意的眼睛,仿佛在探究些什么。   虞意问:“怎么了?”   “没事。”   他在虞意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这一片都是阴凉的地方,然而他的额发却被汗湿了,抹到额头两侧,露出整张帅气的脸蛋来,鼻翼间还有一颗颗汗珠。   他长手长脚的,又瘦,坐在那儿的姿态格外好看,仿佛浑身都在散发犹带少年气的荷尔蒙,确然男色过人。   他问:“玩什么?”   王小胖脑子一“嗡”,当即就想,机会来了!   昨日球场被血虐,这一回,难道他们渔镇三剑客不能重振雄风?顺便还能给他翡哥助攻!于是,他立马开口道:“虞姐姐,打游戏吗?翡哥贼6。”   谢翡:“……”   “什么游戏?”   “亡者农药。我们保证带飞你!如果有人骂你,我们就帮你喷回去!”   “行。”   李嘉雯想到自己昨晚放了狠话却被血虐打脸的尴尬事迹,也想扳回一城,悄默默瞥了谢翡一眼,说:“我也来。三带一组路人,不如加我四带一,怎么也能带得动。”   作者有话说:   女保镖的名字写错了,由“乐韵”改回“丁香”。   注:莺迁仁里,燕贺德邻。恭贺迁居之喜,室染秋香之气:非原创,来自百度,出处暂不可考。 第16章 心动   丁香正要说话,突然有人叫她,就先起身离开了。   虞意看着几个小孩一笑,“我要是打得不好,你们不会骂人吧?”   王小胖连忙摆手:“那不能!骂谁也不能骂虞姐姐啊!”   李嘉雯白了他一眼,心内暗骂舔狗。   刘大头跟着摇头。   谢翡:“我们是文明人。”   李嘉雯木着脸道:“不会打没关系,听指挥就行。”   虞意秀眉一挑,并不生气,忍笑道:“行,那我先更新游戏。”   几分钟后,虞意加入队列,是四个王者中唯一的一个星耀,头像是正窝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白猫,名字特别简单——西门吹雪〤。   展示出来的常用英雄是三个法师,还是妲己、王昭君、安琪拉这种下水道英雄。   正巧和李嘉雯撞位置了。   李嘉雯和谢翡、刘大头、王小胖都是固定上分车队,她只玩中路和辅助。   Ban英雄的时间,王小胖就合计好了,让虞意玩辅助,和玩AD的谢翡一起走双人路,这特么不暧昧?这感情能不升温?   李嘉雯鄙夷地看了看虞意的常用英雄,下意识开口,想说“一楼让个位置,去玩辅助”,好在游戏中秀麻虞意,让她知道她和年轻人之间的代沟和差距。   电光火石之间,俩人同时开口。   王小胖:“虞……”   李嘉雯:“一……”   刚吐出一个音节,排在一楼第一个选英雄的虞意已秒锁了个阿轲,俩人又同时顿住。   虞意的嗓音如林籁泉韵般响起,“什么?”   王小胖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滴,“没什么。”就是感觉这个车队可能不太稳。   阿轲,在高端局已经很少人用了,现在这就是个下水道英雄,敢掏出这个英雄的人,要么超鬼要么超神。   “虞姐姐你放心飞,我翡哥永相随。”   谢翡一脚踹他椅子腿儿,“去你的。”   王小胖重心不稳,险些连人带椅子摔倒,又被谢翡的腿拦住,救了回来,口里又微不可闻地嘟囔一句,“口是心非。”   虞意轻笑一声,原本在花木掩映之下、在凉爽的过堂风中并未感受到半分暑气的谢翡耳根子一热,只垂目看着手机,不敢往旁边多看一眼。   心脏在胸腔内“咚咚”乱跳着。   李嘉雯皱了皱眉,别说是虞意,就连王小胖也看不惯了。她皱了皱眉,锁定一个法师英雄,不满道:“不会玩就别乱抢位置。”   虞意见她气成了河豚样儿,只觉得小孩又好玩又好笑,便跟好好先生似的,软声哄了一句:“好。”   李嘉雯一记重拳又打在棉花上:“???”艹,真是泡得一手好茶!   刚想怼李嘉雯“不会说话就别说”的谢翡又把话吞了回去,只淡淡地瞥了李嘉雯一眼,王小胖顿觉凉爽的过堂风突然变得凉飕飕的,吹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刘大头圆了一句,“没事,能打。”   李嘉雯浑然不觉,咬牙切齿盯着自己的游戏界面,就等着看虞意笑话。她一边放技能清兵、和敌方英雄互相换血,一边拉视角看虞意的情况。   他们打的是王者三十几星的局,对面显然都是会玩的,打野拿的是前期比较强势的老虎。   她暗戳戳地想,要是有人入侵虞意的野区,她就假装没看到,绝不帮忙,等对面打死虞意,她再去抢人头,顺便还能在虞意的尸体上跳个舞。   然而。   虞意断定敌方打野要来入侵红野区,在河道野蹲了几秒,看敌方打野路过后,就摸去对面的红野区,和平互换。   随后,各自回到蓝野区收完第一波野,到达四级,完全没爆发任何争端。   第一波野刷完,虞意摸进小龙坑狂揍。   她刚收完一条龙,中路的李嘉雯因走位靠前,被敌方中单控住,随后,藏在河道野等待多时的老虎狂跳而出,扑到李嘉雯脸上。说时迟那时快,李嘉雯只来得及摁出个闪现,血线垮垮直掉,眼见老虎就要最后一扑,收下她的人头,空气中隐约闪过点痕迹,老虎骤然被减速,李嘉雯丝血逃生。   随后,只见老虎旁边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身影左腾右挪,刀刀砍在老虎背后,刀刀暴击,李嘉雯还没反应过来,游戏里已响起特别燃的音效。   “First Blood!”   敌方中单出来,显然是想救老虎,但是还没到四级,技能CD,只能往塔下跑。然而没跑几步,就被技能刷新的阿轲追上,瞬间死在塔下。   而阿轲一个闪身出了敌方防御塔,同样丝血逃生。那伤害,像是计算好了一样。   游戏内再度响起音效。   “Double kill!”   李嘉雯抿了抿唇,想起进游戏之前自己放过的狠话,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烧。她一言不发,谨慎再谨慎,只求不要再丢脸。   王小胖是个心大的,全然忘了进游戏之前说的要带虞意躺的自信发言,一边配合谢翡收下敌方下路二人组的人头,一边说:“虞姐姐牛逼!”   虞意:“很久没打了。”   王小胖:“我懂,这就是传说中的凡尔赛。凡是会凡尔赛的,那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接下来,敌方的打野似乎是不甘心,都常驻中路了。虞意见李嘉雯被抓得心态爆炸,小脸儿都黑了,便经常往中路走,配合前来支援的王小胖,又救了李嘉雯两次。   谢翡全程在眼里。眼角的余光甚至能看见,虞意优雅地靠着藤椅的椅背,意态闲适,和品茶时没什么区别,并不像年轻人那样:拿个人头就兴奋得大呼小叫,遭遇敌方就直呼救命。   和她悠闲的神态不同的是:手上操作犀利精准,一往无前锋锐无匹,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   王小胖:“虞姐姐,你怎么总抓中路啊?”   虞意淡笑,“她打不过。”   李嘉雯炸毛,刚要说话,却见一贯默默carry的谢翡居然被敌方压在塔下发了“请求支援”的信号,顿时哑火。   王小胖:“你也有今天,你胖爷我来了!”   在桌子的遮挡下,刘大头神情淡定,一脚踹王小胖腿上,“我也打不过,救我。”   王小胖一拍大腿,懂了!   “嘿,没想到我也有这么抢手的一天。”直接往上路走。   刘大头:“……”   李嘉雯抿唇,偷偷看了注意力全在游戏中的虞意一眼,打死都说不出求救的话。   虞意赶往下路,在谢翡的配合下,顺利收下俩人头。   谢翡嗓音淡淡的,“谢谢。”   虞意顺口一撩,“怎么谢?”   谢翡突然偏头,瞅她一眼,正对上她的视线,心头不争气地一跳,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这一局游戏毫无悬念,虞意带飞,直接杀穿对面顺利拿下。看着战绩页面上自己1-3-7,虞意13-1-8的数据,李嘉雯被刺痛了双眼,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面无表情道:“下一局。”   第二局,李嘉雯开场抢打野,虞意中路。在敌方野辅前来入侵野区时,她二级赶到野区支援残血的李嘉雯,拿下俩人头一蓝buff,直接天胡开局。随后,她频繁支援下路一直被压的谢翡,杀穿对方发育路。   第三局……   第四局……   第五局……   后面,只要谢翡一打信号,虞意就往下路走,俩人打出了无数默契配合精彩操作。五个人的游戏仿佛成了两个人的游戏。   拿了辅助跟随谢翡想全程当挂件的王小胖抓了抓后脑勺,总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   他们一下午持续连胜,高歌猛进,连上数星,李嘉雯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打到一半时,刘大头接到一通电话,被他家里人叫了回去。   只剩下四个人,李嘉雯看到机会,她玩刺激战场比农药玩得好,决心要扳回一城,于是提议,“吃鸡?”   虞意、谢翡和王小胖都没意见。   进游戏后,看到虞意的账号上面全是时装,账号等级低,段位也不高,李嘉雯终于放了心。但介于先前梅开二度的放狠话被打脸的惨痛经历,她十分理智地保持了沉默,准备默默秀翻全场。   谁知,进游戏后,她刚跳下去没多久,东西没搜到先遭遇了俩敌人。一个和她一样,赤手空拳,另一个手里已有了枪。   吓得她喊:“救命!”   谢翡和王小胖跳的位置本来挺近的,但俩人搜楼走远了。   王小胖看了看地图,“来不及。雯姐,你自求多福。”   李嘉雯:“谢翡……”   谢翡:“保重。”   “嘭——”   “嘭嘭——”   李嘉雯被两枪放倒,她绝望地躺在草地里,眼看要被补死,在情敌面前喜提落地成盒的成就时。   突然!   “砰——”   李嘉雯心都跳到嗓子眼儿。   “砰砰砰——”   又是连续几声枪响,盯着她打的敌方突然倒地,她的血条也几乎清零。就在她以为自己铁定要挂,准备OB谢翡视角时,一个穿衬衫校服裙、扎马尾的女生英姿飒爽地走来,赶在最后一刻将她扶住了。   李嘉雯顿时长舒一口气,心脏后知后觉地剧烈跳动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没人性真的不管我了。   话刚说一半,看清女生头顶的ID是yuyi888,瞬间又咽了回去。又是“砰砰”两声枪响,虞意补掉刚刚击倒的俩人,动作利落地给她丢了几个绷带。   “没急救包,将就一下。”   李嘉雯顿时面红耳赤,嘴里一句谢谢还没憋出来,便听到一阵摩托的引擎声。虞意骑着一辆摩托帅气地停在她面前,明明隔着两个身位,她的声音却仿佛响起在耳边,简短有力,令人安心。   “上来。”   她翻身而上,坐在虞意的游戏人物背后,双手搂住对方的腰,耳边都是风声。她载着她一路翻山越岭,看着对方格裙下白皙笔直的大长腿,李嘉雯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   “嘭嘭嘭——”   像在打鼓,又像耳边剧烈的枪声。她听着虞意和谢翡、王小胖三人互动报点,时不时捡起虞意扔给她的装备,整个人安静如鸡。   转头一看,只见虞意依旧披散着海藻一样的头发,还是那精致绝美的五官……她像是造物主的宠儿,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被精雕细琢过,然而又看得出,确乎是天然的。   她是真的很好看,比游戏里的人物还好看。   那双浑圆笔直细长白皙的腿,比游戏里的还要令人……口干舌燥。   这一局,以李嘉雯躺鸡结束。虞意玩吃鸡的技术并不十分出色,战绩与王小胖和谢翡比起来,并不算特别好看,也不是把把MVP,但李嘉雯再瞄一眼虞意时,内心竟莫名有了几分羞涩。   接下来的几局游戏中,李嘉雯全程跟在虞意身后,她让干嘛干嘛。   最后,到时间吃晚饭时,放下手机的李嘉雯恋恋不舍。   虞意安排仨人先去吃晚饭时,李嘉雯抿了抿唇,看向虞意,鼓起勇气问:“你不吃?”   她有些害怕从虞意眼中看到讥诮的神色。   然而,从之前她讨厌虞意、甚至屡屡说一些赌气的话时一样,虞意的态度并未有什么改变,优雅、体面而平和。   “嗯,你们先吃,我晚上陪家里人一起。”   “哦,那行。”李嘉雯看了看谢翡,又看了看虞意,白日告白被拒的难堪与痛苦都烟消云散了。   坐在席上时,王小胖还在手舞足蹈,诉说着虞意有多厉害、自己对她有多崇拜云云。李嘉雯一反先前消极反感甚至是抵触的态度,时不时补充两句。   俩人越说越兴奋。   谢翡淡定如竹,不仅不慢地喝了口茶。虞意从藤椅上起身,一边揉脖颈一边朝屋里走去。   钟哥刚打完一个电话,靠着雕花的窗户抽烟。   “明天我就走了。”   “好。”   “有事打电话。”   “行。”   “你……反正,我觉得,有时候对于有些事,你其实不必过于抗拒。生命很短暂,运气好我们可能活九十年,你都快过三分之一了,该放下的就放下,该享受的就享受。”   “我都知道。”   “赵医生给我打了电话,说她没办法让你打开,给你推荐了新的心理医生 。”   虞意沉默了一瞬,说:“算了,我不想再和新的心理医生接触了。”她点燃一支烟,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外面的河和船。   这是一个美丽而淳朴的小镇。然而……虞意的目光仿佛透过漫天的云霞,看向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另一个地方。   于是淳朴、贫穷、落后的地方,越意味着传统和愚昧,意味着,恶而不自知。   带着薄荷香的烟味在空间弥漫。   虞意轻声一笑,是她一贯的漫不经心与爽朗,“真不必担心我,我现在很好。”   “那个聪明的小孩谢翡……”   “什么?”   “我的意见是,现在十来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上直播平台看美女主播,甚至张口闭口都是黄腔,难得有这么纯的,能抓住就抓住。我倒是觉得,与其担心将来可能造成的伤害,不如抓住眼下的幸福。”   钟哥叹了口气,继续说。   “虞意,从你十几岁开始,我们就认识了。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也合作了十多年了,对你,我想我是了解的。你并不是一个会平白伤害别人的人。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完美道德,你没必要作茧自缚。”   太阳一点一点没入地平线。   虞意出去时,正撞到通过钟哥指引、前来找她告辞的谢翡。字面意义上的,就在狭窄的门口。她一身薄荷烟味,整个撞进他的胸膛。   谢翡身形一滞,心跳顿如小鹿乱撞。他举着双手,像是抓住了两边的门框,整个人愣在原地。   轻盈淡雅的香味绕上鼻间,他白皙的俊脸的蓦地一红。   虞意站直了身,正要说抱歉,忽听他别扭道:“难道这就是脑残电视剧里的,平地摔和平地撞?”   作者有话说:   谢翡:[害羞]   谢翡:老婆和我贴贴了(嘴角疯狂上扬但还是要压下努力惊慌失措)   祝仙女们情人节快乐么么么!一个超级巨大的[mua]   游戏这一段剧情我考虑过要不要写,毕竟是配角视角苏女主,缺失了男主视角。   但是想了想,我们是大女主文,嗯,还是写了[捂脸]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受到虞姐姐的魅力与风度_(:з」∠)_   推一下我的预收文《漂亮哥哥》   古灵精怪的小镇女孩X漂亮优雅的大哥哥   两个时间线,前期小镇后期大都市。   文案暂时没出,但是新文无预收太难了TAT,所以想先放出来,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仙女们给个预收QAQ   最后,宝贝们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吗(看我的卡姿兰大眼睛) 第17章 有用吗?   少年身上有着蓬勃的热气,还有一点汗意,更多的,是洗衣粉的香味,混在他干净的气息中。   虞意适才的低落顿时一扫而空。   空气突然变得很热,隐约传来前院喧闹的人声,还有不知哪来的蝉鸣、街道上车子急促的鸣笛声。   她不禁一笑,抬眼望向他的眼睛,“有用吗?”   谢翡神色一正,脸上全是羞赧,却努力正色道:“脑残剧和脑残小说害人,可以少看点,至少不要模仿。我确实是有点魅力在,你要是……”   他顿了顿,更别扭了,“也能理解。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我们作为智人,作为人类文明的传承者,就是比较擅长控制自己的谷欠望。”   他真诚地看着她,“你再克制一下。”   少年俊秀的面庞犹带青涩,淡色的嘴唇周围有一圈浅淡的绒毛,然而样貌却是有些清冽锋利的,不笑时显得冷漠,笑起来似融雪之时,此刻正经羞恼的模样,便像是一个本来禁欲的、不肯让人接近的人突然染了风月。   诚如他自己的认知,他确然是男色过人。   虞意眼眸一暗,身子往旁边一靠,摸出烟盒抽出根烟来,嫣红的唇含着烟蒂,伴随着打火机的声音,跃出明亮的火焰。   她吸了两口气,薄荷烟的味道霎时在俩人之间弥漫开来。   她有些慵懒地靠着镂空雕花的门,“嗯,不想当人。”   谢翡一怔,脸更红了,声音却淡而冷,“那也不能……当禽兽。”   虞意低头一笑,一截细腻白皙、修长如玉的脖颈落入谢翡的眼帘,蔓延进棉麻布料间去,隐约可见后颈的弧度和脊柱的凹陷。   谢翡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个词:冰肌玉骨,雪腻酥香。   然而……毕竟下流了些,显得像他贼喊捉贼。   他眼眸一闪,呼吸都变得轻微缓慢了,目光却移开去,看向墙上挂的书画。画的很简单,无非是花中四君子,却极有风骨,落款的印章可以辨认出,是“子虚先生”的小篆。   远处的喧闹与此处的静默形成强烈的对比,像是一个折叠的空间。   虞意仰靠在门板上,看向悬挂的仿古的灯,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靡丽,轻薄的棉麻布料也遮不住她的性吸引力,身体隐约的形状、美好的线条……令她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只等人去采撷。   此刻,她看上去有些疲惫,然而那疲惫无损她的容貌,反令她美得更丰富更有层次了些。   她略过上一题,问谢翡,“找我有事?”   谢翡像刚刚才想起,“嗯。”   他本想借虞意打游戏时问的那一句“怎么谢”请她看电影,但此刻,直觉告诉他不该说出口。   也许,在他发出邀约的那一刻,一切都是结束。   “什么事?”   “我们准备回去了,和你说一声。”谢翡的目光落到她的烟和唇上。   虞意用两指夹着烟拿开,掸了下烟灰,“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学。”   谢翡的喉结下意识要滑动,被他忍住了。他闷出一声,“嗯。”随后又说,“知道不是好东西你还抽?”   “因为我不会克制。”她嗓音带笑,似挑逗,又似天生如此。   谢翡那令耳根红透的热意蔓延到眼尾,连清冷的目光都有了温度,“又调戏我。”   夏日的夜晚总是容易燥,灯光也有温度,像悬挂的烘笼,再有蝉鸣和外面的喧嚷,汗液一点一点渗出皮肤,湿了衣裳,令一切都黏腻起来。   正如此刻的气氛。   空气中,仿佛都是高浓度的、契合得独一无二难舍难分的费洛蒙。   在那喧嚷之中,突然清晰地传来王小胖和李嘉雯的声音。   “翡哥到底找到虞姐姐没?”   “不知道。”   “虞姐姐的那一手打野是真厉害,简直是当代野王!这手法要是去撩妹,绝对一撩一个准儿!”   “确实。”   “你今晚怎么变大头二号了?还不是毒舌款的,小胖我很是感动。我给翡哥打个电话。”   “呸!去你的!”   ……   谢翡身姿笔挺地立在门口,手早已放下了,只靠着门框,离她极近。他低头看向虞意,只要一俯身,便能在弥散的香烟中印上她的红唇。   他眼眸一深,没动,很大度地说:“算了。”   手机铃声应声响起。   谢翡接起,和虞意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王小胖表达了自己今日酒足饭饱还上了大分的喜悦与感激之情,又同虞意约以后开黑。   李嘉雯离开前,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鼓起勇气,加了虞意的联系方式。   在虞意让文姐给了他们三杯鲜榨西瓜汁、让他们路上喝时,李嘉雯终于忍不住,红着脸对虞意说:“我喜欢你。”   虞意有些诧异。此前,她早看出小女孩儿对谢翡有些意思,也对她有些情绪。但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场面,心安理得得便收下对方的表白,泰然一笑,“谢谢,我也喜欢你。”   谢翡:“……”   ???   王小胖害羞脸,“虞姐姐,我也喜欢你。”   虞意:“你也很可爱。”   随后,她又对三人说有空来玩之类的话。   这直接导致了,三人从宾客盈门的虞府出来后,李嘉雯和王小胖直接变成了俩傻子,就知道傻笑。   谢翡低头戳手机。   几秒钟后,正应付搭讪的客人的虞意手机接连响起消息提示音。   【谢翡:[图]】(图为王小胖和李嘉雯的傻笑图)   【谢翡:当海王好玩吗?】   【谢翡: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攻克难题,勇攀高山。虽然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但你也不应该自暴自弃半途而废,甚至降低审美标准】   虞意扑哧一笑,周围人以为刚刚的彩虹屁吹得很到位,奉承话说得更热切了。   虞意说了些谦辞,也说了些让他们吃好喝好的套话,便让丁香安排他们去吃饭。自己进了门,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看着聊天记录,虞意想起钟哥的话,想和小孩说清楚,却又想起她去他家买卫生用品那天少年的反驳——欲擒故纵。   少年的情意热烈而赤诚,也许来得快去得也快,也许……   她并不想伤害,并不想少年干净清澈的瞳眸中因为她而流露出受伤或失意的神色。   她笑了笑,打字回复。   【虞意:可是,山不来就我,那我只好看看别的山】   【谢翡:有点追求,最好的都是最难得到的】   【虞意:你已经打算让我得到了?】   【谢翡:不可能,不存在的,tan90°】   走到窗边,抬眼往对面一望,少年刚到家不久,手里拿着件衣物,正要下楼洗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对上虞意的眼睛时,显得有些无辜。   像一只小白兔。   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拎住它的耳朵,但当你真的伸手时,它又飞窜跑远了。   虞意一笑,少年的身形停滞片刻,转身开门下楼。   超市已经打烊了,张清芳正在虞意家吃饭,整个空间就剩了谢翡一个人。   晚上的渔镇在夜晚刚到来时并不比白天安静。他站在浴室的花洒下,还能听到对岸的喧嚷,以及,隔壁人家电视里的声音。   雨雾中,仿佛出现今日在门口相逢时,虞意的模样。   她仰靠在雕花的门板上,他倚着门框,听她问:“有用吗?”   他并不说话,只是顺从最真实的心意走过去,覆住她的身形。白猫“喵”了一声,一蹿而过,外面仍是喧嚷,王小胖和李嘉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然而,只有他,离她最近,严丝合缝地,门板被撞得砰砰作响,像人的心跳。   ……   “砰——”外面天际突然炸开烟花,像一个浪漫的幻想抵达最高处。   “砰砰砰——”烟花炸开的响一声接一声,迅捷而猛烈,热烈而浪漫,此起彼伏地在天际盛放。   外面有人在喊。   “快看!在放烟花!”   也许离得太近,谢翡竟隐约闻到了残余的硝烟味。晚间入睡时,今夜王奶奶家惯看的戏曲频道没唱《游园惊梦》,换了《西厢记》。   “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   清晨,窗外传来嘁嘁喳喳的鸟叫声,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童声稚气地在读书。   又是新的一天,小镇上又有了新的猜测与流言。   李嘉雯的表姐见她昨日上午还伤心地哭了一场,昨晚她有夜班没回,早上见李嘉雯起床时心情相当不错,便问:“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转机,又成了?”   “哦,那个啊,没有。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喜欢虞意不喜我,因为我也喜欢。谁不喜欢虞意呢?”   表姐定定地看着李嘉雯荡漾的面庞,“被灌迷魂汤了你。”   李嘉雯朝她吐了吐舌。   表姐:“你可别跟她学,不然三姨和三姨父知道了,骂不死你。人家有钱,不要脸皮,一个女人……总之就是挺伤风败俗的,只是因为她有钱,又是作家,大家面上才捧着她,并不代表她做的事就是对的。知道吗?”   李嘉雯立时在脑海中回想昨日里看见的虞意,每一个细节。别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极美,又极有风度,不论何时都气定神闲。   哪怕是人都看得出她没穿内衣——夏天的衣服都薄,她穿得不透,但看不出内衣被衣服勒出的形状,是以即便有披散的长发垂落在胸前,看不出衣服下是否凸出了人人都知道且都有的点的形状,也都一律推定没穿。   但她并不忸怩,也没有任何羞耻,而是和世界上所有不用穿内衣、穿了甚至还会被骂变态的男人一样泰然自若,仿佛那根本不是个事儿。   她也不怕别人看见。   李嘉雯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她伸手至腋下,往前一推一挤,便使胸部在钢圈的承托作用下勒出形状来,中间形成一道深沟。   再将吊带裙往身上一罩,身前便形成饱满的曲线,深沟在衣料下隐隐若现,是女孩子夏天常见的衣着。   她对着穿衣镜照了又照。镜子里的少女亭亭玉立,曲线分明,是大众所推崇的S形身材。   表姐问:“都照多久了?还臭美呢?”   李嘉雯说:“我不太明白。”   表姐:“什么?”   “我们都知道胸是什么形状,也知道那两点是什么形状,都被衣服遮着,为什么大家被看出内衣的形状和胸的形状不觉得羞耻,甚至还要刻意去追求大小,要挤一道沟,却觉得女人不穿内衣是羞耻的,凸点是羞耻的。男人也有点,为什么他们凸点就不羞耻呢?”   表姐一哂:“他们是男人,我们是女人,注定是不一样的。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小心让三姨知道了又要说你不学好,什么不知羞的话都拿出来讲。”   上午,昨天还让谢翡多和虞意结交的张清芳去了趟菜市场回来,刚坐下喘了几口气儿,突然又和谢翡说:“你还是少和虞小姐接触来往的好,这条人脉,不要也罢。”   谢翡淡淡地掀开眼皮看她,“又怎么了?”   张清芳“嗐”了一声,说:“我哪知道,他们有钱人玩得那么脏,作家这么个体面的职业,圈子里也那么乱呢!”   作者有话说:   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哈,作者并不赞同表姐的思想~   昨天元宵节,家里请客,忙了一天没赶上,让大家久等啦。   注: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出自《西厢记》。 第18章 流言   事情的起因是,昨日半夜网络上突然有人发微博内涵某网络小说网站的大神作者,称其为美女作家为了得到网站的宣传资源、卖影视版权,曾多次□□不同的话事人。   一人发博,另有其他看似混同一个圈子、知道内情的人转发附和。   事情的真假不知,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却把它当成一件真事宣扬开来。   这是互联网的时代。   再微小的浪花,都有可能经过网络的传播在某个圈层变得沸沸扬扬。正巧,渔镇有混写手圈但和事件主人公分属不同网站的写手从作者论坛吃到了这个瓜。   天涯也有热帖在扒这件事。   不仅仅是写手,就连一些看网文的读者,都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消息。   起先,只是年轻人和年轻人在讨论,但桃色新闻总是不缺听众的,各位大妈大爷听了个囫囵,几经易口,这件捕风捉影的事件便成了猎奇传闻。   早上,菜市场。   “虞小姐是真阔气,又是个作家,职业体面,为人处世也体面,会做人。来了咱们渔镇知道办流水席做名声,好叫人知道她的地位。昨天那席面是真好吃,是请的马老三他们吧?”   “是他,得花不少钱呢。昨天一天,办了百来桌吧?但凡过路的,就没有不去蹭一顿的。”   “请厨子、买食材、给人工……零零总总,少说也得好几万。”   “她手底下还养着几个闲人呢,经纪人戴的表都几十万,能在意这几个小钱?”   “作家能赚这么多钱?”   “嗐,你们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们作家圈很脏的。赚是真能赚,乱也是真的乱。有钱人么,都会玩,之前网上说的什么盛筵就不说了,现在玩个把女作家算什么?昨天半夜新鲜出炉的丑//闻!”   “什么丑//闻?”   “就他们圈子里那些破事儿呗,我听我家小军他们说的,好像是什么美女网络作家,为了卖版权就陪男人那个那个,还有男作者睡粉、男作者包养女作者……总之,脏得很。别看那位虞小姐现在风光,也不知道给多少男人上过才出头呢!”   “我说呢,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靠男人怎么可能赚这么多钱,又是买房子又是请佣人的,肯定有大款当冤大头!”   ……   流言几经辗转。   上午,张清芳去菜市场买菜时,相熟的摊主同她八卦道:“你知道那位虞小姐为什么富得流油,大把撒钱都不心疼吗?”   “钱太多了?”   “不,是太容易了。就他们作家圈,只要长得漂亮,豁得出去,肯陪男人,就能卖版权成千万富翁。”   “这不能吧?”   “有什么不能的?你看她穿得那么骚,不就是让男人看、引男人上钩的嘛!”   “而且,她算哪门子作家?也不见出名,新闻上、电视上都没见过,这钱从哪儿来?还不是从男人兜里来?别说是作家了,就是那些明星,又有几个是干净的?都得给有钱人当孙子。别说是女明星了,听我孙子说,现在男明星都不安全呢!”   ……   再从张清芳口中出来,便成了有钱人玩得脏作家圈乱,虞意靠美色上位,以身体和人做交易卖版权成为千万富翁。   听张清芳一边喘着气一边把八卦讲完,谢翡皱眉:“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那还能有假?”张清芳理直气壮且笃定道,“都出新闻了,网上的人都在说。要真没这事儿,人家怎么说得起来?”   谢翡脑海中浮现出昨日小镇上的人还对虞意趋之若鹜、争着要和她攀谈、甚至和她说了两句话就受宠若惊的模样,只觉得讽刺。   大抵这就是渔镇上许多人处事的风格,因所谓成年人的体面,当面笑脸相迎,好话说尽,坏话都在背地里。   心中一个闪念,出现四个字:虚与委蛇。   他淡声问:“你看见了?”   “她的事,自然是在外面,我上哪儿看见去?”   “我说新闻。”   “别人说的。”   “哦,别人说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大家平白无故还能冤枉她不成?”   正说着,隔壁刘阿姨过来,要和张清芳交流这事儿。她听见谢翡问的话,当即道:“这我知道。我问过的,吴二妞帮我搜给我看的,在这儿呢。”   她递过手机,谢翡就着她的手一看,就连网上,也不过是一些论坛帖子并一些微博,然后是营销号发的一篇文章,内涵某文学网站的一位参加宣传活动时被力捧的女作家靠姿色上位。   且不论真假,“这说的是一个网络作家,和虞意有什么关系?”   刘阿姨当即诧异地看向谢翡,“你读书读呆啦?这靠不正当手段卖钱的女的是不是作家?那位虞小姐是不是作家?既然网上这个是靠这种手段来的钱,那虞小姐又能干净到哪儿去?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哟,笑贫不笑娼,这是哪来的道理?”   谢翡淡然抬眸,沉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刘阿姨,“一个人是杀人犯,全人类都是杀人犯?”   刘阿姨一噎,把手一摆,面色紫胀道:“反正我说不过你们文化人。”   这时,张清芳见刘阿姨脸上挂不住,连忙一巴掌拍谢翡背上,“怎么说话呢!”说着又让刘阿姨别在意,说谢翡就是这不开通的脾气。   谢翡把自己的手机往兜里一揣,走进超市里间,看了看时间,将近十一点,该择菜做午饭了。他的腿刚迈向厨房,又收回来,上了楼。   隔窗望向对面时,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房间。虞意昨夜换下的衣物随意扔在椅子上,有柔软的丝织物,也有小小的三角,但并不像渔镇随处可见的人家晾晒在房檐下的那样寻常,布料不曾少,却凭空多了几许香艳的韵味,叫人的心跳不自主就要加快。   他的目光一顿,又飞快从那上面移开。等了片刻,不见对面有人上楼,才转身下去进厨房做今日的午饭。   吃午饭时。   李嘉雯家。   李嘉雯的爸妈中午不回来,家里只有她和表姐。   表姐一手筷子一手手机,手指不断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手也不抬,“那个虞意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谢翡就是年纪小,没什么经历,嫩黄瓜一条,才被她骗了!只要你在谢翡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肯定还有机会。”   李嘉雯正在扣扣群里吃瓜,乍一听,注意点全在第一句,当即睁大了眼,“什么不是好东西?”   表姐将网络上的瓜和自己今日上午在外面听来的八卦整合整合,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给李嘉雯。   李嘉雯听完,当即小手一摆,“不可能!这不是离离原上谱嘛。”   曾经,李嘉雯和表姐是一对忠实的八卦拍档,一方传播八卦,另一方肯定热烈捧场。这一次,她满怀热情地和李嘉雯说这个事,却没得到预期的反应,当即就有点不高兴了。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李嘉雯脸颊微红,“只要你和她相处过就知道,谁都可能搞这种交易,就她不可能。她是那种人,做什么都能slay全场,旁人根本不敢去想得到她,只想跪在她脚边唱征服。”   表姐:“……你中邪了?还我妹来!”   李嘉雯忙转移话题,“听说你给我找了个表姐夫?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呗。”   表姐吃饭的动作一顿,红了脸道:“有机会再说吧。”   “哇!我要听你们的恋爱故事!有照片吗?长得帅不帅?”   表姐翻了翻手机相册,递给李嘉雯。   “赶谢翡肯定不行,但还挺帅的。是一种硬朗的帅气,很有男人味的。认识么……”表姐低了头,抿唇一笑,“就我下班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巷子,他靠墙上抽烟,夸我漂亮。我当时就有点心动,然后么,他拦住我,把我摁墙上亲,问我要不要当他女朋友。我说我考虑一下,后面连续一周我下班的时候他都在同一个地方等我,我就答应了。”   “好甜!”   表姐回忆起昨夜凌晨下班回家时,小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她被摁着肩膀面向墙壁,他温热的、带着烟草味的气息就在耳边,裙摆堆在腰间,穿过的夜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可他们却只是热,身上全是汗。   她穿着高跟鞋,叉脚站着……结束后,他捏住拉链往上一拉,又帮她放下裙摆。俩人衣冠楚楚,除了衣料有些褶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身上却因汗水而黏腻,她搂住他的手臂向他索吻,他并不低头,只双手插兜往外走。她仰头,便能看见他微黑的皮肤、硬朗的下颌线。   表姐羞赧地扬了扬唇,耳朵都红了,矜持道:“也还可以吧。”   “那个小巷子在什么地方?”   “美好发廊外面。”   谢翡家。   张清芳对谢翡上午的表现颇有微词。   “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为人要有情商,要会为人处世,要有礼貌。你今天上午怎么回事,讲话也不注意点,让刘阿姨都下不来台!你就算不同意她说的话,也不要当面撅回去。不然人背后又要说你……”   不等张清芳说完,一直埋头吃饭的谢翡淡声道:“我又没活在人的嘴里,管他们说什么?”   张清芳一愣,“你这说的什么话!”旋即老调重弹长篇大论起来。   谢翡一言不发,迅速扒完碗里的饭,把碗筷往洗碗池一丢,招呼了张清芳一声,要上楼午休时,张清芳想起刘阿姨临走前说的话——   “你们家谢翡帮那个虞小姐说话,别是已经被她骗了吧?我家阿俊虽然平时也爱看那位虞小姐,但说起这等丑事,也没帮她说话,还说女人就这样呢。只要有钱人,什么女人没有?”   她突然叫住谢翡。   “你站住。”   谢翡回头,瞳仁淡漠而平静,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张清芳咬了咬牙,虽臊得慌,还是问出口:“你和那位虞小姐,她是不是……是不是勾引你了?”   “没,是我想勾引她。”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有点卡文,让大家久等了TAT   后面会尽量保证更新的QAQ 第19章 蜚语   张清芳顿时怔愣在原地。   谢翡往楼上走,心里数了三个数,下一瞬,张清芳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兔崽子,你给我说清楚!你想勾引她什么意思?”   她三步并作两步,从外面走到楼梯口仰头,瞪着谢翡。   年轻时姣好的面容如今只依稀剩下些清秀轮廓。在岁月的打磨下,她满脸都是风霜,眼角眉梢早已有了皱纹,颧骨上生着点点雀斑,头发也因一上午时间过去不再一丝不苟,显得有些凌乱。   原本瘦削的身材已因中年发福变得微胖,脸上的肉也变得松弛,就像渔镇上其他中年妇女那样。   每天操心着生活和家庭,闲暇时嚼些不知真假的舌根。   此刻,她眉眼间都是焦急,生怕他被“坏女人”“带坏了”。   谢翡俯视着她,嗓音仍旧淡,“我故意这么说的。”   张清芳一愣,“这话也能乱说?”   “对,这话也能乱说?你觉得刺耳,你们无凭无据,背后给人泼脏水,把假话当真的传,动不动就说人勾引这个勾引那个,不刺耳吗?”   张清芳顿时有了刘阿姨上午被噎得哑口无言的挫败感。   谢翡平心静气,不疾不徐道:“昨天才吃了人家的饭,今天就说人坏话,不好吧?”   张清芳张了张嘴,想起昨日自己同虞意搭话,对方态度平和,也肯尊重人,且风采佳绝,若不被流言影响观感,实在是一个令人打心眼儿里尊敬的人物。   她自己也觉得理亏,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只是几句闲话……”   谢翡:“再听人说她勾引我,我就说是我在勾引她。”   “你这孩子,眼里怎么就揉不得沙子。下次他们再说这话,我驳回去就是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一个人的名声和脸面是最要紧的东西,但凡行差踏错,人家都是要指着你的脊梁骨骂的!你今天跟我说说就得了,在外面可得注意……”   张清芳又絮叨起来,并不认为谢翡说的是真话。   张清芳的思想是典型的老一辈人的思想,把脸面、别人的看法看得格外重,不肯让人说一点不是。   谢翡并不赞同这种一切行为都是为迎合别人眼光的生活方式。他不和张清芳争论,也听不下去这番论调,不等张清芳说完,撂下一句“我上去睡午觉了”便转身上楼。   张清芳在下面喊:“你别不当回事,我这都是为你好,在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嗯。”   他应了声,却没放在心上。   介于谢翡素无前科,从来没让她操过什么心,不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都一直令她顺心遂意,听他应下,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回到小圆桌边坐下继续吃饭。   谢翡进卧室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窗边,倚着窗棱看对面。   外面太阳正盛,整个渔镇都笼在日光里,炙烈的阳光因窗外雨檐的遮挡,照不进屋子里来。   照例是街道上行人和车辆的声音夹在蝉声里,河里的船都空置着,在岸边停靠。   世界是明媚的,一仰头,便能看到澄澈如洗的蓝天白云。   谢翡的思绪有些无厘头地想到两个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对面,虞意坐在圆桌一边,一手夹着支烟,一手握着手机,身上一件只腰间系了根带子的家居服,指尖时不时掸掸烟身。   不似昨日那般众星捧月,也不似应对人情时的从容、游刃有余,更不似昨日傍晚在门口猝然撞入他怀中时眉宇间仍笼着不曾散去的轻愁。   不知她是否知道,昨天她才办了流水宴,今天就成了流言的主角。流言的热烈就像这酷暑的炎热,像这炎热下的燎原野火,烧得如火如荼。   然而,她的神情是平静的,显得沉静而优雅,花容月貌之中,流泻出书卷气。   既有牡丹的明艳,又似空谷幽兰的孤高。   仿佛即便是在风暴的中心,她也能岿然不动。   讲电话时,她美丽的面容上间或勾起一抹笑,时而是豁达明快,时而是艳极的嘲讽,嬉笑怒骂,全都是生动的、独一无二的风情。   等电话一挂断,那些生动便像湖面的漪澜重归于平静。   她的烟总是没断过,尤其是手里夹着细长的女烟时,再配以她丝袍轻掩的窈窕的线条,明媚的五官,嫣红的唇,雪色的肤,显得格外性感,像游走于世间的精魅,像祸国的妖姬……   谢翡低头,在网络上百度了一张老烟枪的肺部照片,给对面的人发过去。   【谢翡:[图][图][图]】   【谢翡:听说抽烟的人都黑心烂肺】   【谢翡:[苦海无边回头是岸.jpg]】86版西游记唐僧双手合十念经。   虞意看见手机上的消息,一转头,便见谢翡坐在书桌前,正伏案写着什么。她打出一行字:怎么,还没上我的当,就要先做管家公了?   刚要点发送,手指却在发送键上悬停,再回看,却像是调情。再看少年伏案认真的神情,觉得不合适,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她唇间含着烟,几缕碎卷发垂在脸侧,手却握着手机打字:知道了,小师傅。   还没发出去,对方的消息又过来了。   【谢翡:[图]】他截图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图。   【谢翡:?】   【谢翡:在写什么小作文?】   【谢翡:或者在憋什么机谋深远的智计?】   虞意两指夹下唇间的烟,噗嗤一笑,又删掉了编辑好的信息,重新打字,手指却不小心点到了表情包的图标,直接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虞意:[mua~.jpg]】图片是一个兔斯基挂在另一个兔斯基身上,双腿盘着腰,将另一个兔斯基的三分之二的脑袋都含在了嘴里,配的文字是“mua~”加一个粉色的爱心。   肉眼可见的,对面的少年如玉的脖颈、白皙如瓷的俊脸,蓦的通红。他一把将手机扣在桌上,不再抬头,不看手机也不看虞意,只埋头写着什么。   像熟透的苹果。   【虞意:不小心碰到,点错了】   几分钟后。   【谢翡:[图]】一张老烟枪的肺部图片,仿佛在内涵虞意黑心黑肺。   【谢翡:你看我信吗?】   虞意唇角上扬,脸上的笑容像被春风吹绽的花苞,盛放出惊人的美丽。   她转眼看过去,少年皮肤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光滑紧致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书桌上立着的电风扇敦敦转动着。   片刻后,他合上笔帽,于书桌前站起身。后背的蝴蝶骨将白T撑出漂亮的弧度,身形挺拔如竹,躺倒在床上时,又是另一种恰如其分的好看。   毫无疑问,不论是骨相、皮相还是骨架,都是分厘不差的完美。   他枕在凉枕上,背对着这边侧卧着,蝴蝶骨撑起的弧度更高了,显得既性感,又多了几许少年的青春与慵懒。   虞意看了好半晌,指间的烟落了一截长长的烟灰,被风吹散在地板上。   干燥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她翻开一本书,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却变成昨日傍晚少年的面庞。   年轻,俊秀,羞赧,有一种局促的别扭,显得格外生涩,脸上蒙着一层薄汗,却并不让脏,也不讨厌,空气中似乎都充满诱人的荷尔蒙,叫人只想靠前,吻上那厚薄适中的唇,再顺着唇角滑至颈项,在那带着汗气的瓷白之上留下痕迹。   红与白相映成趣,就像,将一个不染风月的纯白稚子拉入红尘之中,在情海之中翻腾、放纵。   而他的气息会微微急促,红着面庞推拒,正经而赧然地冷声道:“你又耍流氓。”   思绪不知飘了多远,有被撞得砰砰作响的门板,有凉席上交融的汗痕,有墙壁上一片汗的人形的印子,地上被挥落的茶盏,桌上的水痕,双手撑在窗口同对面谢翡母亲隐忍的问答……   正所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她败在博览群书,脑海中各种场景走马灯似地交替,而对面的少年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虞意忽而自嘲地轻笑一声,低声道:“魔怔了你。”   约莫半小时后,谢翡午睡醒来,在电风扇的声响中,他只觉热得慌,双手交叉捉住衣摆,上半身微微抬起,用力往上一扯,脱掉了上衣,半趴在凉席上,风扇的风终于毫无阻隔地吹到皮肤上,汗液的蒸发带来微微的凉意。   枕头边的手机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抓起手机一看,原来是李嘉雯将虞意拉进了他们的四人小群。   对话框中已有数十条聊天记录。   他直接点击跳到首条未读信息挨着往下看。在刷过一波欢迎的表情包后,李嘉雯直接艾特虞意,大致说了说自己听到的流言,并真情实感义愤填膺了一波。   最新消息已经刷出来。   【李嘉雯:虞姐姐,你要不要澄清一下?有用得着我们帮忙的地方,只管说。作为当地人,我们还是有一点人脉和力量在的。】   王小胖截了聊天记录的图,私敲谢翡。   【王不胖:[图]】   【王不胖:看到没?学着点儿,嘉雯儿都比你会】   【非羽:……】   【王不胖:你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在鄙视我】   【非羽:自信点,你的感觉没错】   【王不胖:???】   群里。   【虞意:小事而已,不值当生气】   【李嘉雯:难道就让他们继续造谣?】   【刘大头:三人成虎】   【王小胖:对头。我们应该重拳出击,让他们知道造谣是可耻的有代价的!澄清是底线嘛】   【李嘉雯:没错!他们说得太难听了】   谢翡一直没在群里发言。直觉告诉他,也许,在虞意看来,在他们这个年纪看来很过分的事,其实微不足道,不值得耗费半点心思。   因午睡时间过长,他的头脑昏沉沉的。他下意识用双肘支起上半身,看向对面。   恰巧对上虞意的视线。   她一手手机,一手女士香烟,清瘦的身形倚靠在窗框上,正看向这边。隔得有些远,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但也能看个囫囵。   她冲他笑了一下。   像第一次,他在这边同那边的她对视一样。只是,这一次他没拉上窗帘,而是在床上半支着身。   她把他当风景看。   那些流言仿佛丝毫不曾令她挂怀。   在虞意看来,一个成熟的人永远懂得情绪管理,所有的摩擦都是笑脸相迎的体面背后的暗涌,于谈笑间无形地交锋、博弈,寻求利益的最大化。   她不曾想过,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几个小孩却愤慨不已,还要维护她。仿佛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身上永远有股敢于和任何事作对、不问结果只求痛快的劲儿。   没有深思熟虑,只有横冲直撞。   简单,热血,真挚。   她唇角勾勒出一点笑,在聊天软件里认真翻了个表情包。   【虞意:[猫咪摸头.jpg]】   【虞意:清者自清,我不需要向谁去证明我自己】   【李嘉雯:可是,这种事想想就好生气啊!】   【虞意:因为人会下意识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遭受误解或者负/面评价时,会下意识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获得正面评价】   【李嘉雯:[吐血]可是……】   【虞意:你会在意窗外的麻雀在嘁嘁喳喳什么吗?】   【王不胖:懂了!】   【王不胖:这一波,我们都在第一层,而虞姐姐在大气层!】   【刘大头:666】   虞意一笑,看着对面少年漂亮的背脊和腰线,低头打字,故意逗他们。   【虞意:万一我真是传言中那种人呢?也许别人潜不了我,但我能潜别人】   群里静默了半分钟后。   【李嘉雯:康康我,我觉得我可以】   【王小胖:+1,我排个队】   【刘大头:排队+2】   谢翡私给虞意。   【非羽:构建和谐社会,树文明新风】   【未来老婆:醋海生波?】   【非羽:苦海无涯,我在渡你回头】   【未来老婆:封建迷信?】   谢翡一梗,差点扔掉手机。他抿了抿唇,面色冷然而正经地打字。   【非羽:会不会聊天?】   【未来老婆:哦,原来你在和我聊天呀】   【非羽:。】   谢翡耳边仿佛听见她的轻笑声。他没敢回头,也没敢看对面,径自起身,套上T恤下楼。张清芳正在超市里看电视,演员夸张的台词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谢翡心内冷笑一声:呵,渣男。   他走到柜台处,群里正商量着要开黑。他刚打出稍等两个字,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紧接着,是歇斯底里、几乎要突破天际的一声尖锐的哭喊——   作者有话说:   捉虫~ 第20章 暧昧   “钱富贵!你不是人——”   刘阿姨一句话还没喊完,周围七嘴八舌的劝解声全都像雪花似的飞向她,她哽咽了两声,后续的声音都被淹没。   张清芳闻言,放下手里的瓜子,电视都没来得及关,连忙跑出去看。   谢翡走出柜台,在门口处往隔壁一张望,便见刘阿姨被一堆人围在中间。   她上午还在这里神气活现地同张清芳嚼她听来的新八卦,只管猎别人的奇,揣度别人的私生活,此刻却是浑身狼狈,蓬乱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将自己的私生活撕开来叫人看。   她脸上涕泪交加,指着一个挺着啤酒肚、但衣着整洁的中年男人骂。   许是经过一番争执,她身上的碎花裙子被扯破了半边,露出左边半个肩膀,以及左胸饱满的脂肪和内衣……   “大家来评评理,我嫁給他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   不多时,谢翡的视线便被更多的人遮住。   刘阿姨一边哭诉一边骂,中年男人也回嘴,周围人的议论声与劝解声交杂在一处,谢翡只能依稀听见一些只言片语。   什么“狐狸精”“别以为我们娘家没人”“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男人都这样”“好好谈一谈”之类。   不过短短几分钟,谢翡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兴致缺缺地回到柜台后坐下,群里李嘉雯和王小胖等人已先吃上了瓜。   ……   【李嘉雯:我表姐有个闺蜜在金饰店上班,听说钱富贵买了条铂金项链,好几千呢】   【李嘉雯:[图]】   【李嘉雯:就是这个】   图片上的项链细细的,是一条锁骨链,中间一个小小的镂空心形坠饰,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玲珑的碎钻,秀气而漂亮。   【王小胖:他一向很抠,这必然不是送给刘阿姨的】   ……   谢翡简略扫了眼聊天记录,便关闭聊天软件,拿起柜台上的一本书看起来,有客人进来买东西,便扫码收钱。   外面一直闹哄哄的,人声都成片,哭喊、劝慰、带着脏字的唾骂……   间或有人在付款时试图和谢翡聊一聊这个事,问他怎么回事。谢翡只说听不清,不知道。有些人直接离开了,有些好奇的人买过东西后走到人群后踮起脚围观。   直闹到傍晚,太阳都开始落坡,人群才三三两两散去。当他们经过星星超市门口时,谢翡还能听到或同情或奚落或幸灾乐祸的议论声。   张清芳一回来就唉声叹气,通过她的叙述,谢翡得知,事情和他猜测的大致差不离。   刘阿姨的丈夫钱富贵出轨,被抓住了。起因是她洗衣服时看见了钱富贵花大几千块钱买项链的小票,却没在家里找到东西,然后又发现了开房记录……   刚刚围观的,有些是真路人,有些是夫妻双方的家里人,也就是娘家人和婆家人。   夕阳的斜晖令整个青竹巷遍地染金,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开始有蚊子“嗡嗡”地飞,天边的云都被渡上了金红的色彩,街道上的人们都开始回家,偶尔有路过的车子播着车载广告,或是一些卖醪糟、老面馒头之类吃食的摊贩经过,喇叭录下的叫卖声从巷头响到巷尾,又远去了。   王奶奶家的孙子因为白日里调皮挨了打,被押着坐在门槛上读诗。   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委屈的腔调响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横看成岭……”   刘阿姨的老公出轨的事,因其发生在身边,比之“作者圈的那点脏事、黑幕”,更具有烟火气,也更戳大众的神经,下午才闹起来,晚上就盖过了关于虞意的揣测,成为新的谈资。   晚饭后,李嘉雯约虞意去逛夜市,见虞意答应后,王小胖和刘大头相继冒头,表示要加入。   在虞府外,和虞意、李嘉雯一汇合,穿着T恤裤衩人字拖的他就双手插兜,垂着眼淡淡地看着虞意,“不是我要来的,他们非拖着我。”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心不甘情不愿”。   王小胖早已找准定位——一个兄弟的爱情,往往脚底下都少不了其他兄弟的支撑。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众人拾柴火焰高。   红花也需绿叶衬,一个BKing的颜面,往往也要许多路人甲做陪衬。   他在心内风中点烟,一边感动于自己对这段兄弟情的付出,一边和刘大头一唱一和,背下这口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走走呗。”   “对。”   “年轻人就该多锻炼。”   “没错。”   “丰富一下单调的夜生活。”   “嗯,年轻就应该放纵,不适合养生。”   李嘉雯早已见识过谢翡在虞意面前口是心非,虽表白被拒时难堪且意难平,但看在多年发小的情分上,倒也没拆他的台,只在心里吐槽了一声“幼稚”,悄没声息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谢翡没再说话,冷淡的目光全落在虞意身上。   她穿得很简单,上衣是V领短袖雾霾蓝高腰T恤,左下方的衣角有两条飘带,松松系着,露出一截纤瘦的腰身和圆圆的肚脐,下面搭的是白色的低腰牛仔短裤,脚上踩了一双坡跟人字拖,脚背上有一朵婴儿拳头大小的假花,休闲而性感,和他的白T蓝裤衩一搭,像极了情侣装。   这让他心头泛起一丝隐秘的甜蜜来。   然而面上的架子却还端着,像是要看她的反应。   虞意一见他,便想起少年躺在凉席上,微微抬起上半身脱掉上衣的情景,眼睛仿佛透过那再简单不过的T恤,看见那过分漂亮的身体,有汗滴落,面庞上不仅有俊秀的五官,还有发际线处因汗成结的碎发。   不论远还是近,无声地蛊人,让人在炎炎夏日中躁动。   此刻,他就在眼前,像是一盘人间至味,而她是饥饿的、忍耐已久的食客。   她不动声色,只淡淡一笑,“你们关系很好。”   王小胖嘿然一笑,“那当然,我们可是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一起长大的兄弟。”   说到“开裆裤”时,虞意的目光在谢翡身上打量,轻笑了一声。   李嘉雯在虞意面前有些害羞,并不似群里时的活跃,此刻有些干巴巴地提议,“我们走吧?”   “好。”   其他人同意,由李嘉雯在前方带路。她同手同脚地迈出步子,目视前方,说渔镇的夜市有卖很多小玩意儿的店,还有一些特色小吃,都是渔镇才有的。   虞意时不时应一两声给她捧场。   此时,街道的两侧大多店铺都关了门,有些还开着,店主坐在门口边的小马扎上吃晚餐,有些仍旧不曾关门的店音响中正在播流行乐。   刘大头和王小胖很有眼色地紧跟李嘉雯。   谢翡故意走得慢了些,和虞意落在最后。   和前方三人已有一点距离时,他突然倾身,沐浴露淡淡的余香倾袭而来,虞意心跳一滞,他的身影笼罩下来,清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刚刚的目光……”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沙了些,“像在扒我衣服。”   说完,便直起身。   突如其来的,虞意的心跳骤然加速,面庞微微发热,却是避而不答。她的情绪不形于色,微微一笑,不说别的,只问:“你用的什么洗发露?”   谢翡回答了一个牌子。   “柑橘香?”   “嗯。”   “很甜。”   “意有所指?又撩我?”   虞意笑而不答。躁动与热意又从她身上传递给他,像接力似的,他偏头看向别处,仿佛还能闻到她发间、颈项间的幽香。   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刚刚,他离她的耳垂那么近,只要微微往前一凑,便能叼住。   这不是柳下惠是什么?   唇角却偷偷地翘起来。   走过两条街,便来到渔镇最繁华的夜市。夜市上没什么奇珍异物,不过是一些手工的小玩儿和小吃。   有绘着美人的火柴盒、竹片制作的精美书签、丝绸折扇团扇、木制的梳子和发簪、痒痒挠和养生垂……   还有塑料假蛇,一堆全在一个藤编框里。进店后,李嘉雯正在看一个摆件,刘大头突然从框里抓起一条假蛇,蹑手蹑脚地去吓李嘉雯。   李嘉雯吓得惊叫一声,和他追逐嬉戏打闹起来。   虞意站在谢翡的外侧,目光从那一筐扫过时,瞳孔一缩,便没再看,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王小胖见状,回想起曾经谢翡用这玩意儿把自己吓哭,便想找回一城,抓起一条就要往谢翡身上扔。   站在谢翡旁边的虞意笑容逐渐僵硬,浑身的汗毛倒竖。   却听谢翡突然低咒一声,“靠!”随后,手臂被他抓住一扯,三两步跑到门外。   随后便是谢翡的冷声二连问。   “你想吓死谁?”   “你以为我会怕吗?”   少年冷白的皮肤被灯光渡了一层暖色,整个人挺拔而峭立,“没错,我怕。”   王小胖一懵:“???”你怕个锤子。   但很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着假蛇往谢翡身上扔。眼看那玩意儿飞出来,虞意几乎手脚发凉,谢翡突然拉着她的手在街道上跑出一段距离。   王小胖还要追时,被老板拦住。   身后传来男店主中气十足的怒喝声,“王家小子,想逃单?”   一阵剧烈的心跳后,虞意突然笑了。   谢翡放开她的手,有点赧然地抬头望天,声音正经而冷淡,却又带着一点后怕,“很吓人。”   不等虞意说话,他又道:“谢谢。我原谅你扒我衣服了。”   虞意秀眉一挑,似笑非笑,比灯笼店里的美人灯还惑人,“扒你衣服?”   谢翡瞥她一眼,“用眼神扒就不是扒了?只做不认?”   他的心跳得飞快,手却在宽大的裤兜里握着拳,仿佛还残余着刚刚牵手时的触感。这和牵亲戚家的小朋友不一样。   肤若凝脂,手如柔荑。   那柔滑的触感,灼人的温热,像是要从手掌心往心里钻。   虞意:“……”没,不想用眼神扒,想上手扒。   但这话不可能说出口。   气氛莫名暧昧,但他毫无侵略感,像一只无害的猎物,纯善地信任着持枪的猎人,用那双单纯无辜的眼睛看着她,说:我知道你想抓我,但请你克制。不要放任心中的猛兽冲出囚笼。   她低笑一声,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金属烟盒,想点一支烟。   然而,她刚打开烟盒,烟盒又被人合上抢走。   他低头盯着她,清澈的瞳眸中满是不敢置信,神情却是一贯的冷淡,“你居然默认了?”   虞意不做狡辩,看上去竟是破罐子破摔,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了。   她的手伸进他握着烟盒的裤兜,“那又怎样?”   手指挤进他的掌心和烟盒的空隙,正要把烟盒拿出来时,被他用力握紧。手背上,是他掌心的微汗。   他正经道:“不要放弃治疗。”   虞意:“给我。”   谢翡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耳际漫上红晕,不像是在说烟盒而是别的,“不可能。”   虞意的另一只手在他腰间的痒痒肉上一戳,他突然笑出声,手上卸了力。   烟盒被她顺利掏出来,她利落地点燃一支烟,用尼古丁平息身体的悸动,却用不正经的目光看向谢翡,“我知道你怕痒,你完了。”   谢翡脸上似是恼羞成怒的红晕,喉咙里闷出一声“别得意”,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他在心底偷偷回味着刚刚的余韵。她拿烟盒时指尖隔着薄薄的棉布从他大腿上划过,激起一串串电流,直涌向……   不知哪家的店主在看电视剧,人物台词抑扬顿挫,句句都是羞耻。   “莫非你有邪念?”   “调皮的小妖精,我要你属于我,现在就属于我。”   他深吸一口气,撇开头,看向远处的路灯,路灯后,隔着古董店橱窗的玻璃,看到博物架上立着一个粉彩瓷盘,许是出自民国,抑或是仿的,那时候这种主题的瓷画较多。   盘上两道人影衣衫不整地交叠在一处,细节格外清晰。   暖色的光在月色中温柔地撒下,谢翡眼眸一闪,瓷盘上的人面目突然变成熟悉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题西林壁》,苏轼。   “莫非你有邪念?”“调皮的小妖精,我要你属于我,现在就属于我”:出自电视剧《独步天下》,台词分属于不同的场景,文中拼贴成了一个。 第21章 闹剧   虞意笑了声,没再说点什么。她抽了两口烟,李嘉雯、刘大头和王小胖从店里追了出来。   他们都没买假蛇,又去别的店里逛。虞意就像一个大家长,他们看中什么,她便默默扫码付款。   一开始,其他人还不好意思,拦着。   最后,虞意坚持,微笑着说:“千金难买我高兴。你们又都还是学生,朋友之间,不必在意这些。”   他们也渐渐地放开了。   夜市逛到尾声,王小胖get了桃木剑、书签、痒痒挠、折扇。   刘大头的东西差不多,李嘉雯的则是木簪、绘着鲤跃碧波的木梳、团扇、折扇。   谢翡什么也没有。虞意问他时,他只说无功不受禄,不接受金钱的腐蚀,还说她像用钱收买人心的土大款。   虞意“噗嗤”一声就笑了,说:“有我这么好看的土大款?”   谢翡木着脸,“要点脸。”   话音刚落,就遭受了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组合的联合攻击。   嬉闹之后,李嘉雯也不再拘谨,彻底放开,挽着虞意的手臂,小嘴儿一撅,就往虞意脸上去,“姐姐,我不想奋斗了。”   虞意的掌心托着她的下巴躲开,“奋斗还是要奋斗的。”   谢翡撇过头闷笑一声。   路过影院时,影院门口贴着巨幅海报。其中最醒目的一张海报,是正在上映的《一夜爆红后》。海报上,正当红的小花杜念卉浓妆艳抹,妩媚风流,旁边二度翻红的影帝许君昊巨星气场全开。其他的配角,也都是如今的影视圈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几个人共同撑起了海报上名利场的概念。   下方的宣传语写着,由乌有子的同名小说改编,虞意编剧……   影院甚至还特意开了个窗口售卖《一夜爆红后》的原著,生意竟还很不错。   李嘉雯指着海报说:“虞姐姐,这个编剧竟然和你同名诶。”   虞意不露声色:“真巧。”   谢翡瞅了虞意一眼。   虞意撩他一眼,吐出一口烟,“看什么?”   谢翡扭过头去,并不说话。   虞意说:“有想看的电影吗?我请你们。”   李嘉雯摇摇头,“值得一看的我们都刷过了,你有想看的吗?”   “没有。”   于是,几人决定继续逛街。   夜市的人不少,一般都是年轻人在逛,还有孩子,很是热闹。在这热闹之中,永远少不了谈资。譬如今日,他们就听店主和人谈论了作家圈有多脏、世风日下,只要豁得出就有钱。   当然,谈论最多的还是钱富贵出轨。   令李嘉雯奇异的是,原本下午她还格外气愤,这会儿和虞意一起,听见别人编排她,见虞意本人云淡风轻,只把那些八卦当做笑谈,她竟也不生气了,只觉得有些滑稽。   夜市旁边有一个广场,广场旁边是一个公园。   有人带了音响在广场跳广场舞。也有年轻人谈吉他,或者大爷拉二胡,当然也少不了打牌的、夜跑的,并一些小吃摊。   但都是小食,他们在夜市已吃得差不多了。   最后,几人在一家露天的刨冰店围着一张圆桌坐下。   虞意点了刨冰,又点了些“牙签肉”、“水煮花生”之类的零食,才坐下不久,便听见周围人议论纷纷。   ……   “今天下午青竹巷那边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   “刘三妹的老公钱富贵出轨了,两家人差点打起来,刘三妹当街又哭又闹。”   ……   “要我说,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刘三妹平时也不打扮自己,就是一黄脸婆,她老公不出轨谁出轨?”   “亏她平时逢人就说她老公有本事会赚钱,嗤——”   “要我说刘三妹这事办得不聪明,男人么,谁外面没有个把人?她要是不想离婚,这事儿就不该闹出来,一来老钱没面子,二来伤夫妻和气。婚姻里,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虞意轻嘲地勾了勾嘴角,听李嘉雯对着三个男生扫射,“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   刘大头:“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王小胖:“那谁知道。”   刘大头一脚踹他椅子上,几人打打闹闹。   谢翡一直在注意虞意,她脸上还笑着,像是他们在闹,她在笑,很和谐的场景,然而,谢翡却清楚地感受到,那笑意并没到眼底,又成了一张画皮。   他主动端起刨冰的杯子,轻轻碰了下虞意的,发出一声“砰”的一声脆响,拉回虞意的思绪。   在她抬眼时,谢翡吸了口刨冰,淡然若定地说:“那不是爱情。”   虞意转眼看他,他说:“匹配条件,为了过日子凑合,是配种。喜新厌旧,人到中年就嫌弃妻子出轨年轻女性,是一时的激情,是兽性。”   感受到虞意的目光集中自己身上,谢翡有些紧张,嗓音都干涩了。   但,他喜欢虞意这件事是确切的。   他所要做的,就是展示最真实的自己,各种意义上的,方方面面,包括他的感情观。尽管这是他几乎从没做过的事,让他有些难为情。   “我觉得,”他直视着虞意的眼睛,“爱情应该是灵魂的碰撞。不因对方有什么而喜欢,因爱而接纳对方的一切。它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细水长流,可以像烟花一样易逝,也可以像诗歌一样隽永。”   王小胖猛一拍大腿,“说得好!”   刘大头:“Cheers!”   李嘉雯理想的爱情是,有个高大帅气且优秀的男友,只对自己好,坚定地偏爱自己一人。听见谢翡的剖白,她心头一涩,埋头咬着吸管嘬化成水的刨冰,对虞意,却再产生不了讨厌的情绪。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一轮圆月当空照下。   虞意突然一笑,“我想起个笑话。”   李嘉雯:“什么?”   “李白有一句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网友玩梗,说他是凡尔赛鼻祖。”   王小胖:“哈哈哈。”   虞意:“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谢翡:“什么?”   “在我们的社会,拜金主义越来越狂热,金钱已经成为世俗成功的标准,成为大众追逐的目标。”她唇角勾起嘲讽的幅度,“在这样的思潮之下,基本上,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到最后,日子难过的还是下层的打工人,复古一点的说法,是劳动人民。”   谢翡蓦地抬眼,乌沉的眸子看向虞意,目光格外灼热。   除此之外,虞意还收获了其他三个小孩崇拜的目光和彩虹屁。   他们也谈自己的见闻和想法,比如人生而平等、成功学的泛滥导致家长鸡娃对他们造成的苦难等等,也对目前的一些网络热点发表自己的看法。   到最后,得出结论:谢翡乃同龄人之中的一代天之骄子,简直是卷王之王。   谢翡也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少年少女都还年轻,很有些愤青的调调。但更多的,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虞意微眯了眼,仰望漂亮的星空,也远望这个漂亮的小镇,漫天星辰落在她眼里,像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   回去时,虞意和谢翡相继与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分别。   最后一段路,是两个人一起走。   快到家时,虞意看着少年进门的背影,想起他关于爱情的那段话、对一些社会问题的观点,忽觉他有一种与外表五官的,源自于大脑、源自于纯真的性感。   钟哥说,难得遇到这么纯的人,你不要放过,要把握当下。   喉头一干,她突然叫住他,“谢翡。”   谢翡心头一跳,在晕黄的灯光中回头。   虞意看着他年轻稚嫩的面庞,想说:你别喜欢我,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们只应该做朋友。   但,看着他看似冷淡俊秀,实则忐忑的目光,却说不出口。   她知道,如果她说出了口,少年只会说:你想太多了,我没喜欢你。   然而,他会难过。   没来由的,她就是知道。   “晚安。”她说。   “嗯,晚安。”   更深人静时,刘阿姨家。   刘阿姨在好友孙淑芬的陪伴下又哭了一场,“要让我知道那个狐狸精是谁,我让她不得好死!”   孙淑芬说:“对,小三都该死!”   刘阿姨:“老钱平时除了麻将馆也不爱去别的地方,你帮我分析分析,这狐狸精到底是谁。”   孙淑芬前几年才随丈夫从外地回来,和刘阿姨关系一向不错。加上她会打扮,会穿衣,也会保养,人很好看,性格温柔可亲,在经过最初不靠谱的流言后,很快和渔镇的人打成一片,是和刘阿姨一起嚼舌根的忠实拍档。   俩人只要一听到八卦都会互相交流。   孙淑芬仔细思索一番,“也许,应该是那位虞小姐。”   “什么?”刘阿姨下意识道,“不可能。那么漂亮,那么有钱又年轻,怎么可能看上我家老钱。她图什么?”   孙淑芬微微一笑,说:“再年轻漂亮有钱,她也没男人啊。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听说她今年都二十九岁了,正是需求最强烈的时候,怎么不可能?再说了,她们作者圈的事你还没听说吗?你看她穿得那么骚,就是个离不开男人的。她什么男人没陪过?还会在意外貌?外貌行不行不重要,活好就行。”   见刘阿姨沉吟不语,孙淑芬又道:“昨天她不是办流水席吗?我到她家时,看见你家老钱和她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从楼上下来。你想想,你们家老钱平时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怎么偏偏在她来了渔镇后就出柜了呢?”   刘阿姨咬牙切齿,“我要让她在渔镇待不下去!”   第二天一早,庭院中,虞意穿着练功服,对扎着丸子头的莫宇说:“再来!”   俩人拆了数十招,丁香在旁边乐得看两个美人打架。   文姐做好早饭端出来,“吃早饭了。”   虞意冲了个澡出来,擦了擦头发,刚在餐桌上坐下,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刘阿姨指着大门喊,“虞意,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当小三,你这个骚狐狸精……”   钱富贵只觉丢脸,不住地拉她,“你给我回去,还嫌不够丢人?”   “你有本事做,你不嫌丢脸,我凭什么嫌丢脸?都来看一看啊!女干夫银妇#¥%%……”紧接着便是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   旁边的孙淑芬添油加醋道:“我们就是想让她出来给个说法,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周围聚集过来的行人瞬间指指点点。   没闹多久,虞府的大门便打开了。   刘阿姨早已准备好一桶油漆,准备等大门一开,就往虞意身上泼。她想得很明白,只要搞臭了虞意,这个来自大城市的女人肯定会离开,她的丈夫就不会和她离婚,还是会回归家庭。   然而,当大门被一个脸上有疤的平头女人打开时,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衣着随意却光彩照人的虞意,顿时恍了片刻神,就像第一次看见她时一样。   第一次见虞意时,和所有男人一样,刘阿姨被她的身材样貌迷住了。然而,短暂的愣神之后,内里的怨毒与不安却涌上心头。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女人靠自己挣到很多很多的钱?   女人怎么可以不穿内衣呢?   她长这么漂亮,穿得那么漂亮,是不是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她拥有的那么多,怎么可能是靠自己?   直到,作家圈爆出丑事,她才松了一口气。   对嘛,她能有今天的一切,还是靠男人。虞意不循规蹈矩,利用美色走捷径,不守妇道,这种很随便的坏女人居然轻轻松松获得那么多,那她这种一生循规蹈矩、遵守男人定的那套规则的算什么?   明明她那么听话,为什么不如一个品行有亏的人过得好?   从小,刘阿姨的父母、周围的环境、社会上的舆论就告诉她,女人天生就是不如男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嫁一个有出息的男人。   然后相夫教子,培养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传宗接代。   于她的一生而言,性都是讳莫言深的,是羞耻的,一个女人在性这件事上随便,就会被未来的丈夫嫌弃,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生活必定会不行。   她一生都在守规矩。   刘阿姨的油漆忘了泼。   虞意叹了口气,点燃一根烟,靠在门上,柔声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刘阿姨仿佛被提醒了似的,当即骂起来,一连串的污言秽语后,又张牙舞爪地要上前抓打虞意,却被丁香拦住。   旁边的孙淑芬也时不时帮腔两句,问道:“你靠男人就算了,还不安分,勾引别人家的老公,这是什么道理?”   不等虞意回答,刘阿姨又接着骂,四下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全都在议论。   旁边的钱富贵见阻止不了,蹲在一边抽闷烟。   张清芳和谢翡听说刘阿姨在虞意家门口闹事时,连忙关了店往对面赶。路上,张清芳皱了皱眉,说:“早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能破坏别人家庭呢。”   谢翡皱眉,“没凭没据的事,别乱说。她不是这种人。”   等到虞意家门口时,却见刘阿姨和孙淑芬兀自闹得凶,虞意只靠着门抽烟。张清芳已和认识的人聊起来,谢翡的目光在虞意身上逡巡片刻,见她没被欺负,悬起的心才放下。   在乌压压的人头之中,谢翡鹤立鸡群,虞意一眼就看见了他。她忽而一笑,见他要上前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于是,谢翡便静观其变。   刘阿姨声音都哑了,“你笑什么?!”   虞意单手抱腰,手一垂,指间夹着快燃尽了眼,收了笑淡声道:“闹够了?现在能不能听我说话?”   作者有话说: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节选自《古朗月行》,李白。 第22章 虞小姐   孙淑芬眸光一闪,正要煽风点火,斥责虞意做了不要脸的事还嚣张,虞意皮笑肉不笑道:“你再敢多说一句?”   她容颜极盛,瞬间显出尊贵威严的气势来,令本就心虚的孙淑芬顿时胆怯起来。   刘阿姨嗓子都哑了,声音像磨砂的纸一样粗粝,“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没有王法了,你破坏人家的家庭还理直气壮?”   “证据呢?”   孙淑芬之前没怎么和虞意接触过,只知道她是一个有钱的漂亮女人,还是个靠身体上位的作家,说白了,就是无根无基,名声也不好。   那个很凶、动不动就说要请律师起诉的经纪人钟哥已经走了,就剩虞意和一个老妈子,还有俩不男不女的闲人,自然可以随便欺负,有脏水就往她身上泼。   这本就是只要咬死有嘴也说不清的事。要是对方沉不住气,吵起来,那就更好了,她就更有发挥空间了,只要场面够乱,她就越能把锅让虞意背实了。   但,此刻,虞意甚至没做什么大表情,只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儿,轻言细语地说了两句话,她便被一股莫名的气势慑住了,明白这个人不好惹,不是她胡搅蛮缠就能颠倒黑白的。   她下意识想溜,虞意一个眼神,莫宇便将人堵住,谢翡不动声色地封住另一条退路。   刘阿姨全然不觉,哑声愤恨道:“淑芬都亲眼看见的,这还能有假?”   虞意一看便知,陪着刘阿姨闹事的就是孙淑芬。   孙淑芬看上去比刘阿姨年轻许多,约莫三十岁出头,脸上化着淡妆,眼角眉梢虽已有淡淡的细纹,但犹存几分风韵。   她身上穿一条衬衫领无袖连衣裙,纤长的脖颈间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脖子上戴着一根锁骨链,锁骨处是一颗镂空的爱心,爱心上有一颗碎钻,和昨天李嘉雯发在群里的图片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在哪里看到的?”虞意条理清晰地问。   孙淑芬虽已气怯,但此刻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居然还有脸问?我前天下午都看见了,你们俩偷偷摸摸从楼上下来的。你们孤男寡女在楼上,能干什么事?”   周围议论声又起,谢翡已先出了声,“昨天下午她在庭院打游戏,我和嘉雯小胖他们也在,帮厨也都在。”   孙淑芬下意识想说周翡和虞意有一腿,才帮她说话。但说话之前想起他刚考了市状元,还接受过地方电视台采访上过杂志封面的,他还是本地人,有亲有故的多的是人维护他,便含含糊糊道:“我记错时间了,是晚上。”   刘阿姨红着眼瞪着虞意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虞意道:“有什么真凭实据?”   孙淑芬稳了稳心神,“我的眼睛就是真凭实据,总不能你晚上还和几个年轻小伙子打游戏吧?看你还怎么赖!”   这时,虞意却是一笑,她又点了根烟,“你没有真凭实据,我有。刘大姐,你怎么不问问你丈夫,他用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买的项链哪去了,为什么和这位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孙淑芬顿时瞪大眼,抬手往脖子上一捂,“你怎么知道!”   虞意微笑:“我猜的。”   刘阿姨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拎起脚边的油漆就往孙淑芬身上泼。   早上,刘阿姨看着孙淑芬带来的油漆,虽然很生气,但还是犹豫,“泼油漆会不会太过分?扔点菜叶子和鸡蛋什么的也行吧?”   孙淑芬:“这种事就是谁凶谁赢,她都抢你老公了,你泼点油漆怎么了?你不吓住她怎么能让她搬出渔镇?你不让她出丑大家怎么会嘲笑她骂她?她要是不离开渔镇,钱哥怎么回归家庭?”   此时,全程隐形人的钱富贵脑海中也回想起他和孙淑芬半夜的密谋。   “刘姐说了,要让她知道是谁,就让谁在渔镇待不下去,以后我们再想在一起,周围人肯定对我们指指点点,刘姐肯定也会死拖着不离婚。   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这锅必须甩出去。而且,这件事,还可能成为你离婚的机会。   只要那个黄脸婆把油漆泼那个虞意身上,那个虞意能这么有钱肯定也不是啥省油的灯,肯定会打起来。   事情不严重呢,你就说刘姐是个疯子,神经病,男人在外面的一点小事也小题大做,丢尽了你的脸,日子过不下去了,让你们家的人逼她离。要是俩人情绪失控打得严重呢,可能就是刑事犯罪,就更容易离了。油漆就是那个导火索。”   然而,孙淑芬并不算个十分聪明的人,钱富贵也不是,他们只是普通人。事情的发展方向并未照她预料的方向走。   她亲手备下的油漆,此刻全都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尖叫一声,刘阿姨已哭喊着扑上来,“亏我把你当好姐妹,你就是这么给我当的姐妹!”   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闻讯往这边赶时,已经到了事情的尾声。   刘阿姨和孙淑芬扭打在一处时,钱富贵甚至不敢看虞意,只把拳脚往刘阿姨身上招呼。周围人连忙把三人拉开。   张清芳把刘阿姨带回了星星超市,其他人也都纷纷散开。   而虞意适才的冷静与风采,也让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离去的人三五成群,犹在和同伴感慨刚刚的事。   ……   “这位虞小姐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是个沉得住气经得住事儿的,任凭刘三妹和孙淑芬怎么闹,人家愣是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三言两语就把事儿给平了。”   “总之,不好惹就是了。就算她是靠男人赚的钱,自己也挺有本事的。”   “那孙淑芬可真是坏了良心,长着一张尖脸吊梢眼,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刘三妹之前跟她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去年她男人死了,不是刘三妹整天帮着她忙上忙下办的后事?后面她丈夫家的人过来欺负她一个寡妇,那不是刘三妹带着钱富贵去帮的忙?现在可倒好,真是一条白眼狼!”   “刘三妹真造孽,我看老钱被那姓孙的迷了心了,要是没闹出来还好,现在闹成这样只怕是铁了心要离婚。她后面可怎么办?”   ……   人都散得差不多时,太阳正升到半空,撒到少年身上,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边,而慵懒地靠着门的女人像是油画中的人一般精致、高雅,与整个小镇都格格不入。   香烟在她指间冒着烟,丁香和莫宇已经进了门。   谢翡和她四目相对,不过片刻,耳际便泛上红绯。分明认识才不久,然而每多了解她一些,心动便多一分。   毫无疑问,她对很多事都很有洞见,处理这些无厘头又荒诞可笑的俗世锁事时冷静且从容。   她强大而迷人,很难不令人心折。   虞意微笑着说:“谢谢。”   谢翡清澈的瞳眸盯着她,淡声道:“我只是说了一句话实话,你很厉害。”   虞意轻掸烟灰,迎着光,唇角的笑容不变,“厉害吗?再过几年,也许你会发现,我只是一个老古董,在时代的洪流之中,没有顺应的能力,也不肯顺应,只有一把硬骨头,见人就说我们那一代人如何如何,就像我们看上一代人一样,只会喋喋不休地说教,烦都烦死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轻快,仿佛这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谢翡:“我们不是一代人吗?”   虞意有被这一句话愉悦到,笑容突然变得招摇,像迎风盛放的花,开在她最美的时刻。她吐了个烟圈,问:“进来玩吗?”   “嗯。”   虞意侧身,让他进去。   谢翡前脚刚进门,李嘉雯一行三人后脚就到了,“这就结束了?”   虞意莞尔,“戏已经唱完了。要不要进来玩?”   “要要要!”   ……   从文姨口中,以及看同学群有幸在场的人转述,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王小胖、刘大头和李嘉雯三个人直呼666,说相声似地吹着虞意。   “干得漂亮!”   “我虞姐姐牛批!”   “这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因果报应来得晚,但虞姐姐就是能当场让他们现世报!”   “爽!”   ……   面对小孩的吹捧,虞意并未当回事,也并不显得骄矜,仿佛那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她只是云淡风轻地抽着烟。   文姐切了两个果盘出来,用牙签插着果肉。   丁香和莫宇出门后,文姐便坐在树荫下绣十字绣,时不时也和他们聊天。通过文姨的口得知,当初,她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家庭妇女,年纪轻轻就丈夫结了婚,生了俩孩子。后来丈夫出轨,为了离婚和小三结婚,他亲手把他们的孩子推下楼摔死了。   “要不是小意,当初我没有一技之长,又和社会脱节太久,只怕也活不到今天了。”许是今日的事触动了她,令她想起了过往。   说到伤心处,文姐用她胖胖的有几个肉窝的手擦了擦眼睛。   虞意无奈一笑,“你又来了。”   李嘉雯便追着问当初虞意怎么帮助文姐的事,文姐也不避讳,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偏偏让我走背运,什么烂事都让我遇到了。小时候家里人重男轻女,不让我读书,长大了要卖了我换彩礼。好不容易偷偷嫁了人,以为这一生都有了依靠,结果……后来,我在想,再也没有比遇到小意更好的事了。我现在有住的地方,还给我很多工资,我也能有自己的生活,总比一直在家看男人脸色、给男人和孩子免费当牛做马的强。”   虞意似乎并不喜欢听这些,她抽着烟,同谢翡笑着说:“文姐年纪大了,一点小事也喜欢翻来覆去地讲。”   谢翡看向她,认真地说:“不是小事。”   谢翡家的事,在渔镇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虞意刚到渔镇时,不论到哪儿都能听到大家讨论谢翡。   他们先是与有荣焉,说渔镇出了个市状元,再夸他人从小乖巧美中不足的是性子冷,从小到大都是懂事的好学生,又说他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知道分担母亲的压力。   随后,再叹息他们母子俩命不好,一个早早地成了寡妇,一个从小没了爹。说着说着,就提到谢翡死去的亲爹谢大强,说他家暴,成天打张清芳,打得她全身都是伤不敢出门,唯恐被人看了笑话。说张清芳当初提离婚,结果挨得更惨,父母差点都被谢大强打死。   但他们并不认为是谢大强的错,只说张清芳要是没离婚的念头,谢大强也不能把她往死里打。甚至,还有人怀疑过谢大强酒精中毒是张清芳做的。但毕竟是猜测,没有证据。   “小时候,我爸酗酒,一喝酒就打人。我和我妈被打得最厉害的时候,也希望能有人来救救我们,但是没有。警察说这是家事,只能调解。周围的邻居都劝我妈,让她忍忍,说夫妻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如果他没死,我会成为一个罪犯。你改变的是一个人的命运,所以,不是小事。”   虞意转眼看谢翡。少年神色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然而他身上已初现独属于天才的大脑所有的性感与魅力了。   在他变成雄鹰展翅高飞之前,在他进入名利场和花花世界之前,在他可能变得世故或者市俗、成为精致利己主义者之前,让她遇到了。   她抽了口烟,笑着说:“要是有时光穿梭机,我希望回到你小时候。”   少年乌沉的眸子看着她,“然后呢?”   她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十分不正经地说:“我来救你。然后把你从一个小豆丁开始养大……”   她脸上的笑容漾开,吐了口烟,突然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童养夫听说过吧?我管你上不上当呢,反正从小就给你洗脑,看你怎么逃出我的五指山。”   温热的气息喷拂而来,鼻翼间是她呼出的淡淡薄荷烟的味道,耳边,是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似乎一阵重过一阵。   她的手在他眼前抓了下,涂着蔻丹的青葱十指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心跳一下快过一下,一下比一下重。   他听见自己吐出两个字。   “禽兽。”   虞意退回原位,一边抽烟一边笑,谢翡只是面红耳热。   李嘉雯和文姐聊得差不多时,和王小胖他们进来,又提起自从虞意来到渔镇后,自己听过的各种不靠谱的流言,很为她愤愤不平。   “嘴长别人身上,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李嘉雯轻咳一声,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咳,就是,”李嘉雯脸一红,有些难以启齿地问,“你真的不穿内衣?”   刘大头和王小胖顿时尬得满脸通红。   虞意点头,脸上没有半分不适,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穿。”   “为什么?”   “我喜欢自由。”   “可是,他们都说,不穿内衣的女人就是不正经,而且会骂,就他们说你的话还挺难听的。”   虞意掸掸烟灰,“他们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穿什么,不喜欢由别人决定。对我而言,Bra不是遮羞布,仅仅是一件衣物而已。如果穿它比较舒服,那当然可以穿,要是觉得不舒服,当然也可以不穿。只是现在的人喜欢把它和性羞耻挂钩,认为不穿就放荡。”   因她坦荡的态度,王小胖和刘大头也不觉得尴尬了。   说到这里,虞意讥讽地一笑,“这时候,就不得不祭出鲁迅先生的名言了。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落体,立刻想到生植气,立刻想到姓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假如女生不穿内衣就被人说放荡,这不是女生放荡,而是说话的人思想太脏。”   李嘉雯点头:“我也不想穿,夏天还特别热。但是我妈会骂,而且也怕别人指指点点。”   “你可以等能承受这些压力时再实现穿衣自由。”   他们打了一上午的游戏。   到饭点时,谢翡和王小胖等人相继告辞,虞意留他们吃饭,四个人都没好意思答应。   从虞意家一出来,李嘉雯就忍不住激动地感慨,“虞姐姐太飒了!想给她生猴子。”   王小胖:“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这不太可能实现。”   刘大头:“你斗不过翡哥。”   王小胖:“还是算了吧。”   谢翡:“他们说得对。”   李嘉雯冷笑一声,开始物理攻击。   几人追逐打闹各回各家。   谢翡到家时,正在安慰刘阿姨的张清芳抬头问:“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作者有话说: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落体,立刻想到生植气,立刻想到姓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节选自鲁迅《而已集·小杂感》,这一段里面的错别字大家都当通假字吧,放原话会被锁。 第23章 我这样的   谢翡到家时,正在安慰刘阿姨的张清芳抬头问:“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谢翡说:“在虞意家打了会游戏。”   早上,全程看完虞意处事的张清芳像墙头草一样,又觉得虞意值得结交了。她没多说什么,倒是刘阿姨有些不安,沙哑着声儿道:“得空我去给她道个歉吧?”   张清芳点头,“应该的,今天早上这事儿确实是你欠考虑。”   谢翡去后面看了看冰箱出来,说:“你们聊着,我去买菜。”   “也行,看着买点水果回来吧。”   “好。”   谢翡走出门后,隐约听见身后刘阿姨对张清芳说:“还是你好,养了个好儿子,又孝顺又懂事又有出息,只管享清福了。哪里像我……”   话没说完,又呜呜地哭起来。   张清芳只好出言安慰。随着距离的拉长,那声音都淹没在夏日的燥热与外面的热闹中了。   街道边有商铺播着土嗨音乐。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孙淑芬成了渔镇新的谈资与笑柄,大家都在议论她害人不成当众败露被泼油漆的事,对她进行性羞辱与道德谴责。   男人说早就知道她骚,不安分,到底是做出这样的事来,女人则骂她是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不得好死。   他们一边同情刘阿姨,一边认为刘阿姨不该把事情闹出来,和钱富贵生了嫌隙,日后的日子难过。   而钱富贵,对于他出轨的事,大家都一笑置之,论起来只笑着打趣,说他平日里看起来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竟是不老实的,和其他男人一样风流会撩骚。   这些路上的碎片垃圾信息自然而然地飞向谢翡。   然而他却全然没分出半点注意力,只是在想虞意。想她嘲讽的笑、犀利的言辞,毫无疑问,她是美既美矣,又极富灵魂与内涵的一个人。   除了招摇与静美,剥开她身上的一层一层画皮,她有时候是忧郁的,有一种彩云易散琉璃易碎的破碎感,有时候又像昨天与今天一样,像一把锋锐无匹的利剑,锋芒外露,从不惮于表达自己的观点……   买完菜后,除了买些水果自己家日常吃以外,他还在精品店攒了个果篮,里面都是草莓、提子、山竹、菠萝蜜、圣女果之类的,满满当当装了一篮子,被店员弄上精美的包装。   回到家时,刘阿姨已经没哭了,她要回家,张清芳道:“你现在回去,不是自己一个人就是挨钱富贵的打,不如先在我家吃午饭,等老钱消了气再回去,到时候再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或者请你娘家人再过来一趟。”   刘阿姨抹了抹眼睛,整个人都不再有往日的张扬和神气,像是突然被抽完了精神气儿。   “……那怎么好意思。”她吞吞吐吐地说。   张清芳笑了,“嗐,咱们都是十几年街坊邻居了,还说这些。”   谢翡把果篮放在一个板凳上,让刘阿姨去给虞意道歉时带上。张清芳反应过来,笑着说:“差点忘了这茬,还是阿翡想得周到。”   刘阿姨很有些踟蹰,“这不行,怎么能……我还是自己买吧,你们留着自己吃。”   张清芳:“不值几个钱。你在家本来就是双手向上要钱的,现在都闹翻了,怎么好开口?”   刘阿姨张了张嘴,下意识想逞强,到底又无话可说。   张清芳见她有心理负担,只好自揭伤疤道:“别想太多。咱们这么久的交情了,这算什么呢?当初谢大强打我,大家都劝我忍一忍,只有你肯带我们娘俩儿回家躲一躲,肯支持我离婚,差点还连累你。”   谢翡去后面厨房做饭,在菜下锅时,热油发出“嗤啦嗤啦”的声线,香辣的气味从里飘到外,隐约还能听到张清芳和刘阿姨的对话。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老钱这个人,心太狠,当初我爸妈都不同意我嫁他,我没听,就图他对我好,本以为能好一辈子,哪里想到……这个挨千刀的。”   她又呜呜地哭起来,又骂孙淑芬是白眼狼。   “要真过不下去,还是离了吧?”   “我不离。我要真离了,还不是便宜了那对奸夫银妇!再说,离了婚我后半辈子怎么过?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我去靠哪一个?”   随后便是一些骂钱富贵没有心的话,说她为钱富贵生儿育女,操持了一辈子的家务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每天一到家就有热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云云。   像是一个及时又荒诞的讽刺。   昨日刘阿姨来这里,还言之凿凿地说虞意不是好女人,不安分,钱都是靠男人赚来的。   但今日,她的婚姻都成了这样,被出轨、被家暴、被背叛,事情在整个渔镇都闹开,她却不敢离婚不敢做出改变,只因她结婚后便做了家庭主妇,全靠钱富贵养活,一旦离了婚她就要从家庭步入社会,丧失生活来源,靠自己的双手去挣。   但,她已经和社会脱节二十多年了。   她一生的指望,就是钱富贵的良心。   真正靠男人的又是谁?   谢翡将爆炒好的肉丝装盘,又继续下一道菜。   这就是渔镇。   一个传统而美丽的小镇。   对刘阿姨,对这个小镇上绝大部分人的思想,他都是讨厌的,偶尔又觉得悲哀。   因为刘阿姨并非个例,她只是千千万万家庭妇女的缩影。她们被丈夫以“为了家庭牺牲”“我养你”之类的缘由绑架或诱惑,退出社会与职场,回归家庭,相夫教子,从而让渡自己的权利,成为婚姻中的奴隶、家庭中的奴隶,也就无所谓自我了。   她们攻击一切取得成就的优秀女性:“女博士”不好嫁人、职场上的女强人一定是靠男人上位、长相不好的职业女性是灭绝师太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漂亮的女人一定浪荡、漂亮又有钱的女人一定不是好女人等等。   她们帮助男性规训同性:女人就是应该做家务、女人就是不如男人、女人就应该为家庭牺牲做全职主妇、男人出轨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该死的是小三、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嫁一个优秀的丈夫……   吃午饭时,刘阿姨絮絮地同张清芳说年轻时钱富贵对她有多好,饭才吃到一半又哭起来。电视剧上正在播连续剧,情节也是丈夫出轨原配哭闹、哀求、挽回,最后证明小三是个坏人,男人回归家庭,从此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空气突然变得极闷。   谢翡迅速吃完一碗饭,便上楼去自己的卧室。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了会儿,虞意才上了楼。   俩人隔河相望。   谢翡的一张俊脸显得很是沉静,清澈的眸子也乌沉乌沉的。虞意一笑,也拿了本书坐在桌边看起来。   谢翡的心咚咚直跳。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虞意的魅力因何而在。   ——自由而独立。   下午,太阳下山时,谢翡在柜台后看店,张清芳陪着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刘阿姨提着果篮去虞意家道歉。   一直到夜色四合时才回来。   吃晚饭时,张清芳突然说:“虞小姐是真挺不错的一人。我陪你刘阿姨去道歉,本以为要被挤兑几句,看些脸色,在门口时特别忐忑。   结果人客客气气地把咱请进去了,又是茶水又是水果点心的。   你刘阿姨臊得不行,道歉的话还没说完,人家就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心上。’   又问你刘阿姨什么打算,还说有需要的话可以提供法律援助打离婚官司。”   谢翡抬眼,凉凉地看了张清芳一眼,说:“你昨天还说人家的圈子不干净呢。”   张清芳:“去你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她顿了顿,又说:“这虞小姐真是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还有气量,人才是真不错的。为人处世也冷静周到,是个厉害人物。既然说她是作家,她出名吗?都写了哪些书?”   谢翡夹菜的手一顿,“不知道。”   张清芳:“就算是不出名也够厉害了,肯定是别人走了网上的那个什么不正当交易,抢了她的机会。可惜这样一个人,竟然怀才不遇。”   谢翡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咽尽口中食物后,他叮嘱道:“这话你在家说说得了,在外面最好别提。”   张清芳:“也对,不好揭人伤疤。”   谢翡:“……”   片刻后,张清芳又说:“虞小姐的条件这么好,不知道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谢翡:“我这样的。”   张清芳:“少贫。这样自大的话,在外面就别说了,让人看笑话。”   谢翡唇角弯了弯。张清芳以为他故意噎她的,并不当真。   饭后,张清芳照例出去跳广场舞。   谢翡洗过澡上楼时,虞意正倚着窗抽烟。   她披散着一头海藻似的头发,身上穿一条真丝吊带睡裙,指间的细长女烟冒出的雾像一袭轻纱笼罩在她身上,被灯光染黄。   漫天的星辰都在眨眼,竟像是,久候多时。   作者有话说:   注: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节选自歌词《爱情买卖》慕容晓晓   推荐我下一篇文的预收,感兴趣的宝贝们给个收藏叭,么么哒   文名:《在恋综遇到前男友了》   杜浅浅甩了李致两次。   第一次,她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清冷禁欲学神校草李致信了,第二天惨遭分手。   杜浅浅:“我昨天中邪了,脑子不清楚,对不起。”   第二次,她说:“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金融新贵李致,八卦小道消息说其人清冷禁欲、有如神佛,不可能妄动欲念。   然而,在杜浅浅苦追三个月后,他又信了。   确认关系后的第二天,杜浅浅穿好衣物在门口回头,看着俊美如神祇的男人,“我之前脑抽了,对不起。”   第三次,李致冷瞥她一眼,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杜浅浅:“……”看来这一次任重而道远,她决定徐徐图之。   半个月后,杜浅浅被恋综选角导演朋友抓了壮丁,进入恋爱小屋,对上李致冷沉的视线。   杜浅浅:“我说我是为你来的,你信吗?”QAQ   李致:“呵。”   杜浅浅:“……”QAQ   回避依恋型人格女主VS高冷禁欲但每次都栽女主身上总裁男主   #什么?追夫火葬场?##明明我一追他就上钩了# 第24章 在想什么?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咿咿呀呀的戏腔从隔壁传来。   对面的虞意对上他的视线时,淡然一笑,便倚着窗慵懒地抽烟。谢翡套上一件T恤, 拿起吉他弹起来。   是一首童谣。   轻快的语调从对岸传过来,虞意把烟蒂往唇间一含,拿出把尤克里里, 同他的琴声应和起来。   她的姿态闲散肆意,整个人都在发光。   一首曲子结束,谢翡拿起手机,给虞意发消息, 他说起渔镇关于虞意的那些流言,心里也很明白虞意并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因此, 便也不能理解, “这里的人愚昧, 思想落后,每天想的基本不外乎吃喝拉撒睡, 重男轻女, 市俗, 看什么都用钱作为衡量标准, 当面笑脸相迎,背面坏话说尽,你为什么会办流水席应酬他们?”   谢翡从不认为虞意像渔镇的人说的那样, 是在做名声。   虞意:“只是习俗。”   谢翡:“习俗?”   虞意:“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和渔镇很像。曾经,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 觉得他们陈腐又讨厌。对于习俗, 习俗从古代流传至今, 自然也是陈腐的一部分了。我只当它是毫无一点用处的仪式,实在没什么意义。”   虞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又有一些新的体会。”   虞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如果不去评判对错优劣,和我不一样也没关系,只把他们当做一个人来看,那么,他们只是性格各异、拥有诸多人性弱点的人而已。”   虞意:“而习俗,能流传至今,是经过去粗取精的筛选,这个筛选过程还在继续。有时候,它并不陈腐,看似麻烦,其实是寄托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与美好的愿景,令生活增加一些盼头。”   谢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大段文字一怔,纵然她提供了一个新视角,但他尚未来得及折服于她性感的大脑,便已感受到几分微妙。   她说起习俗时,有点像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时海子的心态。   但她讲的话分明是豁达的,且深含兼容并包的精髓。   对面的虞意又点燃了一支烟,谢翡没回信息,只是同她隔窗对望。   少年的眼睛太干净,也太真挚。   虞意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纯粹的眼睛。她见过很多很多的眼睛,可是大多都充满了欲望,充满了爱恨情仇或是算计。   她拿起旁边的尤克里里,又即兴谈了一首轻快的曲子。   谢翡低头,时不时看着对面,在素描本上勾勒出她的倩影。   半夜,虞意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她躺在床上,后背一片黏腻,外面的蛙声和各种昆虫唱得正欢。   碎发在脸侧湿成一绺一绺的,她没开空调,只是睁眼看着天花,脑海中许多人和事都搅作一堆,成为一团乱麻。   窗外突然吹起冷风,不多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空气还是闷热的。她脱掉所有的衣物,只披着那海藻似的、长度及腰的长发走到窗边,摸出有梅花浮雕的烟盒,取出一根细长的女烟点上。   火星儿在夜色中明明灭灭,雨丝从窗外打进来,有些飘到她身上,和她肌肤相贴,但丝毫不冷。   雨水打在青瓦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曾经,虞意最喜欢梅花,因为它“凌寒独自开”,也因为它“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只是——   她低头时,颅骨的弧度格外漂亮,轻烟散入雨夜里,天上的星子都被乌云遮蔽。只有蛙声锲而不舍,脑海中,只有《寄生草》中的那一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烟抽了一根接一根。   谢翡醒来时,打眼一看过去,晕黄的光笼罩在她身上,血色的肌肤与身体的线条在长发中若隐若现,她却只是抽烟。   他睁着眼,平静了许多时,却不是因她此刻几无遮掩的身体而因本能动了某些念头,只看到她神情间死寂一样的悲哀。   好似,她是想要呐喊的,但最终所呈现出来的,只是这样平静的体面。她在窗框里,像一幅充满艺术气息的画作。   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终于同她的对焦。   她笑了笑。   谢翡面上顿时有了些不好意思的羞赧,他躺在凉枕上摸出手机给她发信息。   谢翡:“我确实是帅得有点离谱。”   谢翡:“你……再克制克制。”   虞意低着头,忽地笑了声。   她给他回复:好。   手指掸了掸烟灰,又将烟摁熄在烟缸里,转身回床上睡下。行动间,发尾轻扫在婀娜的线条上,令人瞬间血脉偾张。   谢翡开了灯,翻开素描本,闭了闭眼,寥寥几笔,刚刚那惊鸿一瞥便跃然纸上。   对面的虞意已经躺下了,灯却还开着,仅腰间盖着一片纱,像西方油画上的美人,又像是被雨水打落的蝴蝶。   天亮时,外面的雨还没停,房檐边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虞意已经起床。   她穿了条吊带裙,坐在窗边看书,充满了文雅的书卷气,仿佛昨晚所见只是一个梦境。如果没有扣扣上的聊天记录和书桌上的那幅画的话。   上午,店里没什么人。但谢翡依旧能从来客和张清芳的交谈中得知,昨晚刘阿姨被钱富贵打了,今天一早,她的娘家人将她送去了医院。   得了消息后,张清芳就说一定要去看一看。她出门买了些礼品,结果进门时在门槛上摔了一跤,脚崴了,便让谢翡去。   谢翡一到医院,就看到钱富贵殷勤陪笑,说:“昨天的事儿真是对不住,没管住家里的女人,给你添麻烦了。”   他一边说话,眼睛一边上下瞟着虞意,似乎看探究她穿了什么、没穿什么,总之油腻猥琐又讨厌。   肥大如香肠一般的手指夹了根烟递过去,“抽根烟?”   今日虞意穿的是藕粉色吊带裙,裙子从胸口处便是层层叠叠的布料拼接在一起,形状有点想松树的简笔画,穿在她身上格外光彩照人。   即便面对钱富贵这样的人,她依旧是得体的。   “不麻烦。”   “不抽,多谢。我来看看刘姐。”   病房里,传出年轻男人愤怒的声音来。   ……   “r妈的,你像个什么样子!平时还不是靠爸养着?不过是这么点小事,你在自己家门口闹就算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去别人家门口闹,现在全镇的人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妈?”   ……   虞意便没进去。谢翡走过去时,脑海中未免想起昨日半夜的场景,又全都被他清空,只在心中害羞地懊恼:满脑子的黄色废料!臭不要脸。   钱富贵又同谢翡说话,他伸手来接谢翡手上的东西,“怎么还带东西来?破费了。”   谢翡避开他的手,“我妈买给刘阿姨的,我提进去就行。”   钱富贵猜谢翡因为这两天的事儿心里鄙视他,脸上便有些讪讪的,“你还年轻,不懂,清官难断家务事。”   虞意“嗤”的一声儿就笑了。   钱富贵整个人都酥了,他换了个站姿,一边吧嗒吧嗒抽着烟,一边说:“虞小姐肯定也赞成我说的话。成年人嘛,讲究的就是个及时行乐,只要兜里有钱,要什么女人就有什么女人。就现在网上那些女人,吃饱了撑的,成日里谈什么女权,什么男女平等,现在还不够平等的?女人就是事儿多。”   原本虞意长得漂亮,通身的气质就让钱富贵自惭形秽,钱富贵自知虞意不是他这种阶层的人能够得上的,但见虞意态度始终平和,才被冤枉是他的小三也不避嫌,现在还以德报怨来看刘阿姨,要说她没点什么心思他都不信。   在钱富贵看来,孙淑芬固然好看,但在虞意面前,却是给她提鞋也不配了。在渔镇,他就没见过比虞意更漂亮的女人。   如今他的名声已经坏了,横竖也不必再装老实,索性大着胆子摆烂。   “我猜虞小姐这样有风度的人就没那么麻烦。”   虞意并不理他,只挑眼看谢翡,和谢翡说话。   “怎么是你来了?”   谢翡瞥她一眼,“我不能来?”   “清芳姐呢?”   “脚崴了。”   “没事,没伤着骨头,用跌打损伤药酒揉一揉,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说话间,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黄毛青年气冲冲地出来,一见着虞意,就先吹了个口哨,“哟,美女啊,一起吃个饭呗。”   说着,又冲谢翡阴阳怪气道:“高材生也来了?”   虞意不理他,神色半分没变,谢翡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他突然觉得虞意和谢翡是一种人,这俩都看不起他甚至不屑和他说话,顿时恼怒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发作,虞意便拉着谢翡的手臂进了房间。   俩人把东西放床头柜上,刘阿姨满面青紫,眼皮都是肿的,眼角伤口渗血,刚刚又被亲生儿子钱俊杰骂了一顿,满面都是泪。   看到虞意和谢翡,知道他们刚刚在外面都听到了,想起自己曾经背后嚼虞意的那些舌根子、教导谢翡为人处世的那些话,顿时又忏又愧又难堪,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正如昨日谢翡为她准备道歉的果篮、她上门道歉时虞意的平和一样,俩人并未让她更难堪,只是说了一些问候的套话,便告辞出来。   随后,又陆续有其他邻居来探望。   医院是在高楼林立的新城,离老城有点远,谢翡是打车过来的。   从医院大门出来,谢翡熟练地点开滴车软件,问虞意,“一起走?顺路。”   “好。不用打车,我开车过来的。在这等我。”   几分钟后,谢翡收伞坐进副驾驶。   在医院的时候,虞意拉了他的手臂。他穿的是短袖,她的掌心毫无阻隔地贴在他手臂上,仿佛仍有余温。   车子里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假装看向窗外,脑海中回想起虞意对钱富贵钱俊杰父子的态度,不咸不淡,基本不搭理。再对比她对自己,他每一次找借口靠近,她都不曾回避过,竟也能咂摸出几分甜来。   虞意嗓音带笑,突然问:“在想什么?”   谢翡:“在想昨晚的事。”   “什么?”   谢翡冷淡正色道:“夜半时分在对窗做艳鬼是不是你的新套路?吓了我一跳。也许你是想利用吊桥效应的原理,让我把那一刻的心跳加速当成心动什么的。”   也许,世间很多事,都只在于一句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虞意也不反驳,微笑着问:“那我成功了吗?”   谢翡耳廓都红了,嗓音却淡,“我还是个孩子。”   一个突如其来的冷幽默让虞意手上猝然用力,车子霎时神龙摆尾,差点撞上花坛。谢翡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他皱了皱眉,“所以,现在是,爱而不得,就要毁掉吗?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抢救一丽嘉下。”   像是高贵傲娇的白猫突然变成可怜巴巴猛摇尾巴的小奶狗。   虞意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她忍笑,淡声道:“上了我的车,你以为还能下去?”   谢翡默了默,像被女土匪绑架的文弱书生,“……你想怎么样?”   “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虞意挑眼一笑,“当然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翡的脸上终于爬上红晕,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她的笑容是极干净极漂亮的,然而他却突然品出那么一丝玩笑式的下流意味来。   就是,好歹这么大个成年人,能别光说不练假把式吗?[微笑][微笑][微笑]   车子开到门口时,谢翡同虞意道谢后下车。车子一开走,柜台后的张清芳便问:“那是谁的车?”   “虞意。”   见谢翡的心情不错,同张阿姨聊天的李阿姨便道:“这大城市来的,听说这方面都乱得很,又是那么个厉害人物。她别是想勾引你吧?”   作者有话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出自西厢记《游园惊梦》,作者王实甫。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出自《鲁智深智打山门》中的曲《寄生草》。   评论区留爪即掉小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 第25章 谢翡的诡计   谢翡冷淡地看了李阿姨一眼, 跟没听见似的往超市里面走。   李阿姨脸上顿时讪讪的,有些挂不住。   张清芳想起上次谢翡说过的话,生怕他不开口则已, 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连忙正色道:“瞎说!人家不过是热心肠。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凭没据的事, 人家生活哪里乱了?你亲眼看见了?我看虞小姐人就很不错。”   上次谢翡的那句话对张清芳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令她时时悬心。   再想到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误解了虞意,还传了人家的谣,而虞意又实在太过优秀, 她咬了咬牙,道:“要是人虞小姐真能看上阿翡, 也不用她勾引, 我马上把他打包送过去。”   谢翡脚步微顿, 面红耳热地进了厨房。冰箱里还有昨天买的菜,不用再去菜市场, 电饭煲里是张清芳上午煮好的稀饭, 还在冒热气。   他便洗菜切菜开始做饭。   水龙头喷出水柱, 在哗啦啦的水声中, 外面的对话声传进来,并不真切,大抵是张清芳唯恐得罪了李阿姨, 怼完人又赔笑。   “这名声问题不是小事,我话说重了你别在意。”   李阿姨自然不会和张清芳撕破脸,又唠了几句, 说了些十字绣、纳鞋底、打牌之类的闲话, 才告辞出去。   成年人所谓的社交, 在谢翡看来只是虚伪,当面好像关系极好,背后却搬弄是非。但虞意,虞意是不一样的,她并不虚与委蛇,只是平等地看待每个人,只是礼貌与教养。   想到这个,谢翡的脸又开始发烫,对虞意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他一边切菜一边想,引起她的注意,和她成为朋友,保持联系,他都做到了,也在机会合适时不露声色地向她展示了部分的自己。   在精神上是如此。   在身体上,他也曾故意在洗澡后上楼不穿上衣,或者睡觉时只穿一个裤头去诱惑她,撩拨她。   下一步呢?怎么让量变产生质变?   谢翡初中时代看过《三言二拍》,当时对里面的一些情节只觉得既荒诞又羞耻,但,此刻,却不由想到了何道士诱唐赛儿一节,俊脸又是一红。   不,那太露骨了,不合适。   但,晚上洗澡后穿得宽松一点,支个帐篷,应该是可以的。   至于情感上的推拉,他只是让她注意到了他,不至于一开始只把他当个小屁孩,一直往男女感情这条路上靠。   但,再多的他就没什么经验了。   前几天买的一些什么《爱情三十六计》、《小韫教你追女神》、《恋爱是这么谈的》之类的电子书,粗略扫了一遍,基本都是鬼扯,毫无借鉴意义。   问计于王小胖和刘大头?不,那是两条单身狗,只会出馊主意。   思想如是漫无边际,一直到两菜一汤都烧好,他才确立了一个最朴素的方针——展示自己。   他喜欢虞意,但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得到,而是了解她,也让她了解自己,从而达到灵魂上的契合,爱情上的两情相悦。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还是得有交集。   他脑海中绘着根据这几日对虞意的了解所得知的虞意日常行动路线图,并梳理如何偶遇并有效互动,并生出一箩筐计划。   在餐桌边坐下,谢翡叫张清芳吃饭。见张清芳走路一瘸一拐,他上手去扶,被张清芳一把挥开,“还没瘸,用不着。”   吃饭期间,电视上播着张清芳最爱看的《西游记》。   她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感叹刘阿姨命苦。   通过张清芳的口,谢翡得知,刘阿姨娘家的人和夫家的人上午在医院打起来了。原来钱富贵早在去年就转移完婚内财产,并以夫妻名义借贷了十几万,现在就是逼着刘阿姨签净身出户的协议,否则就要和她“平摊”债务。   对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谢翡是一贯不感冒的,他只关心自己的学习和生活,现在,又多了一个虞意。   脑子里的计划被他翻来覆去地琢磨,却总是赶不上变化。   午饭后,张清芳坐在柜台后绣鞋垫。后天就是谢大强的忌日,谢翡洗了碗出来,被她支使出去买香烛纸钱和鞭炮。   店铺离青竹巷不远,仅隔了一条街。谢翡走路过去,街道边的店铺里有人正在用电脑上网看电视,许是没有开会员,正在播某部电影的预告。   台词穿过缠绵的雨幕,进入谢翡的耳朵里。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香烛店的店里聚集了好几个人,正在斗地主。女主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生一边看电视剧一边争论。   “不要换台!就看这个,哥哥好帅!这剑花挽得真漂亮!”   “就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顾安宴这样儿的,要放十几年前根本不可能出头。下那时候,娱乐圈可遍地都是帅哥,不像现在,遍地都是油头粉面的整容脸,千篇一律,还丑。”   “顾安宴得金鸡奖了!金麦穗奖也入围了,而且还年轻,今年才二十六!”   “许君昊二十岁拿国际影帝,红遍大江南北,二十二岁三金在手,颜值在遍地都是帅哥的时代都能杀出一片天。顾安宴在他面前就是个弟弟!和许君昊一样,当年在内地并称四小生的,哪一个不曾是超一线大咖?还有当年叱咤娱乐圈,红遍东南亚甚至上了丑国时代周刊封面的四大花旦,当年那也是,要么不到二十就红得一塌糊涂,要么各种有分量的影后在手,现在这些小花生,呵呵。”   “现在又不是那个时代了,反正我就喜欢杜念卉和顾安宴,略略略。”   ……   一大一小争论着,旁边打牌的男人也时不时提两嘴自己喜欢的明星。   “老子就喜欢杨万里,长得帅,够男人,拍什么大戏都是自己亲自上,哪像现在这些破个口子都吹敬业的爱豆,我呸,去医院的速度慢点都痊愈了!”   “杨万里?那可是少有的又帅又能打的功夫巨星啊,国际有名的。”   “李浮白也不错啊,那双眼睛,贼忧郁贼深情,只要他盯着人一看,直男都想弯!演技也好,别说是眼睛里有戏,连头发丝儿都是戏!著名的国际影帝,连丑国的奥斯卡都去转了一圈儿。虽然没拿奖,但谁不知道那个奖基本只给他们国家的人?能入围就已经是特别厉害了!”   “要我说,我还是喜欢苏曼,啧啧,那个风情万种哟!之前去那个什么戛纳电影节,还穿了透视装呢,够味儿!”   “哟,不怕你老婆听见?”   “真男人从不怕老婆,她要敢找不痛快,看老子不削她!”   ……   谢翡一进去,女主人便抬了头,笑盈盈地和他说话:“阿翡,吃了没?”   “吃过了。”   “今天怎么是你来?你妈在家干嘛呢?”   “她脚崴了。”   “怎么回事?”   “门槛拌了一下。”   说话间,原本正在看电视的小女生电视也不看了,一张小脸红扑扑,亮晶晶的双眼时不时偷瞟谢翡两眼。   打牌的人都认识谢翡,也曾去谢家吃过他的学酒,一边打牌一边请他留下玩一玩,也打两圈,谢翡说不了,冷淡拒绝。   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并不多纠缠。   说话间,女主人提出个黑色的塑料袋子来,“我猜你们这两天肯定会来,已经装好了。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谢翡打开袋子清点东西时,女主人又问起刘阿姨的八卦,“这钱富贵事情也做得太绝了,她后面可怎么办呢?她一向和你们家走得近,有听到什么消息没?”   “没。多少钱?”   “132,抹掉零头,给一百三就行。”   临出门时,女主人又问:“交女朋友没?”   谢翡想到虞意,脸上一热,却仍是淡淡的模样,想说即将有了,但那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他单方面的事,八字只写了他自己这一撇。   于是,出口便是简短的两个字,“还没。”   “现在高中毕业了,可以耍朋友了。”   谢翡随便应了声,走出香烛店。   中年女人的声音仍旧飘在身后,“人已经走了。还看,还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妈,他还单身,我也单身,我想做他女朋友。”   “呸!你才多大点儿,年纪轻轻不学好,要让我抓到你早恋,看老娘不打死你!”   “切,你这人怎么连玩笑也开不起。”   ……   连绵的雨打在伞面上,在周身形成珠帘似的水流。   下雨天也并不比晴天凉快,更有一种又闷又湿的热气。谢翡把东西提回家放下,手机上有个高中老师联系他,说是亲戚家一个孩子要找家教老师补课,150元/小时,工资周结。   谢翡接了这个兼职,老师把他的微信推给那个家长和学生,他临时拉了个讨论组,大致了解过对方的情况后确定需要补课的范围和内容后,就上楼回自己房间拿书,准备先粗略制定一个补习计划。   刚把书本和笔记找出来放书桌上,就看到对面的虞意正往行李箱里装东西。   谢翡一愣,下意识觉得她要走,心脏顿时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抿了抿唇,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神情却是格外冷然。原本白皙的俊脸在黯淡的天光下失了血色,像雪中一柄孤独的出鞘利剑。   对面的人似有所觉,也看过来。   她扎着低马尾,脸颊的两侧垂着碎卷发,身上是玫瑰金的吊带裙,面料贴身而挺括有型,露出后面大片的雪背,哪怕是在这样没有阳光的雨天,也像是亮片一样的效果,显得闪闪发亮。   整个人看上去,慵懒而性感。   虞意唇角微勾,对谢翡笑了笑,低头拿起床上的手机。   谢翡低头,手指在手机上戳着二十六键的软键盘打出一行字:我不上当你就要当逃兵?做人应当锲而不舍。   还没发出去,自己就先觉得又酸又刻板,目的性也太明显,抿了抿唇,对方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虞意:“好看吗?”   谢翡将打好的字一个一个删掉,“红粉骷髅而已,美丑都是皮囊。”   虞意:“我是红粉骷髅,你是迷途之人吗?”   谢翡霎时想起红粉骷髅的典故。观音曾以肉身布施,现红粉之相,与迷途之人交……   隔着潇潇雨幕,虞意又看见对面的少年满面通红了。   他背过身去,低着头打字。   片刻后,手机上来了新消息。谢翡并未执着于刚刚的话题,只是问:“你要走了?”   作者有话说: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来自网络,非原创。   观音曾以肉身布施,现红粉之相,与迷途之人交:据百度说出自《大史记·名伶传》。 第26章 舍不得?   虞意转眼望去, 仿佛能从对面的少年帅气的后脑勺看出几分失落来。   她打字。   虞意:“怎么,舍不得?”   少年回复消息的速度向来是极快的,这一次, 却迟迟不回。他背靠着书桌,身影像宁折不弯的竹,有一种不需做什么来证明便能让人从气质中看出来的风骨。   消息发出去后, 虞意有些怕少年回复是,那很奇怪,会显得他们的关系是一种越过安全线的亲近。   可她又不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她希望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只是随手一发, 现下却陷入两难的境地。   虞意平生最怕人对她说两句话。一句是特别认真走心的“我想你了”,一句是特别认真走心的“想我没”。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推上悬崖, 心里没着没落的, 仿佛一脚便会踏空, 未来全是无法预料的危险与动荡。   而“舍不得”背后的情感意义,又是和这两句话差不多的。   原本十分平常的一句话, 因为对象不同, 便也变得别有意味。因为, 他们都是走了心的人。   这一次, 将虞意推上悬崖边的,是她自己。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合上行李箱, 取下头发上的头绳,对着镜子将头发往后脑勺上松松抓了几下,绑了个高马尾, 整个人的感觉便从慵懒性感变得明媚利落。   桌上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她拿起一看, 却见少年避而不答。   谢翡:“要走了还撩我。”   短短六个字,看似平静,虞意却看出几分抱怨几分失落委屈来。她松了口气,不忍再让他患得患失与悬心,打字回复。   虞意:“只是工作行程,要离开三天。”   谢翡:“什么时候回来?”   虞意:“26号。”   少年终于转过身,清透水润的双眸看过来,是一贯的故作冷淡,眼底却盈了一层笑意,嘴角的弧度压也压不住。   突如其来的,他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像春日的溶溶细雪。   少年的表达含蓄而隐秘,像春雨,润物细无声。没令虞意产生任何的不适与不安,他并不过分亲近,也不急于窥探她的过往。   他只是在这里,令她原本总是空落落的心头,突然多了一丝牵绊。   谢翡看着她拉着行李箱出门,房门关上,她的身影被隔绝在另一边。他从抽屉里拿出望远镜,几分钟后,就看到莫宇提着她的行李箱,和丁香一起跟在她身后。   雨还在下,三个人撑着三把伞,在路边等车。   四个小时后。   虞意下了飞机从VIP通道出来时,接机口围着一大群人,手里举着各种灯牌、应援手幅,正在等自己的偶像。   虞意的衣着并不日常,在饭圈浸淫已久的粉圈人对各种奢牌如数家珍,一眼便看出是某家的秀场款。他们翘首以盼,对着出来的人仔细辨认,还不忘和同伴窃窃私语。   “出来没出来没?”   “没呢。”   “卧槽!这小姐姐是哪个女明星?好漂亮!”   “没听过,查无此人。排场倒是挺大的。”   ……   虞意一眼就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是钟哥请来接机的助理。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丸子头,简单的T恤牛仔裤,样貌周正。她一见虞意便双眼冒光,激动得小脸儿通红,连忙迎上来。   “虞老师!”   她先和虞意握手,简单介绍过自己,便要帮虞意推行李。   虞意婉拒后,周围围着的一群人突然向一个方向涌动,四周顿时爆发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严雅逸——”   手机的咔咔拍照声接连响起,几乎所有人都对着从通道口出来的明星拍照。   一波粉丝的高呼未平,又响起另一波。   “啊啊啊!秦景同——”   两边像是较劲儿似的,叫声一边比一边高。   虞意唇角勾了勾,只觉得有一种滑稽的搞笑。   接机的助理差点被那些往里面挤的粉丝拌倒,幸亏虞意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她的心脏急剧跳动着,浑身的血液与热气都涌到脸上,害羞地同虞意道谢。   “谢谢虞老师。”   “不用谢。”   只是简单的问答,小女生却是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这可是虞老师!虞老师!!   她心内激动着,语无伦次地诉说自己对虞意的崇拜,随后便请虞意和莫宇丁香在机场外等待她开车过来。   女生一离开,莫宇便用手肘拐了下丁香,“熟悉不?”   丁香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当年你能镇定到哪儿去?”   几分钟后,女生将车停到虞意一行人面前,将他们送去酒店,并简略地说了说酒店的情况递上房卡。   虞意在酒店洗了个澡,换了条V领的吊带裙,材质是舒适的棉麻,披散着一头卷发,也不化妆,和丁香、莫宇一起去用餐区吃饭。   坐电梯回房间时,电梯里有一个戴棒球帽的青年,长得挺高,身材清瘦,长相精致帅气。   旁边跟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女生,明显是助理什么的。   丁香和莫宇窃窃私语。   虞意低头看手机时,青年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目光从虞意茂密的卷发移到纤细的脖颈,再到胸前撑起裙子的明显的形状,喉结动了动,断定她骚,要么是粉丝,要么是来碰运气捞金的外围。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虞意一眼,嗓音带笑地问:“你是我粉丝?”   虞意抬眼,微笑着否认:“不是。”   青年心跳漏了一拍,心里就跟猫儿爪子在挠似的,裤兜里的手都在发痒。   “现在你们小女生都喜欢口是心非这一套?”   他们住在同一层,电梯到时,虞意一行三人从电梯里出来,他讽笑一声,给助理使了个眼色,便走向自己的套房。   助理落在后面,趾高气扬地对虞意说:“你运气好,我们老板看上你了,你跟我来一趟。”   话音刚落,莫宇和丁香俩人便看向她,她莫名气怯,“看什么看?没你们的事儿!”   虞意微笑:“他们是我的保镖。”   那位助理便将眼神从上往下打量了虞意一番,确认她不是哪位明星,眼中讽刺意味更甚,认定他们三个都是粉丝,还是私生那种,虞意的回应就是在装蒜,面上却微笑着说:“你们的喜欢老板一直看在眼里,叫你进去呢,也是给你一个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要好好把握。”   虞意但笑不语,绕开她回自己的房间。助理还想再追上去说点什么,被丁香和莫宇拦住。事情没办成,想到自家艺人拿脾气,她咬了咬牙,正要再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是从另一个电梯出来的。   “虞老师!”正是秦景同的对家严雅逸。严雅逸比秦景同小好几岁,但俩人都是从国外回来的,也都是唱跳爱豆出身。秦景同帅气,严雅逸文雅,俩人最近都准备拍电影,资源正撕得厉害。   秦景同的助理突然觉得不妙。   果然,前方她以为是秦景同粉丝的女人回头,淡淡微笑着,“你好?”   一向自视甚高、骄傲冷漠的严雅逸此刻满面堆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虞老师。”   他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又说自己是虞意的粉丝,“您也是来参加金麦穗电影节的?”   虞意和严雅逸接触过的大佬们都不一样,她并不趾高气扬,也不骄矜,甚至连优越感也没有。   严雅逸只是知道虞意这么个人,并不认识,现在把人叫住,算是自来熟了。他本来做好了被对方冷脸以待的准备,然而并没有。   对方很平和,且富于礼貌和教养。她的过去在圈内俨然已成传奇,然而,在这个名利场中,在她这里,严雅逸难得地感受到了平等和尊重。   “是,你呢?”   “我是中场表演嘉宾。”到虞意房间门口时,他犹自在说自己是虞意的粉丝,问能不能合影。   “当然可以。”   严雅逸小心翼翼地凑到虞意旁边,比了个“耶”的姿势。   “咔——”   先前看懂他眼色的助理已经进房间拿了书和笔出来,他又请虞意签名。这里名字刚签完,又有其他在这一层入住的明星从电梯出来同虞意打招呼。   不多时,房间里的人听到声音也出来了,甚至还有其他楼层的人得到消息,纷纷往这里来。   虞意只好开门,请大家进去坐下说,开了酒店套房里本来就备下的红酒。   又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赶来,敲响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秦景同看到来人很是诧异,痞里痞气地一笑,“孙哥,你怎么来了?”   不等孙哥回答,他想起半小时前的惊鸿一瞥,感觉浑身的躁动都无法安放,只想在对方身上发泄,脑子里连什么姿势都想好了。   他舔了舔唇,看向助理的眸光一厉,“我说过,要跟着我,就不能吃醋,好好干我交给你的活儿。别以为你把孙哥找来就能改变什么,我要的人,你必须想办法给我弄到手,这是你的职责。”   那女助理浑身一颤,嗫嚅道:“我没有,我一直是照您的吩咐办事的,但这有一次不一样……”   不等她说完,孙哥先骂上了,“你他妈是精虫上脑了傻逼了是吧?!平时我也就不管你了,你他妈以为你是什么超一线巨星谁他妈都敢得罪是吧?名导巨星资本都要给几分颜面的人,你他妈想搞就搞?”   秦景同一听,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心里也有些慌了,忙陪笑道:“哥,你别气,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呗。我平时一向都有数,从不敢轻易得罪人的。”   “听我的,你小子要还想在这圈子里混,就他妈去给我道歉。”   “有这么严重?”   “我这么说吧,就算虞老师不在意,不为难你,听说你冒犯了她,有的是人为了讨好她整你出气。”   几分钟后,听助理一字不差地复述过她和秦景同对虞意说过的话后,孙哥听得火冒三丈,到底看在秦景同现在是摇钱树的份儿上,捏着鼻子给他擦屁股。   “这样,我们这么说……”   “懂了没?”   秦景同心中不以为然。   他现在就是流量top,流量中的顶流,这两年最流行的就是流量+大IP的模式,身上好几个大牌代言,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岂会怕区区一个女人?   除非她是大佬的女人。   但,孙哥是一个不错的经纪人,商业上给他撕的资源没得说,人际关系也是孙哥在打理,对他睡粉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便不以为然地去了。   等到虞意房间门口时,看着房间里围着虞意谈笑风生的人,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除了一些耳熟能详的明星外,十好几个人都特么是大佬!甚至还有财大气粗的投资方爸爸!   平时在各种酒会上,孙哥带着他去巴结,人家都不愿意理他的那种!   IP+流量模式的电影一直和主流有壁,为主流电影圈所不耻,而电影圈有话语权的半壁江山,都在这里了!而刚刚那个,他以为又是沉迷于自己的盛世美颜中的女粉丝,此刻正端着半杯红酒被一群大佬簇拥着,这特么才是真正的众星捧月,真正的排场!   “咳——”   孙哥咳嗽一声,示意他跟上。孙哥平时那么粗鲁一汉子,在虞意面前跟小鸡似的。   他点头哈腰地说:“虞老师,我们家景同有眼不识泰山,以为您是哪位粉丝,看您条件好,一时动了想签您进工作室的念头。底下的人傲慢惯了,说话没个轻重,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风示意秦景同和助理道歉。   秦景同先前还惊艳于虞意的颜值和身材,只想搞到手,这会儿被对方这排场气势一吓,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一张俊脸都涨红了,照孙哥之前教的说一些道歉的话。   助理更是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说自己狐假虎威背着艺人耍大牌。   虞意指间夹着烟,似笑非笑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   孙哥额头顿时滴下冷汗来。   但虞意并未为难他们,只说:“行了,回去吧,这事在我这里已经了了。”   三人不敢多待,甚至不敢在这里搞一点社交、接触平时都接触不到的人脉,就离开了虞意的房间。   大家都是圈内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难免吐槽几句现在的小年轻要业务能力没业务能力,就知道搞这些花活。   虞意吐了口烟,淡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只是没撞到风口上,搞这些事的人,将来总归逃不过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们喝了些酒,又聊这次金麦穗奖的评选,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流量与IP崛起甚至风行之后影视剧质量下降的问题。   ……   “那没办法,现在都是看利益。热钱进得多,投资人只看回报,他们懂什么电影,眼里只有钱,都特么跟一群蝗虫一样,看哪一行有钱赚就去祸祸,把市场生态破坏完又去祸害下一个赚钱的档口。”   ……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场子才散,留下室内一片狼藉,虞意叫了服务员来打理,自己摁熄燃尽的烟,站在窗口又点了一支。   外面有的只是五光十色的虹霓,天上像一块黑幕,因空气污染严重,明明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却看不到一点星子,月亮的光也显得黯淡。   虞意摸出手机,点开了社交软件中,和谢翡的聊天对话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让仙女们久等啦,以后我尽量把更新时间固定在晚上九点左右,么么大家   希望这次立的flag不要倒TAT 第27章 想她   谢翡的这一天过得很快。   看虞意离开后, 他便开始整理补课的框架和教案资料,并同雇主敲定补课时间。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   晚上照例是他做饭。渔镇的谈资亦不止刘阿姨一家,还有其他别的, 只要有人聚在一处,便能谈起来。譬如某某地方出了命案、某某小区遭了小偷、某某工头拖欠工资没给……生活中总是充满着琐碎。   过去,他在渔镇的十八年, 基本每一天都这样过。然而今日,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外面的雨没停,但他依然洗了头和澡才上楼。   用干毛巾擦头发时, 他看向对面,屋子乌漆墨黑的, 不像前一旬, 总是亮着盈盈的光, 或是倚着窗口,或是坐在书桌前, 又或者是躺在那古色古香的床上, 总是有一个美丽的女人。   他以这边的视角, 画过一幅虞意倚窗抽烟的工笔。   擦干头发, 他翻出那张画,用湖笔在左上角题了一句李延年的诗: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放下笔再看对面, 只觉得漆黑的屋子像是吞没了虞意的怪兽,显出冰冷的残酷来。   他摸出手机,想给虞意发条信息, 又怕失了分寸。   正在踌躇之际, 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谢翡心头一跳, 适才的荒凉孤寂之感全都一扫而空,变成喜悦和期待。   点开手机一看,确然是虞意的信息。   虞意发来的是一张自拍——她倚着窗,身后是万丈高楼与满城繁华的夜景,漆黑的天空上亮着一轮黯淡的弦月。   照片没加什么滤镜,也没开什么瘦脸美白磨皮之类的特色功能,前置摄像头的效果比真人胖一点,但依旧是好看的,纤细的脖颈、性感的锁骨、精致而流畅的面部轮廓、恰到好处的五官,美得像一颗掉进干柴的火星儿。   谢翡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打字回复。   谢翡:“炫耀?”   “咔——”   “咔咔咔——”   ……   他自拍了好几张,选出一张自以为最有型的发过去。微凉的晚风吹进来,他却只是脸上发热。   谢翡:“不输你。”   千里之外,虞意双肘撑着窗沿,中指与食指将香烟从嘴边夹开,勾唇一笑。   虞意:“再来两张。”   片刻后。   谢翡:“……不。”   虞意:“今天遇到两个年轻的帅哥。”   谢翡的心瞬间提起:???   发过去的消息却还淡定,就像他在虞意面前时一样的会装,又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微妙醋意。   谢翡:“哦。”   虞意:“不过,都没你好看。”   提起的那口气又放下来了,谢翡唇角勾了勾,发过去三个字。   谢翡:“那当然。”   紧接着,他将手机放到唇边,又发了条语音。   虞意点开小喇叭,少年的嗓音闷闷的,有些无可奈何,似抱怨似控诉,又似仅用后腿站立眼巴巴看着她的小狗耷拉了耳朵的乖巧的陈述。   “又撩我。”   她轻笑一声,仿佛隔着遥远的空间看见了少年红透的脸和耳颈。疲惫与厌烦,都在此刻一扫而空。   夜风和室内空调的冷风相撞,带来微微的凉意。   虞意没再回,谢翡亦点到为止。放下手机后,滚烫的面颊却不曾被夜风带走半点温度。   同学群里,不知是谁起头,大家纷纷晒起了自拍。也有腹肌和马甲线,或者女孩子毫无赘肉的细腰和长腿。   晒着晒着,大家突然就开始艾特谢翡要自拍福利。   作为亲友,发小三人组对谢翡的了解简直深入骨髓。   王小胖:“你们在想peach吃。”   刘大头:“就是。”   王小胖:“就翡哥这种平时基本不爱搭理人的,你们以为他会自拍吗?”   刘大头:“不会。”   王小胖:“就算他拍了,你们以为他会发照片出来吗?”   刘大头:“不会。”   李嘉雯:“他不仅不自拍,也不让别人拍。”   刘大头:“没错。”   ……   李嘉雯便说起谢翡和他们出去玩,从来不和景点合照,也不合影,只充当一个无情的拍照工具人的事。   于是,大家又讨论起谢翡这个人,说他这个长相,这个性格,就是典型的晋江男主,还是清冷禁欲学神范儿的,不知将来谁能拉他下神坛。   谢翡的所有群消息都设置了免提示。他对群内的讨论一无所知,只是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将虞意今晚发来的自拍点了保存。   窗外的雨仍旧淅淅沥沥下着,偶尔有冷风从窗口灌入,谢翡的脑袋蹭了蹭凉枕,想着虞意的样子,突然就有点热,俊秀的面容上洇出一层薄汗,向来清冷的眼尾泛着一丝沾染了红尘风月的薄绯。   早上醒来时,外面的雨还没停,微冷的空气湿润而清新,对面的房间空空荡荡。   谢翡定定地看了几分钟,曾经每日清晨起来时的期待、忐忑、想要看对面的虞意却又怕她发现、隐秘的喜悦、时不时便加速的心跳……都因她不在而消弭无踪,变成怅惘和思念。   每一样因她而起的情绪,都是如此陌生、复杂又美妙。   是谢翡从前从未想过、甚至在王小胖等人提起时完全不信又嗤之以鼻的。譬如电视剧中依萍想念书桓的情节,他就觉得过分夸张。   一个人的心神,怎会全都牵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不科学且没有道理。   然而,这种不科学、没道理确然都发生在他身上。明明空空荡荡,他却仿佛能看到虞意在窗前每每将他逗得面红耳赤、羞窘而故作恼怒的样子。   人类的大脑、情感都像是难以探索的复杂谜题。   晨起的反应因脑海中她的模样感觉愈发强烈,明明她不在,却依然能引发出汹涌的情潮。   他起身拉上窗帘,背靠着书桌,清瘦的背脊背对着薄薄的窗帘,撑起两片漂亮的蝴蝶骨,耳边是雨声,又像是有她凑到他耳边讲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   而后,是她的柔荑,如在梦中。   眼眸微阖,细汗频出,人影翻覆变换,叙绸缪,临坛竹,蝉附,海欧翔空……   麒麟角流泪。   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被迫早起读书,稚气的声音穿过淅淅沥沥的雨和窗帘,传到这边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阵急雨突如其来,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瓦上。   谢翡用纸巾擦干净地板,关了窗下楼时,张清芳正在对镜梳妆。他照例去卫生间洗澡,而后问过张清芳早上吃什么便撑了伞出去买早餐。   外面雨变小了,在路面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行人都撑着伞,偶尔有车子开过,路面的水四处飞溅。   早饭后,张清芳坐在柜台后看店,谢翡上楼看书,时不时盯一眼手机,看有没有新消息。上午的时间过得极慢,偶尔有手机提示音响起,也是别人在群里艾特他,或者王小胖他们找他打游戏。   下午三点到五点去补课,补课对象是一个高二的女生。   两小时的补课时间,对方的家长一直在旁听,结束后很满意,算是过了试用期。   离开雇主家,他顺道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晚饭。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外面的天还不见晴。   谢翡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和张清芳坐在餐桌边吃饭。张清芳一边看电视一边唠她今天听来的八卦,说是孙淑芬因和钱富贵的事情败露,扛不住周围人的风言风语闹自杀,被送进医院,钱富贵越发坚定要离婚的决心。   他们家一套房子、一间商铺,钱富贵竟一点也不想分给刘阿姨,据说还请了律师。   “刘三妹要强了一辈子,平时最骄傲的就是嫁了个好老公,从结婚以来老钱对她百依百顺,没想到这恩爱夫妻做了二十来年,最后闹成这样。”   电视里正在播《薛平贵传奇》,正好演到王宝钏不听父母劝阻,坚持要下嫁薛平贵的情节。比较有意思的是,王宝钏苦守十八年寒窑,薛平贵自己娶了代战公主,却怀疑王宝钏对他不忠,甚至起了杀心。历史中,王宝钏守十八年寒窑没死,却在和薛平贵团聚十八天后死亡。   如今,这段女性的悲惨故事,却被拍成电视剧来歌颂。   谢翡垂眼,一言不发,只听张清芳说。   手机上的社交媒体,铺天盖地都是和金麦穗电影节的信息,明星们的硬照通稿、艳压通稿……   各种或潇洒帅气、或性感动人、或缥缈仙气、或清新淡雅的礼服穿在明星身上,更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令观众大范围地讨论着。   李嘉雯在拉了虞意的五人小群里疯狂刷顾安宴的硬照图,并化身尖叫鸡。   李嘉雯:“啊啊啊,我老公好帅!!!”   王小胖刷苏曼,刘大头刷杜念卉。对于谢翡对此盛会的沉默,他们都习以为常。作为发小,他们早就知道,谢翡不追星,问就是“大家都是人,没必要崇拜”。   他只追乌有子。   但是仅限于买乌有子的书,加入粉群也仅是为了新书爆料、签名书发售等信息。   沉默的,还有另一个人。   李嘉雯发表过一番希望顾安宴拿下金麦穗影帝、为他辉煌灿烂的演艺事业锦上添花的言论后,@虞意,问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明星。   谢翡点左上角退出符号的手指瞬间悬停,等待着虞意的回答。   几分钟后。   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的消息又刷过许多条,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信息。   作者有话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相思》,王维 第28章 你掉马了   “没有特别喜欢的明星。”虞意如是回答。   谢翡心跳加速, 面色却是一贯的平静冷淡。自虞意冒泡后,大家问了她一些关于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又回到了对娱乐圈的讨论。   “说起来, 近些年好看的电影越来越少了,质量有保证的,还是那几个名导, 后起之秀都好少诶。”   “别说导演了,演员都青黄不接,90后也就出了顾安宴和杜念卉,要论地位论大咖还是许君昊、李浮白、杨万里、苏曼之类的老牌影星。”   “希望我老公能有机会和杜导合作。”   ……   金麦穗电影节颁奖典礼内场, 虞意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衣搭碎花百褶长裙,身上一样珠宝没戴, 在这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的现场显得格外素净。   互别苗头的明星话里话外内涵对方的礼服款式不够新、牌子不够奢、珠宝不够贵重设计不够出彩, 仿佛所有人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看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衣着在什么阶层。   然而,虞意一进来, 大家几乎都热情而友善地涌过去和她寒暄、拥抱、合影。   “虞老师, 好久不见, 又漂亮了!”   ……   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工作人员前来提醒,大家才散开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虞意旁边坐着的是和她熟识的几位朋友,免不得要聊几句。   于是, 其他人便在后面,看着几位大佬谈笑风生,试图和大佬社交攀关系, 但因无人引荐, 也没啥插话的机会, 再加上颁奖典礼开始,只好作罢。   一般而言,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看电视了。上一辈人看电视更多的是看一些抗日剧、狗血家庭剧或者电视台重播的老电视剧,甚至爱好传统的会听一听戏曲,很少有人特意去看颁奖典礼。   关于颁奖典礼,年轻一代基本只在网络上关注。网络上一般是一些红毯照、明星采访、颁奖视频相关,最受关注的是最佳男女主角的奖项,其次最佳电影、最佳男女配角、最佳新人,再次导演,最次编剧摄影。   宣传的看点,也是围绕流量最高的来。像编剧摄影之类自己不买通稿宣传、甚至和主办方有协议拒绝宣传的,通常典礼结束,就迅速淹没于明星的新闻中了,说一声查无此人也不为过。   只有有心人特意去搜某位编剧,才可能恍然大悟:原来XXX这么牛,口碑特好的XXX她是编剧,XXXX她也是编剧!   谢翡洗过碗出来扫地,张清芳已经把桌子擦过了。刚刚在播的《薛平贵传奇》到了广告时间,张清芳拿遥控板切台。   -广告-   -农业节目-   -广告-   -少儿动画-   ……   谢翡拖了地,正要去后面洗拖把,电视里传来主持人激情饱满的声音。   “获得最佳编剧的是——”   “《一夜爆红后》,虞意!”   听到熟悉的名字,张清芳下意识住了切台的手,谢翡亦住了脚看向电视屏幕。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容不迫地走上台去。她的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插一根步摇,裙摆翩跹,整个人显出亦古亦今的雅致和性感来。   张清芳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说:“阿翡,你看,这人怎么长得有点像虞小姐,长相都这么像。”   谢翡早有猜测,到此刻才确定。   他还冷静着,只唇角一弯,肯定张清芳的话,“是她。”   “这、这……”张清芳一时语塞,喜出望外道,“没想到咱们身边还有个名人。我说呢,这虞小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之前还跟风,说人靠不正当途径挣钱呢。”谢翡杠了一句。   张清芳当即便道:“去去去,我那不是不知道么,净翻陈年旧账,有意思没有!”   谢翡笑了笑,看虞意站在台上,只举了举奖杯,微微躬身,对着麦克风含笑说了声简短的谢谢便下台。   他便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拿着拖把去后院清洗。   做完今日份家务,他和张清芳说了一声,独自上楼。木梯被踩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张清芳打电话的声音混合着电视里的声音传过来。   “你看了中央影视台的颁奖典礼没?虞小姐上电视了!嗐,还能是哪个虞小姐,我家对面那个,虞意,刚拿了金麦穗最佳编剧奖!”   在华国,金鸡奖、金麦穗奖、金像奖是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众人吹自己墙头的奖项时说的三金,就是这三金。   可以说,这三个奖项的含金量是拥有国民认可度的。   张清芳激动的声音仍旧飘来,雨打在青瓦上哗哗地响。可以预见,渔镇即将掀起一股叫做虞意的风暴。   谢翡上楼后,给虞意发了信息。   谢翡:“恭喜。”   当初,所有人都揣测非议她时,谢翡并不戴有色眼镜看她,如今,所有人都即将知道她令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成就、知道她是一个活在电视、各种刊物甚至是传说中的大人物时,他亦不学大流一样谄媚,亦不因此自卑。   他只是爱慕她。   别人非议她时他生气,别人崇拜她时他开心。   对面的窗依旧是黑漆漆的,除了无人居住、无人在家的房屋,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发过消息,谢翡猜她今夜有忙不完的应酬,便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拿了本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的专业书看。   没几分钟,手机便响起消息提示音。   谢翡拿起手机,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虞意:“发两张自拍来看看。”   谢翡:“好一个人间油物,何弃疗。”   千里之外。   从颁奖典礼出来,准备参加酒会的虞意噗嗤一声笑了。   旁边的何导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虞意说:“最近认识的一个朋友。”   何导将虞意上下打量一番,问:“你要谈恋爱了?”   “也许吧。”   何导:“难得啊,我还以为你打算单身一辈子呢。我早说了,你就没遇到对的那个人,真要遇到喜欢的,谈恋爱是一件能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正说着,一个性感美艳、明星气场十足的女明星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她光芒四射,身上穿着露背礼服裙,裙摆蓬着一层层纱,后背仅两根交叉的带子,前面是深V的样式,十分服帖地贴在她的肌肤上。   一头长发披散着,妆容艳丽,五官美得极有攻击性,走路时裙摆似乎都带风。   到了近前,她并不先和蜚声国内外的何导打招呼,整个人往虞意身上一倒,双手揽住虞意的脖颈,问:“谈什么恋爱?”   旋即和虞意四目相对,“你要谈恋爱为什么不和我谈?”   虞意一笑,“不要,你走开。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我怕你家老贺找我拼命。”   “不要老贺,要虞意。”   说话间,苏曼嘴巴一噘,就想悄悄嘴虞意一下,被虞意眼疾手快地托住下巴推开。随后,苏曼和何导寒暄、拥抱叙旧,又问虞意最近去了哪里,聊了聊关于皮肤保养品、化妆品的那些事儿。   酒会上,来和虞意聊天的,不仅有相熟的朋友,也有找中间人引荐、试图结识虞意的人。其中就有昨晚碰到的严雅逸,至于秦景同,因昨晚的事传到了主办方的耳朵里,主办方再三斟酌,临时取消了他的演出,让别的艺人顶替。   再有,就是一些什么新贵、CEO、投资人、企业家之类。   他们也谈电影,谈投资,谈创作,但都是大数据那一套,张口闭口都是回报率。   末了还不忘奉承虞意,“虞老师是我最敬佩的作家,您的作品不仅有艺术性,有深度,往往还能将观众的心理玩弄于鼓掌之间。大数据只是发现观众的喜好和需求,而您是激发他们的喜好和追求,既完成艺术表达,又让观众产生满足感。”   “我确实写得还不错,艺术谈不上,算是看得过眼的商品。”   “虞老师也太谦虚了……”   虞意游刃有余地同众人谈笑风生。周围的人有的在谈投资、创作限制、通胀,有的在拓展人脉找机会希望能结识自己的伯乐。   一杯酒下肚,虞意看着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只觉得疲惫。   她独自找了个清静的露台,靠着栏杆点燃一支烟,摸出手机看消息。谢翡发来两张图,一张是白日雨中的渔镇,一张是雨夜的渔镇,不论是构图还是取景都无可挑剔,拍得极有意境。   她打字回复。   虞意:“拍得很漂亮。”   不多时,对方回复过来。   谢翡:“嗯,英雄所见略同。”   虞意发了个表情包。   谢翡:“你掉马了。”   虞意:“嗯?”   谢翡:“我妈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并打电话给她认识的人广而告之。”   虞意:“她真可爱。”   谢翡:“估计明天全渔镇都知道了。”   虞意:“那你要不要考虑上当?”   谢翡:“富贵不能淫,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   看着聊天消息,虞意仿佛看见少年神色正经的模样。她不禁莞尔,只觉天空中黯淡的月都明亮许多。   她正要进去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杯酒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金麦穗是我编的,金鸡奖金像奖仅含金量和名字参考了现实,其他都和现实无关哈,就是借个现实设定其他都瞎编这样子QWQ 第29章 成年人的暗撩   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 梳着背头,五官俊朗,身材精壮, 举止得体,有一种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的自信和气势在里头。   “虞小姐。”   虞意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礼貌回应。   “张总。”来人之前和虞意搭过话, 也递过名片,是一个视频网站的创始人兼CEO,叫张志成。   “叫我Taylor就行。”Taylor是张志成的英文名。   虞意早已习惯,在这个圈子里, 举凡有点身家的人,都喜欢起个英文名, 讲话都喜欢在中文中夹英文, 甚至用英文简称。   她不置可否, 只笑了笑。张志成是商场上的人精,并不多说什么, 只是摸出烟盒, 拿出一根烟, 偏头看向虞意, “借个火?”   肢体语言与目光中,不无暗示。   这是成年人的把戏。假如虞意肯接茬儿,便凑过去, 俩人头对着头点烟,一呼一吸间,都是对方呼出的气息, 不可谓不暧昧, 到晚上, 自然有一番现代男女的临时快乐。   要是不肯接茬,便如此刻。   虞意递出打火机,“请自便。”   张志成擦燃打火机,将烟点燃,把打火机还给虞意,向她道谢后,又向她道贺,恭喜她再斩最佳编剧奖。   虞意只说多谢。   面对虞意的冷淡,张志成并不灰心。甚至于,他虽知道虞意的地位和名声,却仍旧被她优雅如天鹅般的脖颈线条、圆润的后脑勺以及精致漂亮的五官所俘获。   而那冷淡、在这种场合略显保守但得体的衣着,令她显出高傲与性感来,有一种勾人的禁欲式的性感,令旁人仰望、想要攀折。   这是一个传奇式的女人。她就像一座高山,引得许多人前仆后继去攀爬。一波人倒下,自有另一波跟上。   没有人不想征服她,哪怕最终的结局只是匍匐在她脚下。   酒意上头,张志成的嗓音都有些沙。他天生就知道,面对虞意这种独立女性应该说什么才能令她感到高兴。   “我很喜欢你在作品中,涉及性的部分。在我们的国家,有着千年的封建传统,男权社会维持了近千年,虽然民国时期有一部分人觉醒了,开始呼吁男女平等,并为了平权做出一系列努力,但几千年封建传统影响似乎是不可磨灭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就像是封建社会的遗毒,依旧在方方面面残害、甚至控制女性。《桔梗的春天》、《初潮》对女性被男性规训后所形成的性羞耻、性压抑的刻画,简直入木三分。”   虞意半靠着露台抽烟,唇畔噙着一点笑,“你这样的,要在网上,是要被叫做男人的叛徒的。”   张志成说:“我不忠于男人,我只忠于人。至于网络上,不过是一群无能的人作为既得利益者想要守住那点利益罢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公平竞争,他们是无法赢得他现有的,他现有的本不该得到,所以当女权为女性的应得利益奔走时,他们才会恐惧,甚至恼羞成怒,甚至奋起攻击。”   黯淡的月光被外面的霓虹吞没,折射过来时,又被酒店里明亮的灯光吞没了。   虞意低头一笑,白皙细腻的耳颈便落入张志成的眼帘。她像是游走在人间的既正经又妖媚的精魅,像书生遇到的狐狸精,饿狼眼前的肉……   张志成眼眸一深,夹着香烟的手指都用力了些。尼古丁穿过喉咙,有一种格外带劲的涩痛感,烟雾从他的鼻孔间呼出。   她并不急于输出自己的观点,也不做任何评价,看看黯淡的天空,看看光污染严重的城市,再看看宴会厅里的衣香鬓影,有人拿乔有人巴结,有人猎艳有人自愿送上门,有人放不下矜持却还是被经纪人带来寻找一个机会,有人殷勤献媚有人势利眼有人始终放不下自尊……   名利与声色向来不分家。   琼鼻秀口间,是薄荷烟的香味,也有张志成的香烟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或许体面,但他是从商场的丛林法则里杀出来的男人。也许,在刚出社会的小姑娘眼里,他很有魅力,但一些成功女性的眼里,也很有魅力。   但。   虞意掸掸烟灰,只说一些环境相关的话题。   “我前段时间在一个小镇,很安静,没有随处可听见的各种广告,也没什么喧嚣,以晴天居多,晚上漫天都是繁星,月色明亮,人也淳朴。下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像是水洗过一样,清新,干净,甚至有点像世外桃源。”   张志成便微笑着说:“那一定很漂亮。”   虞意脑海中浮现出谢翡羞恼而正经的模样,莞尔一笑,“人也漂亮。”   张志成猜她在那个小镇有过一段艳遇,但不以为意。在这个圈子,以虞意的样貌和身家,没有才不正常。   而虞意的身份,注定她不会同小镇上的人有什么结果。   用一句这个圈子里心知肚明但很残酷的一句话来讲——不过是玩玩而已。这个圈子很多人都是这样,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婚姻也不过是为利益而结合,伴侣在外面会有各种外遇都心照不宣。   甚至,不论是有意还是被迫,大家基本都会有一个共识——□□层面的事儿都不算事儿。兴致到了,彼此有意就来一发,只有利益才是一段关系最坚实的纽带。   他并不深入这个话题,只说:“也许,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总有千姿百态的漂亮。而有能力的人,都可以去拥有。”   一支烟燃到尽头,虞意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客套两句便走向宴会厅内。张志成没跟上去,只在原地看着她随着步伐翩跹的裙摆,白皙的脚踝在裙摆间若隐若现,而那层叠的裙摆,直想让人撩上去,压在墙壁上,堆在腰间。   他无声地笑了笑,继续抽着他的烟。   进宴会厅后,自然有比虞意年长又和她关系好的长辈问她感情方面的事。   她便说一切随缘。   到结束时,已有不少人在她面前献殷勤。年轻的、尚未出名的但急于出名的小孩,年纪和谢翡差不多大,却被经纪人带到虞意面前各种暗示,只要她想,她可以做任何事。   也就是圈内普遍常见的交易。   也有知名的明星,真心想和虞意套交情,也真想春风一度,能有进一步的发展那自然更好。   还有如张志成这种想约、约了之后还想套近乎谈谈感情的,抑或者,是一些旁人眼中资产颇丰的大佬们对她的试探与追求。   晚宴结束,虞意和相熟的人一一拥抱告别。从场地出来时,钟哥派来的助理早已将车开到路边等待。   和昨天接机的是同一个人,叫小伍。   从门口到街边,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小伍看到不少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同虞意话别,有些是商界期刊或是财经期刊上露过脸的人物,有些是听人说过的风头正劲的什么新贵,或是什么年轻有为又帅气的CEO。   其中一些还来他们学校开过讲座,做过投资综艺的导师,是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大众眼中的豪门。   到酒店后,虞意邀请小伍留下喝一杯。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说一句客气的话,但小伍很喜欢虞意,便大着胆子厚着脸皮留下了。   手机里,是男朋友频繁发来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暂时没管,只同虞意聊天。   “听钟哥说,你打算辞职,去另一个城市?”   “嗯。”   “为什么?是有更好的工作机会,还是其他原因?”   小伍摇摇头,笑了笑说:“我原本想一边实习一边准备考研的,但我男朋友得到一个更好的工作机会,要去西京,让我跟他一起去。”   “你呢?”   小伍摇摇头,“我准备过去再看。”她幸福地一笑,“我男朋友说了,就算我暂时找不到工作,甚至一直没有工作,他会养我的。”   虞意点燃一支烟,“所以,你要放弃现有的工作,是他工作的城市,让他养你。”   小伍:“我也会找工作。”   “你的专业在那边好找工作吗?发展前景怎么样?”   小伍垂下了眼睛,抿了一口她偶像亲自倒的红酒。   说话间,酒店房间的门铃声不断响起,陆续有鲜花、名贵的香水、手表、钢笔、铂金包之类的礼物如流水一般送来,虞意一律拒签,让负责配送的工作人员退回去。   小伍看得很羡慕——女神不愧是女神!   追求虞老师的那些人,无非是今天和她搭讪的几位大佬。随便一个人的履历写成小说,都是晋江的男主配置。   有钱有势有能力,长相各有各的特点,有的俊美,有的优雅,有的高大威猛,有的贵气逼人,有的温润中暗藏锋芒……   他们不一定都帅,长相肯定是比不上娱乐圈的男明星的。但毫无疑问的是,每一个人都野心勃勃,都是这个时代优秀的弄潮儿。   小伍问:“虞老师,这些人,你一个都不喜欢吗?”   “不喜欢。”   小伍代入了一下自己,追求虞意的人,每一个都功成名就且自律,能做好事业的同时也能管理好自己的身材和外表,且都是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的人,都很优秀,追求女士的方式也体面,送动辄数万、甚至几十万几百万的礼物,约去高雅的西餐厅吃饭,再开个游艇出海或者去马场骑马、去国外的某个私人庄园喝私酿的葡萄酒……很难不心动。   “为什么?”   “傻不傻,他们都有情人的,甚至隐婚都有可能。追我只是因为我恰巧有名又有钱,长得还不错而已。”   小伍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没有人会不喜欢虞老师。”   不论从品貌、才华还是脾性来看,虞意是令同性都忍不住为之心折的存在,何况乎男人?   虞意轻笑一声,“他们喜欢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名声、美貌、财富甚至才华,还有虞意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价值。不论是做情人还是妻子,说出去都有面子。对他们这类人而言,异性要么是合作伙伴,要么是性资源。婚姻只是资产重组,拥有一个令旁人羡慕的妻子是成功的标志。妻子只是工具人,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他们可以在拥有婚姻的同时拥有情人和床伴。”   “虞老师,您也看得太悲观了。”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追求我的这几个人恰巧是这样。他们追求我,和富商追求女明星其实没太大差别。”   虞意吐了口烟,绝美的五官笼在烟雾,像一个绮丽的迷梦。   “让我们来设想一下,假如我答应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一切都发展顺利的话会发生什么。   在双方都有感情且有意愿组成一个家庭的情况下,我会成为一个人的太太,然后怀孕生子,即便有保姆也要操心各种琐事、人情往来,要为我的丈夫搞夫人社交,也许我有幸能在闲暇之余写出一点东西,也要在‘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压力下被对方拿去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   我要是不肯,必定会遭受指责——作为女人,怎么可以不为家庭、不为丈夫的事业着想呢?   现行的社会观念大多是这样的,女性一直都被看做男性的附庸。男人只需要搞事业,即便在外面找情人甚至嫖,只要回家就好。他们会以自己养家为由,理所当然地要女人为家庭付出。知道为什么吗?”   小伍摇摇头。   “因为,他们是男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同时又是精致利己主义者。   他们并不想平等地对待谁,只想要利益最大化。他们即便知道不公平,依然会用对自己有利的舆论和话术对妻子进行剥削。   他们不在乎妻子想成为什么人,只在意自己能得到什么。   如果理想一点,像言情小说中的总裁文那样发展,有一个完美结局,女方也需要付出生育和养育小孩的时间成本以及健康成本压榨事业空间,即便丈夫有责任心愿意养家且对待感情专一,女方依然会是家庭作出牺牲成为养育孩子的人。   男性会说,这是家庭的合理分工。   在这种情况下,女方为爱情、为家庭、为孩子牺牲,她会是众人眼中的好妻子、好母亲、好女儿,但除此之外,她还是谁?”   小伍大学刚毕业不久,对爱情依然十分憧憬。   她有些不赞同,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而虞意,已说出一句不寒而栗的话。   “她还是一个死人,是死人蜕变成的寄生虫。她的自我,从她决定牺牲开始,就已经被蚕食了。宿主可以养一条寄生虫,也可以养很多条,还可以随时决定弃养。而等待着没有宿主的寄生虫的,会是什么呢?”   小伍一震,“但是,现在是新时代了,女方也可以在外面玩,听说这个阶层有的夫妻就是各玩各的。”   “我不缺钱,也不想要一段各玩各的婚姻,对征服男人,或者说征服浪子更没兴趣。”   正在小伍不知所措时,虞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抱歉道:“我喝多了,我这人就一点毛病,多喝点酒就爱叨叨。大概人到了年纪,就总爱长篇大论。如果有偏颇的地方,你完全可以觉得,哇,她都说的什么呀,完全是狗屎嘛。”   她低声笑起来。   明亮的灯光洒在她身上,明明只化了淡妆,却依然美得动人心魄。小伍愣愣地看着虞意,“我可以抱您一下吗?”   “当然可以。”   话音落下,小伍已扎进虞意怀里,眼泪湿了虞意的肩膀,等她情绪平定时,才同虞意道歉。   虞意拍了拍她的肩,用纸巾为她擦眼泪,“回去好好休息。”   小伍离开后,原本回避的丁香和莫宇从里间走出来,相继打趣虞意。   “你又要多一个拥趸了。”   “还别说,就虞意这样儿的,没几个人能逃得过。”   虞意点燃一支烟,睨二人一眼,“你们少拿我寻开心。”   莫宇叹了口气,“希望她能想通吧。”   夜阑人静时,虞意将烟灰缸端到窗台边,从窗外看出去时,只有光怪陆离的各种灯光,唯独不是前些时日望出去时,那昏黄而温暖的房间,也没有干净漂亮的少年。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谢翡的对话框,却没发任何消息。   渔镇。   雨一直下到傍晚,晚上时竟渐渐停了。   对面的窗子依旧黑漆漆的,天边却挂了一轮月。隔壁王奶奶家今日也在看戏,每一个字都咬了老长一截的唱腔传了过来,缠绵悱恻的戏词被唱得哀怨婉转。   “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谢翡躺在床上,手机上一片安静,他再三拿起,看了又看。   不多时,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   是他今日开始补课的学生。女生发来消息,说上游戏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玩,要不要开黑。   谢翡:“已睡,勿扰。”   又几分钟后,虞意的专属消息提示音响起。   虞意:“睡了没?没睡打两把游戏。”   谢翡:“没。”   谢翡:“稍等,我上线。”   作者有话说:   小谢:我,诡计多端的男孩子。   虞姐姐:单纯,可爱,纯稚,心思干净,靠近只因为喜欢,还漂亮帅气,这样的男孩子谁不喜欢。   作者:斯哈斯哈,想看你俩doi[顶锅盖跑]   注: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出自《西厢记》,王实甫。大概是描写相思的。   没错,虞姐姐喜欢小谢的纯和真[狗头] 第30章 终于肯承认了?(修)   昨天, 第一次补课结束后,谢翡前脚刚离开,后脚陆清柔就忍不住用咏叹调对自己的母亲嚷嚷。   “妈妈, 噢,妈妈,我太爱你了!谢翡可是我们学校的校园男神, 公认的长得帅,为人高冷,年年考第一!好多女孩子给他送情书告白,都被拒绝了。你和爸爸居然能请他来给我补课, 我简直爱死你们了!”   陆母:“行了,你少给我作妖!我们请他给你补课, 是因为他帅吗?那是因为人家是高考状元!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少想些有的没的。”   “No problem!”   说话的同时, 她给闺蜜发去信息。   陆清柔:“知道我的家教是谁吗?”   好大一个汤圆:“谁?”   陆清柔:“谢翡!”   好大一个汤圆:“???”   好大一个汤圆:“卧槽!这他妈……”   陆清柔:“简直是天降良缘对不对!我觉得我的春天要来了!”   好大一个汤圆:“冲鸭.jpg”   好大一个汤圆:“我能和你公平竞争吗?”   陆清柔:“人干事?”   好大一个汤圆:“那等你失败了我再上。”   陆清柔:“猫咪.看打.jpg”   今天,几个小时前。   陆清柔:“男神果然高冷。听课的全程我心脏扑通乱跳, 根本不敢乱看!还必须认真听他讲, 就怕问题回答不上来他觉得我蠢TAT”   好大一个汤圆:“想开点, 至少你和男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陆清柔:“还有我妈。”   陆清柔:“小企鹅.sad.jpg”   几分钟前。   陆清柔:“来呀, 开黑呀宝贝!看我发现了什么!谢翡居然也打农药!”   好大一个汤圆:“机会这不就来了么!邀请男生开黑打游戏,他们一般都不会拒绝的!”   现在。   陆清柔:“苦涩.jpg。”   陆清柔:“[聊天截图]”   陆清柔:“哇的一声哭出来.jpg”   陆清柔:“男神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攻略的呜呜呜……”   好大一个汤圆:“莫慌,姐妹陪你, 带你上分!”   谢翡从床上坐起来,一上游戏,就收到了虞意的组队邀请。他点了接受, 进入三人房间, 但只有他们两个人。   队伍的语音和喇叭一直开着, 俩人都没说话,谢翡却莫名有一种在约会的错觉。   暖黄的光照在室内,窗外的蛙声又成了片,蝉声和其他昆虫也叫了起来。微凉的月和星星都挂在天空,仿佛持续了两天的雨并不存在。   隔壁王奶奶家的戏曲频道犹自在唱,已从此前的苦相思唱到“情思昏昏眼倦开”。手机里响起铿锵有力的游戏背景音。   “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这一局,虞意补位补到了辅助,她选了一个广大妹子都喜欢玩的软辅,咸鱼玩法挂在输出身上就行。   游戏一开始,打野就在语音里各种骚。   “有妹子没?”   “辅助跟我,保证带躺。”   “CPDD,不跟我我就演。”   ……   谢翡的脸蓦地就冷了,他操纵着自己玩的马可波罗往发育路走。打野玩了一个帅气的新英雄,穿了一身很骚的皮肤,得意地靠在虞意玩的小鹿女瑶身边绕了绕。   忽然,一声轻笑声经由耳塞钻进了耳朵里。只见小鹿女无情地绕开骚包打野,跟在马可波罗身后。   谢翡的心跳蓦然狂乱,只听虞意说:“不跟菜比玩。”   打野:“???”   虞意:“真正厉害的人早就有CP了。”   打野:“我巅峰赛两千分好不好!”   虞意:“比如我们家AD。”   谢翡耳根一热,脸颊顿时又红又烫。他把全队语音切成组队语音,明明内心疯狂涌动着喜欢与喜悦之情,却发出冷静而淡定的声音,“没有CP。”   谢翡警惕道:“我怀疑你又在撩我。”   打野:“艹!又特么是狗粮,这年头单身狗还有人权?”   耳机里顿时传来虞意无奈的声音,“净瞎说大实话。”   谢翡操纵的马可波罗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好游戏人物并不会摔倒,只是因谢翡的操作在原地晃了晃。   虞意开的全队语音,谢翡开的组队语音。打野能听到虞意说话但听不到谢翡说话,他当即就破防了,“人干事?”   谢翡对虞意说:“你终于肯承认了?”   他脸烫得能烙锅贴,却要假作劝她回头是岸,“我觉得你还能再抢救一下。”   虞意靠在床头,心情难得放松,声音都轻快起来。   “不想抢救。”她的声音如林籁泉韵,“只想和弟弟玩。”   谢翡:“我闭麦了,现在我是柳下惠本惠,不要影响我操作。”   说完,他面红耳赤恋恋不舍地以退为进,关掉了游戏的喇叭和麦克风。游戏期间,谢翡跟打了鸡血似的,人头拿了一个又一个。   游戏对面的组队语音里。   陆清柔:“对面的马可是谢翡。明明他和我说已经睡觉了,让我别打扰,自己却又上线打游戏。”   好大一个汤圆:“也许他在带别的妹?”   陆清柔:“我要去他眼前多晃一晃,欺骗我一个清纯的高中生,他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好大一个汤圆:“行。”   于是。   当她第一次在谢翡面前晃时,打了鸡血的谢翡只有一个想法:挑衅我?那必须要打死。毕竟虞意说他是她家的AD,还夸他厉害。   他不能让她在骚包打野面前丢面子。   于是,他点了发起进攻的图标,挂他身上的虞意瞬间放出控制技能。   他一梭子弹打掉敌方中单半管血,随后一个大上去,放出召唤师的控制技能闪电,让对方无法躲避大招伤害,轻松拿下人头。   陆清柔不敢置信:“他的良心不仅不痛,还打我?”   她不信这个邪,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谢翡眼前晃。   谢翡:???   还来?这人头必须收。   于是乎,陆清柔人头丢了一个又一个,队友甚至开始打字骂街。   好大一个汤圆:“算了吧,姐妹,咱们和校草没缘分。”   陆清柔瞪圆了眼睛。   虞意一边精准而熟练地刷盾放技能配合,一边刷游戏内的点赞、快捷消息和语音消息。于是,每一次谢翡获得人头击杀时,游戏内生硬刻板但有些闷骚的女声便响起。   “你的操作666!”   “干得漂亮!”   “Nice!”   “哇,眼花缭乱。”   “这也太秀了吧!”   一局游戏结束,谢翡表现得十分镇定,实际上面红耳热。   虞意获得了逗正经人的快乐。   陆清柔点开谢翡的信息资料页翻战绩,发现果然是双排,还是和瑶妹。她抿了抿唇,刚打算给谢翡发消息,和他说刚刚被打死的中单是她,对方的游戏ID下已经显示出“游戏中”的状态。   两把游戏打完,回到社交软件上交流。   虞意:“睡了,晚安。”   谢翡:“嗯。建议少熬夜,毕竟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   虞意:“[微笑]你过来,仔细说说,我什么年纪?”   谢翡:“斜眼看.jpg”   谢翡:“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又是你的套路。”   虞意:“哦?”   谢翡:“我偏不过去[微笑]”   虞意轻笑一声,窗外闪烁的霓虹仿佛都不再斑驳陆离,变得真实生动起来。   结束对话后,谢翡才后知后觉地看到陆清柔的消息。   陆清柔:“不是说已经睡觉了吗?我看到你上游戏了!”她连发几张自己被谢翡KO的游戏截图,“谢老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谢翡:“想陪的人要打游戏。”潜台词,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谢翡:“多谢你用菜鸡操作为老师的耍帅事业添砖加瓦,如果老师有幸脱单,必定有你一份功劳。”   陆清柔:???   她反手就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闺蜜。   好大一个汤圆:“卧槽,男神不仅清冷禁欲,还狗!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大直男嘛!”   陆清柔回想起谢翡的射手在游戏中闪现给辅助挡技能的操作,愤愤道:“他只是对旁人狗而已,对他喜欢的人倒是照顾得很!”   好大一个汤圆:“……”   陆清柔:“我倒要看看那个瑶妹到底什么人,居然能拿下谢翡!”   夜色渐深,谢翡放下手机便闭眼准备睡觉。   耳边、脑海中却响起虞意今晚同他说过的话,其中一句,无限地在他耳边回响——“不想抢救,只想和弟弟玩。”   他的面颊又热起来。   睁开眼时,清润的双瞳在夜色中都有了水汽,体内的血液却仿佛被烧沸,直往下涌。   她说,只想和弟弟玩。   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   好想被她玩。   他抱住微凉的夏被蹭了蹭,手最终探向因倾慕而产生的爱谷欠。戏词从隔壁传来,生角的念白响起在这“情思昏昏眼倦开”的夜里。   “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   翌日一早,公鸡依旧在五更时打鸣。整个渔镇都被公鸡的打鸣声叫醒,窗外的家家户户陆陆续续亮起了灯,人声一点一点响起,渐从寂静到喧闹。   谢翡仰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光渐亮,他睁眼看着天花板,手机就在旁边,他却不能给虞意发一句“早”。   情之一字,令人进退维谷,最是煎熬,却又叫人甘之如饴。   事情果如谢翡所料。   他下楼洗漱后出去买早餐时,一路上听见大家都在讨论。   “你们知道吗?那虞小姐还真不是一般人!她昨晚刚得了金麦穗最佳编剧,前些年那些特有名的电影,什么《暗涌》、《初潮》、《一夜爆红后》……哎呀,反正很多啦,编剧都是她!难怪这么有钱!”   “咱们渔镇真是人杰地灵,连这么有出息的人都愿意来定居。”   “啧,之前这些眼红的还说人家靠不正当手段赚钱呢,现在可打脸了,不知道他们好意思不。”   “之前你不也……”   “瞎说!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一直都说着虞小姐肯定是个有大出息的!网络作家的丑|闻关她编剧什么事儿!”   ……   小镇的居民本就喜欢说一些风言风语,如今又有什么微信群、X音,传播速度就更快了。   上午,就连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等人都风闻了,纷纷在群里刷消息。   李嘉雯:“此虞意居然就是彼虞意!我居然和虞意这种大人物做了朋友![烧香拜佛.jpg]”   王小胖:“卧槽,我居然是和虞意打过游戏吃过饭的人,我朋友居然是大佬系列!”   刘大头:“还近距离接触过!”   ……   几人抒发一通感想后,纷纷@谢翡,让他出来谈一谈心路历程。   谢翡:“瑞思拜。”   他们还艾特虞意,纷纷表示恭喜。   虞意的态度却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在群里说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一样,大家都是很优秀的人。   王小胖:“什么叫终极凡尔赛?这就是啊!”   李嘉雯:“我虞姐姐真谦虚!”   刘大头:“所谓大佬风范。”   虞意被他们逗得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私底下,李嘉雯特意拉了个没有虞意的四人小群,艾特谢翡。   李嘉雯:“我觉得,maybe”   王小胖:“也许”   刘大头:“大概”   王小胖:“你的这段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恋爱”   李嘉雯:“要无疾而终了。”   刘大头:“你们要跨越的,何止是年龄和世人的偏见”   王小胖:“还有财富和名利的鸿沟!”   李嘉雯:“啊!在少年谢翡的世界中”   王小胖:“一场连绵的春雨,原以为润物细无声,带来的是美好生机”   刘大头:“却是磅礴的倾盆大雨。”   李嘉雯:“你以为你要拥抱的,是清寒的月光。”   王小胖:“没想到,居然是月宫仙娥的倒影。”   刘大头:“好一场镜中月水中花!”   ……   谢翡:“……”   谢翡:“一群戏精。”   谢翡:“记得吃药,早日回院。”   世俗常以财富、名利来界定一个人的地位,明明是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资本却纷纷崛起,价值观都趋向拜金主义,职业也分出了三六九等,大众在这个趋利的世界,一切都向钱看,曾经摒弃的各种观念和主义,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所有人。   人生而平等,本应互相尊重,但人们却会因为财富的多寡、职业体面与否,而分出三六九等,甚至一些分尊卑的礼仪在也职场上复苏,人们见了身居高位的人下意识奉承、谄媚,不会这一套职场礼仪的,便被批不懂事。   谢翡因成绩好和样貌好,便也在当下这一套评价体系中成为了暂时的既得利益者。哪怕他并不赞同这一套,甚至对此嗤之以鼻,却依然享受着红利。   也许,在旁人看来,虞意的态度是谦虚和凡尔赛,但在谢翡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并不为她取得的成就与财富沾沾自喜,甚至并不因此感到享受和快乐。   他亦并不因此感到自卑。   因为他知道,人生而平等,每一个人的人格是平等的。虞意不会看低他,他亦不会看低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得极慢。谢翡点过超市的货、并联系商家补货后,因张清芳在下面看店,他便上楼看一些他感兴趣的领域最前沿的学术论文。   偶尔看看对面空荡荡的房间,或者瞥一眼安静而空旷的内室。   中午,照旧做饭吃饭,下午去做家教。   傍晚时分,回到家时,张清芳正在看《情深深雨蒙蒙》。   演员在写日记,旁白声充斥了整个超市。   “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书桓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书桓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晚上,他应张清芳的吩咐,去别人家送份子吃酒席,回家时,路过一家塔罗占卜的小店,王小胖、李嘉雯和刘大头三人比较感兴趣,要进去算一算。   谢翡一个人在外面人行道旁边的长椅上坐着等。   正在百无聊赖时,突然有温热的气流钻入耳洞,那熟悉的、如林籁泉韵般的声音带着笑在他耳边想起,“弟弟。”   他一转头,便对上虞意那不施粉黛,却依旧美丽的脸庞,心头一跳,脸霎时红了,忙后退两步,却听她问:“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情思昏昏眼倦开:出自《西厢记》,王实甫。   “你的操作666!”“干得漂亮!”“Nice!” “哇,眼花缭乱。”“这也太秀了吧!”出自《王者荣耀》。   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出自《牡丹亭》,汤显祖。   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书桓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书桓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出自《情深深雨蒙蒙》。   让大家久等了,后面我尽量会稳定在晚上九点日更的~~~   之前没做到,争取从今天开始,么么 第31章 虞意与乌有子   谢翡支在长椅椅背上的手肘一滑, 脑袋一落空,醒了过来。   街上间或有车子开过,四处都是行人和灯光。摸出手机一看,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今天一天,除了在群里发过一个表情包,几乎没见过虞意。   坐在数米开外的另一棵黄桷树下的木椅上坐着几个年轻的路人, 许是被科普过,都在谈虞意的事迹。   “看她的外貌状态,说是二十出头也为过,很有气势, 人也漂亮,不像上了年纪倚老卖老。人也潇洒, 说起来, 当初我也跟风骂过她不穿内衣不知廉耻, 人愣是不在乎,照样我行我素。”   “他们搞文学创作的, 是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在里头的, 当然和普通人不一样啦。”   “我看她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说起来, 虞意做编剧, 好像是从十年前开始的。第一部 好像是改编的乌有子的小说,叫《桔梗的春天》,但凡是喜欢看电影的都知道这部电影吧?明明只是一部小众的小成本的文艺片, 投资就几百万,最后票房过亿,赚翻了。”   “到现在, 《桔梗的春天》在电影史上都很有地位的, 我看网上那些喜欢苏曼的演员都在吹, 说这部电影都已经被编入教科书了,影评人评价说,这是一部真正的女性主义的电影。”   “还有后面的《还潮》、《暗涌》、《苏西的画皮》……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一夜爆红后》,各个题材,乌有子的书只要是由她操刀,原著粉就没有不满意的,每一部都是神还原!书粉影粉都能获得满足。”   “有人说她的成就都是靠乌有子,没有乌有子她啥也不是,但是,那么多IP改编都改得像一坨屎,只有乌有子的作品稳住了。我倒是觉得,乌有子应该感谢虞意,她们俩应该是互相成就的关系。”   “说起来,十年前,她最多也才二十岁吧?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原本以为,我们镇上的谢翡已经够逆天了,高考状元,机器人大赛一等奖,物理竞赛、数学竞赛双一等奖,最后拒绝保送参加高考,听说拿了好几十万的奖金呢!没想到搬来咱们镇上、一开始人人都不喜欢的虞小姐居然更逆天!”   “他们这类人,怕不是拿的人生开挂剧本吧?”   谢翡:“……”从前,面对这样的夸赞,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或是有什么值得高兴。只是知道的知识的多寡而已,每个人都擅长不同的领域。   此刻,听见有人将他与虞意相提并论,他看着远处的彩灯,唇角略略一弯,渔镇这早已司空见惯的夜景竟焕发出从前不曾有的魅力来。   这里在人民广场附近,因广场八点开始有音乐喷泉,每天晚上都有许多人来看喷泉,或者是在广场的空地跳广场舞。   周围都是喧嚣,还有音乐。   他低头,在手机上点开微博APP,上面全都是明星红毯或者拿奖的信息,关乎于虞意的,几乎一条都没有,只有金麦穗奖的官博发过一条信息,但也都被大小明星、流量的消息淹没了。   甚至连一张红毯图都没流出来。   若非张清芳偶然在电视上看到、又和认识的人传播,镇上的人又因虞意的美貌与高调都关注她,一个美貌花瓶和一个成就斐然的编剧形成的巨大反差,是不可能在渔镇有这样的讨论度的。   足见她低调。   谢翡又在乌有子的微博逛了一圈,和广大书粉一起刷了句“期待太太的新书”,李嘉雯和王小胖、刘大头便笑嘻嘻地从塔罗占卜店里出来。   李嘉雯手里还拿着一套新买的塔罗牌和牌意书。   谢翡:“……”   李嘉雯:“你那是什么眼神!玄学只是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现象好吧?我这可不是迷信!”   王小胖大猩猩状捶胸:“萌萌的心好痛!”   谢翡:?   刘大头:“咳,塔罗师说,他至少三十岁前都脱不了单。”   谢翡深表同情,“节哀。”   王小胖干嚎:“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刘大头撸他的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   一行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到青竹巷时,李嘉雯突然说:“不知道虞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三天不见怪想的。”   刘大头:“是没人肯带你上分了吧?”虽说他们仨也带,但到底不如虞意技术好还会宠人,李嘉雯和虞意一起打游戏时,就全程吉祥物,不需要奋斗,只要刷666就行。   李嘉雯正色:“……会不会说话。”   王小胖:“你们说,虞姐姐会不会不回来了?毕竟在咱们渔镇,一开始那么多人非议她。”   谢翡心头一梗,抿了抿唇,淡声陈述:“她说会回来。”   李嘉雯:“就是,她要不回来,那翡哥……”   三人齐齐看向谢翡。   谢翡:“看我干什么?看路。”   三人默契地转移话题。   王小胖:“乌有子的每一部小说影视化,编剧都是虞姐姐。虞姐姐和乌有子应该认识吧?”   刘大头:“铁定认识。”   王小胖看向谢翡,“你不是乌有子的粉丝嘛,等虞姐姐回来,你可以问她帮忙要一个乌有子的签名。亲自签,不是打印的那种的。”   李嘉雯突然福至心灵,“你们说,虞姐姐和乌有子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王小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至于,不至于。乌有子比虞姐姐成名还早呢,她要是乌有子,那她年纪得多大了?而且她的文字多犀利、多有深度啊,怎么看都是一个学识广博的老太太才能写得出来!”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谢翡心不在焉,只偶尔应一两句。还没到家,突然有同学打电话来,说是请他们去KTV唱歌。   于是,三人又转战KTV。   他们一到包厢,同学正拿着麦克风嚎,唱的全都是些什么《那天你走了》《分别》《今夜我在想你》《何日君归来》之类酸掉牙的苦情歌。   期间,好几个女生都试图和谢翡搭讪,又都摄于谢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不敢往别的方向讲,只说了几句放假后在家干嘛之类的客套话。   从KTV出来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谢翡洗完澡上楼,对面依旧是漆黑一片。许多人家都已经睡了,只零星的几户亮着灯。   手机上,对话还停留在昨天。   他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在书桌前坐下,随意翻开一本书,却是一本诗集,翻开的页面上是一首《生查子·药名闺情》。   入目所见,是“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   蛙声与蝉声却还依旧。夏夜的燥热也是。   手机上,他做家教教的学生发来几个学习上的问题,他在稿纸上写出解题步骤发了回去,又点进和虞意的对话框。   通知栏弹出古诗词APP的通知,出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字样。   曾经,读到类似的诗句时,谢翡只觉得这是文人的夸张笔法,还曾在和同学争论时对此表示了质疑。   由于成绩过分优异,从高一开始,市重点中学就来挖过他。当时因为张清芳出了个小车祸,腿折了,要在家休养,他就没去,坚持留在渔镇中学读书。   到了高二,市重点的招生办再顾茅庐,并许以奖金,晓以光明之前程,终于把他挖过去了。   到市重点后,一开始大家还挺排外,甚至有些酸言酸语,只有同桌付雪声向他释放了善意,后来月考后,酸言酸语变成了崇拜,众人纷纷管他叫大神、翡神,付雪声也成为和他关系最好的朋友。   班上的人都说:“翡神什么都好,就是情感方面不大开窍。要知道,爱情可不仅仅是荷尔蒙,是化学反应,而是只要是那个人,你就觉得什么都好。”   付雪声也在讨论“一日三秋”的问题时说出同样的话,“等你遇到那个人,就知道了。”   当时,谢翡的回答时:“不可能,不存在的。”   此刻,谢翡只觉得,何止是三秋,说是九秋十二秋也不为过。   天边的月光温柔地洒下,漫天星河像一个缠绵悱恻的梦。   酒店里,虞意从梦中惊醒,空调的凉风依旧吹着,她却出了一身汗。汗液蒸发时,凉浸浸的。她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脑海中充斥着庞杂的声音。   到半夜十二点时,钟哥打来电话,“你真不回去看看?”   虞意抽着烟,眉眼中都是倦怠。   “不了。让她自己作吧,我不想管了。”   “行。这里有一些邀约和行程,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还有出版社那边,打算筹办一场签售会……”   “不去,全都推掉。”   “明天是薛老师的六十寿诞,贺礼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   “我会去的。”   ……   小伍作为钟哥给虞意指派的临时助理,充当了司机的角色,在第二天上午,接送虞意去薛老师家。   少不得又是一番应酬。   大家都夸虞意,说她成名趁早,从少年天才到如今让想要在娱乐圈分一杯羹的人莫不敬她三分,实在是值得敬佩。   更有甚者,甚至还夸她是当代文豪,是名副其实的名作家、艺术家。   自然,在寿宴上,大家闲聊时还是提到了个人问题。   “要是有合适的,也该谈起来了。”   “女性成就太高,在婚恋市场上确实不大吃香。条件相当的适龄男性有限,诱惑又多,在外面喜欢逢场作戏。没钱的吧,吃软饭还嫌伤自尊,也是不好整。要是不找个人来谈一谈恋爱吧,生活又少了些滋味。”   ……   自然,也有人向虞意毛遂自荐,都被她体面地婉拒。   寿宴期间,大家谈着谈着,自然又说起了圈内事,问虞意何时出下一本书。   “暂时没什么灵感。”   随后,大家又聊起了网飞近日很火的一部华语剧,里面有一个情节,年轻女生被继父侵犯,亲生母亲听见了,却在房内假装睡着装没听见,一边听着女儿挣扎惨叫一边抱着被子哭。事后,却又用极难听的话对女生进行性羞辱,并打骂之,将身无分文的女生赶出家门。   ……   “都是人性。”   “那也是没有办法,她自己都靠男人养,不敢戳穿这个事,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样的事,别说是在八九十年代,现在估计也是有的。”   ……   到寿宴将散时,虞意一个人靠在古色古香的雕花窗前抽烟,薛老师突然走过来,温声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虞意淡笑,“我一切都好,您别担心。”   薛老师说:“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说一句天纵之才也不为过。事业上我到不担心,倒是生活上,身边也没个人……”   虞意好脾气地笑了笑,说:“文姐、莫宇、丁香他们不是人?”   薛老师说:“这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学生当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怕只怕,慧极易伤。   “我没事。倒是您,要多注意身体。我听师公说,您前些天又贪凉……”   薛老师当即“呸”了一声,笑骂:“臭老头子,一点小事也值当到处乱说!”   客厅里,不知谁开了电视,正在播《倾城之恋》。   范柳原对白流苏说:“你……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虞意一哂。   和薛老师说过几句话,到时间便话别。小伍在虞意的吩咐下,将车开进了某个别墅区。车停下后,虞意没下车,只静默地在车上坐了几分钟,又让她开回酒店。   又是一天过去。   清晨,喷香的小笼包吃在谢翡嘴里都无滋无味。   谢翡没忍住,还是给虞意发了消息,说她是撩了就跑的渣女。   虞意:“反正撩不动,累了。也许,我们适合做普通朋友。”   谢翡腹诽:你根本没撩,都是我自己主动上门主动创造机会让你撩。   看到“普通朋友”四个字,谢翡抿唇回复:“这是什么新型以退为进的套路?”   虞意:“诶,又被识破了?”   谢翡:“别看我年纪小,涉世未深,眼睛是雪亮的!”   虞意:“熊猫头.轻点扒,给我留条底裤吧.jpg”   谢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虞意:“熊猫头.你说得太对了.jpg”   太阳东升西落,渔镇的一天像往常一样,很快就过去。下午,太阳还当空照着,刚有东落的趋势,将地上的建筑、植物、行人都照出拉长的斜影。   虞意刚在家门口下了车,便看见对街的谢翡。正要叫他时,却见一个身量苗条、容颜姣好的女孩子飞快地追了上去,拍了下谢翡的肩。   女孩子正青春年少。   她将手机递给谢翡,俩人站在树荫中有说有笑。   丁香:“对面是谢翡?要不要叫他?”   她和莫宇知道,在渔镇待的这些日子,谢翡、刘大头、王小胖、李嘉雯都算是虞意的朋友了。   莫宇:“叫吧?不是还给他们带了礼物吗?”   “砰”的一声,虞意将车门一关,夏日天干气躁的火气似乎都在这响声里了。她淡声道:“叫什么叫?”   说着,便独自往门内走。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TAT   注: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节选自《生查子·药名闺情》,陈亚,北宋诗人。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节选自歌曲《水手》。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节选自歌曲《男人哭吧不是罪》   你……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节选自《倾城之恋》,张爱玲。   文中提到华语剧中的女生被继父侵犯相关情节,来自网飞上的华语剧《华灯初上》。 第32章 引诱   “谢老师——”   谢翡听见声音, 刚要回头,肩膀就被拍了一下。转身一看,是陆清柔。   她笑了笑, 说:“你手机落我家了。”   “谢谢。”   “嗐,别客气。你现在是准备去哪儿?”   “回家。”   但凡换个地方,陆清柔都能找个借口一起。但是, 她总不能跟到人家里去吧?她有些失望地“噢”了声,“那,再见,明天见。”   谢翡:“拜拜。”   转头间, 便看见对面停着一辆车。丁香拎着大包小包,莫宇提着行李箱, 跟在一抹浅绿色的窈窕倩影后面。   丁香看了眼虞意, 说:“这少男少女谈恋爱, 就是少了些社会人之间的利益算计,年轻, 纯粹, 再加上长相好, 看着就是养眼。”   虞意脚步一顿, “都是奔二十的人了,算哪门子少男?”   莫宇:“人家还差两岁呢。”   虞意:“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   莫宇:“14-25岁都属于青少年。”   虞意恼了,皱眉道:“你们俩烦不烦, 今天怎么净喜欢啰嗦!”   谢翡下意识出声,“虞意。”   虞意想装作没听见,偏丁香促狭, 手肘往她身上一拐, 笑嘻嘻地说:“人家小帅哥叫你呢!”   虞意瞥她一眼, “干涉雇主私事,一点眼力见没有,我看你这个月的奖金是不想要了。”   丁香不是第一次打趣虞意了,毫不在意道:“嗐,我丁香这不想改姓红,体验一下别的职业么。这点小挫折算什么。”   虞意只好回头,却见少年高挑瘦削的身姿笔挺地立在对面,依旧是一头清爽的短发,不变的T恤和短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正如他的年纪一般青春年少,又因身材太好,即便是披个麻袋也能帅气有型。   他清澈漂亮的瞳眸盯着这边,看似冷淡,却泛着喜悦和期待。   丁香和莫宇手上拎着东西,先进去了。   虞意站在门口,本不想理他,但见少年暗藏热切的眼,又不肯伤了他的这份情,便微笑着问:“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谢翡看了看街道上的车流,穿行过来,说:“接了个兼职,给一个高二的学生补课,刚结束不久。”   他敏锐地察觉到,虞意脸上虽挂着笑,那笑容却没到眼底,更像是礼貌的应酬,比往日疏离冷淡。   他也不敢猜为什么,只貌似不经意的闲谈一般,将自己的日常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走的时候手机落人家里了,刚给我送来。”   话音一落,他便觉虞意脸上的笑容比适才真切了几分。   她唇角一翘,似漫不经心道:“小姑娘挺漂亮的。”   谢翡当即便用“你居然男女通吃”“你要点脸”的神情看着她,正色道:“人未成年。你捡捡节操,我已经在陪你玩游戏了,别祸害无辜路人。”   虞意将少年眼中的警惕看在眼里,忽觉有些好笑,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只挑眼瞅他。   谢翡半分不怵地看回去,清澈明亮的眼底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   今日虞意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木簪随意挽着,脚踩一双细高跟凉鞋,身上是一条浅绿色蕾丝交领汉元素连衣裙,领口略开,衣襟贴着两段儿分明的锁骨,修长的脖颈下露出一小块儿白皙的肌肤,腰间系一根白色的腰带,裙摆自然下垂至膝盖以上十公分处,纤腰楚楚,身材窈窕,却并不瘦,显露在外的皮肤白若凝脂,冰肌玉骨一词仿若是为她所造。   片刻后,虞意莞尔一笑,“你倒有牺牲精神。”   谢翡神色淡淡,唇角略弯,“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虞意脸上的笑容顿时漾开,她往旁边一让,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姿势,“请君入瓮。”   谢翡:“我回去买菜做饭了。”   虞意似有些诧异,“你还会做饭?”   谢翡:“基本生活技能。走了。”   虞意点了点头。   回到星星超市后,柜台后的张清芳抬眼看着从外面回来的谢翡,“什么事这么高兴?”   “虞意回来了。”   张清芳叨咕着,“直呼人家的名字多不礼貌,叫虞小姐,再不济,人家叫我清芳姐,你叫一声阿姨也是没问题的……不过,虞小姐的年纪看着也不大,好像不太合适,要是叫姐姐显得我和她差了辈儿了,又像是咱们故意巴结攀交情似的,我看现在流行叫人老师,下次记得叫人虞老师。”   谢翡充耳不闻,只问张清芳晚上想吃什么,自己去买菜。   另一边。   谢翡离开后,虞意一进门,便斜瞅了丁香一眼,说:“人没谈恋爱。看见一男一女说话就说人有关系,肯定是你自己想谈了。”   丁香:“我想谈啊,这不没合适的对象嘛。”   随后,她眼珠子一转,含笑问:“知道人单身,现在又高兴了?还说不想和人谈呢。”   莫宇鹦鹉学舌,“叫什么叫?”   丁香:“好酸啊,意姐别是背着咱们买了山西老陈醋回来吧?”   虞意无奈地白了二人一眼,“你们俩烦死了!嘁嘁喳喳,麻雀都不如你们聒噪。”   莫宇:“恼羞成怒,这就是恼羞成怒。”   系着围裙的文姐从厨房出来,笑着说:“你们俩适可而止。”   虞意:“就是。还是文姐好,他们俩拿着我的工资,还要调侃我,简直没道理。”   文姐安抚地笑了笑,冲莫宇丁香俩人说:“再说下去,她这脸上都能烙煎饼了。”   虞意叹了口气,说:“文姐也学坏了。”   晚上的饭桌上,四个人有说有笑。晚餐结束,文姐说起自己这几日的见闻,提及虞意个人生活及工作相关在渔镇传开的事,虞意摇头一笑,说:“不用管。网络信息这方面,钟哥把控得挺严的,没有人有计划有组织地去营销这个事,即便有人在网上说,也只能算小道消息,不足为虑。”   饭后,虞意在浴室洗去一身疲乏便上了楼。朝窗外看去,是熟悉的暖黄色灯光,少年坐在书桌前,脊背挺得笔直,正伏案写着什么。   灯光为他清冷俊秀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窗外是璀璨的星辰与明月。河道中,竟有人划乌篷船驶过,清澈的流水倒映着天空,浪漫地诠释出了一句诗——满船清梦压星河。   湿润的头发犹在滴水,她用干毛巾擦了擦,再用十指将头发抓松,也不用吹风机,便在书桌前坐下,熟练地点燃一支烟。   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着空荡荡的文档页,她不由回想起傍晚在门口看见的那一幕。毫无疑问,看见小孩和同龄异性在一起说说笑笑,她确实是有些酸。   只因她是成年人,一向懂得掩饰,才不曾在少年面前失态。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心情确乎没道理,完全是无根无据的猜想所引发的情绪。   他不曾做错什么,只是像夏日里一瓶解暑的冰饮,嘴上说着“你不要靠近我”,实际上却散发着这“你来吃我呀”这样的讯息。   十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很快,文档上便出现一行行字。   当谢翡从窗口看过去时,只看见她美丽的侧影,和线条优雅的圆润后脑勺和蓬松的卷发。   是夜,月光温柔如水,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稚气地念着书。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你站在……”   混合在其中的背景音,是咿咿呀呀的戏曲。   夜半时分,谢翡从睡梦中醒来,又看见对面的虞意正靠着窗抽烟。清寒的月光笼在她身上,像一层圣光。   月光并未照彻黑暗,成片的蛙声只是“呱呱呱”,知了的声音似乎只是带来夏日的燥热。   雪色与樱红在那其中,似笼着一层毫无遮饰功用的轻纱,不再似前几日一般空荡荡的黑洞一样。   只要他看过去,心头的空荡便被她的身影填满。而她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袅袅的烟雾自她指间白色烟身尾巴的火星上升、飘散。   他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像是一个幻梦。只要醒来,对面的房间又是空的,一如前面的三个夜晚。   再阖上眼眸时,不知几多时,他似是魂魄离体,一睁眼就到了对面的房间,站在她的面前。夏夜的蛙声和蝉声像在伴奏,在人影的纠缠中,一声比一声激烈,最后竟成迅捷猛烈的交响曲。   翌日一早,谢翡在公鸡打鸣声中醒来时,清新的空气自窗口灌入。窗口的身影还在,睡梦中的影响仍残留在脑海,和窗口的身影形成平静与妩媚两个对照。   身上唯一的遮饰湿润而黏腻,又似鼓胀的风帆。   第一时间,他没去那椅子上的衣物,而是将窗帘全部拉开,自由舒展地伸了个懒腰。天光尚未大亮,曦光在等待破晓。   未开灯的人影看得并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家肤色和身体的轮廓。别的早起的人家已亮起了灯。   谢翡本想开灯的。   他太清楚自己的资本是什么:年轻,长得帅,身材好。这些东西不像智商需要体现,而是可以直观展示的。   还有就是……那方面,通过和网络数据的对比,他也绝对能傲视群雄。   因此,他是应该展示自己的优势让虞意看到的,就像拍照的男模一样的尺度,既不显得冒犯,又不显得污秽。   然而,仅仅这么一想,他的脸颊便开始发烫。毕竟,现在的他并不平静,是在升旗的状况下。   如此一来,脑海中的念头便令他羞耻起来。   最终,他没开灯,只是和穿着睡袍靠着窗的虞意对视片刻,对方和他打招呼,他做手势回应。   他在微明的天光里穿上衣物下楼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便遇到将将醒来在门口梳头的张清芳。   随后,是一些日常事务相关的对话。   张清芳的脚已经好了。上午,她坐在柜台后绣新买的十字绣,顺便看店。谢翡在自己的房间备课看书。   刚把今日下午讲课的内容准备好,手机上就收到虞意的信息,让他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注: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此为引用,原作是卞之琳的《断章》。 第33章 你还接兼职吗?   谢翡看了看时间, 正是上午九点。对面的房间是空的,虞意并不在卧室。他回复过她的消息后,便打开衣柜翻找起来。   目光掠过一件件衣物, 最后选定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牛仔裤。等穿上身后,用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少年身姿笔挺, 白衬衫的半幅衣摆扎进浅蓝色的牛寨裤,显得清朗而精致。   头发再往上抓了抓,越发显出精气神来。   他的样貌一贯是显得清冷的,在这样的装束下, 脸上不做表情时,清冷感愈盛。然而, 他只看了片刻, 便意识到问题——   太过了。   和平日的风格全然不同, 一看便知是刻意打扮过。假如此时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么他的心思便是昭然若揭, 平白给虞意增加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知道, 她看着那样风采出众、那样风光、站在人人艳羡的高位上的一个人, 异性主动的进攻只会让她感受到压力,而不是折服,更非心猿意马。   于是, 他又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换上平日惯常的装束:T恤、短裤、人字拖。   只是,他比较有心机, T恤的领口开得略大, 将两段完美的锁骨露出来, 运动短裤比平日的大爷裤略短,只到腿根以下五公分。   因为年轻,他腿上并没有成熟男人那样浓密粗黑的腿毛,颜色淡淡的,不长不厚,细而软,既自然,又能清晰地看到弧线优美的腿部线条。   听见木楼梯传来的吱嘎声和脚步声,张清芳探头一看,便见谢翡正在后面的全身镜前弄头发。   她不由笑了,“平时你不总说外貌都是皮囊,收拾不收拾无所谓么?今天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打扮起来?”   谢翡故意忽略核心问题,回答只往“刻板印象”上扯。   他正色道:“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性别只能代表人的生物性征不同,女生可以打扮也可以不打扮,男生也一样。不存在说什么性别就该做什么事。每个人做什么都是自己定的,不应该是社会观念定。”   张清芳:“我说一句你要驳我十句。你要出门?去哪儿?”   “虞意家里。她叫我和嘉雯他们过去一趟。”   张清芳脸上的探究顿成温柔的笑意,笑意中又掺杂了几分自己儿子能让虞意高看几分的骄傲和得意。   “那确实该打扮打扮,人虞小姐是见过世面的,咱们虽然不富贵,但能体面一点儿是一点儿。你穿短裤是不是不合适?”   谢翡回头,清冷的俊容对着张清芳,“哪里不合适?”   即便已经看了十八年,张清芳依然对自己儿子的样貌满意得很。   她不由连连点点头,“合适,合适。”   少年一出门,上午并不炙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光。邻居王奶奶家的孙子坐在门槛上,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他逗了小孩两句,又给了他几颗糖,便走向对面。   谢翡到虞意家时,虞意正和文姐交代些锁事。文姐应下后,她便对丁香和莫宇道:“既然已经在渔镇了,不去周围看一看、转一转实在可惜。横竖我在家,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你们不必管我。”   丁香说:“我们是保镖。自然雇主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虞意摇了摇头,正要说话,莫宇先和谢翡打了声招呼,见谢翡从外面进来,她便住了嘴,笑着请他坐下,又让文姐把鲜榨的西瓜汁送进来。   丁香和莫宇有自己的事要做,先出去了。   间里只剩谢翡和虞意。今日,她仅穿着一件丝绸的睡袍式样的长裙,赤着脚坐在黑漆木椅上,使人一看便知她非富即贵。   她披散着那头海藻似的卷发,白皙的脸蛋上,眉清目明,嫣红的唇畔噙着一抹笑,在雅致的室内陈设下,别有一股动人心弦的魅力。   她请谢翡在桌边坐下,问候了张清芳几句,谢翡一一作答后,问:“叫我来干嘛?”   虞意指间夹着烟,挑眼看见他神情间的戒备,扬唇一笑,“我能干嘛?”   谢翡清冷俊秀的面容在清幽的内室显得冷淡而正经,额际浸出几颗汗珠,那双漂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虞意,“什么都不能干,因为我是不同意的。”   在谢翡这个年纪,对性是格外好奇的。同龄人看小说,对描绘某些事情桥段格外喜欢,尤其喜欢肌肤相亲的情意缠绵,且对此充满了无尽的想象。   谢翡的所有想象都和虞意有关。如果他是一汪平静的湖水,那么虞意的到来,便是从湖面掠过的清风。   清风本无意,却令原本平静的水面荡开阵阵涟漪。所有的平静都不复存在,水面漾开一圈圈的波纹,都是春心在荡漾。   虞意的目光从他修长的腿、劲瘦的腰在宽大T恤中隐约的线条滑至锁骨,掠过瓷白如玉的脖颈、微凸的喉结,最后只定在他脸上,轻吐一口烟,“如果,我真想干点什么呢?”   嗓音微哑,像猫儿爪子在心间一下下地挠。   谢翡俊脸微红,清冷淡漠的神情间立时掺杂几分少年的纯情与羞赧,脸耳朵都是红的。   “那我就喊非礼,”他的清澈瞳眸似有水光,又仿佛只是光的折射,“你这么大个作家,我看你要不要脸。”   虞意咬着烟蒂,“不要了。”   谢翡心头猛跳。   这时,虞意又轻笑一声,“明知道我这是盘丝洞,专门网你的,还敢来?”   谢翡抬眼看她,“我说过和你玩,就会遵守约定。不会不战而逃。”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蝉声在叫,花窗的孔洞隐约可见外面的景色和人影。   虞意的目光落在他性感的锁骨上。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热。   谢翡:“你咽口水了。”   虞意:“嗯,比较饿,想吃人。”   谢翡当即起身往外走去,虞意心中一阵邪火,上面在神情自若地抽着烟,脚却一抬,赤着足勾在少年的膝盖弯儿,神情淡淡的,像命令,又像调情。   “不许走。”   谢翡脚步一顿,突然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野兽。”   “嗯哼?”   谢翡:“关住它,不要让它掌控你。”   他似在殷殷劝阻,“要克制。”   然而,被她脚背贴住的皮肤,却像是有火在烧,很快,那把火便席卷他全身。少年人火气旺,轻而易举地,他便感受到某些不该让人察觉的反应起来了。   谢翡眼睑泛着薄薄的红绯,眼眸却还清澈,其中不仅有她挑起的情动,还有隐忍的克制,这使他越发显出诱人的纯情与性感来。   虞意同他对视片刻,理智回笼,暗骂自己“为老不尊”“不做人”。   她客气地笑了笑,正要同谢翡道歉时,谢翡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和态度的变化,不等她说出口,抬手制止道——   “没关系,什么都不必说。我理解,你毕竟是个人,也有生理需要。何况还是在如狼似虎的年纪,再看见我这种年轻帅气的男生,自然就像是饿狼见了肉,不怪你。怪我长得太帅,身材太诱人。”   他脸蛋通红,看似正经甚至自恋的一段话,由他说来,既出纯情,又像是冷幽默。   虞意收回脚,将烟头往烟灰缸一摁,似笑非笑地盯着谢翡,一字一顿道:“如、狼、似、虎的年纪?你过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谢翡斜眼看她,满面通红地皱了皱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想非礼我。”   刚拉回理智自省准备做个人的虞意:“……”   理智犹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   “非礼。”她含笑咬着这两个字,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谢翡,红唇几乎贴在他耳畔,“怎么非礼?”   谢翡仿佛被吓傻了,抿了抿唇,整个人都木在原地。   “你,你……”脸颊又红又烫。   他头微微往旁边一偏,近距离对上虞意的眼睛。她双脚都踩在他的帆布鞋上,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处,忽然,听她说:“你硌住我了,到底谁非礼谁啊?”   谢翡忽然在原地红成虾米。   门外,突然传来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三人和文姐打招呼的声音。莫宇突然从窗外经过,谢翡掩饰地在桌边坐下,虞意又点燃一根烟。   不多时,李嘉雯第一个冲进来,往虞意身上扑,“虞姐姐,想死我了!”   虞意接住李嘉雯,李嘉雯坐在虞意腿上,脑袋在她脖颈间蹭了又蹭,“香香的!”   王小胖和刘大头再度就虞意得奖一事恭喜她。   如同在社交软件上的聊天一样,虞意并不因她的成就而骄矜,她和任何人说话都是平视,亦不会仗着自己的年纪和阅历对着谢翡这个年轻的少年说教什么,更没有吹嘘什么。   只说:“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李嘉雯揽着虞意的脖颈,扭头对王小胖等人道:“什么是大佬发言?这就是!”   王小胖点头表示赞同:“原来大佬就在我身边!”   李嘉雯:“对此,我只能用一句话来表达——太牛了!”   刘大头:“特厉害,以后我们可以和人吹牛,说我们是虞意的朋友了。”   ……   三个人的彩虹屁不要钱似地吹,虞意被他们逗得笑逐颜开,谢翡只偶尔插一两句话,王小胖等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随后,几人问及虞意离开渔镇这几日的经历,虞意方说出叫大家过来的原因。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礼物盒都在桌上,颜色、大小都不一样。虞意一一分发。   李嘉雯的礼物盒最小,刘大头和王小胖的礼物盒一样,是一个三十公分高的正方体的形状。最后一个才是谢翡的,比李嘉雯的大,比刘大头和王小胖的小。   她似乎是随意拿、也随意分发的。最后,虞意将礼物盒子给谢翡时,对方幽淡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控诉:“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李嘉雯扑闪着长睫问:“我能现在拆开吗?”   虞意含笑道:“当然。”   于是,三个人立马就开拆。李嘉雯的礼物盒子里是一条丝巾+一条项链、一对耳环、一瓶香水、一支口红,并一个顾安宴签名的手账本。   刘大头和王小胖的盒子里分别是一双球鞋并一本杜念卉签名的手账本。   正在庭院中的荫凉处绣十字绣的文姐听见房屋内传出来的、几乎要把房顶掀翻的欢呼声,笑着摇了摇头。   虞意对身边人总是很好的。   房间里,李嘉雯等三人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翡,想让他拆开,看里面是什么。谢翡无视了三人的请求。   日上中天,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三人告辞离开时,正要问谢翡什么时候走,虞意先开口留人。   她先同李嘉雯等三人说了再见,又对谢翡说:“你等一下,我有事问你。”   在李嘉雯等人心目中,谢翡在同龄人之中几乎算是无所不能。他们并不觉得奇怪,便先离开了。   三人一走,谢翡便问:“什么事?”   虞意将门一关。   “砰——”的一声,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她跟大灰狼似的,一步一步走向坐在桌边的谢翡。谢翡凝视着她,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却见她在桌边坐下,又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淡淡地看过来。   “昨天你说接了一份兼职?”   “嗯。”   虞意噙着笑问:“还有兴趣再接一份吗?”   谢翡撇开目光,看向雕花窗外的绿植,面红耳热道:“只接正当工作。不当牛郎,也不当金丝雀。”   作者有话说:   久等。   我一写男女主的对手戏就容易往小脸通黄的方向走,这已经是再三克制后的呈现了,之前删过许多类似的桥段_(:3」∠?)_   感觉就像是——   谢翡:让我上。   虞意:干柴烈火,赶紧do。   我:不,崽崽们,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你们的感情还应该再升华一下。   谢翡:只想走肾走心双管齐下。   虞意:我想先走个肾再考虑走心的问题。   我:[尔康手]不,你们不想!   (作者菌顶锅盖遁逃之~)   这一章内容总结如下——   虞意:我做个人吧。   谢翡:[语言挑逗][男色引诱]up!up!up!   注: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节选自《心经》 第34章 报酬   虞意闻言失笑, “我真的没那么禽兽。”   她笑得像迎风招摇的一朵花,声音轻轻的,像夏日花底下的私语, “弟弟,你到底在想什么?”   谢翡只瞥了她一眼,仿佛在控诉她口是心非, 又或是分明不正经却要假正经。   她从椅子上起身,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对谢翡招了招,“跟我来。”   谢翡:“你招小狗呢?”脚步却跟上去。   她带着他进入月洞门, 穿过一个房间,便进了宽阔的左厢房。左边的厢房一共有两间, 一间外室, 一间内室, 中间用月洞门连通,用作隔断的并不是厚实的墙, 有些像雕花的门窗。房间里摆着很多书架, 看得出是经过特意设计的摆放。   临窗的地方是一个书桌, 书桌上摆着笔架和文房四宝。靠庭院的一面也开了一扇月窗, 竹帘卷起一半,显得既清幽又雅致。   房间内的空地上摞着横七竖八的箱子,透过透明的PC材料可以看见, 里面都是书。   虞意微笑着说:“想请你暂做我的图书管理员,帮我把这些书都整理出来,并分门别类, 按字母顺序摆放。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十一点, 工资周结, 和你做家教的时薪一样。”   毫无疑问,做家教150元一个小时是正常价格,但整理图书也是这个价,无疑过高。谢翡猜也许这是虞意给他的“友情价”。   谢翡环顾四周,肉眼可见的,这是一个大工程。   他点了点头,“可以。”   随后,话音一转,“但我不要钱。”   他乌沉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虞意,“我们是朋友,帮朋友的忙是不要钱的。”   虞意有些意外,她一边抽烟一边笑言,“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怎么好意思让你白忙活?”   “你已经送我礼物了。”   虞意:“这不是一回事。”   谢翡:“礼物和帮忙,都是朋友间的事。”   虞意没再坚持,把少年送出门时,她倚着门框看少年笔挺的背影。白猫不知从何处蹿来,“喵喵”地叫着,抱着虞意的腿往上爬。   清透的瞳仁中,是猫咪单纯的依赖。   虞意弯腰,双手往小白腋下一抄,将它抱在怀里。它玻璃珠似的蓝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抬起爪子在嘴边舔了舔。   虞意用手指轻轻抓它的头,用语言欺负猫,“你是不是又胖了?”   白猫长长地“喵——”了一声,似是在抗议。   文姐说:“我看小谢这孩子不错,可以处。”   在虞意身边,文姐看过太多追求者,有家财万贯的企业家,有善于自我管理的体面高管,有样貌极好的演员,也有才华横溢的文青,但多数人喜欢的都是附着在虞意身上的东西。   曾经,文姐一度以为,爱情就是无私奉献,是为了那个人甘愿做所有。后来,无情的现实扇了她一巴掌,令她失去,令她险些再也爬不起来时,她才知道,爱情实在是虚无缥缈,它是现实利益和欲望纠缠在一起的遮饰。   一切的情动都来源于人体内化学物质的分泌,它欺骗人的感知,让人误以为那是快乐。   一切所谓的偏爱,都是利益计较后的结果。   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吗?也许,爱情才是真正的鬼,存在与否都没有确切而科学的证明。   而虞意的追求者们,文姐曾看他们意气风发,曾听他们高谈阔论,也曾看他们的礼物如流水一样送到虞意家,但她唯独没有看到确切的真心。   他们喜欢虞意,是因为她的美貌与才华,追求她是因为她的名气与价值,假如有一天虞意失去这一切,这些人还会围在她身边吗?   但在谢翡身上,文姐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没有任何的利益计较,仅仅是因为喜欢,少年在虞意面前踟蹰、忐忑,羞赧。他不在她“声名狼藉”时人云亦云轻贱她,亦不在知道她显贵时谄媚巴结他,甚至,也不像世界上大多数男人一样因为喜欢的女人成就过高而感到自己的男性尊严有损。   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真实而赤诚的心动啊。   香烟落下长长一截烟灰,被风吹散。虞意听着庭院里的蝉声和鸟鸣,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光斑。   她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夹着烟,轻声一笑,“他什么年纪,我什么年纪?”   文姐道:“娱乐圈里某天后和某影帝相差十一岁,也不妨碍人家在一起恩恩爱爱。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那么封建?没听过一句话嘛,年龄差是现实,但不是问题。那些老男人,四五六七八十了还找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你这才哪儿到哪儿。”   虞意只是抿唇笑,“那你怎么不找?”   文姐一怔,旋即又笑了,“感情上的事,哪是说能找就能找的?我现在日子过得挺好,不需要什么男人,没必要为了过日子找对象。以后要真正遇到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那我肯定愿意。要还是那种拿我当免费保姆、只冲着建立家庭过日子的,不要也罢。谁说一定要有个男人才是家自己一个人就不是家了?再说了,我现在和你、和小丁小莫一起,不也是一个家么?”   虽然大家都拿虞意的工资,但是互相关心、互相扶持,也没什么利益算计,更不把彼此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偶尔拌拌嘴吵吵架却并不真心生气,这不比她那个为了和她离婚将儿子女儿都推下楼、现在还在上演铁窗泪的前夫好?   虞意颇感欣慰,“您能想通就好。”   文姐用戴着顶针的手捋捋头发,傲娇道:“我都是知天命的年纪的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正在说话间,莫宇追着丁香打出来,说是让丁香赔他的星星。估摸又是丁香偷用了他的手机打游戏反向上分。   俩人就在庭院中你来我往地拆起招来。   文姐发出致命一击,“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口是心非。”   虞意:“……”   星星超市,坐在柜台后一边看一边做十字绣的张清芳见谢翡抱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回来,有些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虞意给我的礼物。”   张清芳诧异道:“好端端的,怎么送你礼物?”   “关系好吧。小胖嘉雯大头他们都有。”   “嗐,”张清芳说,“这虞小姐就是会做人。“她叫你过去就为了送礼?还有别的事没?”   谢翡如实回答。   张清芳听完就说:“也就整理整理书籍,这怎么能要钱呢!这虞小姐也是忒客气。”   谢翡往超市后面走,“我也这么说。”   张清芳犹不放心,“人还给你带礼物呢,这可千万不能要人家的钱!做人还是要厚道。”   “嗯。”   在张清芳的叮嘱声中,谢翡在后面洗了把脸,把身上的汗擦干,才上楼回卧室开始拆礼盒。礼盒里是几个小盒子,分别装着砚台、笔洗、一套毛笔、一套颜料、一套粉彩并一对儿镇纸。   砚台抛过光,上面雕刻的花纹简单雅致,触手油润细腻,令谢翡爱不释手。   他看了好一会儿,单方面决定,这些东西都是虞意送的定情信物。   由于金麦穗奖和张清芳的关系,虞意在渔镇俨然是一个传奇了。渔镇不少小年轻都发过微博,都是些什么虞意竟然来了渔镇、金麦穗最佳编剧竟然在身边之类的消息。   但虞意本身不是什么明星,名声和地位也仅限圈内人知道,大众关注的只是台前而非幕后,又有钟哥把控舆论降低虞意相关搜索指数,于是,关乎于虞意的传奇并未在网络上掀起什么水花。   但在渔镇,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外面来的大人物。   于是,谢翡收到虞意的礼物这件事,便成了张清芳骄傲吹嘘的资本,但凡有相熟的人来店里买东西,他都要把这件事提一遍。   谢翡、王小胖、李嘉雯和刘大头和虞意关系好,也令旁的小伙伴羡慕万分。   下午去陆清柔家补课时,陆清柔的母亲已耳闻过风声,还特意问过这事。   谢翡不卑不亢,只说虞意性格好,交游广阔,又和他们住得近,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倒是向来害羞不敢直视谢翡的陆清柔,补课期间,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谢翡看,最后问:“你喜欢虞意?”   陆清柔不太明白。   听说虞意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成名的编剧了,虽然不如明星出名,但网络上一搜,也有她的百科资料,履历已是相当牛逼了。   这样牛逼哄哄的一个人,没有个四五十岁能在十年前就出名?干编剧不需要阅历吗?   基于如此前提一想,再漂亮,又能漂亮到哪去?众人说虞意美貌,是否是因为她的职业、地位和财富所带来的光环呢?这样一个人再漂亮,不也只能是中年妇女的风韵犹存吗?   年轻的男生为了面子,被问及是否喜欢某个人时,总是喜欢否认。更甚者,还要说几句坏话以示清白。   但谢翡没有。   他淡淡“嗯”了声,便说:“专心学习,不要打听老师的隐私。”   陆清柔撅了撅唇,趁着她妈妈去厨房的功夫,忍着羞低声道:“我觉得我也不错啊,我们又是同龄人。年龄差距太大没结果的,代沟啊思想观念啊社会舆论之类的,阻力还挺大的。你喜欢一个老女人不如喜欢我。”   话音刚落,便觉谢翡的气质更清冷了几分。   他没正面回答,只指了指试卷,淡声问:“这道题选什么?”   陆清柔仔细看了看,“C,自不量力。”   陆清柔:“……”就很气。   傍晚,提着刚买的菜回到家时,谢翡听到张清芳正在柜台后和坐在柜台边的李阿姨破口大骂。   大概是说刘阿姨出了院,钱富贵不做人逼她离婚,现在两家人对峙,一听说钱富贵欠下几十万的债,就连张清芳的娘家人也都说没有办法,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净身出户总比负债的强。   骂完又叹。   ……   “这男人毒起来,做得是真绝,成天骂什么天价彩礼,说现在的女人越来越拜金现实,他们现实鸡贼起来,根本不给女人活路!也不知道幺妹儿能不能想得开。”   “这要是不离婚吧,天天被人催债,离了呢,身上一个钱也没有,不知道她将来可怎么办。这些年她总说自己命好,嫁了个好老公,会疼人,这么多年来没让她受半点委屈,没想到,这人到中年……”   “你们说,这老天怎么不长眼,吃亏的全是善良人老实人。”   ……   晚上,再隔窗和靠在窗边抽烟的虞意对视时,谢翡只觉得心浮气躁,早早便关了灯,躺在凉席上。   昏暗的室内照进清冷的月光,对面虞意的身影却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光是暖黄色的,然而她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孤清。   隔壁王奶奶家的戏曲频道在唱《贵妃醉酒》,正唱到:“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这一天的光景过去,到了夜晚,谢翡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上午时分。虞意踩在他的脚上,对他说:“你硌住我了。”   随着她说话的声音,温热的气流直往他耳朵里钻,散入肺腑,引发出一阵阵……   蝉鸣与蛙声都入梦。   轻烟袅袅散入夜风,身着轻薄睡袍的虞意往窗框一倚,接通了电话。白猫蹲在她肩头,毛茸茸的脑袋直在她脖颈间蹭,尾巴轻扫着背脊。   她同电话里的人谈笑风生。   ……   “好。”   ……   “当然没问题。”   ……   “随时恭候大驾。”   挂断电话时,只见对面床上隐约的一条长影。联想到上午少年满面通红的模样,和身上的热气,清淡的香味犹在鼻间。   肩上的猫儿缠绵婉转地“喵”几声,虞意忽而轻笑一声,手指点着它的鼻子,“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就开始想男人了?”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俗人,会好色,会……   少年清冷俊秀的面貌浮现在眼前,那双清澈的瞳眸印在她脑海里,总想让它染上点什么。这生活过得太无趣太无聊,他是难得有趣的。   哪怕靠得那么近,她心内也不曾产生半分反感或讨厌。   “喵~”白猫在耳边长叫一声。   虞意打通了谢翡的电话。   谢翡正要到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手上的动作一顿,单手摸过手机,只见来电显示是虞意。   他睁大了眼,突觉有些羞耻。   本不该这时候接的,又怕她挂断,遂划了接通键。   她轻淡散漫的嗓音有些撩人地在夜空中响起。   “今夜有些无聊,你有没有想我?”   话音落下的一霎,谢翡脑中似有白光闪过,强烈的羞耻感顿时袭上心头。   少年的嗓音在电话中失了几分清冷的音质,沙沙的,带着一点软,“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合适吧?”   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作者有话说:   虞姐姐:年轻小哥哥的青春body,斯哈斯哈   小谢:悄悄做坏事[羞涩.jpg] 第35章 帮你尝了一口(后半章是重写的)   少年的嗓音懵懵的, 像无害的小狗。   虞意轻笑一声,“嗯,毕竟我不正经。开灯让我看看?”   她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 很快,手机里传来少年故作正经却有些沙哑的声音,“你裤子掉了, 捡捡。”   虞意:“不要。”   她话讲得随意,在窗前的身影依旧窈窕美丽。   谢翡似是恼羞成怒,挂断电话。但他知道,不是。不正经的, 不是对面的虞意,是他。刚在她的声音里恢复正经的谢小翡, 在寥寥两句话后, 又不正经起来。   第二天一早, 雄鸡刚打鸣,虞意便站在窗边抽烟了。一双美目中全无睡意, 不知清醒了多久。   外面早起的各家各户依次亮起了灯。   天光微明时, 谢翡照旧起床。他先在外面的街道晨跑, 然后买早餐, 回家洗漱。八点半时,虞意抱臂倚着门框,看着谢翡轻笑出声:“你还敢来。”   谢翡似想起什么, 耳廓一红,“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来?”   虞意抿着笑说:“我亏心, 我不是好人。”   “真金不怕火炼。”   轻快的笑意在虞意脸上漾开。   谢翡端着一张正经的脸, 用手机给虞意看自己赶制的整理方案。看完谢翡做的类别分区以及整理规划之后, 她有些意外,“做得不错。”   毕竟,照虞意最初的想法,把书架整理整理,大致分个类别,首字母一样的书摆一起就行了。但谢翡的计划很详尽,整理起来极费心,但完事后会很方便。   谢翡:“嗯。”   他注意到虞意脸上的黑眼圈,欲言又止。   虞意点燃一根烟,慵懒地问:“怎么了?”   谢翡念出一段广告词,“肾虚,有时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你……就算对我有再多的想法,也悠着点儿。”   虞意:“好。”   她无所不应,反倒令谢翡脸颊发热。   随后,他没再多说什么,便着手开始整理虞意的书。虞意一直在门口看他,这让他有些心浮气躁,似乎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额角起了汗,偶尔用纸巾擦擦,便戴着一次性手套继续整理。   ——戴手套是怕手出汗弄脏了书。   他的心跳一直很快,想让虞意别看了,但舍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文姐突然叫她,她才出去了。   室内突然变得空寂,空气中仍有她身上淡淡的冷香。   谢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吸虞意似的,陶醉片刻,便定了定心,认真做起手头上的工作来。   日头在蔚蓝的空中越升越高。   约莫到上午十点时,虞意端来一杯西瓜汁,让他歇一歇。西瓜汁是用家用奶茶杯装的,上面盖着盖子,插着一根玻璃吸管。   他接过来,道一声谢,咬着吸管猛吸两口,忽听虞意说:“忘了告诉你,刚刚端过来的时候,我帮你尝过一口。”   谢翡眼眸略略睁大了些,想到间接接吻什么的,清冷的面容霎时红了,“你……”   他似语塞,心跳却似万马奔腾,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这时,虞意徐徐一笑,“我逗你的。”   谢翡垂睫,似有些无语,却不敢同她对视,“坏人。”   虞意跟狼外婆似的,“嗯,我超坏的。”   谢翡:“……”嗯,他超喜欢。可惜现在不能说。   他嘬了两口冷饮,将其放在一边,只在整理的间隙偶尔喝两口解渴。   虞意便将一个烟灰缸拿到月窗处,靠着窗抽烟,时不时和他闲聊两句。   她看着并不十分高兴,然而脸上硕大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面色并未影响她的颜值,反而有一种“西子捧心”的效果。   层叠的轻纱像云一样覆在她身上,仿佛轻轻一扯便能滑落。   轻纱下,是白皙的、线条流畅的小腿,光洁白净的脚,脚指甲是鲜红的,平添几抹艳色,叫人的喉咙发紧。   但虞意大多数时候是正经的,并不逗谢翡。   “你晚上在家一般干什么?”很正常的一句问话。假如是李嘉雯、刘大头、王小胖,能回答的可多了,什么看娱乐八卦、打游戏、看小说、追剧、看综艺嗑CP……   然而,谢翡脑海中却浮现出每晚的绮思……   “想你”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他忍住,只说:“做一些琐碎的杂事。”   “比如?”   “看书,上网,偶尔随手画点什么,玩一玩音乐。你呢?”   虞意脸上的笑便在淡淡的薄荷烟中漾开,“我干嘛,你不知道?不净看你了么?”   谢翡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冷着一张俊俏的红脸道:“……喔,我是比较好看。”   片刻后,他又说:“你这人……怎么随时都能找机会调戏我?”   “上了年纪的老流氓是这样的,特别油。”她的声音淡淡的,含着笑。   谢翡一脸正经,头也没抬,只做着手头的工作,“你不以为耻,还很骄傲?”   只耍嘴上功夫算什么流氓,有本事动手。   这时候还遵循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守则?真是不合格的流氓,引逗都这样雅淡,还保持着楚汉河界。   然而,虞意看谢翡,更像是看一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奶狗,嘴里说着不要,却耷着耳朵咬着尾巴求抚摸。   她眉眼一扬,后背往窗棱一靠,斜睨着他说:“特别骄傲,你管我?”   谢翡正色道:“你不能破罐子破摔。”   “为什么?”   “人总要有点追求。”   “追求你啊。”   “那你还是破罐子破摔吧。”   虞意便笑一笑,不再说话。谢翡又木着脸道:“如果你想和我说话,也不是不可以。朋友之间,是可以畅所欲言的,但你不能再调戏我。”   “知道了。”她带笑的嗓音低低的,在猫儿爪子轻轻地在心上挠。   片刻后,她脸上的笑容加深,“可我还是喜欢调戏你。”   谢翡:“……”有本事说到做到。   虞意偶尔也问问他在学校的生活。谢翡在学校的生活比较平淡,无非就是上课刷题,偶尔参加一下课外活动。   “有女生喜欢你吗?”   “很多。”   “收过情书没有?”   “当然。”   “那有没有喜欢的小女生?”   “我热爱学习。”   “毕业后呢?”   谢翡:“毕业后我立地成佛,舍己为人,智斗某虞姓作家,立志渡一人以救众生。”   他讲得很正经,显得很有一番冷幽默的诙谐。   虞意被他逗笑,笑意进了眼底,像风中的带笑的风铃,连肩膀都因笑而微颤。   约莫到十一点时,谢翡婉拒文姐留饭离开。然后按部就班,回家吃饭、点货,午休半小时,去陆清柔家上课,傍晚再买菜回家。   张清芳的脚好了,便由张清芳做饭,他在外面看店。吃过晚饭后,张清芳出去跳广场舞,他柜台处一边准备明天的教学内容一边将店看到九点打烊,期间回复陆清柔问的问题。   晚上,李嘉雯和刘大头他们去逛了湿地公园,并在群里晒照。   关乎虞意,镇上的人大约对她形成了一种共识:人生赢家,成功人士,年轻、漂亮、有钱、事业好、单身。   光鲜亮丽,有着令所有人都艳羡人生。   但谢翡知道,并不仅仅是这样。虞意的职业身份为渔镇上的人所熟知,并未减轻她的故事感,甚至,矛盾感在她身上越来越深。   手机上,各种群消息不断出现。   渔镇的同龄人在群里说起新鲜事,难免讨论虞意。   ……   [人生赢家就是她这样的吧?]   [必须是]   [既有如此美貌,又何须如此才华]   [既有如此才华,又何须如此财富]   [人生奋斗到她这个份儿上,算是到顶了,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这个高度]   [像她这么有钱的人,人生几乎没什么烦恼吧?那不是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   [香车,美人,美食……要啥没有?]   [我真羡慕她,如果我要是她就好了,这一辈子就不用愁了,我还管什么高考,连工作都不必了,人生就只剩下吃喝玩乐,多爽呀]   ……   第二天早上,谢翡到虞意家时,她脸上已没了黑眼圈,脸上化了妆,穿着简单的桃心领雪松绿棉麻T和同样颜色与材质的九分裤,脚上一双米色提花一字扣布鞋,头发照旧披散着,只左侧的头发用一枚树叶发夹别在耳后。   整个人精致了几分,少了平日的随意与慵懒。虽衣着休闲,但因她身材完美的比例与线条,有些像时装画上的摩登女郎。   谢翡怀疑她披个麻袋都能披出模特在T台上的时装秀的效果。   虞意手里照旧夹着支烟,和谢翡说了几句日常问候的话,便坐在窗边,一边抽烟一边翻着手里的杂志。   约莫到十点多时,虞意的手机响起,她接通电话后出去,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虞意家来了很多客人。   谢翡听见声音,转头朝竹帘半挽的月窗看出去,好几张大银幕上常见的熟面孔,余下的,有男有女,有上了年纪也的也有年轻的,有商务气质浓厚的,也有斯文儒雅、文艺范儿的。   仔细一看,连何导、杜导这样的名导都在,一行人像是组团来旅游的。   虞意和他们一一拥抱,招待他们坐下。   文姐早已搬了凳子、藤椅之类的放在阴凉处,莫宇和丁香在中间摆了张桌子,上面放一些茶果点心。   虞意的长相男女通杀。即便苏曼自己已经是娱乐圈罕见的大美人了,且贵为国际影后,每次见虞意都想和她贴贴,恨不能在虞意的脸上留下俩唇印。   她环顾四周,“你这里倒清净,不闹腾,环境也好。”   视线从图案精致的竹帘一扫而过,随后,又扫了回去,惊艳的目光定格在俊秀挺拔的少年身上,唇边扯开个揶揄的笑来,“我说你怎么乐不思蜀,原来玩的是金屋藏娇,难怪你不愿意回北京。”   作者有话说:   重写了后半章,24号23点11分之前看的宝贝们需要重看一下哦。   注:裤子掉了是网络梗,应该类同于节操?只是更加形象和直观……   肾虚,有时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是肾宝广告片的广告词,非原创。 第36章 人干事?   苏曼混迹娱乐圈, 和各种影帝、巨星、男神合作了个遍,号称是娱乐圈的男神收割机,在看见谢翡的那一刻, 还是被狠狠惊艳了。   完美精致的五官,清爽的少年气,有些冷淡疏离的气质, 没有任何化学物质修饰的干净。   虞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谢翡正埋头在书脊上贴编码。   “去你的,”她笑了笑,“什么事到你嘴里都是故事。他只是我一个朋友, 正经人,你少拿人寻开心。”   苏曼眉眼一挑, 熟练地朝虞意吐了口烟, 刻意拉长了音, 一句话咬作好几截,“哦, 朋友?什么朋友这么宝贝, 这就护上了?”   其他人原本正在交谈中, 听见苏曼的话, 顿时用一种“没想到你也堕落了”的眼神看向虞意。   其中,杜导比虞意大十来岁,但和虞意是同期出名的, 俩人互相成就,也是十来年的挚交好友。当初许多人都以为,杜导和虞意大概有些情愫, 会成为娱乐圈一段佳话, 众人对俩人的关系也有过诸多猜测, 但俩人惺惺相惜,关系就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他知道虞意是什么人。   当初,俩人凭借一部《桔梗的春天》叱咤影坛意气风发时,他也不是没对虞意有过那方面的心思,但虞意察觉后便婉拒了,还和他刻意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距离。   后来他放下那点心思,有了对象,才因为工作的关系和虞意恢复往来。他的妻子也曾热衷给虞意做媒,结果介绍给虞意的人,但凡还不错的都成了她的朋友。   圈内俊男靓女多,诱惑大,又经常一拨人几个月待同一个剧组,不少人都会找“剧组夫妻”,但虞意从来没有这方面的事。   还有不少男女演员都在晚上主动去敲她的门,各种性暗示,无一得逞。   以屋中少年的年纪、样貌,杜导实在是诧异。按理说,虞意绝不可能养小男生,他可能只是虞意临时请来整理图书的工作人员,但少年分明没怎么看虞意,虞意的态度也平常,却有一种莫名的暧昧感。   “我还以为,你一直要母单到老呢。”   虞意漫不经心地笑着说:“要不要这么咒我?”   “在以前,你会把这当成祝福。”许君昊斯文地微笑着。   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初十几岁的虞意单枪匹马,来请虽过气但犹有影帝盛名的他出山演她的电影时,完全没怯场,甚至没把他当一个影帝看。   她口若悬河,嘘枯吹生,为他描绘二次爆红的蓝图,像一个只会画饼的大演说家,而三十出头的他竟也信了那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当然,后来她实现了她所说的。   许君昊二人交情日深后,曾问她为什么那么笃定能成功。她说她不确定,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顾安宴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垂了眼睑,只是低头喝茶。大家都在起哄,要虞意把少年介绍给大家认识。   虞意笑了笑,留下“稍等”两个字,便如摇曳的风花,翩然走向屋中的少年。   谢翡将将提前把今天的工作收尾,准备在手机上和虞意打个招呼,悄悄离开,虞意便到了近前。   她并不轻浮,言语中很是尊重,又无比自然地笑问:“我朋友们对你很好奇,想认识你,一起玩会儿吗?他们人都不错,就是有点碎嘴,爱开玩笑。”   谢翡点了点头。   虞意便把他带过去,向众人简单地介绍,“这是我来渔镇新认识的朋友,谢翡。”   然后,又给谢翡介绍其他人。   “杜深,何明,国际名导。”   俩男人:“你少寒碜我们。”   虞意便笑,谢翡只不卑不亢地问好。   然后是许君昊、杜念卉、顾安宴、一个编剧、俩制片、某宣发公司一把手、音乐制作人、摄影师。   虞意介绍他们时,妙语连珠,言词间全是机锋,每介绍一个人几乎都差点被“毒打”。但看得出,他们和虞意的关系很好,言谈之间,也并不因自身的地位而轻贱谢翡这个“小地方”的少年。   谢翡不卑不亢。   羞赧、面红耳赤都是在虞意面前。面对如今庭院中济济一堂的,所谓大众眼中的成功者、名人时,他并没有那种仰望的心态,   谈话应对礼貌而疏离,若不是在交谈时得知他是本地少年,就住在虞意家对面,还以为是世代书香门第教出来的。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这么年轻啊,我们当初十八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   “时间过得真快。”   ……   “你高中毕业了吗?”   “嗯。”   “报了哪所大学?”   “北大。”   “哟,看来还是个学霸啊。这么有信心?不怕被刷下来?”   不等谢翡回答,虞意笑着替他回了一句,“人已经拿到offer了。”很快,话题就进行到谢翡高中有没有谈过恋爱等问题。   谢翡简洁利落地如实作答,他们便夸几句。夸完之后,几人对视一眼,又苏曼打头阵,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虞意真的只是朋友?”   虞意笑着踢她一脚,“你够了啊。”   谢翡默不作声地看了虞意一眼,淡声应:“嗯。”   苏曼从这一个眼神中看出端倪来,扬眉,“难道不是虞意吃干抹净,不肯给名分?”   “不是,虞老师是正经人。”   虞意噗嗤一笑,目光落在谢翡身上,仿佛在说:哦,我又成正经人了。   谢翡耳根一热,面上仍旧镇定。   这时,一个青年突然笑了声,说:“他还是个学生呢,刚成年,和意姐能有什么关系?别看人年纪小,就总欺负人。”   苏曼挑眉,“呦,现在不是你十八九岁那会儿围着虞意意姐长意姐短的时候了?”   谢翡朝对方看去,却见青年穿着简单的黑T牛仔裤,发型特意抓过的,鸭蛋脸,面部轮廓分明,五官精致,长相是有些锋利的帅气。   他虽和旁的人说话,注意力却总在虞意身上。被苏曼说破心思后,他也不尴尬,只嗤笑一声,“你还半夜去敲意姐的门呢。”   谢翡:!!!   他立时转头看向虞意,虞意揉了揉额角,“别听他们瞎说。”   苏曼幽幽道:“不是瞎说,你没给我开门。”   旁人顿时喷笑,谢翡唇角也微微上扬。   毫无疑问,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虞意言谈洒落,游刃有余。惬意地同众人谈笑风声的她,更像是文学作品中的绝代佳人。   所有人都愿意围着她,和她说话。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觉得有些无聊,便提议玩游戏。不想玩游戏的,便起身去厨房给文姐打下手。   谢翡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对虞意说:“我先回去了。”   旁边的苏曼一把拉住他,“不行,谁都能走,你不能走。”   虞意笑着掸了掸烟灰,倾身在谢翡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留下来吃午饭吧。要是不愿意,不用管他们说什么。”   谢翡偏头看她,不知她是否希望自己留下。   但是,现场的氛围越热闹,虞意越得体,他便觉得她身上的矛盾感越重。他想起夜半醒来偶尔看见虞意独自倚窗抽烟时孤独的身影,便越想知道她身上的故事。   他留了下来。   一是因为喜欢,所以想熟悉她的朋友和生活,即便暂时只是作为她的朋友之一;二是因为对虞意的好奇。关于她的过去、她的生活,他不能直白地去问,但总能通过她的这些朋友听到一些,也许,和同龄的朋友,她也会愿意谈起。   考虑到在场的有上了年纪的人,游戏很简单,就是现代版击鼓传花。苏曼在虞意家的花瓶里取了一枝花,然后让一个人弹虞意的尤克里里。   音乐声停时,花在谁的手里,谁就接受惩罚,在签筒里抽签,如果抽到的是问题,就回答问题。如果是大冒险,就要照签上的内容做。   如果不能回答也做不到签上的内容,就罚酒三杯。   虞意知道这群人玩游戏的尺度,要在从前,她是从不参与的,不论旁人说什么,她都会推脱。大家都知道,虞意看着脾气好,为人性格有趣,但她不愿意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因此并不会强求。   这一次,虞意看了看旁边的谢翡,没有拒绝。   在游戏开始前,谢翡起身去一边给张清芳打电话,说自己中午不回去。张清芳听完他的话后,有些迟疑地问:“人虞小姐有客人在,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谢翡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见虞意的声音,“我来说吧。”   谢翡耳朵尖一红,把手机递给虞意,虞意便说自己家里来了几个朋友,大家都很喜欢谢翡,想留他吃个午饭。   张清芳口里说着“给你添麻烦了”,想到虞意的朋友估计也是和虞意一样的大人物,没有拒绝。   手机回到谢翡手里时,张清芳已换了说辞,叫他在别人家要懂礼貌,不要乱说话、乱插话云云。   挂断电话后,谢翡转过头时,发现虞意并未离开,旁逸斜出的花枝横在她头上,本就漂亮的脸庞被衬得越发娇艳。   她笑了笑,轻声问:“生气没?”   谢翡抬眸看她一眼,“我不爱生气。”   虞意忍笑,肩膀都在轻颤,她忽然轻佻地朝谢翡吐了口烟,说:“我竟不知道,在你心里,我原来还是正经人。”   她抬手碰了碰少年滚烫的面颊,“不是说我流氓吗?”   谢翡:“难道我要在你朋友面前拆台?”   回到庭院花架下的长桌边时,众人见虞意一脸从容,而谢翡满面通红,眼睛滴溜溜在二人身上转了个来回。   纷纷打趣。   “你们这是……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了?”   “偷鸡。”   “摸狗。”   “这个词用得就很精髓。”   ……   何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没谈过恋爱?”   谢翡脸上的热意是彻底下不去了。   他还保持着冷淡疏离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红晕完全出卖了他。虞意观察着谢翡的神情,见他并未有生气的模样,自己在朋友们这样的起哄之下,也没有从前那种被迫和人捆绑传绯闻的尴尬和厌烦。   其他人正在兴头上,还是顾安宴提了一句:“还玩不玩?”   “玩啊。”   “开始吧。”   弹尤克里里的青年接收到苏曼发给他的眼波,前面几轮大多是谢翡中招。   “来,抽一个。”   ……   “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原本已经冷静下来、面色恢复清冷的谢翡吸了口气,几乎不敢看虞意,也没倒酒,只竭力镇定淡声道:“梦里。”   “好答案。下一轮。”   ……   “初恋是谁?”   “暂时没有。”   ……   “最近和人发生过最暧昧的事是什么?”   “她踩我脚。”   “她是谁?”   “这是下一个问题。”   ……   这种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很风行了。曾经,虞意还在高中时看班上的同学玩过,大家对探究别人隐秘的心事或者一些和性擦边的行为都十分热衷。   问得最多的就是“初夜”、“初吻”、“有没有自-慰过”、“喜欢的人在不在现场”之类的,大冒险包括但不限于要异性电话、给通讯录上第一个异性告白、在异性身上做俯卧撑之类的。   出身成人社会时,大家玩儿得更嗨,尤其是在性别界限感不强的娱乐圈。   从前,虞意对这类游戏向来不感冒,也并不喜欢,甚至觉得这些所谓的真心话和冒险都极其无聊。   但今天,她却突然感兴趣起来,尤其是谢翡被多次设计中招。   察觉到她的兴致,谢翡又回答过签上的问题,摸出手机在桌底下悄悄给虞意发信息。   谢翡:隔岸观火,人干事?   回答他的,是虞意流转的眼波和上翘的唇角。她像带刺的玫瑰、浴火的凤凰,耀眼、美丽、迷人又危险。   一枝桂花突然被送进虞意手里,她正弯唇笑谢翡,音乐声戛然而止。   俨然一出现世报。   虞意:???   谢翡手肘撑在桌上,捂住了嘴,漂亮的瞳眸中全是笑意。   虞意脸上的笑容凝滞一瞬,旋即神态自若地从签筒中抽出一支,右手边的杜导凑过来看,念出了声:“和你左边的人接吻。”   左边的人,恰恰是谢翡。虞意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还笑不笑啊,小朋友?”   作者有话说:   谢翡:谢邀。想当场表演一个内心狂喜,但我得忍住。   关于大家说节奏慢的问题,我自己其实也注意到啦~后面会尽量加快的。   目测大概还有两到三章在一起。   感谢大家的喜欢,笔芯~ 第37章 唇印   谢翡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   一双清冷透彻、琉璃珠似的瞳眸霎时有了温度, 长睫轻轻扑闪着。   杜导苏曼等人纷纷笑起来。   “赶紧亲吧。”   “我看你俩眉来眼去很久了。”   原本只有俩人时,各种心思都在暗处,此时被众人叫破, 虞意脸上也有些热,内心甚至有点窘迫。   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了,完全不曾形于色, 只是看向谢翡,“问你呢,还笑不笑?”   谢翡白皙的俊脸上微染薄红,神色正经道:“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吗?还管我笑。”   周围人立刻挤眉弄眼调侃起来。   顾安宴看了看虞意, 放在膝上的手紧攥成拳,抿着唇低头猛吸了两口冰冰凉凉的西瓜汁。   “你为鱼肉, 我为刀俎, 知不知道?还跟我狂, 再狂欺负你。”虞意一边说笑,一边为自己倒酒, 显然是打算放过谢翡。   周围人顿时不干了。   苏曼笑道:“虞意, 你这就没意思了。好不容易跟我们玩一次游戏, 就这么糊弄我们呢?”   “不然呢?”虞意挑眉。   杜导一边抽烟一边调窝拨火, “你别是怂了吧?”   虞意似笑非笑道:“你们这群豺狼虎豹,只知道欺负我这个可怜弱小无助的弱女子,和一个面嫩的小朋友。我为什么不怂?”   “嚯, 就你,还可怜弱小无助?”   在众人调侃的话语和目光中,谢翡的目光掠过虞意满上的酒杯, 直视着虞意的眼睛, “我玩得起。”   有点像拥有一身傲骨的少年爱面子似的逞强。   他重复了一遍, “我玩得起。”   又说:“不用特意照顾我。”   总之,他不要她的这种照顾和尊重,那是一种疏离的客气,人和人之间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而她宁愿罚酒也不执行惩罚,显然是要后退。   他不要,他要更进一步。   关键时刻,该搏的时候就要博。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一步如果不进,他和她的关系、距离就一直停滞不前。   停得久了,自然就成了普通朋友。   少年的神情极认真,也极干净,虞意甚至能从他清澈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在社交场上游刃有余,于朋友更是尽心,但在对于爱情相关,向来是敬谢不敏、甚至是恐惧的。   旁人说起爱情,都是期待,是甜蜜,是明知是火也要扑过去的飞蛾的热烈。   但在虞意,爱情只会意味着入侵和动荡。   生活被另一个人入侵,方方面面都要顾虑另一个人的看法,要被这段关系管制,内心总会忧惧、彷徨,猜测对方有几分真心、会否改变,抑或者,当对方剥开表面的她而看到真实的她,会否轻贱她、讨厌她。   抑或者,他们对光鲜亮丽的她着迷,但看到她过去的狼狈,会否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有这么可怜的时刻?   假设她全身心地投入,对方只是玩一玩,把和她交往、甚至和她的亲密事当做和朋友炫耀的资本,她又该如何自处?   一般,从小家庭生活幸福的人,面对爱情总是不吝于投入,哪怕一腔情意所托非人,依然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但在虞意,由于她过分的自尊,过分的追求完美,哪怕她一直追求心胸豁达,也无法忍受那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可以不在意舆论,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因为那些都不是真的,传得再凶、再热烈,假的也成不了真。但,假如她捧出一颗真心被践踏,被嘲笑,并因此而丢脸,被人说失败,她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因为,于她而言,那就是失败,是看错人的失败。   就像,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被骂瘸子,他只会一笑而过。但一个下肢残疾的人被骂瘸子,就是锥心之痛了。   一路走到现在,虞意一直在往前,几乎从未有回头看的时刻。她在成功之余,看各种哲学书籍,也看心理学,一直在修心,试图成为一个心理健全、不畏惧建立亲密关系的人,试图修补幼年的残缺。   然而,道理明白了一堆,即便常常被众星捧月,即便如今的她足以令大多数人仰望,根植于内心潜意识中的防御依然筑起高高的城墙。   假使有人胆敢越界,便会自动抵制、排斥入侵着。   而谢翡,他并不入侵,只是在诱惑,在告诉她,想要得到,你就出来,外面的风景很好,他也很好。   看着眼前清纯又隐秘地带着某种爱欲的少年,她心头高筑的城防摇摇欲坠。   脑海中纷繁的念头一闪而过,现实中的时间不过转瞬。   谢翡的话音刚落下,苏曼便冲虞意挤眉弄眼,“人家小朋友都说玩得起,你怎么说?总不会还比不过一个年轻人吧?”   虞意的手指握在酒杯上,但并未端起来,只是微笑着说:“我觉得我也很年轻。”   苏曼:“呸,你个老白菜帮子!”   虞意:“那你是什么?枯朽发黄的菜叶子?”   “别想转移话题。”   ……   虞意转眼去看谢翡,少年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但还算平静坦荡。   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的顾安宴紧盯着虞意,不由想起曾经在剧组发生过的事。   顾安宴原本是唱跳偶像出身,十五岁出道,十八岁考上电影学院开始转行当演员。   众所周知,在娱乐圈,即便是IP热潮兴起那几年,偶像、流量几乎都成了负面词汇,有钱赚但缺乏口碑。而流量向来是赚的观众的新鲜感,红了,演几部电视剧,观众看烦了又去追新面孔……短的只红三两个月,长的最多不过一二年,总之难以做得长久。   而他十分幸运地,在十八岁那年被选入虞意所在的剧组,一脚踏入电影的大门,从而摆脱圈钱流量的身份。   那时,虞意在圈内声名正盛,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能拿下乌有子小说的影视改编权,只有她亲自操刀改编、参与制作过程的电影,最后能实现票房口碑奖项的大丰收。   那是一个雨天,剧组暂停拍摄,于是大家聚在一起玩游戏,只有虞意不参加,在一旁翻书。他正好游戏输了,惩罚是亲吻现场的一名异性。   导演见他走向虞意,拦他说:“换个人吧。虞老师不爱玩这些。”   他不信,走到虞意旁边,问:“意姐,我游戏输了,能亲你一下吗?”说完,便紧张地盯着虞意,既怕她生气让他当场下不来台,心底又仍然希冀着她能答应。   不过短短两三秒的功夫,他心跳的频率,比他拍任何爱情戏甚至亲热戏、比他面对任何一位异性都要快。   然而,虞意只是温和地微微一笑,歉然道:“抱歉,我不能接受。”   这一次,顾安宴也希望虞意不要接受这种无聊的游戏惩罚。   众人素知虞意的脾性,现在看她又是倒酒准备认罚又是转移注意力的操作,都以为她要拒绝了,准备起哄让她多罚两杯,却见她忽然一笑,倾身向谢翡凑过去,单手覆住他的脖颈。   现场顿时热闹起来,甚至响起口哨声。   “别想借位作弊啊,我们都是专业的,能看出来!”   ……   谢翡只觉眼前光线一暗,鼻翼间都是虞意身上的香气,夹着淡淡的薄荷烟的味道。他心跳骤然加速,如狂乱的鼓点。   一个温热的香软的吻落在他唇角,一触即离。   后面,谢翡表面还镇定,但周围的热闹与他似乎都隔了藩篱,变得隐约起来,唯有嘴角被亲吻的触感仍旧清晰,麻酥酥的,像是蚂蚁在爬,这盛夏的酷热都涌在他身上,热而躁动,一点也不真切。   唯一真切的,是心头的泛滥的喜悦。   只是他不敢表露分毫,以致叫虞意瞧出端倪。   游戏又过了几轮,虞意再次在好友们的针对下中招,抽到“在右边第一位异性脖子上留下一枚唇印”的签。   右边第一位是杜导,杜导是已婚人士,看清签上的内容先不声张,只忙不迭对谢翡道:“小谢,咱们换个位置成不?”   谢翡俨然是一个三好学生乖乖牌,本着尊老的心态,竟也换过去了。   虞意笑着说:“这可是耍赖。”   杜导把脖子一扬,“你要不怕你嫂子,敢来就来吧。”   虞意对着手机在唇上细细涂了一层口红,谢翡还没反应过来,一枚鲜红的唇印便落在他的侧颈,使他看上去越发有诱人犯罪的本事了。   顾安宴眼眸一暗,旁边的杜念卉一边吸着西瓜汁,一边笑了笑,低声说:“看来意姐和他关系很好。”   “她向来受欢迎。”   “那小帅哥长相是真好。”   顾安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几乎失态地说出不恰当的话——不过是一个小白脸。但他没有立场,只深吸一口气,看虞意一边应付众人的玩笑,一边将谢翡拉去卫生间的方向。   洗手池中,水流哗啦啦作响,冒着丝丝凉意。   虞意用卸妆棉给谢翡擦唇印,“别动。”   谢翡整个身子都僵了。   “对不起,他们玩得太疯了,我替他们向你道歉。”虞意说话间,淡淡的香风席卷谢翡的口鼻,有薄荷烟的清凉,也有西瓜的甜意。   谢翡:“我还以为你故意吃我豆腐。”   虞意看着他清冷的面庞,竟莫名觉得有几分乖巧,眼眸落在他如玉的脖颈间凸起的喉结,嗓子竟有些发干。   谢翡的声音都有些发紧,显然是紧张的,“你又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38章 看我   少年额头、鼻翼间都是细汗, 别有一番年轻的、青涩而干净的性感。   虞意的声音像上了发条,“好了。”   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谢翡又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此刻, 虞意的心神全都用作心理斗争,和“不想做人”的欲望斗争,全然没有余力去想什么回避型依恋、他是否会讨厌我之类的。   只想遵从于本能, 去拥有,去占有。   她的嗓音都有些发沙,“什么?”   谢翡:“你想继续占我便宜。”   “是吗?”   “刚刚的事,我不会当真。游戏而已, 我说过玩得起就玩得起,不用你道歉。”   谢翡嘴里这么说着,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表演一个古早言情小说里主角的常见绝技“平地摔”时, 外面突然传来文姐叫吃饭的声音。   虞意同谢翡对视,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什么抽干了似的,只是叫人呼吸不畅, 又闷又热。   她忽然想吻他。   虞意撇开眼, 将手腕放在水龙头下, 浸凉的水打在手腕上, 迅速降着人的体温,那凉意像是在往人的血液里钻。   她试图用这个行为缓解体内的躁动,面上掩饰地闷笑一声, “知道了,出去吃饭吧。”   谢翡侧头看她一眼,眸子乌沉而清透, 目光冰冰凉凉的。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 是丁香和莫宇日常拌嘴的声音。谢翡点了点头,朝洗手间外面走去。   虞意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跟出来。   卫生间的门做得有些像屏风,正中间嵌着一块圆形的白,看不出材质,上面描着几笔墨竹,四周镂空雕花的部分镶着磨砂玻璃,上面也染着墨竹,和中间那块像是同一幅画。显得有些雅致,又能遮挡隐私。   到门口时,谢翡刚要拉开门,忽听虞意问:“再亲一下?”   肉眼可见的,眼前的少年身形一滞,脖颈间都浸出了汗珠。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到了门口,谢翡深吸一口气,转身抬眼看着虞意,低声说:“不要。现在没玩游戏,你别想蒙我。”   他说话时,嘴唇张合着,边沿还有细细的一圈绒毛,不靠得特别近时看不出来的。   虞意一伸手,就摁着人的肩推门上了。   在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中,谢翡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儿。   不知外面能不能隐约看到他们的身形,丁香的声音几乎就在他背后,“要我说,意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冷感。我要是她,就把娱乐圈的男神全嫖了!”   莫宇嗤笑一声,“你也就这点出息!”   “还有那个谢翡,别看年纪小,又青涩,又有荷尔蒙。以我丁香看人眼光,他肯定很大,简直不要太诱人。”   莫宇:“变态啊你!”   谢翡脸上腾的就烧红了。   丁香的声音还在继续,“偏就意姐冷淡,这么极品美味的一个少年,愣是放那儿等着别的女人去祸害!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莫宇:“暴殄天物是这么用的吗?而且,人家年纪还小,少意淫人家。”   丁香:“年纪小不小不重要,成年了,该大的地方大就行。”   谢翡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再对上虞意的视线时,即便他再聪明、再从容,也几乎有些羞愤欲死了。   假如不是在虞意面前,听别人这样讨论他,他也并不会放在心上,顶多觉得俗。但,偏偏虞意也听见了。   外面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又远了。   虞意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谢翡内心顿起遗憾之情,却见她唇角微扬,眼底都是笑意,目光还往下扫了一下,仿佛在说:问你呢,你大吗?   他的脸更烫了,恨不能回到洗手池便用冷水物理降温。   虞意没什么诚意但优雅礼貌地说:“抱歉,刚刚脚滑了一下,幸好撑你肩膀稳住了。”   谢翡脸是红的,声音是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借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想到,你自己不正经就算了,还把身边的人也染黑了。”   虞意本来都已经想放过他了,这会儿倒又被撩起火来,“你说说,我怎么黑了?”   谢翡:“……你自己知道。”   外面的文姐又在叫了,“小意——”   谢翡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虞意抬手,用手指轻轻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吓他道:“好了,你乖一点。再说就把你亲成软脚虾。”   谢翡:“……”亲。有本事马上亲。   他静静地看了虞意一眼,抬脚去洗手池边用双手掬了冷水扑在脸上降温。   “哗啦”一声从身后传来。   虞意拉开滑门,去厨房听候文姐吩咐。   几分钟后,谢翡从卫生间出来,却见虞意正靠在外面的墙边等候,让他一同去厨房帮忙。谢翡面上不显内心欣然,跟在虞意身后去厨房端菜。   菜刚上桌,苏曼便打趣道:“小谢,刚刚你和虞老师去哪儿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我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给我们看看呗。”   话音刚落,何导便猛咳两声。他一脸慈祥地斥责,“你也是,这么大个人了,眼看就要年过半百,为难个毛孩子干嘛?”   紧接着,话音又一转,“所以,你和虞意到底什么关系?真的只是朋友?”   谢翡的从容正经险些端不住。但虞意不在,他的发挥倒也自如。   “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们都是坦荡磊落的人。”   “就是朋友关系。”朋友是朋友,男女朋友不是朋友?虽然暂时还不是,但迟早会是。谢翡在内心悄悄普自信了一把。   杜导正色,故意吓唬道:“年纪轻轻,不老实。”   虞意端着一盘菜过来,往桌上一放,轻嗤一声,“为老不尊。”   苏曼:“嗐,合着这就是维护自己人呗?”   许君昊微笑:“自信点,去掉问号。”   刚刚还淡定的谢翡脸上顿时有了不自然的红晕。饭后,谢翡看着时间,和虞意辞行。得知他下午有正事,大家也不便留他,只说年轻人有志气之类的话,又叫他晚上过来玩。   下午,到陆清柔家时,陆母先是热情地招待他,而后问:“听说虞小姐家来了客人?”   陆清柔不满道:“都是捕风捉影啦。那么多名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她家?”   网络的存在令渔镇大小事都传播得极快,上午才发生的事,就有人看见并在什么同乡群、砍价群、小区业主群之类的群里传播开来。   在陆清柔,她本就因察觉到谢翡心里有人并极可能是他家对面那个长相特别美艳又有钱的坏女人时,内心愤愤不平起来。   因为虞意的存在,实在不符合传统社会对一个女人的规训。   美艳,受异性欢迎,因此得同性嫉妒。   有钱有地位,异性喜欢而不能得到,因此不甘而生诋毁。故而,人常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因为往往不受规训、有个性的人才具有真实的自我,而不是一生只照别人定的规矩活。   在部分受过苦的女性看来,我受过的苦你凭什么不受?我遵守规矩却不幸福,你不遵守规矩凭什么好过?我听话、样样都对却得不到最好的,你不听话、样样都不对凭什么就能得到?   此思想一代传一代,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人的思想。   陆清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只是因为竞争,潜意识讨厌虞意,便下意识想要攻击她,不肯人说她的好,亦不肯承认她的好。   陆母:“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陆清柔悄悄冲陆母做了个鬼脸。   谢翡颔首,“是有客人。”   陆母便将自己听到的消息都问了一遍,由于那些是渔镇的人都看见的事实,谢翡便一一作了肯定回答。   陆母不由艳羡了几句,陆清柔“嘀咕”道:“一个女人这么抛头露面,不过又是另一种形式的‘太太的客厅’罢了。”   有一种说法:“太太的客厅”是冰心写来讽刺在家举办文化沙龙的林徽因的。当下网络上的风气,很多人并不了解林徽因,也听过一点传闻或者看过一些不靠谱的传记,便因林徽因对其丈夫说自己同时爱上了两个人这个说法信以为真,将她打为“绿茶”。   谢翡看了陆清柔一眼,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   陆清柔被他看得心生忐忑,然而心里仍旧讨厌虞意,独自暗生闷气。到上课时间时,便开始今日份的补课。   下午,补课结束后,陆清柔鼓起勇气,约谢翡晚上一起去公园散步,谢翡再度拒绝。回家的路上,偶尔能听到路人讨论虞意家的客人。   回到星星超市时,张清芳正满面红光地同李阿姨说:“那必须是真的。都是名人,正好虞小姐有事请我们家阿翡帮忙,来了客人之后,就请我们家阿翡留下玩了。所以我都知道。”   见谢翡一回来,李阿姨便问:“许君昊、顾安宴、杜念卉他们真在虞意家?还有何导?”   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何导。早在华国电影刚发展起来、凭借华夏功夫和文化走向世界、开始在国际上拿奖时,何导就已经是享誉中外的名导了。   谢翡颔首。   李阿姨顿时咋舌,“我早听说这虞小姐是个有出息的,没想到竟这么有出息!”   谢翡往后面走时,犹自听李阿姨奉承张清芳,说她养了个好儿子,有出息,连虞小姐那样的大人物都能攀上。   话语之中不无小人物的谄媚,然而作为从小到大都认识的邻居,谢翡虽并不喜欢这种思想和态度,但也没因不喜欢就妄加评判甚至干涉、攻讦对方。只是邻居的闲聊,只是听了就过的耳旁风。   晚上吃饭时,张清芳问起谢翡和那些名人有关的事,譬如长相是否真有电视里那样帅、她的偶像许君昊为人如何等等,又说能不能问虞小姐帮忙要一张签名照等等。   做完今日份家务并洗漱上楼后,手机里的小群里,李嘉雯和王小胖刘大头已刷了许多信息并艾特谢翡,轮番在群里化身尖叫鸡。   原来他们听说虞意家来了客人、谢翡也在虞意家时,下午在群里已经化身过尖叫鸡。尤其是,得知他们喜欢的偶像都在虞意家时,就更激动了。   下午百忙之中的虞意看到消息,直接邀请三人去做客。   他们仨在虞意家成功和偶像合影,还要到了签名,并且聊过天,吃了晚饭才回家。由于这一天过分心满意足,他们便在群里晒下午的成果。   李嘉雯:有生之年系列,我居然在一天之内同时看到了苏曼、顾安宴、杜念卉和许君昊,还有传说中的国际名导[星星眼.jpg]   王小胖:杜念卉真的太漂亮了,而且她人真的又漂亮又温柔,简直像仙女一样   刘大头:苏曼是吃了防腐剂吧?她的美貌还是那么抓人!!!   李嘉雯:最离谱的是,被这么多名人围着,虞姐姐居然都不输,是众星捧月本月了[/害羞]   ……   李嘉雯:不说了,我表姐回来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直哭,我去安慰一下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对面的房间才亮起来。   看得出,朋友的造访令虞意比往日高兴许多,但这一天结束后,又有些疲惫之态。她刚洗过澡,披着一头松散的湿发,坐在桌边抽烟。   虽是清水出芙蓉,却仍有一番艳丽逼人的风采,坐姿亦潇洒而优雅,修长如玉的脖颈、淡粉的唇,细长的烟身,在这夜晚像是烙进人心底的诱惑,只管叫人悸动。   她抽了一会儿,忽然扭头看过来,唇角微扬,无声地同谢翡打招呼。   手机上响起消息提示音,“在看我?”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   前两天沉迷于冰阔乐导致肠胃虚弱,昨天度过了有味道的一天今日出门就医……   我争取尽量把更新补回来!新的一个月从日更开始,我争取从2号开始做到,比心~ 第39章 别撩了   “在看我?”   谢翡回:不能看吗?   转头间, 只见对面的灯光下,虞意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分明隔得很远,外面只是昆虫和蛙的夜唱, 却仿佛有轻笑声传来。   虞意:可以   虞意:随便看   谢翡回想起白天在虞意家发生的事,再看对面虞意美丽而纤细的身影,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内心却因她的回复而泛起丝丝甜蜜来。   他手肘往桌上一横,脑袋便搁在了上面,一双眼隔着窗外的夜色,就那样看向对面。   但远望而去, 并不能看得特别分明,只像是少年趴在桌上睡觉。手机上没消息传来, 虞意把它往桌上一盖, 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抽起烟来。   朋友们都在楼下的客房歇下了, 往日里冷清的房子,到今天终于多了人气。   烟尾的火星明明灭灭,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 就像很多年前的夏天。   只是, 那时的她住的是破房子, 每一天都在为将来而忧惧,明月、繁星、昆虫的夜唱、蛙声,好像只是文学作品中的意象, 在现实里,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美与享受。   那时候,她的心里总是很急, 时间很赶, 仿佛很多事不去做, 她便会永远困在那杂乱而幽暗的房间、那个落后愚昧的小镇。   清冷的月光从狭小的木窗中撒进幽晦的房间,像是一个叫人难堪的悲悯。   那是,幼年时的虞意最讨厌的。   到今天,繁星便只是繁星,明月便只是明月了,而窗外的对面,还有一个能将她的情绪从往事、从过去牵出来的少年。   天阶夜色凉如水。   这清寂的夜晚,到底是和过去不同的。   一支烟抽完,对面的少年仍旧趴在桌上。她想起白天的光景,少年身上是极干净的,微微的皂香混着水果的清甜,气息清冽,唇角温软,亲过去时,完全没令她产生任何不适。   仿佛人这一生,总要遇到这样一个人,可以温柔时光,可以惊艳岁月,也让人开始期待细水长流。   她低头笑了笑,在手机上给他发信息:睡了。   少年似是刚从梦中醒来,困倦地抓起手机,片刻后,虞意的手机响起。   [谢翡:喔]   [虞意:明天再给你看}   [谢翡:……你可以不撩我吗?]   [虞意:不要。人生的终极奥义就是及时行乐,我就喜欢在你身上找乐子]   [谢翡:……大半夜的别开黄腔]   [虞意:晚安]   [谢翡:晚安]   虞意关了灯,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她身上的睡袍滑落在地,皮肤毫无阻隔地贴在凉席上,虽然没开空调,却并不十分热。   蛙声呱呱成片,空气中飘着蚊香液淡淡的艾草香。   谢翡见虞意睡下,在书桌前又坐了几分钟,取下墙上的吉他,对着视频教程练习起来。   清晨,谢翡起床,点头同抽烟的虞意打过招呼,便下楼去跑步。八点多时,虞意的朋友们还没起床,他就已经到虞意家了。   文姐开门后,同谢翡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便扬声叫虞意,“小意,谢家的阿翡来了!”   虞意一边抽着烟一边迎出来,像是故意说给谢翡听的,“他来了你叫我干嘛?”   文姐诧异地瞅她一眼,“我不叫你叫谁?”   清冷如竹的少年唇角一弯,等文姐走了之后说:“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虞意便将他瞅了一眼。   谢翡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心虚,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调情。他淡定地看着她,“怎么,我有说错吗?”   虞意笑了声,懒懒地靠着门框,“没,没错。”   谢翡跟她进去,才发现刘阿姨也在。   刘阿姨想起自己曾经在背后议论虞意的那些话谢翡都听过,面上不由讪讪的,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嘴唇嗫嚅着,先是看看虞意,又看看谢翡,十分可怜。   她有些怕谢翡戳穿她的所作所为。   然而,别人曾经怎么说虞意,虞意岂有不知道的?她毕竟是从类似的环境走出来、走到今天的。   谢翡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同刘阿姨打了声招呼,问她身体好些没。   刘阿姨面色憔悴,勉强和谢翡寒暄了几句。   谢翡便同虞意说先去整理她的书。他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虞意冷淡的、带着些安抚的声音同刘阿姨说:“你别怕,事情我都知道。律师我已经给你找到了,昨天刚到。这会儿人正在睡觉,等他醒了,你有什么话就和他说。”   “这费用怎么算?”刘阿姨似十分难堪,声音中满是迟疑和忐忑。   “你别担心,他是做公益的,不收你钱。”   刘阿姨连声道谢,旋即又懊悔道:“你就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我以前真不是人,跟着大家那样说你……”   她虽做了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妇,却深知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人家愿意接她这档子事又不要钱,看的是虞意的面子。   她话没说完,虞意便笑了笑,说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没事传一些八卦和小道消息,是人之常情,又不是成心造谣,不是什么大事,我没放心上,你也别往心里去。”   刘阿姨满面羞惭,这低着头喝差。   就这会儿功夫,虞意又点燃一支烟,问她吃过饭没。   刘阿姨近几日过得焦头烂额,娘家人虽然愿意帮她和钱富贵闹,却不愿意他们离婚。因为一旦离婚,刘阿姨这盆泼出去的水又要泼回来,到时候谁养她?左右是个累赘。因此,他们一力劝张清芳,让她和钱富贵说几句好话,求他回心转意,还说家和万事兴。   他们给她送了些自己家种的菜和在超市买的米,凑了几百块钱,也已经算是尽心。要谈到借钱,都是家家各有各的难处。   钱富贵和孙淑芬的丑事曝光,索性破罐子破摔,已暂时搬去孙淑芬那儿住了。   刘阿姨忧心未来,茶饭不思,嘴里起了好几个燎泡,在家枯坐一早上,响起曾经她去给虞意道歉时,虞意曾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她,才死马当活马医,找了过来。   她迭声道:“吃过了。”   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噜”作响。她恨不能有个地缝钻下去。   虞意没笑她,只是起身出去,叫文姐给她端上一碗粥并几样酱菜。   刘阿姨忙说:“不用不用……”   话未说完,就听虞意问:“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是想要他回心转意,还是拿到自己应得的部分财产离婚?”   刘阿姨嘴唇嗫嚅着,下意识想说:姓钱的不仁,为了外面的狐狸精这么欺负我,我还要他干嘛?   正要脱口而出,却被虞意打断,“想好了再回答。这是关乎你一生的事。”   在虞意淡静温和的目光下,莫名的,刘阿姨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内心却是一片空茫。诚然,钱富贵现在不做人,但当初,他是实打实对自己好过的。婚前,是他亲自跪在她面前,求她嫁给他,给他一个家。   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不想要现在的钱富贵,又舍不得从前的钱富贵。再则,她和钱富贵、和阿俊是一家人,如果离了婚,这个家就没了,到那时,她又要去哪里?怎么生活?   阿俊平日里也总嫌弃她这个当妈的。真要离了婚,又叫她去靠哪一个?   见张清芳不说话,虞意叹了口气,让她想好了要什么,后面再和律师讲。随后,便走出了房间,对端着清粥和酱菜过来的文姐说:“她一时拧不过来,你和她聊聊。”   谢翡正在一本本清点虞意的书,感觉到光线突然暗了些,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薄荷烟的味道,他一转头,便见虞意依着门框在“监工”。   她穿得极简单,一件轻而薄的吊带裙,裙摆极短,只堪堪到腿根下面五公分,显出一双几乎白得发光的腿格外长。   在她身上,所谓“肤如凝脂”并非是文人式的夸张。   见谢翡看过来,她扬了扬眉,风采佳绝,又自在风流地说:“昨晚说好了,今天让你欣赏我的美貌。”   谢翡俊脸薄染微红,深吸一口气,却见她豪不收敛地吐了口烟,唇角略勾,嗓音中都带笑,“你为我整理书籍,我用秀色当做报酬,很公平。”   谢翡撇开目光,看向月窗外,佯作自言自语,“文姐呢?这里有个人完全不要脸了。”   他话音刚落,虞意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往旁边摞着的半人高的书箱上一坐,“你喊啊,就说我在非礼你。”   谢翡脸上的薄红晕开,却是正色道:“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卡?”   谢翡努力面无表情,“所以,别打扰我做事。”   虞意笑了声,“老板今天给你放假。”   谢翡:“你的员工拒绝潜规则。”   虞意说得虽凶,举止却并不出格。她只是坐在旁边抽烟看他做事,空气中处处都是虞意的味道。谢翡的效率被严重拉低,一直到虞意那些睡懒觉的朋友醒来,外面开始变得热闹时,她又恢复正经,和谢翡说了两句话后,便要出去招待朋友。   走到门边时,谢翡突然问:“你为什么会帮刘阿姨?”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遐想   虞意回头, 笑了笑,说:“恰好遇到了,恰好能帮。她是受害者。”   说完, 她并不等谢翡回答,便出去了。谢翡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呼吸都慢了。诚然, 她极漂亮,然而在她身上,更吸引人的,并非外貌, 而是一种博大的胸怀。   现在的风气,大家都习惯于叫善良的人“圣母”, 更推崇“我不喜欢的人就乐得看对方倒霉”这样的狭隘, 非此即彼, 看什么都二极管,凡和“我”不一样的, 都要去口诛笔伐。   但在虞意, 并不是这样。她把每一个人都当人, 也接受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 并不因其缺点而奚落对方,更不会在人落难时落井下石,甚至还会不计前嫌地伸出援手。   也许, 在旁人眼里,她全然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行我素, 个性强烈, 意志从不因旁人的看法而转移, 甚至当得上“离经叛道”、“放浪形骸”、“狂傲不羁”,但其实,她比很多所谓“守规矩”、“乖巧听话”的人都要高洁。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魅力,以及隐约的忧抑,形成一种强烈的矛盾和魅力,比她的外貌更性感。   虞意和朋友们的谈笑声从外面传来,谢翡独自在书房里,只是心动。也许,喜欢虞意的人大抵都要经历这样一个阶段: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在虞意这里,她的朋友们极其放松。   在庭院里,他们喝着茶,偶尔痛陈娱乐市场之乱象,怒骂资本破坏行业之生态,怀念从前创作之纯粹;偶尔说起自己旅游时的趣闻;偶尔聊一聊家常……   虞意并不怎么插话,只在要冷场时说上几句话,便又引得大家谈兴大发了。   于是,谢翡多次转头去看虞意,总是看到大家一边抽烟一边饮茶说得正热闹时,她安静地坐在秋千架上听着,手里必然有一支烟。   她的朋友们并不总是围在一块儿说话,桌边只有三五个人,大家自由来去,自由谈话,连餐食都自助。   因此,对于谢翡来了虞意家,却并不出去一起玩这件事,无人感到意外或稀奇。   也许,于他们而言,在虞意这里,比在自己家还自在:有吃有喝,有人谈天说笑,满腔的思想抱负都能抒发……像是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但,谢翡看得出,虞意喜欢这样的热闹,可她并不能融入其中。她更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掌控者,创造了这样一个令所有人都舒心自在的地方。   她的心事,全都隐藏在她安静时的身影、袅袅弥散的烟雾之中,隐藏在她迷人的笑容和充满魅力的谈吐之中。   刘阿姨了解过文姐的经历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和律师交谈时,鼓足勇气坚定地说自己想好了,要结束那束缚她一生、曾给过她幸福又令她备受折磨的婚姻。   和律师说完自己的所有情况,并回答过律师的问题后,她看着院子里谈笑风生的人们,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内心格外不自在。   她甚至没敢去打扰虞意,只托文姐转达自己的谢意,便告辞离开。   虞意听朋友们说了会儿话,在文姐端出刚蒸好的桂花糕时,用盘子捡了几块儿,并一杯果汁一起,端着要往书房送。   苏曼故意拦她,“你干嘛去?我们是洪水猛兽吗?你吃个东西还要躲我们?”   许君昊和苏曼也是合作过多次的老搭档了,当即和她唱双簧,“你拦她干嘛?人家忙着给小男友送吃的呢。”   从前,如果有人再三这样把虞意和另一个人放在一起开这种玩笑,她见到另一个人时必定不自在,会不自觉地疏远对方,甚至会迁怒、讨厌对方。   因为感情之于她,是一提起便令她生厌的存在。   然而今天,她转头看了眼月窗里的少年,心情却很好。她也不生气,只笑骂一句,“去你们的。”   随后,在友人揶揄的目光中,端着她专给谢翡捡的糕点和冷饮走向他。   谢翡察觉到她的到来,不曾抬头,手上的动作慢了些,仍然专心做着这份工。身旁的光线突然暗了些,随后是虞意身上淡淡的芳馨,还有万年不变的烟的味道。   谢翡少见虞意手里没烟的时刻。   他额头与鼻翼间浸出了汗珠,脑海中却浮现出他曾经发给虞意的“黑心烂肺”图,暗暗下定决心,他和虞意在一起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盯着她戒烟。   她年纪轻轻的,不知道爱惜身体,只图一时的爽快,难道她不知道抽烟等于慢性自杀吗?她肯定知道,但还是抽得这么凶,就是任性。   谢翡面色平静,容颜清冷,思维却无限发散:听说抽烟的人烟瘾都大,不好戒。如果要戒烟,那肯定需要做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什么事既能转移注意力,又能让她热衷呢?   那当然是……   想到答案时,热气上涌,唇角突然触碰到温软的东西,还有桂花的香气。   一滴汗顺着少年纤白如玉的脖颈下滑,虞意眼眸一暗,面上仍旧挂着笑容,“啊——”   像哄孩子。   谢翡下意识张嘴,一块喷香柔软的糕点送进他嘴里,嘴一合,双唇便含住了一截手指。他一愣,忙转头看虞意。   虞意刚想抽回手,看着少年青涩俊秀的面庞,手指往前一伸,将糕点往他嘴里怼了怼。身子往书箱上一座,挡住可能来自外面的窥探。   谢翡脸一红,下意识控诉道:“你故意的。”   虞意不接他的话茬,手指轻轻搅了搅他的舌头,非但不正经,还轻佻,连声音、说出的话都很不要脸。   “真软。”   只见少年耳垂红得滴血,身上的汗冒得更厉害了。他头往后一仰,吐出她的手指,面红耳赤地正色道:“男人不能说软,要说硬。”   虞意眉眼一扬,轻轻“哦”了一声,眼神往下一扫,“好,你真硬。”   谢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流氓!   他似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一样恼羞成怒,“你往哪儿看呢?”   虞意笑而不语,只用刚刚被他含过的手指拈起一块糕点放进自己嘴里,吃相极其优雅。然而,谢翡却在她的目光中,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压根不存在。   这女人成精了!   他不自在地撇开眼,声音都有些发沙,“我觉得,那个卫生,该讲还是得讲一讲。”   “哦。”   “嗯。”谢翡镇定地应了一声。   虞意:“可是我是野蛮人诶。”   谢翡:???   哪个野蛮人长她这样儿?别以为他年纪小好骗!   谢翡木着脸说:“所以,更要心向文明。”   说话间,他并不敢看她,垂着眼,落点却仍在她身上。因为是坐在书箱上,那本就不长的裙摆又往上爬了一截,堪堪只到腿根。   她的肌肤极白,又极细腻,因为没有腿毛,有一层颜色浅淡的、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的汗毛。   不论是美还是性感,仿佛都是天然的。   谢翡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突然听见虞意问:“要摸一下吗?”   惊骇之下,谢翡猛地抬头,却见虞意手上不知何时抱了只白猫,白猫冰蓝色的眸似玻璃珠一样,正冷淡而高傲地注视着他,身体却被怼到他面前。   谢翡狼狈地撇开头,嗓音干涩,“不了。”他掩饰性地喝了口果汁。   虞意抱着猫,目光掠少年清瘦的身形,线条修长好看的大腿,笑了笑,克制住想踩上去的欲望,用猫尾扫了扫他的脸,说:“那我先出去了,你要是累了也出来,这里的事不急,什么时候做好都行。”   “嗯。”   虞意转身朝外走。在转过头的那一刹那,她看了眼小白,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它来了,否则刚刚……着实过于不得体了些。   谢翡看向她的背影,只见淡蓝的裙摆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摆着,裙下的线条隐隐若现。到门口时,她特意为他开了空调。   凉风习习吹来,有些冷。由于通风好的关系,这房间里原本不热的。他身上出的那些汗,都是因为她。   他在原地平静了会儿,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冲了冲手臂。看向洗手间的镜子时,他抿了抿唇,仿佛她的那截手指还戳在他嘴里。   将糕点怼进去时,她还勾了勾他的舌头,就像是,她用手指在和他接吻。   在这一刻,忽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以前他十分唾弃的、觉得给男性同胞丢脸的某些痴汉的行为。如果能不留痕迹地带走她的一两件私人衣物,且是她穿过的,他想,他可能、也许、虽然不会真的这么做,但渴望是真切存在的。   虞意正和顾安宴在回廊的转角处聊天。   她手里照旧点着烟,粉丝遍布全国各地、如今正炙手可热的青年影帝顾安宴眼里却独独只有虞意一个。只是,关乎虞意的感情,他听得极多,因此从不敢表露出来,唯恐遭她厌弃。   此时聊天,也不过是说些工作上的事。   ……   “新戏谈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好剧本。我还是喜欢当初我们一起在一个剧组做主创的感觉,只有那一次,我感觉大家是真的聚在一起,想要做一个好东西出来。现在大家都功利很多,一切都是钱,一谈创作必谈大数据,观众喜欢什么就拍什么,像嚼冷饭一样。”   “我看你这几年拍的戏都还不错。”   顾安宴苦笑,“矮个儿里拔高个而已,要放在十几年前,都是烂片。”   虞意垂睫,又抽了几口烟,眼神中似有淡淡的迷思。片刻后,她笑了,“我知道你的感觉,是不是觉得不像是在创作,而是向观众乞讨?”   “是。所谓的资本、商人,都是投机倒把的机会主义者,现在因为钱,反而被大众追捧,你不觉得可笑吗?”   “是挺可笑的。真正有坚持、有才华的人被埋没,机会主义者却名利双收,这世道,说它坏也不坏,说它好……”虞意哂笑一声,“又觉得讽刺。”   顾安宴看向虞意,眼底都是暗藏的濡慕,“我就知道意姐会懂。我和别人说,人家要么说我端起饭碗吃饭放下饭碗骂娘,要么说我在凡尔赛。”   虞意慵懒地靠着廊柱,“现在的市场是这样的,名利和自我,总是不能兼得的。我们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内坚持自我,坚持创作的自由。你总要和自己、和这个社会和解的。”   顾安宴说:“我在考虑要不要信佛。”   虞意只是抽烟,目光看向窗外,淡声说:“我觉得道家思想也不错。哲学总是很有意思的,不一定非要信一个宗教。”   谢翡从卫生间出来,没走两步,便隔着掩映的花木看到虞意正和顾安宴聊天。   俩人先是在说笑,而后停顿片刻,顾安宴突然问:“那个小孩,你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谢翡:[微笑][微笑][微笑]你全家都是小孩。 第41章 乌有子太太   谢翡心头一跳, 下意识住了脚。   尽管对自己很自信,他早已隐有猜测,在这一刻, 依旧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停止。只听虞意淡声答,“嗯。”   顾安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了一把,“为什么?”   虞意没正面回答, 只说:“也许是缘分。”   再多一句,顾安宴却不敢问了。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那个年轻的小孩可以, 他不可以?   小男生那么年轻,甚至还没出身社会, 能给她什么?   但。   他想, 也许不仅仅是他, 任何喜欢虞意的人,都不会敢问。   虞意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回答过这个问题后, 她拍了顾安宴的肩, 说了些开解他的话, 便离开了。   顾安宴背靠着廊柱抽烟。   谢翡在原地等了一分钟, 才“路过”他们刚刚谈话的地方,回到书房,心情却因虞意的回答而激荡。   回到书房后, 再往外看时,之间虞意又坐在庭院里了,正和她的朋友们谈笑风生。   虞意陪众人说了会儿话, 一个人上楼。没多久, 杜导也跟了上去。虞意正靠着窗抽烟。   杜导进去后, 皱着眉头说:“你的烟瘾又重了。”   虞意背靠着窗,挑了挑眉,说:“人生在世,就这么几十年时间,要是这么点小事还不能顺心……”   她话没说完,杜导已经完全get到她想表达什么。他微笑着说:“你也就是仗着还年轻,要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养生的重要性了。”   虞意转眼看他,揶揄地笑了声,说:“养生重要不重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被迫养生。要不是馨姐,你比我还能造。”   杜导:“人艰不拆啊。给我也来一根?”   “不可能。馨姐特意叮嘱过我……”   杜导顿时有些悻悻,“你和我好还是和她好?”   “她。”   杜导:???   算了。   他摸了摸鼻子,莫名地想起曾经的一个插曲。   杜导的夫人也算是圈内人,是做妆造的。举凡近十年来被各种营销号盘点蹭热度的经典妆造都是出自她手。   当初,对方得知他曾经对虞意有过那方面的想法,杜导还有些忐忑,只觉得自己和虞意的友谊要到头了,谁知道,对方竟完全不介意。   为此,杜导还曾纳闷,“你就完全没点想法?”   他的夫人说:“有啊。”   “什么?展开说说。”   “废物点心。”   “???”   “但凡我有个鸡儿,你就是我情敌。我去追求虞老师,肯定不像你这么没用。”   杜导:“……你爱我还是爱她?”   “爬。”   见杜导吃瘪,虞意笑了笑,说:“你就吸点二手烟得了。”   杜导说她是损友,她也不以为意。   几乎话后,杜导终于道明来意,“我看你有心事,你在想什么?”   虞意看了看窗外远处隐隐的青山,轻声说:“我的问题,你是知道一点的。我在想,我作为更年长、也更成熟的人,明知道自己的问题,还去招惹一个小男生是否恰当。”   杜导瞅她一眼,“更年长,是客观事实。至于更成熟,我看未必。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   “想太多。”   虞意笑了笑,不再说话,只去看远处的风景。风将香烟的雾吹散在空气里,楼下偶尔有船经过。   俩人闲聊了一会儿,杜导问:“你什么时候写下一本书?”   虞意掸掸烟灰,苦笑着说:“没有下一本。”   杜导愕然,“什么?”   虞意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自如,“我写不出来了。”   “你……”   “这是很正常的事。人总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但那个人不可能是你。”   “对。我本无才,能有今天,”她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刻薄,连笑容都是犀利的,“不过是欺世盗名。”   虞意的情绪突然压不住,然而只爆发了这一句,她又突然笑了,笑声像风铃一样散在空气中,脸上又如从前一般从容自信胸有成竹了,还有老友式的揶揄。   “你这什么表情?我好歹是个编剧,跟过的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还不许我突然来点戏瘾?”   “其实以你的条件,要想自己出演,其实也是行得通的。”圈内不是没有编剧客串的例子,甚至有的剧组为了节省经费,什么制片、导演、副导演、编剧、场记什么的都客串过一两个角色。   甚至,有的导演在经费充足的情况下,还会自己出境过一过戏瘾。   虞意敬谢不敏,“大可不必,我只爱自己过瘾,不爱演给别人看。”   杜导虽心怀担忧,但他知道,虞意从来不喜欢别人过问她的事,哪怕是再亲密的朋友,都没可能越过那道界限。   她可以为所有人排忧解难,但从不爱袒露自己。   他要是识相一点,本不该问的,但还是忍不住,说:“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   沉默片刻,下楼前,杜导突然正色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气的人,一个能将深刻的故事讲得深入浅出,让观众喜欢、感兴趣,这本身就是天才。就像白居易的诗,老妪能解,依然能流传千古。艺术从来都不是曲高和寡,让所有人都看不懂。那不叫艺术,叫自嗨。所有的形式主义的隐喻,都不算是艺术,而是炫技,是一种不自知的高傲。”   虞意垂着头,微笑着掸烟灰,“我哪里能比白居易?您也忒抬举我了。”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整个娱乐圈都在等你的下一本书。如果这都不算是天才,天底下也没几个人配得上了。”   虞意没再说话。   她本可以说,这一切都是钱的问题。投资者想要稳定的回报,爱惜羽毛的创作者想要口碑,而她,只是刚刚好能同时满足他们的需求。   仅此而已。   只是,她从不是一个喜欢诉说自己的人,只说:“谢谢您给我戴的这顶高帽。来自名导的夸赞,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去你的,少寒碜我。”   “恰恰好,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   关乎于虞意,在渔镇引起的讨论从来没停止过。最开始是她出众的外表、过分的衣着,然后是她的身家、身份,现在,又是她的朋友。   大家或同邻居、友人闲聊,或在网络上讨论时,难免又说起她那些牛逼的名人朋友。   “我就真的纳闷了,她是这么做到和那么多明星和成功人士做朋友的?”   在艳羡、赞叹之余,难免出现这么一小撮声音。   “还能为什么?娱乐圈那么乱,她又长得那么漂亮,哪能真正沉下心搞创作啊?反正只是属她的名,背后真正出力的是谁,谁知道呢?”   ……   中午,谢翡仍旧被留下来吃午饭。   开饭前,他终于从书房里出来,大家照例调侃他和虞意一番,随后,又同他科普虞意的风云往事。   “你知道虞意当初是怎么成名的吗?”   谢翡俊容清冷,神情淡定,“不知道。”   “想知道吗?”   谢翡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去看虞意,内心因虞意上午承认喜欢他的话,仍旧泛着隐秘的欢喜和羞涩。   虞意便笑骂说话的人,“你们烦不烦,扯这些陈年的黑历史干嘛?”   说话间,顿间原本还很冷淡的少年突然被勾起了兴趣,满眼都是好奇,神态和声音却乖巧。   “什么黑历史?我想听。”   虞意:“不许。”   谢翡低眉顺目,仿佛被欺负了似的,无辜又可怜,“哦。”   旁人看不下去,当即道:“我们说给你听啊。她说了不算,又管不住我的嘴。”   “要说十年前,虞意才十九岁,一个大二的学生,没人脉没背景,就在网络上连载了一篇小说,十分偶然地出版了,小火了一把,她就真敢来找我,说要带我成就一番事业。”   “你能想象吗?一个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大美女来找我,不是因为我得过一些纪录片故事片的奖崇拜我追求我,开口就是要带我打天下,当时我人都麻了,这不是吹牛就是有精神病吧?”   “你知道当时她怎么对我的吗?不知道?好的,那我再细说给你听。”   “她说,反正以你现在的状况来看,是没什么出息的,你们公司的领导层根本就不懂创作,更不可能是你的伯乐,你的对手们都等着看你笑话。你不如跟我合作,我自己投资,自己做编剧,具体内容由我来把控,场地我也能联系,你就把戏拍好就成。”   “我当时听完就更慌了,这听上去能靠点儿谱不?这谁能信?”   “但她说,你跟我赌一把,赌输了,你只是损失半年时间,但赌赢了,就是一个坦荡的未来。”   “巧了,当时她跟我借拍摄资质甚至要投资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反正你现在在公司被排挤,被边缘化,事业停滞不前,你难道不想打个翻身仗,让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被打脸吗?你只需要动用你手里有限的、能动用的资源,赌输了你没什么可以再失去,赌赢了,以后你就是金牌制作人。”   “还说什么因为你是我学姐,我才愿意把这个机会留给你。就差让我不要不识抬举了。”   “她找我做发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好家伙,她是我校友,我学妹,对师兄不崇拜不尊敬就算了,见面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留,直接指出我当时的尴尬处境。反正也是这一套话术。我哪能想到,当时那么个小姑娘,她是真能忽悠,连苏曼和许君昊都能被忽悠过去给她做主角。”   苏曼微笑,“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只觉得滑稽。然后她给我说了一句话,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如果你不想去各种家庭伦理剧演刻板印象中的妈妈,不想被时代抛弃,我保证,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你可以不信我,但你要知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   他们故意讲得夸张,将那一段关乎于虞意的风云往事戏说出来。咋一听,只觉得像无脑小说,主角开挂说什么别人都信仿佛没智商一样。   但,不论他们讲得多么离谱,谢翡都能猜到,现实不可能如他们说来这么轻易。   虞意光是要找到合适的人、再去一个个游说,把班底拉起来,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智力、魄力、决断力、口才……等等,但凡差了哪一点,她都不可能成功。   而当时的苏曼和许君昊,作为曾经大火过又沉寂的演员,是见过世面的,眼界自然极高,并非是能被她忽悠两句、说几句话激将就能被骗上船的。   至于她的那些已经工作的学姐学长,更是名校毕业,哪是能轻易被说动的?   她必须摸清楚他们的处境和诉求,再说服他们她能帮助他们得到想要的,让他们跟她赌一把。   而真正能让这些人松口的,只可能是一个原因——她给出的剧本足够让他们相信,她真的有能力实现她所说的。   换言之,是《桔梗的春天》这个故事足够吸引人。后来,电影的成功也证实了这一点。她能真正实现开始一个项目前画给大家的饼,不是运气好,而是她本来就有那个实力。   想到这里,谢翡呼吸都放缓了,转头看向虞意时,虞意几乎能从他眼里看见各种往外冒的小星星。   其他人仍旧吹着。   “就虞意这样儿的,放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是精通纵横捭阖之术的演说家。”   “嘘枯吹生,还让人特爱听她吹。”   ……   虞意犹自起着鸡皮疙瘩,却偏要端着风度,对着少年谈笑自若,“你别听他们的话。这些人夸大其词,净喜欢逗小孩,嘴里没一句真话。”   苏曼顿时笑喷,称她贼喊捉贼。   谢翡却是瞟了虞意一眼,淡声指出:“我不小,成年了。”   虞意心跳漏了一拍,笑容一顿,拍了下他的肩,“死小孩。”   苏曼:“哟,我们还在呢,就打情骂俏,不合适吧?”   虞意笑骂,“去你的,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正经话?”   谢翡唇角弯了弯,仿佛在嘲笑虞意往日净知道欺负他,也有这一天。饭后,谢翡离开虞意家去上课前,经过倚着门牙子和文姐说话的虞意时,低声说:“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谢翡一顿,不等她说话,又说:“乌有子太太,我一直是你的粉丝。只是没想到……”   他脸一红,“你居然会对男粉做这种事。”   话音落下,他抬脚就走。   身形挺拔如竹,却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仿佛虞意真对他干了啥。   虞意又好气又好笑,“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手机上,是谢翡发给她的消息。   [谢翡:我原谅你了]   [虞意:?]   [谢翡:给大佬摇冰阔乐.jpg]   [谢翡:以后不要欺负男粉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想给她发个么么哒,但忍住了[点赞.jpg] 第42章 不老实(末尾增加几百字细节互动)   虞意垂着眼睛, 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心尖儿像是被柔软的猫儿爪子轻轻蹭了下。   文姐觑着她的神情,说:“这小伙子就是香哈, 年轻,身上总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还干净, 没有社会上的那些男人身上的铜臭气。”   虞意嗤笑一声,“也就是他了。不论什么年龄段,长得好、人品教养也好的男性,都是稀缺资源。并非年轻的男生就一定单纯了。我上次跟组, 去了一个地方实景拍摄,一个十五六岁的临时演员, 不知道听了谁的话来找我, 跟我说什么‘姐姐, 我不想奋斗了’,真是……”   她没继续说下去, 又举了另一个事例, “还有那十三四岁偷家长的存折打赏女主播买私人视频的。”   文姐:“行行行, 我知道小谢好行了吧。”   虞意靠着门框, 半阖眼睑抽着烟,慵懒道:“能在这种环境长成现在这样,他是一个很聪明又懂得反思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脱离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的影响的, 我也不能。”   文姐自从跟了虞意后,也是网上冲浪的好手了,“切, 别以为我不懂, 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什么?凡尔赛文学。”   虞意一乐, “您还知道凡尔赛呐。”   文姐抬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骄傲道:“那当然,别以为我老了就只会唠唠叨叨跟不上时代了,人家潮流着呢!”   “是是是。”虞意忍俊不禁。   随后,文姐又一针见血,“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就这么吊着人一小男生,你也好意思?”   虞意笑容一顿,“那万一,确定关系后我就讨厌他了呢?”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喜欢他,而且你们不合适,分开对彼此都好。但是如果你不迈出这一步,就永远没有别的可能。就像当初,我死活不愿意离婚,因为我不知道离了婚我能干什么,我的家在哪里,我很害怕,什么都不能预料,没有安全感。但后来,在你们的帮助下,我真的走出来后,我才发现,我有手有脚,车到山前必有路呗,我怕什么?”   虞意笑着说:“还是文姐有智慧。”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那第一第二是谁?”   “那谁知道?”   虞意仍旧没给个准话。俩人又闲扯了几句,文姐突然说:“要我说,当你开始为对方考虑,甚至心疼对方、怕对方在你这里吃亏的时候,基本上就等于栽了,对方不太可能在你这里吃亏。尤其是你这样的性子。”   一来么,是因为虞意人好,心胸豁达。   二来么,是因为其他追求者追求虞意时,虞意只会委婉地让他们爬,哪会管人家的心情?甚至她只会觉得快刀斩乱麻才是将伤害降至最低的有效方式。   虞意说:“是你把我想得太好。”   文姐摇摇头:“是你把自己想得太坏。”   “哦。”   “你谦虚一下呗。”   “不要,就喜欢文姐夸我。”   文姐嘿然一笑,说:“其实吧,你要实在是纠结,也可以和人把话讲清楚,明明白白地拒绝,也好过这样吊着人家。”   虞意一怔,想到少年俊秀的面庞上可能出现受伤的神情,又或者,她的生活恢复从前,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文姐犹自道:“人年纪还小。你拒绝了,人呢顶多伤心三五天,就会认识其他人,很快就能走出来。”   虞意脑海中浮现出刚从北京回来时看到小女生和谢翡说话的场景,下意识冷笑一声,“他敢!”   文姐了然一笑,虞意便知她是在使激将法,“文姐,你是越来越坏了。”   “都是和老板学的嘛。”   虞意:“哼,你们都欺负我。”   “那你欺负小谢去咯。”   虞意竟觉这个提议十分不错。于是,她拿着手机回复谢翡。   虞意:[冷漠脸.jpg]   虞意:我就喜欢欺负男粉,不服来咬我[/微笑]   陆清柔的补课时间已经开始了。   谢翡正盯着她做题。   陆清柔试探地说:“谢老师,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啊。”   向来冷淡的瞳眸中竟隐含笑意,连声音都柔和了些,“嗯。做你的题,少打听老师的隐私。”   陆清柔吐了吐舌,只好低头做谢翡指定的题目。   没多一会儿,谢翡手机响起,他翻出来看了看,耳根蓦地爬上些许红晕,唇畔却抿出了笑意。   陆清柔的妈妈恰巧在厨房切了冰西瓜端出来,“是不是太热了?我把空调开大一点吧。”   “不用。”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发了俩个表情包过去。   谢翡:[熊猫头指着地上.看这是什么,jpg]   谢翡:[熊猫头指着地上.原来这是你的脸.jpg]   然后。   谢翡:工作中,如要骚扰男粉,请等男粉工作结束,谢谢   他将手机调了飞行模式揣进裤兜里,虽然很想看,但仍旧秉着一个打工人的精神,先做好家教这份工。   虞意笑了笑,又发了条消息。   中午午休时,大家都在睡觉,杜念卉一个人坐在秋千架上看手机。   虞意早就注意到,这次过来,杜念卉异常安静,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儿更是一个人在外面,看上去情绪很低落的样子。   她走过去,在旁边坐下,问:“在看什么?”   杜念卉摇了摇头,说:“就刷刷微博。”   虞意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温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杜念卉垂着头,“意姐,你觉得演戏这件事,能做一辈子吗?”   “也许,这应该问你自己。”   杜念卉说:“我现在能接到的剧本越来越多了,可以说,我手里的剧本,应该算是圈子里顶尖的资源了。但是,我觉得那些剧本并不好,我的经纪人也让我接受现实,说现在的大环境就这样,而且有越来越烂的趋势,我是一个演员,如果不维持曝光的话……但是,我不想消耗自己的名气和口碑。我是真的很想做一个好演员,也想要突破,可是,没有一个剧本是比得上《一夜爆红后》的。我……”   她顿了顿,说:“我陷入了和一夜爆红的主角萧嫣一样的困境。”   虞意点燃一支烟,“我的建议是,有限的条件内,做最好的选择。这解决不了你当下的心态问题,但能让你的事业平稳走下去。”   杜念卉看着虞意欲言又止。片刻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问:“你觉得我做演员怎么样?”   “很不错。”   “如果,”杜念卉咬了咬下唇,“如果您开下一部戏,能优先考虑我吗?我很喜欢我们一起创作的时候,那时候我感觉自己是有梦的,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不仅仅是为了钱。”   “为了钱也不丢人。即便是为了钱,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对得起你得到的报酬。”虞意很欣赏杜念卉,但也很直白地说,“我不能保证什么。我不知道我的下一部戏在什么时候,但我不会顾念私人交情,只会选最合适的人。”   杜念卉张了张嘴,却不敢抱怨什么。因为她知道,如果虞意不是秉承着这样的理念,她不可能被选中。   毕竟,在参演成为《一夜爆红后》的主角之前,她只是一个毕业后在娱乐圈四处碰壁的女演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甚至蹉跎一生都等不来这样一个机会。   虞意拍了拍她的肩,说:“看开一点,人生总会起起落落起起伏伏嘛。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心理咨询师。”   “谢谢意姐。”   在杜念卉之后,又是何导,问她最近有没有适合影视化的新本子。何导虽然是国际名导,但任何的名气都抵不过时代的浪潮,跟不上潮流,便只能成为时代的一粒沙。   好些个有名的导演近几年在做新尝试时相继翻车。   不巧,何导在尝试革新技术时,也翻了车,拍新戏也是各方面的博弈,他坚持他要拍的内容,投资人要看投资回报率,对故事情节做出一定的要求。   虽然作为名导,他的话语权更高,但不论他肯不肯妥协,作为外行的投资人要提出些不靠谱甚至荒谬的建议几乎是必然。   他只想拍好的故事,让他有表达欲的故事。假如是虞意来做编剧,那么他便多了一个抗住各方压力的同盟。甚至,虞意会处理好各方的压力,让他只用专心于创作。   曾经,有人仗着自己投了钱,试图违约往剧组加演员,还要改剧本,虞意只说了一句话,“咱们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该投资人撤回投资的当天,就有新的投资人巴巴地捧着钱过来,口里笑称“谢意姐带我蹭一口肉汤”。   至于那些有话语权、颇有地位的投资人试着干涉剧组的拍摄和创作时,在对方一口一个大数据时,虞意更刚,“你知道大数据是什么吗?是别人说屎好吃,于是你也去吃。是别人说我想看你笑你就巴巴的舔着脸去笑一个。假如你自己愿意下跪讨钱,不该逼本能站着挣钱的人和你一起下跪。”   在对方脸色铁青甚至要拂袖而去时,她却大哥大似地坐在椅子上,一手香烟,一脸成竹在胸的微笑,“听过什么叫‘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没?大数据不能让你百分百获得高收益和高回报,但我能。假如你是一个只吃辣的四川人,我不会反复给你炒辣子鸡丁,我能翻着花样把所有川味的菜全都炒一边。”   她讲出来的话既狂且傲,姿态却从容而自信,甚至是笃定。至于结果,自然是喜大普奔。于是投资人、制作人们都眼巴巴看着她,希望她能带他们搞钱。   只是,投资人、制作人、导演,她几乎都有特定的几个合作对象。尤其是何导和杜导,但凡是虞意的本子,八成都是和他们合作。   虞意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暂时没什么新的想法。”   何导叹了口气,说:“市场要变了。也许,我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要退休了。”   虞意一笑,“别说您,我都想退休。”   “你还年轻。”   “但有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过去的这小小的前半生,到底是为什么辛苦为什么忙。”   “是为了你现在有时间、有闲情思考这个问题。你要把这个问题去问社畜,他们只会说,我愿意拥有这样的烦恼。毕竟,大部分人都还在解决‘活着’这个问题。”   虞意靠着栏杆吞云吐雾,何导问:“说真的,怎么突然离开北京跑这里来?”   “这里风景好咯。”   “到底有些落后。”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也在类似的地方长大,甚至更穷,更落后。我那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走出去,我要将落后和愚昧都甩在那个贫穷的地方。但是,走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不论有钱、没钱,落后还是开放。我也终于懂了武侠小说里的一句话。”   “什么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现在的科技更发达了,通讯也更便捷了,但有什么实质的改变吗?   投机倒把的人不止小地方有,发达城市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手段只会更多。   从前的舆论是人与人口口相传嚼舌根,现在是各种营销号出于生意目的去引导,一切都标签化,最终进化成非此即彼的二极管,大家在网路上征伐,只要和我不一样的,就要声讨,就要绞杀,扣各种各样的帽子……总之,一切都是生意,都在‘利’这个字上。有钱人和穷人也没什么分别,只看谁更会牟利。   任何一个职业,农民、服务员还是白领、高管、投资人、企业家,追根究底,都是支撑社会运转不可或缺的齿轮,为什么一定要分谁的贡献更大、又或者按利益多寡分出个三六九等呢?”   “写一本书,拍部电影讽刺他们咯。”   虞意掸掸烟灰,“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论是这里,北京,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有人的地方其实都一样。”   “既然都一样,为什么是这里?”   虞意忽而一笑,“这里有帅哥嘛,风景也好。”   “那还是不一样的。”   夏日的午后有一点炎热,又有一种夏日独有的、说不出来的感觉。虞意和何导聊着聊着,便在附近的石桌边坐下沏功夫茶。   何导说:“最重要的,始终是生活。不论成功、失败,得意、失意,最根本的还是生活。总要在一些生活细节中找乐趣的。就像我喜欢沏茶,你喜欢弹琴作画。生活归生活,工作也还是要做,我很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   虞意:“如果我说,我写不出来了呢?”   “那一定是你对自己有过分的要求,拧过这个弯儿,你会发现,没什么是大不了的。”   ……   午休结束,约莫下午四点多,苏曼起床后伸了个懒腰,慵懒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何导正和其他聊天,虞意独自在楼上撸猫。   从文姐处得知虞意的取向后,她摸上楼,和虞意玩笑了一阵,突然说:“我准备转行做导演了。”   虞意并不意外,年轻且正当红如杜念卉,都在说接到的剧本不行,到苏曼的年纪,更是空有咖位,有价无市,更难找到合适的剧本。   “恭喜。”   苏曼翘着二郎腿道:“想来想去,等一个好剧本太被动,鬼知道什么时候来?不如自己造饼。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你的下一本书。”   众所周知,虞意爱惜羽毛,她的书只影视化一次,仅允许她自己操刀。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记者问起时,她就说过: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是这样。等我死了,也就管不着了。   她看着虞意的眼镜,“帮我一次,这对我而言很关键。”   虞意沉默地抽了两口烟后,说:“你等我不靠谱。”   苏曼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了,“在现在的娱乐圈,要谈电影项目,还有谁能比你跟靠谱?”   虞意叹气,“江郎也总有才尽的一天。”   苏曼抿了抿唇,不满道:“我不信。你只是不相信我做导演能行,在敷衍我。”   虞意并不生气,只说:“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对你说过假话没有?”   苏曼怔忡片刻,“这倒是没有。”   说完,她忽然有些担忧起来,“你突然来渔镇,是……”   虞意安抚地笑了笑,说:“我没事。只是在这边散心。你要拍电影,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有几个人选推荐,你可以去找他们聊一聊。”   说着,她随手扯了张花笺,在上面写下几个名字,并联系方式,并嘱咐,“如果是剧本的话,找找这几个人,他们应该有,只是被资本毙掉了。以你的名气和号召力,再加上保质保量的剧本,结果应该会很不错。”   苏曼收了花笺,但还是说:“行。如果你写出了下一本书,还是要优先考虑我哦。不然我天天念叨你。”   “知道了。”   楼下有人叫苏曼,她便收了笺纸下去了。虞意点燃一支烟,腿上的白猫“喵喵”叫了两声,平板上又来了工作文件。   她点开回复过后,登陆了很久没上的微博账号。   刚进去,便被各式各样的信息淹没了,最开始,大家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出新书,发现她许久不在后,又问她为什么不出现,一直到现在,只是单纯希望她能回归出现。   虞意选择性地看过部分消息,便在微博上挂了公告,说暂时没有新的写作计划,正在一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散心。   给读者一个交代后,她便又抽起了烟,抽着抽着,便想起谢翡发过的“黑心烂肺”图,在这无人之时,唇角愉悦地弯起来。   下午五点,补课时间一结束,谢翡便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取消飞行模式。   手机网络一通,企鹅图标上立马出现小红点,显示着红色的数字3。   一条发的时间临近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虞意:[略略略.jpg]   另两条是刚刚。   虞意:男粉下班了吗?   虞意:想欺负   谢翡:……   什么叫骚断腿?这就是!   从陆清柔家出来后,他的面庞就一直发热,手上却不忘编辑信息。   谢翡:请太太自重   虞意:人家还是单身呢,这么叫不好吧?   这一晚上,谢翡因为虞意的三言两语,几近于失眠了。晚上王小胖等小伙伴邀请谢翡出去打球,也都被他拒绝。   对着笔记本看了又看,谢翡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再进一步的时机,也许、可能、maybe,已经成熟。   如果成功,那自然最好。要是失败,顶多只能再行下下策。   月光洒进房屋,对面是清寂的窗。因为窗里的人,过去十几年司空见惯的夜,似乎也变得诗情画意起来。   哦不,是柔情蜜意。   他一直坐在书桌前,等到十二点钟,酒意微醺的虞意才翩然进了房。她对门外的人笑,门一关山,那笑容渐渐隐没,美丽的面庞便有了风露情愁的意味。   她照旧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含在花瓣一样的唇间,手指在马火机上抹了好几次,才点上了。见谢翡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低笑一声,眼眉间都是抓人的韵味。   带着酒意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你不老实。”   因隔得远,谢翡听不见她的声音,在片刻后,见她脸上有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抓起手机低头打字。   几秒钟后,谢翡收到虞意的消息。   虞意:不老实。   他脸唰的红了,脑海中自然而然地补全了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和神韵。虞意却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坐直了身,明亮而美丽的双眸盈盈地看过来。   作者有话说:   以下是剧透式小剧场。   确定关系后。   虞意抓着谢翡的头发:“你干嘛……”   谢翡:“你说过,不服咬你。我不服。”   虞意:“???”她说的是这个咬吗?   时间漫漫而过……贤者时间…… 第43章 谢翡式告白   接下来的几天, 上午谢翡照旧去虞意家。虞意的朋友们除了聊天,更多的时候在下棋、斗地主、搓麻将,和普罗大众的娱乐活动差不多。   虞意总是和他们一起的, 一起进行一些日常的、平平无奇的活动,像是在刻意消磨时间。但看得出,和他们在一起时, 虞意是很自在的。   打牌的间隙,她也会特意来找他,和他说一说话。   谢翡并不总是在书房里的,偶尔大家也起哄, 要虞意喊他出去玩。虞意自然来找他,问:“你打不打牌?”   谢翡抬眼看她, “我没打过。”   后脚跟过来的苏曼当即一巴掌拍在虞意肩上, 兴奋地对他说:“要的就是你没打过, 不然我们怎么赢虞意的钱?”   虞意推开她的爪子,“你打我干嘛?”   苏曼深情款款, “因为我爱你。打是亲, 骂是爱。”   “边儿去。”   随后, 便是从外面经过的中年朋友隔着月窗, 对谢翡说“不要怕,输了都算虞意的,大家都不欺负孩子, 只让虞意兜底”。   这谢翡就不得不拒绝了,坚持“不会”、“不玩”的原则。   虞意穿着一身改良旗袍斜靠着书架,说:“玩吧, 我想看你打牌, 输赢都不在这点。”   苏曼:“好一个财大气粗的大土豪。”   虞意乜斜地看她一眼, “说大土豪,谁能比得上在福布斯榜上有名的苏影后?”   “哼,”苏曼冷哼一声,“我这挣的都是卖命钱,卖是演技和生命。”   虞意:“我卖的是灵魂。”   “切,我和不你们这种玩儿文字的斗,都是大忽悠。”   虞意既然开了口,谢翡估量了下自己的能力,没再拒绝。   到牌桌边坐下时,得知谢翡是新手时,众人不由摩拳擦掌道:“也该让虞意出点血了。”   尤其是许君昊,一反人前的斯文儒雅,兴奋得直拍大腿,“今天我终于不用当大冤种了。”   顾安宴想起就是眼前这小子赢得虞意的芳心,也暗下决心,情场失意,至少牌场要赢。虽然他不至于为难这么个才刚成年的小子,但在这种无关痛痒的方面打击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虞意不理他们,只给谢翡讲麻将的规则,又用手机搜了胡牌的花色组合给他看。   前半场,谢翡打得很还挺生疏,虞意坐在旁边帮他熟悉规则,谢翡本就第一次玩,她离他特别近,每次看他的牌时,下巴几乎都要搁他肩上了,导致他呼吸滞缓,整个人都有些云里雾里的糊涂。   偏偏许君昊还斜眼瞟着虞意,警惕地说:“牌桌上的事,可不兴场外帮忙的。虞意,你不要为了一点小钱失了牌品。”   虞意挑眉讽刺道:“现在不是某人把打出来的牌捡出去想毁牌的时候了?”   “某人是谁?没听过,我只说这一把。”   吵吵闹闹,谢翡的全副心神都用在了对抗虞意对他的影响上,不一会儿脸上就出了汗,还给其他人放了两炮,许君昊大喜过望,吆喝着让虞意走开,不许她帮忙。   打到半场,文姐叫虞意去端她切好的水果。   许君昊:“走吧你。”   虞意横了他一眼,说了句“你们不许欺负他”后走开。   她这一走,谢翡的头脑顿时清明了,牌算得门儿清,很快就猜出了其他人要做的花色。   顾安宴见谢翡神情淡定,故意说:“不用太有压力,反正有虞老师买单,输了也没关系。她对朋友向来大方得很。”   言下之意:你个菜鸡。   谢翡想起顾安宴看向虞意的眼神和那次对话,心里门儿清:他喜欢虞意,情敌。   来自情敌的话,基本都要反着听。他是接受过言情的霸总文学的熏陶的,类似的话,一般都是绿茶女配来说。   即便没看过霸总文学,谁对虞意有那方面的想法,说的话出于什么目的,也不难猜到。于是,他假装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一边打出一张牌,一边乖巧点头。   “她是这样,但我会尽力别让她破财免灾。”   后面还有一句:毕竟,她对朋友大方,对我就不一定了。   言下之意,朋友和恋人是有区别的,外人和内人的区别。但这话过分的茶,谢翡自己都牙酸,要真说出口,他会想立马脚趾抓地抠出一套海景大别墅。   顾安宴瞥他一眼,“小小年纪,志气不小啊。”他亦真亦假地蔑笑一声,“来,哥今天让你知道,什么叫来自赌神的碾压。”   前年有影视公司重启赌神系列老IP,顾安宴饰演的主角,赌技如电影的名字一样,战无不胜,是赌场的常胜将军。   谢翡:“哦。”   恰巧该他摸牌,他拿起来一看,而后,清冷俊秀的面庞上霎时浮现出一抹波澜不兴的淡笑,“胡了。”   那一笑的风采,就连苏曼这个老江湖在旁边都看得心脏砰咚直跳,心中暗骂,虞意真是不搞则已,一搞就是一个大极品。这么嫩,还又乖又冷的少年,朝你笑一下,就像冬雪消融春花绽放似的,这谁能抗得住?   顾安宴只觉得尴尬,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只觉得谢翡将他的麻将牌推倒的桌上的声音,全都是打在他脸上的“啪啪”声。   他勉强干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挺有赌运的嘛。”   许君昊也有些愕然,“这就是传说中的气运携带者,天之眷顾者?”   苏曼:“继续继续。昊哥,你一个大影帝,少看些点家的小说。”   他们打的是血战,一人胡牌,剩下的人还得继续打,糊到最后只剩一个人。   两分钟后。   许君昊怀疑人生:“这他妈,为什么最后输得最多的还是我?”   他看向谢翡,“我不信你下一把还这么好运。”   顾安宴在旁边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甘心地说:“再来。”   ……   当虞意端着新切的水果过来时,谢翡正大杀四方。之前还风情万种的苏曼一脸凝重,许君昊简直要怀疑人生,顾安宴想到自己阴阳谢翡的那几句话,更是面如菜色。   但,很快,许君昊就发现一件事——当虞意在谢翡旁边坐下时,他就杀得没那么狠了,偶尔还会放几张牌给他们。   尤其是,当虞意顺手叉了块哈密瓜喂到谢翡嘴边,玩角色扮演,故意娇滴滴地说:“大王,你可真厉害。”   谢翡手一抖,一张牌就误打出去,许君昊终于抓紧机会,平胡一把。后续,他和苏曼二人一力主张,要虞意多“看”着点谢翡,毕竟对方是新手。   但虞意在旁边待得久了,谢翡终究还是产生了一些免疫力,堪堪维持了打牌的智商,最后将三人杀得片甲不留,在许君昊感叹没想到受伤的还是他时,谢翡文雅乖巧地看向顾安宴,“赌神,承让。”   顾安宴:“……”死小孩!!!   许君昊虚弱地抚着胸口说:“你们,还真是妇唱夫随啊,我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派你们这对雌雄双煞来赢我的钱?”   谢翡闻言,脸上只发热,心跳顿时就不正常了,也不抬头,不看其他人,只等虞意的反应。   她并没反驳,只笑着说:“谁让你们看人家年轻,就要欺负人呢?这叫什么来着,心怀不轨,终自尝恶果。”   许君昊:“呸,得了便宜还卖乖。”   虞意的朋友们在她家待了三天才陆续离开。原本热闹的院子突然安静下来,文姐说:“还怪有点不习惯的。”   虞意叼着烟一笑,“这不是还有我陪你嘛?”   “这倒是。”文姐脸上的怅然散去,绽开一个笑容来。只是,她最担心的还是虞意。她总觉得,虞意决定来渔镇后,看上去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愿意替任何人排忧解难,也总是充满了能量,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那种不一样令她看上去像独自孤茎迎风飘零的花,美丽而脆弱。而她自己绝不肯叫人看出来,那些朋友在时,她依然热心有趣,愿意做他们的港湾,听他们讲话,做一个知情识趣的朋友。   只有在偶尔低首、或独自抽烟时,才能看出几分端倪。   假使有人问她,她也只会一边抽烟一边插科打诨。文姐在虞意身边好几年了,也算是了解虞意的了。她到底有些忍不住,在给她做鲜榨西瓜汁时,欲言又止道:“小意,你要是有什么事……”   一句话没说完,虞意便抿唇一笑,“富贵闲人四个字我都占全了,能有什么烦恼呢?上次的桂花糕还行,今晚吃熏肉吧,很久没吃了,怪想的。”   文姐仔细一想,也有道理。反正,她还没遇见过虞意解决不了的事。   “行,那我先拿出来解冻煮上。”   虞意一个人坐在天井里,看着被残阳染透的火烧云,白猫蹦到她身上,脑袋一边在她手上蹭着,一边喵了几声。   烟灰落下长长一截,手机就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总是有很多消息,但她一条也不想看。   晚上吃过饭后,丁香和莫宇商量着要去附近的酒吧。虞意不想去,留在家和文姐一起研究夏日消暑的冰饮,说是要复刻古代的吃法。   她在一边研究典籍,文姐负责动手。   没多一会儿,文姐就问:“你什么时候去约会?”   虞意支着头,手里拿着书,想了想,之前是人多,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而且她迈不开这一步。她的魄力永远只在于工作上,在感情,就只擅长划清界限。   在谢翡这里,连划清界限也不擅长。   于是,她说:“约什么会?我才和你待多大一会儿,你就嫌弃我碍事了?”   文姐:“……反正我说不过你。”   夜晚,她照旧通过窗子和手机,和谢翡“面对面”聊天。   第二天是周六。   早上,谢翡刚洗漱完,换了身略显成熟些的衣服,整个人像言情小说中写的翩翩少年郎。他一出门,就得到了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小宝的夸赞。   “哥哥,你今天真帅。”   谢翡正色,“从前不帅吗?”   小宝吮了吮手指,“从前也特别帅。我女朋友也特别喜欢你,每次来找我玩都要偷偷看你。”   谢翡有些诧异,“你还有女朋友呢?”   小宝:“嗯,不许告诉我奶奶哦。我女朋友还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谢翡忍俊不禁,觉得有些滑稽,“人小鬼大。”且有些熟悉的既视感。   片刻后,他笑容一滞,低咒一声,“靠。”   小宝一脸的春心荡漾,像个奶奶的小团子,笑容也纯稚,“为了和她告白,我特意背了一首新诗。”   “什么新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谢翡:“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小宝:“夸她是绝美仙女的意思。”   谢翡:“……”   他拍了拍小宝的头,就去虞意家,照旧是在书房里整理书籍。虞意就倚着门框看他,手里依旧是不变的香烟 。   谢翡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然而文姐、丁香、莫宇都时不时有话要和虞意说,她的手机还常有电话打进来。   有些电话她接了,有些没接。她都对着电话讲了些什么,谢翡都没太注意。   上午,王小胖他们得知虞意家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便邀请虞意和谢翡五黑。虞意自然不会拒绝,她在庭院花架下桌边的藤椅上坐下,刚点开游戏,谢翡就从里面出来了。   虞意只开了游戏的喇叭,还没开麦克风。   李嘉雯不断地刷着快捷信息“求大佬带飞”。游戏匹配刚进入排队序列,谢翡就从书房出来了。   他在她旁边的藤椅上坐下,俊秀的面庞微微有些红,选英雄时,谢翡突然说:“我想明白了。”   虞意抬眼,“什么?”   谢翡:“这一局游戏,如果你人头比我多,我就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恋爱   “这一局游戏, 如果你人头比我多,我就答应你。”   虞意此前所有的心动,都被这一句打乱, 像是乌龟想要缩回壳里的头。   假如只是她喜欢他,而他不必回应,永远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也许,她会一直喜欢他。她本以为,他可以是不一样的……   不,他确然是不一样的。   从前, 都是她对别人有朋友意义上的好感时,别人对她有男女方面的好感, 导致她恨不能直接划清界限, 唯恐对方靠近半分。   而谢翡, 她确定自己对他是有关风月的心动,是想要一直见到、一直相处、想要在一起, 想要做情人之间的所有事的心动。   但, 那都是理论意义上的, 谢翡一直都在安全距离外, 她可以骚动,但那不会被对方看见。即便偶尔调戏对方,看他不知所措, 但不知所措的不是她、而是他时,便也成了令她愉悦的事情。   他的所有猜测,她都可以否认。她一直占据有利地位, 她的领地不会受到任何的侵扰。   但, 谢翡这句话一出, 便标志着确然要进一步了。那种距离逼近的恐慌瞬间袭上心头,令她浑身发毛。   如同一只进入备战状态的猫咪,炸起了全身的毛防卫一切,时刻准备后撤。   她没谈过恋爱。   在这时,她潜意识的防御盖过了她对谢翡本人的了解。仿佛只要他一靠近,迟早会发现,眼前的她并非那么光鲜亮丽,并非完美无缺,甚至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看见她所有的狼狈不堪,看清她其实不怎么样。   甚至于,评判她的生活习惯、她的身体、她的性格,乃至她的一切,用他靠近她时,看到的所有不完美来攻击她,再说给别人,同人一起嘲笑她。   而她,也许会因为错信,而让自己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她平生最怕的事,便是全心全意交付了自己的所有,却是自作多情,而对方不屑一顾。   那令她在事业上披荆斩棘的所有胸有成竹和笃定,唯独在感情上难以生效。   这种状态,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但虞意已然很熟悉了。她既怕辜负别人的真心,又怕满腔的真心被人肆意践踏和伤害。   她的颜面,她的自尊,无形之中,早已成为她身上最坚硬的壳。   虞意惊吓之余,脸上是早已做惯的自在从容,手却被吓得一抖,直接误锁了辅助英雄——小鹿女,一个软辅,伤害很低,大招是附身在队友身上给队友加盾。   李嘉雯和王小胖刘大头等人原本还在游戏里刷着什么“虞姐姐带飞”、“求大佬carry”,看到她选的英雄后瞬间沉默。   片刻后,又开始刷“翡神”带飞。这是在学校时,大家给他起的外号,作为发小,他们都知道谢翡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只在调侃时喊。   游戏里的讯息谢翡全都不管,乌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虞意,抿了抿唇,清透的眼眸似浮现出丝丝缕缕受伤而哀怨的神色,又似什么都没有。   虞意霎时心虚起来,讪笑着说:“没注意,手滑。”   谢翡低头,选中一个打野英雄,淡声道:“哦,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人。”   “什么人?”虞意皱眉。   谢翡瞟了她一眼,垂目道:“玩咖。喜欢玩弄人的感情,没追到的才是最好的,追到手就弃如敝履。”   他的脊背仍旧挺得笔直,身姿依旧挺拔,头却垂着看手机,神色犹然清冷,长长的眼睫却在眼底投下一片青影。   白猫坐在桌子上看看他看看虞意,一下又一下地舔着爪子。   虞意很想说她不是那样的人。但……虽然不是故意,却殊途同归,做的却是一样的事。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他应该再坚贞不屈一点才好。   又或者,直接讨厌她也行。   虞意悄悄长吐了一口气,正色道:“这种人都是混账。世界上两条腿的人还少吗?为什么要在垃圾桶里捡对象?”   谢翡听了她这话,又看她一眼,心里拔凉拔凉的。   桌上的白猫慵懒地蜷在石桌上睡觉,树上的鸟儿嘁嘁喳喳地叫,这一切,仿佛都在预示一场失败。   他早想过了,这种推进的方式,无疑是将决定权全都交在她手里,她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就算不接受,也不至于心生愧疚。   谢翡闭嘴,选择不再说话。   游戏场景加载完成后,刻板严肃的女声响起,“欢迎来到亡者农药,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全军出击!”   虞意操纵着游戏小人儿,想了想,没跟着谢翡,去了中路,李嘉雯感动得在语音里吱哇乱叫。   “意姐,我感受到了你对我的爱意。你放心,这一局不带你鲨八个我不姓貂!”   她选了貂蝉做中单。   刘大头一如既往做捧哏,“你本来就不姓貂。”   “大胆,拉下去斩了!不要影响我和老婆亲热。”   虞意局内发消息:么么哒。   李嘉雯:“我现在充满了力量。”   谢翡一言不发,只在刷完第一波野时刷了条局内信息:“跟着我!”   仍旧是刻板严肃的系统女声。   虞意偏头看了眼少年冷肃的脸,想假装没听见,但俩人坐得这么近,她什么情况他都知道,于是只好让小鹿女挂在他身上。   她想,她毕竟年纪比他大,是个成熟的大人,应该要负责的。之前,是她对感情有期待,以为这次不一样,她对他的喜欢也许会令她并不会排斥他以及和他的亲密关系。   也许,这一次,她就好了呢?   但。   并不是这样,当她喜欢他而又没在一起时,她只是下意识想和他在一起,想多一点和他的互动。一旦有可能真的在一起时,她仍然会恐慌,会想要远离。   她高估了自己。   尽管少年无害地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可她却不敢接住。他肯将所有主动权都让给她,让她来决定,但她并不该把这当做理所当然,然后无情地忽视。   于是,她决定:这一局游戏结束,她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他道歉,和他说清楚,争取将伤害降到最低。   游戏里,除了背景音,便是王小胖、刘大头和李嘉雯三个人在插科打诨。谢翡带虞意,直接往下路草丛里一猫,冷淡地指挥,“后羿去卖。”   于是,王小胖影帝上身,残血的他小心翼翼地出塔清兵,打一下,退一步,打一下,退一步,对方见他一个人且怂得一匹,还一直被动挨打,立马一个闪现上前,想追死他。   说时迟那时快,虞意恰到好处地丢下一技能控了对面一下,给王小胖争取了一秒逃跑时间。对方察觉到不对劲时,谢翡带着虞意骑在他头上一顿输出。   经过谢翡精密的计算,最后只剩血皮,虞意只需要随便放个技能,或者从谢翡身上跳下来普攻一下就能收掉人头。   习惯令虞意下意识想收下人头。但她想到谢翡的那句话以及自己的决定,立时停下按技能的手。王小胖正在语音里对自己的演技大夸特夸。   “我,王小胖,不演则已,一演起来鬼都要上当!”   对面的AD马可波罗以为自己铁定要挂了,迟迟不见对方收掉自己的人头,立马就跑。眼看对方要逃出生天,谢翡只好一刀收下人头。   他看了虞意一眼,默默打游戏,整个人安静乖巧,一言不发,但他的神情却不像从前那样外强中干似的假正经,也不像从前那样总是容易被她逗得害羞脸红,浑身的气压都低了下去,失落与受伤都无声地融进了此刻的氛围。   虞意突然不忍心。   后面,王小胖等人说了什么,她都没心思去听。而身边的少年似乎已读懂了她的拒绝,但他并没有失态,只是打得更猛了,带着她去收割对面的人头,并一次又一次执着地将人头让给虞意。   第二次,虞意依然没有放技能,人头是他自己收下的。   第三次也没有。   俩人之间人头的差距,从零一直拉到五。但谢翡一直没放弃,他甚至没再看虞意,只是抓住每一个gank对面的机会。   谢翡想过虞意会拒绝。将决定权用这种方式交给虞意,最大限度降低确定关系可能带给虞意的不适时,他就想过,也许结果并不会如他所愿。   而他愿意尊重她的任何决定。但,当她真的拒绝时,他却突然不甘心。他想,没有任何爱情是不想去占有的,至少他不是,他只想尽他所能去争取。   那怕这一刻努力让她拿人头的他姿态狼狈,将自己的所有心思暴露得一览无遗,由她评判,任她践踏。而他愿意在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之后,仍然坚定地走向他。   对她的爱意,令他勇往直前,又在她面前展露出毫不设防的脆弱。   谢翡越坚持,虞意越感到难过。她本身就是一个情感丰沛而敏感的人,只是平时都在成熟的社会人士这层体面的皮的伪装之下。   仿佛在冰天雪地之中,他是一步又一步走向她的幼崽,无数次被推开,一咕噜滚远,又坚持迈着他的腿执着地靠近她。   她垂着眼皮,脸上没了惯常的笑容,在这一刻,突然显露出真实来。   第六次,谢翡已不抱任何希望了。但他在gank时,仍旧留下敌方英雄的血皮,让虞意去收。   两秒钟过后,敌方要逃跑时,他抿了抿唇,准备自己收掉时,身上的小鹿女突然发出技能特效的绿光,拿下人头。   耳边,响起虞意不同以往的,冷淡的却带着威势的声音,“还差五个。”   他心头一跳,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却被这乍然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手一滑,游戏里的英雄直接撞墙。   而虞意,一反先前的消极怠工,变得前所未有的积极。   除了谢翡给她留的人头,她还抢其他队友的。   李嘉雯:“我擦,谁抢我人头?哦,原来是意姐,那没事了。”   王小胖:“只要意姐想要,人头都给你。”   虞意淡声一句,“乖。”   王小胖:“awsl,耳朵要怀孕了。虞姐姐,你要负责。”   谢翡:“再骚卖你。”   王小胖:“那好嘛,嘤嘤嘤。”   刘大头:“滚。”   王小胖:“你不爱我了。”   刘大头:“没爱过。”   ……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六个,追平,反超。最后结算时,虞意比谢翡多了三个人头,这局游戏几乎所有人头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手机上弹出巨大的灿金色的胜利二字,谢翡放下手机,看向虞意,乌沉的眸子里掩着余惊,喜悦却几乎要从他身上满溢出来。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所以不遗余力地努力拿人头。   但,虞意却明了,他的这一句话,看似说她喜欢他,又暗合前半局努力给她让人头的他自己。   一语双关。   然而,这一切都是心照不宣。   她并未戳穿,只是淡淡一笑,说:“我不想你将来回想起这一刻感到委屈。你是我赢回来的。”   而不是主动送上门,死乞白赖,最后才勉强松口。   上午的阳光透过树梢穿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明媚的光斑,树上麻雀的声音像极了喜鹊,声声都仿佛在道贺。   白猫坐起身,惬意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清爽的风穿堂而过,空气中都是栀子浓烈的芳香。而虞意的唇角含了笑,那笑容像光一样,染透了她这个人。   谢翡的心跳愈发剧烈,他舔了舔几乎干燥起皮的唇,“你赢了。”   他偏头看看虞意,撇过头去将脸对着她,在花影里羞怯地闭上眼,俊秀的面庞爬上红绯,像是全然任她处置的乖巧猎物。   “现在,你可以亲我了。”   作者有话说:   表面上,羞羞小谢:你可以亲我了。   实际上,小谢的内心:老婆贴贴,老婆亲亲,想和老婆河蟹河蟹~ 第45章 我什么都知道   虞意闻言看向谢翡, 少年的面庞仍旧介于男孩与成熟男人之间,有些稚嫩和青涩,却又漂亮精致。   流畅分明的面部轮廓令他帅得有些冷感, 然而脸上薄薄的红绯却泄露了他此刻的情态——情窦初开。   他显得毫无攻击性,无害而乖巧,乖巧且羞涩, 然而周身的气质仍旧是清冷的,这些矛盾的特质意外地调和在一起,令他别有一番性感的魅力。   过分精致的面庞在花木的掩映下,更像是画中的少年。卷翘的长睫轻颤着, 额头和鼻翼却渐渐析出汗珠。   不仅仅是虞意,他也在紧张。大家都是新手上路。   虞意那在确定关系后便又卷土冲来的畏怯与逃避, 都在此刻凝住。她出于本能地想拉开她和他的距离, 哪怕是确定了关系, 也显得别扭。   从前,只是朋友, 只是出于相互的吸引, 他会努力引起她的注意, 她会明知他故意也上当, 去顺从内心的冲动调戏他却从不肯轻易越雷池一步。   既然在一起了,自然是要相互了解,不能再向从前一样的。而这不一样, 令虞意感到不可控。   他还未了解她、照见她的过去,她却已照见了自己。她像扑火的飞蛾,却又还有一点理智, 因而即便决定飞向他却依然害怕被燃尽。   少年的紧张和忐忑抚慰了她的情怯。   谢翡闭上眼睛后, 其他的感官都变得无比清晰, 空气中不仅有栀子的芳香,还有虞意身上浅淡的香水味,白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喵了一声,厨房传来包谷粑粑的清香……也许太阳在半空升得越来越高,鸟雀在叫,蝉在歌唱,空气的温度在攀升。   可身旁的人迟迟未动。   他眼前全都是黑的,能感光,却什么也看不见。先前甜蜜的紧张和忐忑,都随着他呼吸的放缓险些酝酿成苦涩和无措。   是的,从他和她相遇以来,从他开始制定计划引起的她的注意以来,他所做的一切,主动权其实都是虞意手里。   只有她愿意配合,他们才会有更多交集、更进一步。当她不愿意配合时……   谢翡抿了抿唇,长睫依然轻颤着,额前的碎发搭在眼前,几乎就要变得沮丧了。他甚至开始酝酿情绪为自己做心理准备,好在睁开眼时用一些厚脸皮的言行来掩饰此刻的距离和生疏。   而虞意却不忍再见他煎熬。   她突然笑了声,说:“弟弟。”   谢翡心头一跳,像是突然的一阵香风带着热气袭来,随后,温软的触感落在他的面颊上。他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跳却一下快过一下。   虞意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张嘴。”   谢翡脑海中突然出现许多面无边际的想法——   这是,要接吻了吗?   他本以为,亲吻一下脸颊,已经算是巨大的进展了。   如果接吻,该不会就伸舌头了吧?虽然没试过传说中的法式深吻,他是妥妥的新手,但由于李嘉雯的原因,他们几个发小被迫看了一些霸总文学,对于舌吻的理论经验还是有的。应该就是,伸舌头,然后扫一扫牙齿、舔一舔牙龈?或者,再搅一搅舌头?   不是很会,但肯定不是完全不会。她年纪比他大,经历和知识应该都比他丰富,应该能带一带他?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学生,肯定能迅速掌握要领,给她最佳体验。   希望今后也可以是她唯一的体验。   亲完之后呢?他要不要说点什么?比如:宝贝、亲爱的、哈尼、心肝、甜蜜饯儿,你真棒之类的。   虞意仔细打量着少年,他仍旧闭着眼,嘴巴顺从地微张,脸几乎红透了,连耳朵和脖颈都红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划过细长脖颈,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像是一枚诱人的、被催熟的果实,只等着她去摘。   虞意眼眸一暗,只觉今日的天气越来越热了,温度不断攀升,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天灾,诱人觉醒变态基因朝变异的方向发展。   譬如此刻,她就很想兽化,做那么点禽兽做的事。   她从白猫旁边的玻璃碗中捡了一颗色泽鲜艳的草莓,塞进少年的嘴里。   少年的瞳眸豁然睁开,眼底还有情谷欠的潋滟水光,又似这盛夏的温度都聚在他的目光中,叫她浑身都发起热来   分明先前朋友们还在时,大家都在一起谈天说低热热闹闹,都没觉得热过,甚至他们还羡慕过她家天然的凉快,不用空调风扇也舒适宜人。   但。   虞意惯常是得体的。她微笑着问:“怎么了?”   谢翡嚼着草莓,汁液酸甜的味道充盈着味蕾,他心头淡淡地失落着,摇了摇头,“没怎么。”   随后,他像是强调一样,“我是你男朋友了。”也是确认。   虞意点头,“嗯,男朋友。”   谢翡低垂着脑袋,片刻后,他直视着虞意的眼镜,轻声说:“一直以来,你都馋我身子,我什么都知道。”   虞意突然口干舌燥,她点燃一支烟,只是夹在指间,并未放进嘴里,唇角却配合地绽开一抹无奈的笑容,“知道还吊我这么久?小坏蛋。”   谢翡却突然说:“不是小坏蛋,我很大。”   他的脸更红了,身姿仍旧笔挺,像是再清冷再正经不过的一个少年,明明似不可攀折、长在高岭含苞待放的花,却说着虎狼之词。   这使他整个人都介于纯情和欲之间。   “该履行的情侣义务,我都会配合的。”他像一个战败投降的少年将军,“你赢了,我自己明明知道……还是上了你的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话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虞意本该讨厌这样的亲近和暧昧的,然而看着此刻明明羞涩却还努力正经讲着这种话的谢翡,本能的欲望终于盖过了高筑的防御,甚至,她完全没有想过那些,便脱口而出,似笑非笑地咬着字问:“为所欲为?”   谢翡垂眼,提醒道:“还是要适可而至,不要得寸进尺,有辱斯文。”   “比如?”   “你明明知道。你就是想听我说,想让我承认被你拿下了……”他低眉顺眼。   至于具体怎么为所欲为,还用他说吗?都是成年人,还是情侣,那不得那啥那啥吗?亲一亲,抱一抱,摸一摸总该有吧?她作为一个前辈,总该引导一下新手吧?   他倒是想自信操作,就怕她感官不适。好不容易的一次恋爱,他希望自己样样都能做到最好,至少不能委屈了她。   虞意:“你说得对。”   谢翡:“……”他生气地抿了抿唇。   虞意却笑了起来。游戏里,去完卫生间的李嘉雯早回来了,在问游戏怎么还不开。谢翡把游戏界面切了出去,在亲密关系的选项里,点击了请求和虞意绑定情侣关系。   虞意扬了扬眉,看向明显羞涩着的谢翡,点了同意。   谢翡心中暗舒一口气,仿佛这份关系又实在了一分。在选英雄时,王小胖他们突然聊起了游戏里的那些事。   王小胖:“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情侣组合了,每次排位一看情侣组,被迫吃狗粮就算了,还贼特么菜,贼特么事多。就上次……”   他吐槽了自己遇到的奇葩情侣,就游戏里他补位了辅助,结果由于经常跟着AD,被那位AD的CP在游戏里问候了全家,并伴随着一句:你是不是想勾引我男朋友?绿茶!   刘大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那位女朋友掏出来比你还大。”   王小胖正色道:“不要讲这种恐怖故事。”   李嘉雯:“我记得以前翡哥也说过,游戏里绑情侣关系是最无聊的行为。”   谢翡:???   他心头一紧,看向虞意,便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   虞意:“是吗?”   谢翡木着脸否认:“我没说过,别冤枉我。”   李嘉雯:“我记得很清楚啊,就那次……”   很快,在游戏加载进战斗场景时,谢翡的英雄卡面下,名字旁边有一个红色框的爱心。王小胖一眼就看见了,还没反应过来,犹自逼逼叨叨:“看吧,狗粮说来就来,刚吐槽过游戏里的情侣,又来一对……不对,我们是五排的啊!”   刘大头:“翡哥……”   李嘉雯:“虞姐姐……”   王小胖艰难而震惊地问:“你们俩为啥会有这个标志?”   谢翡嗓音淡淡的,“不行吗?”   王小胖:“行是行,但你还记得你在大明湖畔的发言吗?”   谢翡:“人的行为和看法都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我现在就觉得,人家愿意绑爱心就绑爱心,何征求你们这些妖怪的同意?”   王小胖:“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我们?”   刘大头:“自信一点,他就是在内涵我们。”   王小胖:“你一定是被魂穿了!还我翡哥!”   一阵插科打诨,游戏载入战斗地图,同样是打游戏,这一局俩人的心境又和上一局不同了。   王小胖犹自喃喃,“难怪翡哥和我抢辅助,我就想挂在虞姐姐身上当个咸鱼的愿望就这么难以实现吗?”   随后,他又问:“虞姐姐,你为什么不和我绑……”   谢翡:“废话,你们是情侣吗?”   王小胖:“难道你们是?”   谢翡便似不经意般看了眼虞意,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虞意本无意宣告什么,但看他似乎格外期待,便不忍见那双漂亮如琉璃的瞳眸中出现低落的神色,便漫不经心地说:“嗯,以后你们翡哥就是大姐的男人了。”   ……   语音里突然传来噗通几声。   “没什么,就是屁股滑了下,和椅子一起摔地上了。”   “好巧,我也摔倒了。”   “同款摔+1。”   ……   这一局游戏,其他三人打得仿佛跟梦游似的,唯有虞意和谢翡野辅搭档,又有恋爱buff加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游戏结束后,就到十一点多了。文姐端上她新蒸好的包谷粑粑来招呼虞意和谢翡吃,俩人便没再打游戏。   中午,文姐本来要留谢翡吃饭,但张清芳早上特意叮嘱过谢翡早点回家,要帮她填个什么表。   虞意送谢翡到门口,她看着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影,有些心猿意马,突然问:“你说的为所欲为,是真的吗?”   谢翡心头一跳,抿了抿干燥的唇,“我不爱说假话。”   他在大门口住了脚。   虞意看着他俊秀的面庞,“你过来一下。”   谢翡低头凑到她面前,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下一刻,她抬手握住他的后脑勺往下一摁,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我脱单了   谢翡一怔, 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身体的温度急剧上升,明媚的日光毒辣辣地照在大地上, 连靠门和墙的阴处也热得人浑身是汗,仿佛浑身的水分都被蒸发出来   而唇上是暖的,又软又暖, 还有淡淡的薄荷烟的气味,隐隐约约地,并不分明。他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蹦进她的嘴里再吞下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 虞意只是在他的唇上印了印,脚后跟便落了地。嘴唇要分开时, 他的头也往下低了许多, 像是追随过去。   虞意有些意外地低笑一声, “就这么喜欢?”   谢翡抿了抿唇,“我们是情侣了。”   “然后?”   “我就算喜欢亲女朋友, 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虞意抬眼看他, 近距离之下, 他的面容更诱人也更吸引她了。她几乎要低咒一声, 在遇到他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也不能免俗, 也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就像此刻。   这毕竟还是一个刚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俩人四目相对,几乎要擦枪走火。   身上只是热。门外是行人的说话声,路过的车辆的鸣笛声, 各种音乐和广告声, 还有叫卖声。甚至, 还偶尔能听清路人的对话。   “这就是那位虞小姐住的地方?”   “可不是。在她家出入的,都是要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名人,就有一些不认识的,气场也强大,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就是中学课本上学过的那个什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样的人,你说得找个什么对象?什么对象才能配的上她?”   “怎么也得是个富商吧?”   “她这么漂亮,还有钱,也不需要傍富商吧,富商大多肥头大耳膀大腰圆,要和她在一起,那不得是一出美女与野兽?”   “我看九十年代或者二十世纪初很多女神的归宿都是富商,她要不找富商,难道去包小男生?”   ……   路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虞意唇角弯了弯,她几乎是额头抵着谢翡的胸膛在笑,身子微微轻颤着。谢翡心猿意马,却还记得刚刚听见的闲话。   他红着耳朵,抿了抿唇说:“我是你男朋友。”   “嗯。”身上全是汗。然而洁癖如虞意,此时却完全忘了介意这回事,亦不讨厌他,只觉得格外的性感。   谢翡:“所以,你不能包小男生,要对我负责。”   虞意突然定定地看着谢翡。谢翡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你……你总不会连这最基础的都不答应吧?你不能这么渣。”   虞意看了看他精致漂亮的面庞、颀长纤薄但蕴含力量的身体,只觉得有什么在翻涌着。   她眼睑半阖,“不包。”   谢翡低眉顺目,还没想到下一句说点什么,腿似乎是被粘在了地上,迈不动离开的步伐。   这时,虞意已抬了眼,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隔着纯棉的T恤,他的心脏在她掌心下剧烈地跳动着。而她要笑不笑地说:“我劝你赶紧走。”   谢翡乌沉的眸子看着她,即便淡淡的,也有几分委屈。   虞意唇角略勾,“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什么事?”   虞意往墙上一靠,“想知道?”   谢翡的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铃声便响起,来点显示是“张女士”。这是他和熟悉的朋友们当初讨论到家人联系方式泄露被骗子用来行骗的案例时改的,用自己知道的称呼或外号代替联系人的名字,这样即使手机丢了被人捡到被破解,对方也不能通过通讯录得到他们家人的联系方式行骗。   “张女士”自然就是张清芳了。   他一接通电话,张清芳的声音便响起,“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想起中午要做的事,还有下午的工作,应了声马上。挂断电话后,他低头看向虞意,“那我先走了。”   “嗯。”   谢翡:“常联系。”   虞意只觉得有点好笑,像是要分别时关系不熟的朋友的客套。   “好。”   谢翡终究是迈开腿。他刚走出大门,忽然又往回走了几步进来,问:“我们在一起的事,我能和别人说吗?”   虞意想起自己和他的年龄差。   她终究是个外来人,风评不佳,关于她小镇上亦有诸多揣测,而他是本地的希望之星,不知他是否愿意让人知道——作为天之骄子,他竟和大他十一岁的女人谈恋爱。   尤其是,对方还有钱,身份地位不低。   一般人听了这事,大多会有一个想法: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堕落了?   而一般男生面对这样的情况,为了不被别人看清,也为了不被人说傍富婆,都是要隐瞒的,并且会为了隐瞒找诸多借口。   在今天之前,虞意太过专注于自己,都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此刻,她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想说吗?”   谢翡点头,垂眼看着她,回答得毫不犹豫,“想。”   虞意抬眼看向他,他说:“是我自愿上你的当的,我能承担后果,也会负起责任。我和你,是和我自己有关的事,我不会藏头露尾。就算谈恋爱,这也是一段坦荡磊落的关系,和别人无关,不值得我费心思撒谎。”   虞意低笑,“我还以为你想和朋友炫耀一下。”   少年的眼眸倏地明亮,里面像是有小星星似的,“可以吗?”   至少在此刻,虞意并不反感,“可以吧。”   “哦。如果是这样,我想歪曲一下事实,虽然我们俩都知道,是你追我,你搞定了我。但我毕竟还是要面子的,我能和人说是我追的你、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凭实力脱单吗?”   “你还在意这个?”   “我年轻,面子比天大。”   “随你。我以为,你会更在意和我谈恋爱本身这件事,你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谢翡的身上此刻又有了少年意气风发的神采,“我怕什么。他们都是失败者,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一样优秀帅气,能被你看上。我从来不喜欢听失败者嫉妒的酸言酸语。”   这样的话,倘若换一个人来说,虞意都只觉得过分自信以至于滑稽。然而此刻,在谢翡说来,又仿佛是大实话,也令他显出稚气和可爱来。   他没有出身社会的成年人的圆滑,一切只凭本心。   说完,他看着虞意,似羞涩又似傲然,“恭喜你追到我。”   “同喜。”   这时,促狭的丁香突然跑过来,看看谢翡看看虞意,故意调侃道:“意姐,你这送客都送半小时了,还送完?”   莫宇慢悠悠走来,光明正大吃瓜看热闹,“嘶,人送的毕竟不是客,是情郎嘛,是要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的。”   丁香:“小谢家时离得很远吗?要异地恋了?”   莫宇:“没,他就住对面。”   俩人一唱一和,更说相声似的,嘲讽式调侃。   虞意把手里的扇子往俩人的方向一扔,“去你们的。滚滚滚。”   “喏,恼羞成怒了。”   “别打扰人家谈恋爱。”   后知后觉地,虞意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起来。她捻了捻手指,扶着门说:“你还不走?清芳姐又要打电话来催了。”   谢翡脸蛋都是湿腻腻的,额前的碎发也有几缕黏在额角,然而他五官太过优越,仍旧是好看的。   他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瞬,像是在赌气她的称呼,又像是情趣,“知道了,虞阿姨。”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俯身,在虞意的脸蛋上啄了一下,转身走了。   虞意惊得睁大了双眼,看着少年瘦高挺拔的背影走远,又情不自禁地低头一笑,关上门回去了。   谢翡回到家洗了把脸,就对着镜子笑。   张清芳有些意外,很少看到谢翡这个样子,“什么事这么高兴?”   谢翡用干毛巾擦净脸上的水珠,“没什么。”   在这时,张清芳想起镇上的风言风语,“你别是有对象了吧?”   谢翡:“……”   在这时,张清芳又飞快地说:“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想谈对象我也不反对。但是有些现实原因总归要考虑的。渔镇的姑娘和你毕竟有差距,先不说学历,将来你肯定是要去上大学的,到时候分隔两地,你在不断地学习,人家女孩子要忙着结婚生孩子,一个往前走遇到更多优秀的人,一个原地踏步,是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的。你和人在一起,千万不能有那个事,知道吧?”   谢翡:“……”   张清芳:“到底是谁?别是你做家教教的那个孩子吧?”   “不是。”   张清芳:“那不然,是李嘉雯?除了她们,你身边也没别的女孩子。”   “那更不是了。”   张清芳:“到底是谁?”   谢翡:“没什么,就是我单方面喜欢虞意。今天在她家,听见她和朋友讲电话,说并不介意对象的年龄,我觉得我有机会。”   张清芳几乎惊掉了下巴,“哦,原来是虞老师。不对,你说谁?虞小姐……你和我说清楚,你有什么机会?你想干嘛?”   谢翡垂着眼边吃饭边说:“不想干嘛,想谈恋爱而已。”   张清芳委婉道:“咱们家虽然不富贵,但也算小康了,不至于。”   ……   下午,仍旧是去补课,就连陆清柔的妈妈都看出来他心情不错。陆清柔自然也看出来了,她问:“谢老师,什么事这么高兴?”   谢翡:“我脱单了。”   陆清柔:“……”还不如不回答呢。   ……   晚上,吃过晚饭洗过澡后,谢翡本想约虞意,但想到这个时间,再想到他们今天上午的干柴烈火,总觉得有些图谋不轨的意味。   但,一下午没见了,就扣扣号上聊了几句,着实有些想。   他思考了几秒钟,正准备约虞意时,王小胖、李嘉雯和刘大头三个人便结伴来找他。他们和张清芳寒暄了几句,便围向谢翡。   王小胖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有几分猥琐,“嘿嘿嘿,翡哥。”   李嘉雯低声,“去你房间。”   刘大头:“嗯。”   王小胖:“我翻到的好东西,我爸妈藏得可紧了。你既然已经脱了团,有些事还是该看一看学起来了。”   谢翡:“……”   半小时后。   楼上。   四个人围着谢翡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全都是要被扫黄打非扫的内容,伴随着被调低的嗯嗯啊啊的声音。   李嘉雯并无羞涩之情,只说:“主角身材都还可以。”   王小胖:“咳,你们要是喜欢,冒着被打的风险,我还能再找找我爸妈的其他存货。”   刘大头:“明明是你自己喜欢。”   从前,他们也找谢翡进行过看小电影的活动,但谢翡从来都是拒绝的,他觉得无聊、恶俗。但今日,就属他看得最认真,从前戏开始,还不让倍速或跳过。   看着看着,屏幕上的主角人脸便在经过视神经中转传入大脑时,自动变成了他和虞意的脸。   谢翡的呼吸都慢了。突然,手机铃声响起,谢翡接通电话。手机里响起虞意带笑的、明明没有半点喘却比小电影更撩人的声音,“在干嘛?”   作者有话说:   小谢的话要反着听[doge] 第47章 宝贝,你再作   谢翡一瞬间紧张起来。   他不愿意撒谎, 然而说实话……不知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像其他男人一样污秽或庸俗。李嘉雯曾给他们分享过一些八卦帖:楼主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居然看小电影,觉得很恶心,问要不要分手。   虞意并不是别人。   谢翡也一向坦荡骄傲——他几乎从不骗人。   他觉得世上没什么人值得他去骗。对陌生人, 他并不在意陌生人对他的看法,因而不值得花费心力。对朋友或亲人,自然更不该骗。对恋人, 那还敢行骗不仅仅是品行上的问题,且不明智,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此时,他又不敢讲实话, 并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没来得及回答, 离他最近的王小胖正巧听见了, 坏笑一声, 故意凑上前大声说:“在看小电影!”   霎时间,赧然、担忧、恼怒等情绪袭上心头。谢翡一手盖住王小胖的脸, 面无表情的宣布, “你死了。”   然后, 他起身去窗边同虞意讲电话。   这时候, 李嘉雯问刘大头,“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刘大头:“笨死的?”   李嘉雯:“也可能是作死的。”随后对王小胖投以怜悯的目光。   谢翡无暇理他们,对面的房间是空的, 虞意不在楼上。但,她的声音在手机里格外清晰,“什么小电影?”   谢翡:“……”   虞意突然收了笑意, 说:“你不乖。”   谢翡低低“嗯”了声, “以前没看过, 今天第一次看。不是故意的,他们突然来找我……”   虞意有些意外,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和他调情,没想到他竟当真认真和她解释起来。她心头一软,等他说完,才笑着说:“你别紧张,没关系的。”   谢翡的声音瞬间低落下去,“哦。”没关系,就是不在乎的意思。   虞意向来敏感,听出了端倪,“你希望我在意吗?”   谢翡淡声问:“为什么不呢?”   虞意调笑道:“不要无理取闹。”   他淡淡指出,“你就是渣。得到了就不珍惜,觉得吃定我了。”   虞意:“……”这还真没有。   谢翡:“是不是没话说了?这才多久,你连一句话也不想和我说了?”   虞意:“继续,我听听,你还想说什么。”   谢翡:“你就是享受我在意你的样子。”   旁边,王小胖、李嘉雯和刘大头三脸吃瓜,嘴巴都张成了O形。在一开始的震惊后,三人同步摸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   李嘉雯:现实中真的存夺舍吗?   王小胖:桃木剑能不能斩鬼驱邪?   刘大头:我兄弟有没有可能无形之中被人替换了?比如被一个异次元绑定系统的宿主穿了。   李嘉雯甚至点开当地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的公众号,问:请问,你们卖驱鬼符吗?我朋友疑似鬼上身,挺急的。   公众号秒回:阿弥陀佛,施主应相信科学,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   谢翡背对着他们,对他们的小动作一无所知,只专心和虞意对线。   虞意:“不然呢?难道我要享受你不在意我的样子?”   隔着手机,谢翡眼前仿佛浮现出她挑着眉漫不经心的样子。   谢翡:“你这就有点坏了。看我煎熬,你很高兴?”   虞意:“和你尬聊,我挺高兴的。”   谢翡唇角瞬时弯起轻浅的笑意,声音却是冷淡得近乎刻板,像故意找茬的小屁孩。   “哦,原来和我聊天是尬聊。”   虞意似笑非笑,“宝贝,你再作……”   谢翡抿唇,嗓音中带着羞恼,“那怎么样?”   虞意:“就欺负你哦。”   谢翡:“……你以为我会怕?”   虞意:“小电影好看吗?”   谢翡实话实说:“一般。”   “那你看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窗外明月高悬,星汉灿烂,蛙声呱呱的,谢翡轻轻吸了口气,说:“嗯。”   “想了什么?”   “……”   谢翡没再回答。这时,虞意终于放过了他,“好了,你继续看吧。”   手机里,少年沉默着,没应。虞意想了想,实在不明白谢翡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在想什么,就说:“好好看,等明天见面,我要考考你。”   对方突然挂断电话。   而后是手机上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我知道你很渴望我,但我觉得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虞意:怎么循序渐进?让你看小电影自己玩却不给我玩?   谢翡:!!!   谢翡:没有玩   谢翡:我看的时候心如古井,毫无波动,清心寡欲这个词就是专为我创造的。   虞意:骗鬼?   谢翡:你是人,不是鬼,所以我说的真话。   ……   和虞意的互动结束后,谢翡一转头,就看到了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三人匪夷所思的表情。   一阵沉默中,王小胖终于憋不住了,“我先来!”   他知道房子隔音不好,还特地压低了声音,“上午我就想问了。你和虞姐姐的游戏账号为什么是情侣?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嗯。”   李嘉雯神情恍惚,“没想到,还真给你成功了。”   谢翡:“弹无虚发。“   刘大头回想起刚刚看到的谢翡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情态,那还是令无数女生着迷、追捧的清冷男神吗?活脱脱一个纯情男高中生的即视感!还是无理取闹的作精那种。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谢翡,“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翡哥。”   虞意不在时,谢翡向来从容淡定。他淡声道:“知道你们仨为什么母单,只能靠小电影缓解青春期的躁动吗?”   不等仨人回答,他自问自答,“因为你们不够诡计多端。”   被扫射的三人:???   王小胖:“捏马的,你谈恋爱强行给我们塞狗粮就算了,为什么要人参公鸡我们!”他假哭,“单身狗又做错了什么呢?”   李嘉雯:“这狗粮我们不吃!”   刘大头:“算你狠!”   王小胖:“西湖的水,我的泪……”   刘大头:“别唱了,辣耳朵。”   李嘉雯对着王小胖就是一拳。   王小胖躲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迎来了刘大头的第二拳。   ……   谢翡唇角弯了弯。他原本还在想,他和虞意在一起,三个朋友会怎么想,虽然他们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思,但估计没想过真能成。   他和虞意的年龄差并不常见,世人难免出于猎奇心理而对他们的关系进行诸多揣测,甚至非议。   即便他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朋友祝福总比反对要来得舒适。   而三人的反应证明,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对他和虞意报以异样的眼光。这让他松了口气,因为,如果因为这和他们产生了分歧,他会选虞意。   当然,也还有这样一层原因:他不希望虞意会因为这段关系而听到一些不好的声音。即便他知道她心理强大,也不愿她遭受这种压力。   小电影一看完,三个人就被谢翡赶走。   王小胖:“不是,翡哥,这才八点啊!”   李嘉雯:“说,你是不是有异性没人性?”   ……   谢翡:“别耽误我约会。”   李嘉雯:???   王小胖:???   刘大头:???   三个人异口同声,“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王小胖:“今天算看清你了!”   李嘉雯:“除非你让我们当电灯泡。”   刘大头:“否则我们绝不原谅你。”   谢翡:“再见。”   三人临走时,王小胖还在嘟囔,“马丹,居然不受威胁,我们在他心里又算什么呢?”   李嘉雯:“有点自知之明,我们连白饭粒和蚊子血都不是。”   刘大头:“他听不见了。”   俩人顿时收戏。   王小胖:“所以,我们要不要藏起来,守株待兔,跟踪他们?”   李嘉雯:“变态啊你!”   刘大头;“不仅变态,且猥琐。所以,我们躲哪里?”   ……   几分钟后,三人守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出于无聊便正经讨论起来。李嘉雯唏嘘道:“翡哥,能拿下虞姐姐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他人生的传奇经历之一吧?”   王小胖偶然心思也能细腻一回,“你对翡哥真没那意思了,已经放下了?”   李嘉雯:“不是我不想争,实在是敌军太强大。我要是有个鸡儿,我直接就去追虞姐姐了。你们知道吗,当一个人的魅力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不管她渣不渣,也不管你是不是她的唯一,只要能春风一度,曾经拥有,就是一段值得在老年反复回味的美好记忆了。”   刘大头:“这种情况,我们一般有一种说法。”   王小胖:“痴汉,妥妥的痴汉。”   “去你们的!本大姐说的是正经的。”   “没想到你是一个正经的痴汉。”   “hetui——”   ……   谢翡送走三个发小后,一回到房间,就拨通了虞意的电话。还未开口,脸上就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声音却仍是强装的镇定。   他的心跳得飞快,忐忑,但冷静而正经地问:“约会吗?”   作者有话说:   我承认了,我就是喜欢写这种互动。   虽然节奏慢,但是我就喜欢这种日常齁甜流(试图为能力不足找借口…… 第48章 约会   “约会吗?”   手机里传来少年清润悦耳的声线。   虞意坐在庭院里, 一手香烟一手书,脊背挺得笔直地坐在石桌边翘着二郎腿。   蚊子嗡嗡乱飞,空气中飘着蚊香淡淡的艾草香和薄荷烟的味道, 一抬头,便是漫天繁星和高悬的明月,像是这清平盛世的注脚。   收到谢翡的邀约, 她愣了愣,想到两个人单独以情侣的身份相处,下意识有些排斥。但她并未表露出分毫,只有些诧异地问:“约会?这个时间?”   谢翡心头霎时紧张起来。   因为听虞意的语气, 并不是一个好的讯号。但他仍旧绷着脸,像什么都没听出了似的, 淡淡指出:“我以为你打给我, 是想约会。”   虞意并不记得先前自己为什么打给他了。好像没什么事, 只是想起白天的事,下意识想给他打个电话。   “我想约会, 你就答应?”   对方:“不然?”   虞意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下来, 微笑着说:“我还以为, 你和我在一起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少年声音淡而闷, 似乎有点恼,“所以,现在是翻旧账的环节吗?”   虞意笑笑:“那倒也没有。”   然而, 谢翡已经开始了。   “我选择一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认定一个人,就一直是这个人。一开始, 你只是想玩玩, 逗我都逗得不真心, 我当然不想上当。我又不傻。”   “那现在为什么又……”   “因为我对我自己有信心。”他说着,突然警惕起来,“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如果我真的反悔……”   手机的另一边突然陷入沉默。   虞意一怔,忽如其来的,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残忍。她微微一笑,想到对方年纪小,她似乎不应该……   就听对方说:“……你当然可以反悔。但我不会,如果你反悔了,我大概会来烦你。可我觉得你并不会反悔,因为你还没彻底得到我。”   虞意心头的种种情绪霎时消散,险些喷出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凉茶。   取而代之的,是诧异、好笑和一丝莫名的令心跳加快的情绪萦上心头。蚊子的“嗡嗡”声也不烦了,夜风轻柔地从她面颊抚过,星辰璀璨的光芒似乎都变得柔和。   有被那句“我大概会来烦你”可爱到,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声,“听起来我好像很渣。”   谢翡淡淡反问:“不渣吗?”   虞意回想了一下,她待周围的人都无不尽心,唯有对他,从一开始的逗弄,再到后面屡次想说清楚又都将错就错,再到今日的反复,好想所有的“渣”都用在了他身上。   “渣你还肯上当?”   谢翡:“又不是菜市场买白菜,只买最好的。感情的落点总归是人。”   “你是在和我说喜欢吗?”   “不是。”   “那……”   他补完后半句,“可能吗?”不是,可能吗?“我只是单纯在说废话。”   那淡淡的排斥感和陌生感,都在这毫无营养的对话中消散。像是终于脱掉厚厚的壳,不自觉展露出内里。   使她对自己的感觉诚实起来。   白猫从远处跑来,跳到她腿上蜷成一团。她不希望谢翡第一次对她发出邀约得到的却是拒绝,于是,她放下手里的书,抽了口烟,突然说:“我确实想和你约会。”   谢翡心头一跳,随后便是心头满溢的喜悦。在这时,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在高兴到极点时,会大吼大叫甚至活蹦乱跳。   因为那种浓烈的情绪,唯有付诸于夸张的肢体动作和声音,方能宣泄。但他毕竟是有点包袱在身上的,并未有什么异样,然而那高兴却通过嗓音的雀跃,传递给了虞意。   “我就知道~”   虞意:“那你要不要出来?”   “要。”   “我们来偷情吧。”   谢翡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三岁小孩了,逗我也不上当。我们是正大光明的恋爱,才不是什么偷情。”   谢翡换了身衣服,带上手机和钥匙下楼,正要出去时,突然被张清芳叫住,“你去哪儿?”   “出去转转。”   “你帮我看看这几个单子……”   几分钟后,谢翡终于出门。当他到虞意家门口时,穿着吊带裙的虞意正好出来。她打眼一看谢翡,只见少年换了身装束,上半身仍旧是T恤,下面是一条黑色的长裤,将少年比例完美的身材衬得清瘦有力又有型。   月光从少年的背后落下来,他的面容在晕黄的灯光下,像是涂了层蜜似的,微微泛黄,明明荷尔蒙爆棚,却又夹着少年的清新感,别有一番矛盾复杂的性感。   她靠着门,上下打量了谢翡一番,目光从他俊美的面庞,到细瘦有力、光洁修长的手臂,再到窄腰、长腿,又回到他的脸上,对上他乌沉清润的眸子。   谢翡有些不自在地往左右看了看,又同她对视,有些不自在地问,“走吗?”   虞意眼睑半阖,摸出烟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笑着斜睨他,轻声道:“怎么办?我好像不想出去了。”   谢翡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她,“出尔反尔,不好吧?”   虞意唇角略勾,擦燃打火机,将香烟点燃,“想邀请你来我家坐一坐。”   谢翡的耳朵瞬间爆红,他轻咳两声,正色道:“也不是不可以,我对约会的形式和内容都没意见。”   虞意突然上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如果,我想把腿盘你腰上,也可以吗?”   谢翡的眼睛看向别处,几乎虚了焦,正是少年人面对某些事情时羞涩、无措又期待的模样,“情侣之间的正当亲密行为,当然可以。”   那弧线光洁白皙的下巴让人极想咬一口。   虞意感觉到少年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低头笑了声,双脚都踩他脚上,“怎么脸上都是汗,你很热吗?”   “嗯。我们年轻人就是火力旺。”   “还很红。”   “正常,只是人在全身发热的情况下,受热导致的局部毛细血管充血。”   “心跳也很快。”   “我心律不齐。”   他想要后退。因为,但凡虞意再敏感一点,就会发现,他不仅局部毛细血管充血,海绵体也因为充血而……   但虞意踩在他脚上,他只能一动不动任她戏弄。   甘之如饴,但又有着未经人事的少年的羞涩。   这时,虞意朝他吐了口烟,“抱一抱吗?”   谢翡面色通红地看向别处,“这不好吧?会不会太快了?我们还没牵手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保持理智思考,说出的话都带着一点傻气。   但听在虞意的耳朵里,却是十足十的可爱。她的种种情绪与顾虑,在见到少年时都抛在九霄云外了,全然想不起讨厌、疏远、排斥之类的情绪,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必不能让眼前的少年便宜了别人。   虞意问:“那,牵手吗?”   谢翡只是觉得热,背心都被汗湿,原本干燥的手心儿也变得湿黏起来。出于礼貌,他说:“我手里有汗。”   虞意看着他乖巧、羞赧又认真的模样,低笑一声,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握住他的手,五指一根根挤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耳朵边,少年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跟擂鼓似的。   偶尔有路人从门前的人行道路过,但因灯光昏暗,并不分心往这边看,只扫过一两眼,又走开了。   气氛变得格外暧昧。   虞意用夹着烟的手搂了下谢翡的腰,少年的身体更僵硬了,甚至像是提线的木偶,一动也不动,只是源源不断的热力从他身上传来。   不远处,偷窥斯托克三人组假装路人,隐蔽在树后,猫腰探头,远而望之。   李嘉雯:“真的是翡哥和虞姐姐!”   王小胖:“啧,说个话而已,用得着这么近吗?”   王小胖:“我一直以为翡哥很偶,没想到他在虞姐姐面前这么乖!”   刘大头:“虞姐姐A爆了好吧。”   ……   李嘉雯:“哇,越来越近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牵手吗?”王小胖用他的大胖手捂住眼睛,眼睛又通过指缝往外看。   李嘉雯:“亲一个,给我亲!”   刘大头:“这么想看,你直接去按头好了。”   李嘉雯搓了搓手,“那还是算了,破坏人家约会,天打雷劈好吧?”   王小胖:“没想到,嘉雯儿,你也长大了。”   李嘉雯:“去你的!我也好想亲虞姐姐。哇!搂腰了!”   ……   虞意挑了挑眉,突然问:“那是什么?好像有树杈顶到我了。”   谢翡脸色爆红,“不是树杈。”   “那是什么?”   谢翡一言不发,额头、脸上,汗如瀑下。   面对少年时,虞意总是行动大于思考,几乎没怎么想过应不应该、道德、抑或世人的眼光的问题。譬如每一次想和他划清界限却总是暧昧纠缠,譬如此刻,她什么都没想,从他脚上下来,后退两步,手还被他牵着,便将另一只手指间的香烟咬在嘴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   “他漂亮吗?”   谢翡浑身一滞,几乎颤抖起来,战栗感瞬时遍布全身。   再一戳,“问你话呢?”   他深吸一口气,被虞意牵着的手用力地回握,几乎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内里炙热的岩浆想要迫不及待地喷涌。   谢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虞意不忍再逗他,脚已从他脚上下来,手却任他牢牢地牵着。   俩人沐在月光和星光之下,旁边的公路上偶尔有车子在音乐声中路过,手牵着手走了一段路后,谢翡突然低低地控诉一声,“流氓。”   虞意只是低头笑。   片刻后,谢翡又说:“你能不能,别问这种问题?”   虞意:“不喜欢吗?”   谢翡的目光瞥向别处,他总觉得路过的行人都在看他们,耳根子红彤彤的,却不回答。他并不希望她应下他的恳求。   虞意轻笑,“那就是喜欢了。”   谢翡低了头,然而和她牵着的手却始终没放开。走了一段路过后,到附近一个公园的僻静处,四下无人,虞意将指间燃尽的烟扔进垃圾桶,摁住谢翡的肩往树上一摁,旋即勾住他的脖子,“你这么乖,我只会更想欺负你。”   谢翡的眼睫扑闪着,树荫下一片昏暗,只有不远处昏暗的路灯光,周围的蛙与蝉、各种昆虫的夜唱,比在家里时听到的更热烈了,一声声的,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偶尔会有几处人声顺着微微的夜风从远处传来,附近的蚊子“嗡嗡嗡”地乱叫着。   “之前我从虞意家路过,好像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这回是真的?”   “确定是真的,搂搂抱抱的,好不亲密。那男生看着有点像谢家的阿翡。”   “不能吧?那孩子从小就听话,一直都是三好学生,性子也挺冷,平时对咱们邻居也都爱答不理,能和那虞小姐勾勾搭搭?再说了,他一个大男生,光是读书的奖学金,都有上百万,将来前途无量的,能去傍富婆?”   “可能是我看错了㥋蒊吧。”   “话可不能乱说,要让张清芳听了,不得追着你骂?”   ……   虞意轻轻笑着,胸腔的震动通过紧贴的衣物传到谢翡身上,“我是富婆,你一个学生,居然堕落了,和我勾勾搭搭……”   在这时,尽管羞涩,谢翡仍旧垂着眼睫配合道:“请君怜惜。”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久等~ 第49章 渴望   虞意定定地盯着谢翡, 天上的星星在眨眼,地上的青蛙在歌唱,远处是各种建筑上的LED灯散发出明亮的光。   蚊子在她光/裸的腿边飞着, 时不时叮一口。   她不时跺一跺脚,然而腿部蚊虫叮咬的瘙痒并不能令她抵抗谢翡的男色,从这幽暗的角落出来去明亮的空地。   尤其是, 当对方还极有趣的时候。   谢翡垂睫,宛然一个纯良少年,低声说:“这我还是懂的。你这么渴望我,我虽然不想让你太快得到, 但还是要给你一点甜头的,免得你去外面打野食。”   这话由他说来, 明明彼此都知道, 只是戏说, 只是调情,只是情人之间的一点小手段, 然而虞意仍旧心猿意马起来。   就好像, 世间一切事, 仿佛都能用一个歇后语来解释: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   不远处,猫在拐角处的王小胖已经开始不满足了,“他们干啥呢?约会就纯聊天?怎么也得亲一亲摸一摸抱一抱吧?”   李嘉雯:“你懂什么?这叫细水长流。你以为人人脑子里都跟你一样装的黄色废料吗?”   刘大头点头, 笃定地说:“气氛到了,就应该亲一下。”   ……   王小胖已经开始作法,“给我亲!”   下一瞬, 却见虞意突然勾了勾手指。   她说:“你过来。”   谢翡闻弦歌知雅意, 向虞意倾身过去。虞意一仰头, 他的口腔里,瞬间盈满了她的气息。还有,她柔滑香软的舌头。一下又一下,扫荡着,勾缠着,像是要夺走他所有的呼吸。   暗处的三个少年少女用气音尖叫着——   “亲了!”   “真的亲了!”   “这是我能看的吗?我不管,我就看!”   ……   行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近。   “你们说,像虞意这样条件的女人,会找个什么对象?”   “她是编剧,应该也是娱乐圈的吧?听说娱乐圈都乱,她长得又好看,估计不是影帝导演就是富商。”   “也是,而且娱乐圈里的人应该玩得挺开的吧?”   ……   近到,几乎要从美艳迷人的女人和干净俊秀的少年所在的地方外面的人行道上路过,假如探头仔细看一眼,便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谢翡身上越来越热,虞意正要退开,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谢翡在她腰上一搂,少年的吻铺天盖地,莽撞地冲了过来,他吸吮着,攻城略地,带着少年十足的冲动、青涩与热情,像极了抵死缠绵的热烈。   虞意只来得及心动,完全无暇去思考别的什么。也许,在今夜之后,她要承认,爱情令人降智是真的。   ……   “就走到这儿吧,咱们该回去了,怪累的。”其中一个路人提议。   “也行。”   虞意莫名松了口气。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后趋于平缓,只剩下余悸。   月光下,少年搂着她,乌沉的眸子盛满了星光,仿佛有旖旎的情动潋滟着。他的目光专注而灼热地看着她,虞意低笑一声,道:“别听他们乱说,都是普通人,没有玩得开。”   谢翡轻轻吸了口气,平息着身体的悸动,“嗯,我当然知道。”   虞意:“你不说我是渣女吗?现在又信我。”   谢翡幽幽道:“你对别人都好,就只渣我。所以,我是特别的。”说话间,月光穿过他轻轻扑闪的眼睫,有种格外的高洁和温柔。   虞意和他四目相对,几乎要觉得自己把持不住,想没节操地带少年野外战斗时——   突然。   “噗通”一声,虞意心头一跳,望向声音的源头。王小胖由于吃瓜太入迷,以至于他肥胖的身躯掌握不了平衡,掰折了一根树枝后,整个人都摔倒在地。同时摔倒的,还有扒拉在他肩上的刘大头和李嘉雯。   虞意:“……”   谢翡顿时黑了脸,看着三人的目光直冒冷气。   王小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冲俩人道:“好巧,你们也来爬山?”   李嘉雯:“闭嘴,已经露馅儿了。”   刘大头:“嗯,挣扎无益。”   王小胖:“……那个,翡哥,虞姐姐……”   在谢翡冰冷的视线中,他闭了嘴。倒是虞意,风度极好地笑了笑,说:“一起吧。”   王小胖疯狂摇头:“不敢不敢。”   李嘉雯&刘大头:“好。”   王小胖:“……”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   一行五个人往山顶爬,王小胖试图活跃气氛,“是何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然后,在谢翡的目光中,他缩了缩脖子。   李嘉雯:“惜命一点不好吗?”   虞意说了一些日常的话,将话题扯开。   几个人说说笑笑,在山顶的凉亭中闲聊。凉亭的盖子上也有LED灯,凉亭内自然也有灯,四下都是明亮的。   天上是星辰,近处是茂密的植物,各种花尽态极妍,远望出去是万家灯火。   凉亭的入口处有一块造型极好的石头,王小胖、李嘉雯、刘大头三人相继拍照,又让谢翡帮忙合影。   李嘉雯:“翡哥要拍吗?”   王小胖:“当然不啦。他说过,这种在景点拍照的行为特别傻,大家合照后发的照片,他也从来不存。你不要强人所难啦!”   想和虞意合影一张的谢翡冷飕飕地看了王小胖一眼:“……”   王小胖瞬间觉得脖子有些凉。   刘大头勾住王小胖的脖子,“兄弟,活着不好吗?”   王小胖:“……”QAQ。   虞意笑了笑,拉过谢翡,“陪我拍吧,我还没在渔镇拍过照。”   谢翡周身的不愉快与冷意霎时散了,“哦,好。”   “咔嚓——”一声,虞意半靠着谢翡,谢翡略略弯腰,偏头,和虞意头挨着头,在她手机里留下亲密合照。   谢翡:“一会儿发给我。”   虞意挑眉,“不是不留?”   谢翡只是看她,不说话,活像是被欺负了似的。随后,他站在虞意身后,弯腰将下巴往她头上一搁,无需多说,虞意已找好角度,按下快门。   连拍好几张后,谢翡执着地在她耳边说:“发我。”   虞意不理他,只和王小胖他们说话,又一一和他们合影。随后,大家坐在凉亭里,一边说话一边玩手机。   谢翡再靠近时,虞意便斜他一眼,在他耳边似笑非笑道:“再招我,我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   谢翡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你还能做什么?”   下一瞬。   谢翡便感觉到她的脚撩起他的裤管,轻轻地,柔滑地踩在他的小腿肚上。   谢翡:“!!!”他顿时深吸一口气,什么也不说了。这、还能这么玩?   虞意逗了他一下,便收回脚,面上再正经不过地同旁人聊李嘉雯报考的专业以及刚到手不久的大学通知书。   俨然一个知心大姐姐。   谁能想到,她刚刚竟然……   没能继续,他松了一口气,心内又微微地有些遗憾。他面上冷冷淡淡的,仿佛无意加入众人的谈话,只在提及他时应一两声,脑海中却在思考,别人的恋爱都怎么谈的?也像他和她这样?但凡单独相处不过一分钟,就像干柴碰上烈火,一点就着,总往某个方向走,仿佛除了强烈的化学吸引,还是化学吸引。   回程的路上,目送虞意进门后,王小胖只觉得背脊骨一凉。他一转头,就对上谢翡那比月光还清冷的目光,往刘大头身后一缩,“有话好好说。”   刘大头和李嘉雯都低着头,心虚得不敢看谢翡。   谢翡:“来,决斗吧。”   王小胖:“哦,我认输。”   李嘉雯:“啧,怂。”   刘大头:“……”   王小胖试图挽救,“我觉得吧,这也不能怪我。我这是歪打正着。你想,你们俩才确定关系第一天,就这么激情燃烧,烧过了呢?那就是灰烬啊!要想长久,还是得文火慢炖啊!”   王小胖越说,越觉得这临时的借口有些像真道理,竟振振有词起来。   谢翡:“哦,你破坏我约会,我还得感谢你是吧?”   王小胖大度摆手:“那倒也不必。都是兄弟,应该的。”   刘大头和李嘉雯捂脸不敢看。   但,今日的谢翡毕竟是高兴。谈恋爱、牵手、拥抱、接吻,还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偷偷调情……总之,过去他以为绝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发生了,且意外的愉悦。   因此,他只飞了两把眼刀子,便不和王小胖计较了。   谢翡:“看在你们是单身狗的份儿上,算了。”他都已经有对象了,好事占尽,可以对亲友宽容一点。   王小胖:“……嘤嘤嘤。”   刘大头:“恶心心。”   李嘉雯:“好的,我是单身狗,我荣耀。”   谢翡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回到家时,张清芳也刚从外面回来。她一边摇扇子一边说:“你说好笑不?我居然听见有人说看到你和虞小姐在虞小姐家门前搂搂抱抱,别说人虞小姐这样的根本不缺对象,就是你,也不可能做这种事!从小到大,喜欢你的小姑娘还少了?经常偷偷跟着你来咱家,你也没动过心,现在怎么可能……”   她话没说完,谢翡关好大门,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回头,打断她道:“有没有可能,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对于谢翡,张清芳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不可能,我相信你……”   谢翡:“是真的。”   张清芳:“我就说不可能。”下一瞬,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 第50章 谢翡的千层套路   房子的隔音不好, 张清芳素来是知道的。   只叫了那么一声,她便压低了声音,吃惊地说:“你、虞小姐, 可是,你们年龄差这么多……”   谢翡垂眼,是一贯在长辈面前乖巧无辜又冷淡的样子, “没想到你这么老土。爱情和年龄有关吗?就拿娱乐圈来说,某天后比某影帝大十一岁,人家在一起照样幸福。某男性舞蹈演员,对象也大他十几岁, 一样甜甜蜜蜜。有句话不是说,年龄不是问题, 身高不是距离……”   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会说。张清芳一时有点被他的逻辑绕进去了, 竭力想证明自己并不老土, 但一时又作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话不是这么说的……”   她顿了顿, 终于找回一点自我逻辑, “那是别人。你是别人吗?”   谢翡格外淡定, “我不是别人, 是我自己,我也喜欢她。”   张清芳皱眉,想起周围人平常没什么事情都七嘴八舌, 最爱看人家里的笑话,没事也要找事编排的,现在……   “她可是比你大十一岁, 你们要真在一起, 别人怎么说你呢?”   谢翡:“我管他们说什么呢?”   张清芳说:“话不是这么说的,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要见人的。人活一张脸,树要一层皮。等周围人都编排你,嘲笑你,你就知道没脸见人了。”   谢翡仍旧坦然自若,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他甚至抬眼看向张清芳,“我觉得,不能用别人的愚蠢观念来约束自己的生活。他们蠢是他们的事,我都知道他们蠢了,为什么要做他们认为对的事,他们觉得不好的就不做?”   张清芳一时不知道怎么辩驳,“那不是这个道理。人活在这个世上,不能只凭一时冲动,现实总是要考虑的。”   谢翡乌沉的眸子冷淡凝定地看着张清芳,“这是我自己的事,凭什么由别人来断定是否正确呢?”   张清芳说:“这不是正确不正确的问题,而是你们会面临很多闲言碎语……”   “然后呢?”   张清芳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在她这一辈,周围人、父母、环境给她的教育,就是要做大家都认为对的事,大家都认为不对的事自然就不该做,不然会被戳脊梁骨,也没面子。   但,说来说去,好像最后的落点就只在于“面子”和“怎么见人”。重要的,不是做正确的事,而是做别人认为正确的事。   当谢翡戳破这一点后,她的观念受到了冲击,下意识想指责谢翡不懂事。   可谢翡太过优秀。他是“读书人”,是小镇上近十年来唯一的一个市状元,在她和周围人的观念中,他就是“有出息”、“有见识”的,且是男丁。   尽管如今都在说男女平等,可二胎三胎政策一开,很多家庭不管有没有条件都是拼命生儿子,传统的观念深入人心。   谢翡是张清芳的成就,也是张清芳的依靠。至少,在张清芳的观念中是这样的,在过往几十年的生命中,她的世界里一直是男人说了算。后来谢大强死亡,她一个人抚养谢翡,才被迫变得独立,又拥有同世上大部分母亲一样的坚韧,可遇到事情时,她还是更愿意听一听谢翡的意见。   因此,谢翡一向有主见。   尽管她平日里对谢翡有诸多“教导”,但对于男性,尤其谢翡还是她儿子,在她被谢大强虐待时,还是个孩子时便一力主张支持她离婚的儿子。   可以说,谢翡就是她的主心骨。当观念有冲突时,她会下意识服从他。   好半晌,张清芳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别跟我犟,我都是为你好,是为了让你的生活更顺利。我活了这么大,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谢翡问:“你不信我的能力?”   张清芳:“这和你的能力有什么关系?”   谢翡说:“我的前程不在渔镇。所以,他们怎么看我,影响不到我的生活。至于你说的将来会遇到困难,假如有,那绝不是因为我找了年纪比我大的女朋友。至于别的挑战,我不会怕,输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我遇到我想要的,就一定拼尽全力去争取,假如我瞻前顾后,畏葸不前,那只会一事无成、一无所获。”   明亮的白炽灯打在少年略显稚嫩的面庞上,有种未经世事的冲劲,就像不怕虎的初生牛犊。然而,张清芳对于这个儿子,一向是骄傲的,她知道他的优秀,而且是超出她认知的优秀。   因而,她并不像许多过来人一样认为他只是年轻,所以会讲大话,拥有满腔的意气和拼劲,最终却只能在现实中撞得头破血流。   像所有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她觉得谢翡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但——”   张清芳想到虞意,虞意绝不是女性眼中好媳妇的人选,她那么漂亮,漂亮的人总是会有很多是非,而且,她还过分优秀。   一开始她只是漂亮,后来大家知道,她还很有钱,当大家猜测她的钱是靠美色时,又得知她是知名编剧,在大家猜测她是靠潜规则上位时,她家里又来了许多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熟面孔。就是一些生面孔,也看得出非富即贵。这些人的时间何其宝贵?可他们都愿意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小镇上去她家作客。   听一些年轻人说,就算是媒体新闻中报道的慈善晚宴,到场的明星都不如前几日聚在她家的大牌多。   如此,一个既有钱、又有貌还能力出众的女性,她的儿子还这么年轻,怎么能驾驭得住?要知道,夫妻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试图不去伤害谢翡的自尊,委婉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年纪毕竟还小,而虞小姐,虞小姐现在已经成功了,又是那样的地位……”   后面一句“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和你玩玩”还没出口,心底终于想起现实的忧虑。譬如以虞小姐的年纪,肯定是要急着结婚的,但谢翡才十八岁,离法定结婚年纪还差四岁,这段关系怎么善终?   再则,以她们家的条件,就算虞小姐能看上谢翡,但她的家人呢?   这些,都被谢翡打断。他清澈乌沉的眸子盯着她,“妈,你觉得我配不上她?”   竟叫张清芳有些不忍心。   她下意识道:“当然没有。但是,这种事,咱们怎么想没关系,重要的是虞小姐的家人怎么想。”   肉眼可见的,谢翡松了口气道:“那倒是没关系。只要你不反对,不像家庭伦理剧里的婆婆那样以命相逼、棒打鸳鸯就行。你也知道不容易,但我希望你是支持我的那个人,而不是成为阻碍。”   张清芳:“那我怎么可能……”   谢翡:“那就好。以后你和她相处,别让她看出来你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现在才开始,还没到讨论进一步甚至见家长的时候,我怕她不自在。今晚就是先和你说说,免得你和她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虽然个别词汇张清芳听不懂,但联系上下文也能猜到大概意思。她下意识反驳:“我是那种人吗?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妈我,这么些年来谁不夸一声会为人处世?”   “嗯,谢谢。你是我妈,所以,你要帮我,不要帮别人。我去洗澡了。”   “去吧。”   当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时,张清芳在外面越想越不对,又想不通是哪里不对。最开始听到谢翡承认他和虞小姐的事时的惊怒,以及下意识想让他离虞小姐远一点的想法,莫名其妙就站不住脚了。   仿佛她真要棒打鸳鸯,就是信不过谢翡、帮外人不帮自己家的儿子。   张清芳琢磨半天,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先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谢翡并不知道张清芳有没有被糊弄住。但,至少不会坏他的事了。至于别的,他平时逮住机会多灌点迷魂汤就行。   再者,虞意那么好,他不信会有人在了解虞意后不喜欢她。除非那个人对虞意羡慕嫉妒恨。   室内是哗啦啦的水声,清凉的水流温柔地打在身上,外面是夏夜各种动物齐奏的交响曲。   谢翡的沐浴露抹到脚上时,不由自主便想起虞意踩在上面的触感,浑身的血液都加快了,而原本安静蛰伏着的,瞬时便雄赳赳气昂昂了。   清凉的冷水在他的肌肤上游走,却带不走半分燥意。白天里虞意一边抽着烟,一边隔着那薄薄的一层布料戳他,问:“他漂亮吗?”   那时,他被从未有过的、由化学反应所带来的感觉席卷,心跳亦快得过分不正常,仅仅是忍住不失态就已经很难了,根本想不起别的。   但,此刻,那些感觉卷土重来,跟PTSD的原理类似,根本不必场景重现……只需在脑海中回想,便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现在的他不必忍,反正虞意看不到。但她想知道,很好奇,不知她是否能对他满意。不论结果怎么样,他总要展示的。   于是,他从挂钩上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用后置摄像头对准,选取了好几个角度,并目测估量了一下数据……   虞意到家时,文姐看出她心情不错,调侃了两句,没多久,莫宇和丁香从外面回来,听文姐八卦后,也对她挤眉弄眼,问她和小男生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虞意慵懒地叼着烟,表示:“还行吧。”   丁香扬眉,“只是还行?”   虞意莞尔,却不说话。   何止是还行?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意外的很愉悦。自从确定关系后,这短短的一天,她的情绪变化、态度变化,说是仰卧起坐也不为过了。   一个人独处时,想到未来,想到两个人即将在一起,各种方面变得亲密,她就浑身难受,忍不住想直接对对方说算了,并将一切都归为玩笑,再道个歉。   但,等见到人时,那种种尴尬和排斥,就跟没存在过似的,不知不觉间就烟消云散。而她对他,只想做尽一切出格的事,他种种隐忍的反应、羞涩,年轻人蓬勃的生气与身上的热力,通通都令她心动过。   这时,丁香说:“我也想和弟弟谈恋爱。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男的,一旦到了一定年纪,突然就油腻起来。同样的话,弟弟说,你就觉得可爱,但换了一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男人,就觉得油腻。”   莫宇:“你确定不是看脸?”   丁香冷笑,“难道我没交往过帅哥?”   莫宇:“……”   丁香:“一个个相貌堂堂衣冠楚楚,有几个没背着女朋友老婆在外面乱来?不是瓢虫就是约。我记得当时我对一男的印象还挺好,谈吐也还不错,结果呢,丫朋友圈还在和女朋友秀恩爱呢,就给我发那种照片,问我约不约,还要看我照片呢,我呸!”   莫宇:“……这难道不是你朋友圈质量的问题?”   丁香冷笑一声,“呵。”   虞意并不加入他们的谈话,径自去卫生间洗澡。等做了晚间护肤工作,围着浴巾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床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   “叮铃铃——”   消息通知:对方给你发来一张图片。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   给大家比小心心~ 第51章 女朋友的来电   虞意秀眉一扬, 脑海中仿佛还回响着丁香对男人的劣性行为吐槽。出于思维惯性,她下意识就对图片的具体内容有了猜想,心跳一滞, 旋即便疯狂跳动起来。   她口干舌燥,嗓子仿佛要冒烟,而夏夜独有的各种虫鸣交织的夜唱, 也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才点开通知栏的消息。   和谢翡的聊天对话框顿时弹了出来,随即,映入她眼帘的, 是少年清瘦的身体,线条优美流畅, 精致又漂亮, 光洁白皙的肌肤犹带水汽, 水流仿佛顺着腹肌微显的形状,在凹槽中向下流淌, 然后是形状同样很浅的人鱼线, 既有少年的青涩, 又能初窥成熟男人的性感。   再往下, 本该是有好风景的,然而却是一整块的背景素材图,白底, 黄蓝的波点不规则分布着,显得很清新。   第二条是文字消息,是几个详细的数值。   [安静状态长__cm, 直径__mm, 待使用状态……]之类的字样在消息框中存在感极强, 尤其是“待使用状态”后面的18cm、36mm这俩数据,尤为打眼。   虞意咬了咬下唇,忍着笑斜靠书桌打字。   虞意:这是什么?   谢翡:你男朋友的部分说明书   谢翡:我知道你想看,喏,看吧   白天的时候,虞意问过“他漂亮吗”,这是谢翡的回应。   虞意:就这?   消息发出去,转头看向对面时,却见少年正倚着窗看过来,遥遥望去,虽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少年的神情,但也能依稀看出他脸上、脖颈的颜色都比平日深。   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少年因羞赧而满面通红、偏偏还端着一副正经样儿、气质也还算清冷的样子。   很快,对方的消息发了过来,每一个字仿佛都透着羞恼。   谢翡:就这还不够?   虞意低笑一声,对面的少年猛地拉上了窗帘,她只能依稀透过那薄薄的纱帘看见他背对着她时身体的轮廓。   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然后点发送。   虞意:我想看无石马的   谢翡:……   谢翡:你别太过分!   虞意:钓我?   谢翡:就算是男女朋友,也要循序渐进。先给你看一点,剩下的信息,以后再慢慢探索。如果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直白得一览无遗,就会丧失很多趣味和乐趣   虞意:所以,还是在钓我。   虞意眼前仿佛浮现出少年脸红的样子。   手机上。   谢翡:嗯   谢翡:我是姜太公   虞意:那你猜我上不上钩?   谢翡:你何止是要上钩,你简直想吞了我,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厚码   虞意:哦。   谢翡:那,再给你看一点好了,你不能太过分。   他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还是先前那张,只是背景素材图的部分变成了模糊但又有点透的马赛克。   马赛克打得很厚,近看什么也没有,但举起手机远看,又依稀能窥见一点线条轮廓。   在马赛克上,又欲盖弥彰地涂了一道米且壮而长的白光,就像是一些河蟹漫画里那样,又像是凭空长了一道光剑。   说它是厚码,但是这个形状和轮廓,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它不是,又确实无从猜知它原来的样子,按照目前净网的水准来看,它确然是绿色干净的,反正小朋友看了学不坏的那种。   虞意一看,忍俊不禁,咬唇而笑。少年在性之一事上的试探,既有未经人事的青涩与羞赧,又有着好奇和跃跃欲试。   这使他显得犹为可爱,还有一种和他平时气质反差极大的幽默,既不显得直白粗俗、令人作呕,又能精准地撩动她的心弦。   她未经思索,手指已飞快地打字发出消息。   虞意:高山耸峙,崔巍嵯峨,好像是很欢迎我,要不,你代替我和他打个招呼,摸摸它头,再揉揉脸蛋……   信息刚发出去,虞意看着那文字,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发出来的。她怔愣一瞬,老脸一红,只觉自己像个猥琐的怪阿姨,连忙点了撤回。   谢翡:[猫咪吐舌.jpg]   谢翡:撤回我也看见了   谢翡:臭流氓!   谢翡:我是不会满足你这种无礼要求的!   虞意:除非?   谢翡:没有除非!   虞意:真的?   谢翡:真的!!!   虞意心底的那点尴尬和不自在顿时消散,甚至因少年的反应而变得更放肆了。   虞意:可是我想看。   谢翡:要点脸。   虞意秀眉一扬,手指飞快地点触屏幕,用文字撩拨谢翡。   虞意:清宵夜漫漫,邻有美少年。琼枝缠玉树,胡不尽夜欢?   简洁点的意思,就是:来啊,快活啊。   谢翡看着对话框的信息,下唇已咬出牙印,脸颊滚烫。仅剩一点羞耻心让他没照她的话去做。   但,他是很想的。和虞意phone sex对他而言是一个极难拒绝的诱惑。只是怕被对面的她发现端倪,对他印象不好,觉得他只会想这些。   再者,这节奏也不对。   第一天确立关系就完成了牵手、拥抱、接吻,现在还……肯定会有点快吧?一时的快乐是容易的,王小胖有那么一两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不能让干柴烈火只管痛快地燃烧,烧完就变成灰烬、死灰。   他红着脸发消息。   谢翡:我要睡了,不和你说话了   说完,起身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便将手机倒扣,侧脸贴住冰凉的凉枕,不再看信息了。消息提示音迟迟不响,心底的燥热亦无处宣泄。   很想……   他闭上眼,想着虞意的样子,刚扯开运动短裤的系带,手机铃声便响起。他抓起手机接通,清沉低哑的嗓音应着,“喂?”   虞意的声音如林籁泉韵,响起在耳边,像是要从耳洞钻进他心里。明明她已经住在里面了,却偏偏要来逗弄他。   虞意低低笑着,声音也低低的,“可是,我还是想看,怎么办?”   晕黄的灯光下,谢翡清冷的面庞似乎都被染上一层蜜,他却犹作正经,“凉拌,炒鸡蛋。”   虞意说:“不要。“   谢翡:“不。反正不给你看。”   虞意:“那给我听听声音?”   谢翡:“……你的那些粉丝知道,他们的太太是个大变态吗?”   “好像确实不应该。可是……”虞意顿了顿,声音都柔了许多,少了几分戏谑,像是在温柔地轻哄,“我只想听你的声音。”   夏夜的热气汇在狭小的卧房中,在蛙声与蝉鸣的鼓噪下,如烹油的烈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着了。   “哦。”他干巴巴地应一句,说不出拒绝的话,又不敢如她所愿,让节奏拉得过快。   而虞意的声音流淌在他耳边,轻轻引导着——   “在那盛夏的夜晚,少年探入黑森林之中,迎面走来一头野兽。他欺身上前,与之缠斗起来。热汗挥洒,清液自眼角垂落,而燎原的火却愈烧愈烈。猎猎的风在助长嚣张的火焰,少年搏击的动作越来越迅捷而勇猛……终于,在那缠斗之中,少年清吟一声……”   谢翡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她描述的画面,又仿佛是别的。他能听懂其中的暗示,含蓄的吟咏比直白更令他激情澎湃热血偾张,终于——   漫长的一段时间后,他松开紧抿的唇,微微张开,泄露了一两声。   俊秀的面庞蒙着薄汗,手却羞得飞快地挂断电话。手机上的消息提示音响起,点开看时,虞意又发来消息。   虞意:很好听,晚安   虞意:梦里见。   谢翡:哦。   谢翡:晚安。   手机被扔在一边,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眸在黑暗中被透窗撒进来的月光照得晶亮,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甜蜜的弧度。   夏夜的各种声音仿佛都进不了他的耳朵,脑海中仍旧回荡着的,是她挑逗他的声音。   隔壁,王奶奶家的戏曲频道传来缠绵婉转的唱腔。   “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   雄鸡破晓。   第二天一早,谢翡醒来时,裤子一片湿黏。外面天光还没大亮,早起的人家已亮起了灯。他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把昨晚和虞意的聊天记录回味了两遍,才翻出一套干净衣物准备去洗澡。   对面的房间里,虞意已经起来了,正靠窗抽烟。见他看过去,她似昨夜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同往常一样,神态自若地以眼神示意,笑着和他打招呼。   仿佛他们并非男女朋友,只是普通邻居。   谢翡不如她淡定,脑海中闪回着昨夜的梦,脸一红,转身下楼去洗澡。洗完澡晨练,回来又冲了一边,才站在洗手台边洗衣服。   张清芳从外面回来,说着突然上涨的菜价、越来越热的天气,以及今日的新闻。   他们家住得离虞意家近,虞意在渔镇算是充满传奇色彩的风云人物,因而在本地人之间流传的新闻,自然少不了她。   说起虞意,张清芳的话自然就多了。   她一会儿忧心忡忡,“咱们做人也不能太好高骛远,以虞小姐的条件,人还真不一定能看得上咱。她这个年纪,应该是想早点结婚的,你才多大点儿,离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有四年呢。再说家庭、经济条件的差距也是客观存在的……”   一会儿殷殷劝慰,“我知道,你打小做什么都要最好的,找对象更是。但我觉得你还年轻,还可以再多看看,也不一定就吊这一棵树上了。再说,就算是你样样都求最好,也不能空想……”   一会儿又说:“就算你真和人虞小姐在一起了,恐怕也不长久。你还读着书呢,拿什么对人负责?拿什么给人未来?”   ……   谢翡:“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没听我说过这回事就行。”   张清芳刚想反驳,就听谢翡道:“我怕你和她相处尴尬。而且,担心也没用,都是瞎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她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   谢翡吃过早饭对过货单,就上楼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再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准备去虞意家。   站在镜子面前,他将头发抓得蓬松一些,突然有些庆幸,幸好有帮她整理书籍这个借口,不然也不好天天往她家跑。   在这时,他又想起昨夜的她。   不得不说,对于谈恋爱这种事,虞意太会了!整理书籍什么的,该不会,也在她的算计之内吧?   如果是,那么,谢翡觉得,虞意的美貌之下本就性感的大脑愈发性感了。   他正想着今日去虞意家要同她说什么话,脑海中排演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刚下楼,就看到虞意坐在柜台边,一手夹着一支烟,一边意态闲适地同张清芳聊天。   张清芳全无早晨反复的情绪了,在虞意的面前,她似乎不由自主就放松了,变得特别多话。   张清芳:“……@#¥%*&@#……”回忆一番过往,畅谈这些年来遇到的事。   虞意微笑着说:“应该很不容易吧?”   张清芳眼眶顿时红了,“不容易。但那时也松了一口气,再不容易,也比天天挨打的强。那时候我就觉得,生活中好像也不必有个男人。”   谢翡:“……”   虞意并不往下接,只说自己认识一些朋友,一直未婚,也过得很潇洒。   张清芳听了虞意说的她的朋友们的生活,“那她们这日子过得也太巴适了。”   虞意被她带了方言口音的普通话逗笑。但,那只是愉悦,谢翡从中并未看到半分轻视,一如从前,她对所有人都是平视的,平和而尊重。   但,张清芳想到自己家儿子,突然有些担忧了,她佯作不经意一般问:“那你呢?你将来会结婚吗?”   谢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节选自《西厢记》,王实甫。   久等~~ 第52章 情挑   “会吧。”虞意吸了口烟, 漫不经心地补充,“如果情感走到可以结婚的程度,对方比较在意这种世俗的形式, 会。但不会因为年纪而结婚,我并不在意这方面的压力。我始终觉得,别人的看法不重要, 自己的意愿比较重要。”   她语气淡淡的,像是唠家常一样。   张清芳一怔,旋即陪笑附和两句,便说一些生活日常, 无非是粮食和蔬菜的问题,再有刘阿姨离婚的事。   “以前我觉得老钱这个男人不错, 耙耳朵, 顾家, 对幺妹也好,没想到他人到中年, 突然闹这么一出。听说她请你帮忙找了律师, 现在怎么样了?”   虞意轻掸烟灰, 姿态放松地微笑着说:“还在谈。具体的情况不知道, 但肯定不会负债,也不会净身出户。她这个案子,可以主张男方恶意负债, 男方送给情人的资产也有一半是婚内财产,可以要求追回。”   俩人正闲聊着,谢翡突然从里面出来。虞意听见脚步声, 下意识便转眼看过去, 只见谢翡穿了件黑色的交领中国风T恤, 胸口绣着只白羽红喙的小小仙鹤,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   明明是极普通的衣物,却被他穿得极好看,整个人的气质顿从清冷变为沉冷,也更成熟深邃一些。   他看上去像从古时候走来的贵公子,并未因在现代的家世普通而丧失风华,低调但犹且稚嫩,稚嫩但初显优雅,甚至还多了一丝侵略性。明明昨天还是乖巧的样子。   但,也许因为对方是谢翡,也许因为这些天的相处让她有一点脱了敏,抑或者,又是昨日的频繁亲密,令她熟悉了眼前的少年,这侵略性并不令她反感。   潜意识的、时不时自觉升起的防御,竟像是他的老友,显得温顺而服帖,并不去阻碍他的靠近。   张清芳想到谢翡昨晚说的话,顿时头皮发麻。她看看谢翡,又悄看虞意一眼。谢翡却坦然自若地走过来,面庞沉静地淡声问:“看什么?”   张清芳作为他的家长,下意识便觉得不合适,训斥道:“怎么说话呢?”   旋即又对虞意说:“这孩子不懂事,性子打小儿就这样,不爱搭理人,你多担待。”   虞意轻笑一声,同张清芳说没事,又对谢翡微笑道:“抱歉,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多看了两眼。”   假如张清芳没听过谢翡那席话,一定会觉得荣幸。毕竟,在渔镇,虞意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又有钱又体面的名人了,被她夸赞,多少人心里不得漂?   即便有不知情的路人在,也只会当虞意说的是社交上的套话,日常相熟的邻居常常开这样的玩笑。   但。   此刻,张清芳的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着,只觉得脸上要作烧,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虞意自然是老江湖,面上不动声色,仍旧是轻松惬意又有些慵懒的样子。   至于谢翡——   平日里,旁人这样说时,他只觉得肉麻,应对也只是限于礼貌。但在虞意说来,他的唇角不由自主便上扬,竟毫不心虚地将这夸赞笑纳了。   他走到虞意旁边,张清芳已瞪大了眼睛,生怕谢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给虞意倒了杯茶。   张清芳一拍脑袋,对虞意歉意地笑了笑,“看我,上了年纪就昏头,忘了给你倒茶。”   虞意轻松自在地微笑着说:“没事,我不渴。”   谢翡的眼睛倏地看过来,她笑容一顿,端起茶杯润了润口,谢翡的头扭到一边,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她刚放下茶杯,张清芳正要说话,突然来了客人。   李阿姨一进门,便先看到了虞意,不由陪笑道:“哟,虞小姐也在?”   虞意微笑着说:“嗯,正好路过,就和清芳姐说了会儿话。”   李阿姨好不容易遇到虞意,便问前几天电视里说的拿奖的那个编剧虞意是不是她。她说是,李阿姨立马就夸她了不起。几句客套话讲完,张清芳搬了张凳子出来请她坐。   她摆手道:“不了。我家今天有客人,家里没一次性杯子了,就过来买点。还要买个铁盆装鱼,钢丝球也用完了。”   她提了个塑料购物篮,熟练地去货架上拿货。没两分钟,就扬声问:“刮皮刀有没有?”   “有。就在那里面。”   “哪儿?我没看到啊。”   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谢翡都会进去帮顾客找,今日却一动不动。张清芳走进去,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她的身影便消失在货架后。   虞意转头,同谢翡四目相对,眼神瞬间拉了丝。谢翡头略低,目光低垂,淡淡地看着虞意。   虞意先是看了看四周,外面的街道上人很少,透光但不透明的门帘被风吹得轻轻飘摆着,假如不注意,是一定看不清里面的。   隔着两排货架,张清芳和李阿姨的对话声传来。   “蚊香和花露水要不要?这两天蚊子越来越多了。”   “对,差点忘了,给我拿盒蚊香液吧。熏厕所的檀香也要一盒。”   柜台边的虞意翘着二郎腿,细长的女烟烟尾仍旧烧着,飘着袅袅的雾。她优美的唇线一展,绽开个轻笑来。   另一只手冲谢翡招了招,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过来。”   谢翡上前一步。   她手一伸,扶在他腰上,示意他弯腰,而后头一仰,眼看要吻上他的唇,便听见张清芳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谢翡心头一跳,呼吸几乎都快停止。下一瞬,却被虞意摁住腰腹往后一推,她的手撤了回去。谢翡慌忙直腰往后看去,却见张清芳从货架后走出来,不知道拿了一盒什么,又转到货架后,“你看这个行不行?”   李阿姨:“多少钱?”   “十三块八。”   虽然谢翡已经把自己中意虞意的事告诉张清芳,但,他毕竟还年轻,对于被张清芳看到和异性亲密这样的事,多少还是害臊的。   此刻,他的脸都羞红了,心跳像是狂欢的鼓点。既紧张,又隐秘。既隐秘,又刺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疯狂奔腾,以至于体表的肌肤都在泛红。   像……煮熟的虾米。   谢翡抿了抿唇,看向虞意的目光略带羞意。   刚刚,虞意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摆,为这并不成功的偷香。但她的情绪并不外显,唇畔照例绽着一点微笑,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撑在柜台上支着脑袋,翘起的二郎腿往前一伸,精致的外穿高跟人字拖将她的脚衬得小巧玲珑,肌肤是雪白的,指甲盖上却是漂亮的正红色甲油,平添几分令人口干舌燥的艳色。   那漂亮的足弓像是一把钩子,勾在他的小腿上,隔着裤管,轻轻刮蹭着。谢翡单手撑在柜台上,喉结轻轻滚动着,俊脸上,额间鼻翼都冒出一颗颗汗珠,连目光都染上了几许汗意。   货架后,张清芳还在同李阿姨闲聊,“现在天气是越来越热了,不过这会儿还好,算是凉快的。最热的是中午和下午,那热气,到晚上都消不完……”   “是啊,我们家人均一天洗两个澡。”   谢翡定定地看着虞意,抿了抿唇,目光比八月的天气还热。虞意只是笑着,只是抽着烟,像是再正经不过的样子。   然而那足弓却到了膝盖弯儿,带给谢翡莫名的瘙痒。   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挑弄。   漫天的热气仿佛突破了门帘,整个超市都成了蒸笼。谢翡的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张清芳和李阿姨已经从货架后出来。   虞意的脚适时收了回来,脚尖轻轻抵着柜台,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做。   她指间的香烟只是弥散出暧昧的烟雾。   谢翡知道自己的反应打眼,已走到柜台后,借柜台遮挡住明显的形状。张清芳犹自和李阿姨说着话,他接过商品扫码。   机器间或发出识别商品码的“嘟”声,李阿姨在问虞意的年纪。   “今年二十九周岁。”   李阿姨诧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十出头呢。”看气质,断乎不是二十出头,但看样貌,倒应了女性最爱的那句“年年十八”。   在渔镇,大多数女性二十五岁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皮肤状态不及虞意万一,看上去多是三十出头。   虞意但笑不语。   李阿姨又问她怎么保养的,她说:“多运动,少吃油腻食物,合理使用护肤品。”   谢翡听着她和旁人讲话,间或看她一眼。她的面庞极精致,皮肤细腻,一头卷发被她松松束在脑后,显得有种慵懒的凌乱美,却并不真的凌乱。身上的吊带裙蓬松地散开,只能依稀看到一点身体的线条轮廓。   他垂了眼睛,周围的声音似乎都像是隔着一层什么,朦朦胧胧的,都听不清。只有她的声音是真切的。   光鲜亮丽,从容自若。   李阿姨走后,虞意又同张清芳聊了两句便告辞。离开前,她挑起门帘回头看着谢翡问:“我的书还没整理完,今天上午有时间吗?”   谢翡不及回答,张清芳已忙声道:“有的有的。”   谢翡已平息体内的悸动,他深深地看了虞意一眼,目光中全是少年的青涩和蓬勃的青春朝气,“本来就打算去的。我做事从不半途而废。”   张清芳张了张嘴,想起自己所见的谢翡每次在虞意面前的反应,顿时觉得,她儿子可能也有不擅长的事。   就这,还追女生?追的还是虞小姐?   虞意做足了成熟体面的样子,并不同他计较,只笑着说:“多谢。”   她放下帘子走了出去。   谢翡的心仿佛都跟着她飞出去了一般。他同张清芳说了一声,追出去了。   “你故意欺负我。”谢翡追上虞意,如是控诉。   虞意莞尔,“嗯。”   谢翡便抿了抿唇,虞意又问他,“昨晚在梦里有没有见到我?”   谢翡不愿撒谎否认,又不好意思承认,只吐出两个字,“你猜?”   虞意轻笑出声,“那就有了。”   谢翡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垂着头,只走路不说话。到虞意家时,丁香和莫宇已经出去了,他只和文姐打了声招呼,便进书房继续书籍整理工作。   虞意回家后,同文姐说了几句话,想起自己早上逗谢翡逗得有点狠了,不由莞尔。她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在那样的情境,看着少年俊秀的模样,她自然而然就那么干了。   而他隐忍、狼狈,因她而出现的种种反应,都让她喜欢极了。   看上去有一点可怜,想欺负得再狠一点,又有些不落忍。   谢翡在书房里整理书籍,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单纯又无害,还很好玩。隔着月窗,虞意定定地看了半晌,端了一盘水果去书房,又想欺负他。   她刚一进门,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气力摁在了墙上。手上的果盘也被谢翡接过,放在了方便的书架上。   少年和她靠得几近,身体紧贴着,彼此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互相传递,心跳也是。他低头,定定地看着虞意的眼睛,“我也是有脾气的。”   虞意的手摸进衣摆,扣住他精瘦的窄腰,抬头望进他眼里,“什么脾气?”   两人的目光胶在一处,身上都有了细汗。   定定地凝望片刻,谢翡顺从心中所想,猛的低头,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久等~ 第53章 为什么不敢看我?   白猫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 仰起圆乎乎、毛绒绒的脑袋冲二人“喵”了两声,像是疑惑,又像是婉转的缠绵。   虞意的唇舌被少年用力攫住, 却只是厮磨着、含吮着。鼻翼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皂香,有点像甜橙。   他的唇是温软的, 气息干净而清冽,蓬勃的热力从他身上传来,化作了汗,染上她的衣物。   她却一点都不讨厌, 明明,曾经在学生时代, 每一次体育课后, 因为不想沾到别人的汗, 她都会避免碰到人,连走路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甚至于, 她拒绝任何人, 哪怕是女性同她的肢体接触。   然而此刻, 明明被他整个人都罩在墙上, 双方紧贴着,搂在她身上的手格外用力,恨不能将她揉进他体内, 她却觉得还不够近。   天气自然是热的。   更热的,是人心底的杂念,是涌动的情意。是荷尔蒙抑或者费洛蒙, 还是其他, 以爱情之名交织在一起, 产生强烈的化学反应,空气仿佛都成了催化剂。   虞意的腿有些软,却并不露怯。她后背靠着墙,双臂勾在谢翡的脖颈上,忽而轻声诱哄道:“伸舌头。”   谢翡整个人一僵,下一瞬,虞意便掌握了主动权。她翘开他的齿关,缠住他的,像是勾魂摄魄的女妖精。   谢翡整个人都愣在原地,汗珠从额际滴落,几乎要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一动不动。   他微微仰头,声音都是沙哑的,“你……”   还没说完,又被虞意堵住。她感觉到他的克制和隐忍,轻笑一声,头一低,轻轻咬上他的喉结。   谢翡当即就有些受不住了,眼中都是潮气,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白猫“喵喵喵”地叫着,它迈着猫步,时而贴住虞意的脚踝骨绕了绕,时而又咬一咬谢翡的裤管。   月窗外的知了一声声叫着,明媚的日光透窗而过,洒在地板上。   所幸的是,他们正靠在月窗所在的那面墙上,处于视线死角,外面一点儿也看不见。   几分钟后,终于在谢翡的意志力几要崩塌、快做不成柳下惠时,虞意终于放过他。而谢翡靠着墙,面色潮红,汗珠顺着他弧线优美的下颌下滑,黑色的T恤都被汗水打湿了。   然而,他本该光洁如玉的脖颈上,喉结处却有一个泛红的牙印。像是被标的记号。   分明只是一个吻,只在脖子及以上……   谢翡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眼睫落下一片扇影,目光却仍在虞意身上。假如不是此刻没有道具,虞意定然要点一支烟。   此刻,她微微仰着头,定定地看着少年,唇畔绽开一点笑,像迎风招摇的花,妖冶而肆意。   “哦,你也是有脾气的。”   谢翡听她如是说,像是一把钩子,再三地在他心上挠,不论挠多少次,都生不了茧,产生不了抗体,总是痒的。   他抿了抿唇,乌沉清亮的眸子只是盯着她,却见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你的脾气还可以再大一点。”   谢翡极轻极缓地吸了口气,垂了眼不去看她,脑袋微偏,目光落在地板上,瞎说着大实话,“说白了,你只是想占我的便宜。”   虞意咬着唇笑,听他控诉,“你就是觊觎我青春的□□。”   “嗯,是这样,没错。”   “你居然不以为耻?”   “我只是很诚实。”   谢翡:“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快得逞的。”   话音刚落,虞意又亲了上来。谢翡下意识搂住她。在虞意的手越来越不老实,往衣摆里跑时,谢翡羞愤之下,不舍地将虞意赶出了房间。   他只知道,要只管照这样整理书籍,这书是永远整理不好的。   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不敢去看窗外的虞意,只听着她和文姐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却都因虞意的声音前功尽弃。   于是,只好去卫生间洗冷水脸。   当他回到书房时,已彻底平静下来。回想起虞意对他所做的事,他偏过头,对着墙壁偷偷弯了弯唇,便沉下心去整理书籍。   没多一会儿,虞意这个美丽的富贵闲人无所事事,又从外面摸了进来。   她把书架上的果盘端到书桌上,双手在桌沿一撑,便坐在了书桌上。谢翡转眼看她时,她便笑,“你看我干嘛?理你的书。”   谢翡淡声指出,“你的。”   虞意秀眉一扬,“我的不就是你的?”   谢翡唇角弯了弯,又怕喜悦过分外露,强行压下去了,批道:“甜言蜜语。”   虞意弯唇,“喜欢听吗?”   谢翡并不回答,耳后根却悄悄地红了。虞意剥了一颗提子喂到他嘴边,“张嘴。”   谢翡垂着眼睛,也不敢看她,从她手上叼走了那颗提子,轻轻一咬,清甜的果味和汁水便盈满口腔。   虞意喂了两颗,便不再劳动了,只低垂着眼专注地看他。少年是极好看的,有些清冷的面部轮廓尚未变得坚毅,也并不显得锋利,甚至显得有疏离。然而,当他的脸蛋染上淡淡的薄绯时,又是另一样风景了。   像是一个禁欲的人被拉进了凡尘。   再加上喉结上的牙印……   虞意抿唇,无声一笑。谢翡却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能感觉到虞意在看她,专注的,目光中甚至极有温度,他甚至不敢回看他。   有些羞涩,又有些喜欢。   更多的,是不自在,以至于他在书脊上贴索引码时,动作都不自然了。   终于,他侧头仰看着她说:“你别总看我。”   虞意微笑,“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谢翡:“你的眼神……太露骨了。”   虞意却是笑,“我冤枉啊。我看看自己的男朋友怎么了?”   谢翡的脸颊又烫起来,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哦。可是你男朋友觉得,你的眼神让他很困扰。”   “为什么?”   谢翡不说话了。虞意脚一抬,在他肩上轻轻踢了一下,“问你呢?”   谢翡涨红着脸,不回答。虞意便又踢了一下。   她穿着吊带长裙,裙摆是蓬松的纱。当她踢他时,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旁边看,唯恐……   适才卫生间冷水的作用逐渐失效。   他连呼吸都变得慢而沉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里的通风条件虽好,还是应该开空调。至少,冷风能帮助人迅速地镇静下来,过高的温度只会催人失控。   见谢翡不说话,脚下的温度越来越高,虞意自遇到谢翡后才产生的恶趣味越来越浓了。她将谢翡面前的书全都推到一边,自己撑着桌,挪到他面前,双脚分别踩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你怎么不说话?”   谢翡脸上的汗出得更厉害了,目光一垂……他吓得连忙抬头,却对上虞意的视线。很快,他的两边肩膀都被踩住了,而蓬松的纱都堆在桌沿。   外面,文姐看电视时,不知是不是摁错了键,音量顿时变大了,孔雀公主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唐长老——”   虞意低声一笑,“为什么不敢看我?”   谢翡面色通红,竭力冷着脸道:“我真的是有脾气的。”   虞意语调上扬,“哦,脾气,你让我见识一下?”   谢翡抿唇。   虞意只是轻轻踢他。   突然,谢翡猛地起身,将虞意摁在了桌上。虞意仰躺着,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几乎冒火的乌沉的眸子,被牙印圈住的喉结轻滚着,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谢翡转眼看去,便见文姐的身影匆匆而过,甚至没往这里看一眼。然而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他下意识便撑着桌子要起身,没成功。   可能被人看见的羞耻心涌上心头,“你放开我。”   虞意却只是不动。   外面,文姐同人寒暄的声音传来。来客问:“虞意在不在家?”   “在的。快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谢翡的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当文姐领着来客从月窗经过时,虞意只是坐在桌沿,拿着一本书看。   衣饰整洁,只头发略有些乱。   谢翡狼狈地走向卫生间。当他再回来时,虞意已坐在庭院里同来客谈笑风生了。她仍旧穿着刚刚那条吊带裙,却是一副正经人的样子,一手夹着烟,一边同人叙旧。来客当中有一位是女性,话没说两句,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直接就挂虞意身上了。   而虞意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   前一刻还在逗男朋友,这时又和别人亲密无间。   渣女。   谢翡心中蓦地冒出这两个字,既酸又恼。刚从回廊经过,虞意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谢翡到近前时,淡声吐槽,“你招狗呢?”   虞意忍俊不禁,同旁人介绍,“来,给你们看看,我男朋友。”   谢翡的脸顿时有点红,“你们好。”   原本靠在虞意身上的女人顿时坐直了身和谢翡打招呼。她的样貌并不十分好看,仅是清秀,但妆容得体,气质亦很温和。   女人定定地看了谢翡片刻,忽然说:“你真的是自愿的?别是虞意逼你的吧?”   “是自愿的。”他在虞意旁边的位置坐下,看向虞意,“你看,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渣,你到底骗了多少小男生?”   虞意只笑着问:“你刚从山西回来?”   谢翡看她一眼,不说话。女人便道:“说起来,这还真是男朋友在读幼儿园系列呢。”   谢翡有些好奇,但并没插话。倒是一个气质温文儒雅的男客好奇,“怎么说?”   女人道:“虞意刚上大学那会儿,我们不流行校园恋爱嘛,大家都在谈,就她单着,我们就问她,什么时候也谈一谈。然后她就说,她男朋友还在读幼儿园。虞意十六岁上的大学……”   她话没说完,大家都已经意会笑了起来。   谢翡心里莫名有点甜,没想到,在这么久之前……他们这明明就是天注定。趁着女人和其他人说话时,谢翡有些害羞地凑到虞意耳边,低声道:“没想到,你那么早就惦记我了。”   虞意突然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下,然后在他头上撸了两把,说:“别闹。”仿佛是他主动当众索吻,而她勉强应付。   谢翡顿时懵在原地:……还带这样的?   来客们互相对视几眼,显然对此心照不宣。   之后,在虞意的介绍下,谢翡得知,这三位来客,两男一女,都是当代作家。女人和虞意年纪相当,俩男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和他们关系都极好,经常在一起聚会。   明星的聚会,一般来说少不了声色犬马。但文人的聚会,通常有另一个说法:文学沙龙。   他们常常在一起对一些社会事件、国际形势等等发表自己的见解,更多的是聊文学名著和现今文坛的流派趋势等等,像一场自由的文学评论会。   在虞意这里,大家都愿意畅所欲言。   女人说起《厌女》这本书时,提到了书中的一段话,大概是说,厌女的男人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只要具有L体、迷你裙等“女性符号”,就能让他们发生反应,就像巴甫洛夫那条听见铃声便流口水的狗。   谢翡并没有想发表自己的见解的想法。   甚至,他还很不合时宜地想:厌女的男人是巴甫洛夫的狗。他不厌女,但他是虞意的狗。   虞意就是他的铃声。只有她,能让他成为那条流口水的狗。   作者有话说:   谢翡:别人都是高雅的,高谈阔论。只有我不一样,我是土狗,就想对着虞意斯哈斯哈…… 第54章 争论   之后, 大家的话题都和妇女权益相关。女人痛陈一些不平等的现象,以及网络上一些讨论比较多的明显的性别歧视。   比如,污名化使用情趣用品的女性、谈过恋爱的女性、离异的女性、未婚但有过性经历的女性;在女性比较多的专业, 就鼓励男性报考并为之降低分数录取线,男性多的专业就说女人不适合干;女性化妆是一种社交礼仪;把生育压力转嫁到女性身上,为了解决大龄男性的婚姻问题相关新闻报道把女性形容成一种资源……   两位男作家部分赞同她的观点, 部分不赞同,便同她针尖对麦芒地争论起来。而虞意则时不时地插几句话,噎得对方说不出话来。   譬如,在说到部分女性选择做家庭妇女时, 俩男人鼎力支持,认为这只是家庭分工。   女人和他们争论了一阵后, 气得喝下一大口冰饮, 虞意掸掸烟灰, 淡笑着问:“你是真心认为这是平等的,还是不想女性在拒绝这种分工后丧失自己的权益?譬如, 丧失一个免费的保姆, 一个免费的家庭管家, 一个支撑起整个家庭的顶梁柱的身份。假如你的妻子收益比你高, 你愿意做家庭煮夫支持她的事业吗?”   一个人说:“虽然这种情况不存在,但,如果是假设的话, 我愿意。”   另一年长十岁的男人说:“我不愿意。”   虞意:“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男人。男人就是要养家的。”   “所以,你是需要这种社会认同感,并且知道, 照顾家庭并不能帮助一个人获得价值认同, 也不能让他们获得尊重, 甚至存在隐性歧视,对吗?”   他张了张唇,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片刻后他笑了,端起饮料战术性喝了一口,一边抽烟一边说:“果然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说不过你。”   随后,便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另一个男人。   坐在虞意旁边的女人便冷笑一声,说这就是他们男人常见的话术,辩不过的时候就耍这种手段云云。   另一个男人:“只要一个人的内心强大……”   虞意一针见血,“你能接受别人说你吃软饭、靠老婆养吗?”   “……”   对方还未说话,虞意:“摸着你的良心说。”   另一个男人:“不能。”   女人和虞意唱双簧,“为什么?”   虞意似笑非笑,“因为你是一个男人?”   “不是,我说,你们俩女同志也忒犀利了。”   虞意:“所以,你们的观点基本只有一个出发点,那就是利己。因为当女性和你们平等之后,会损失你们的既得利益。”   “但是,家庭分工这个,你不得不承认,这是有道理的。打个比方,我老婆出去工作,一个月就挣五六千块钱。但是家庭丧失她这个劳动力,我们就需要请一个月薪九千的保姆来照顾一家的生活和孩子。她赚的钱还付不了保姆的工资,当然是她接受分工主内比较划算。”   咋一听,虞意旁边的女作家有点被绕进去了,仿佛确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她有些说不出话,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虞意轻掸烟灰,指出:“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你为利益主体。她出去工作,你不用花九千块钱雇佣保姆,比起她本该能创造的六千块的价值,你节省了三千块。但,你忽略了一点,请保姆的费用就算均摊,她也只应该出四千五,另外四千五应该你付。她还有剩下的一千五的价值。你的计算方式,实质上是默认这一块应该由对方来付出。”   “但是,家庭支出都是我在cover。如果这么计算,她的一千五就远远不够家庭支出的。”   “这个家庭支出,除了水电气和日常饮食,都花在了谁的身上?一千五能cover掉她自己的支出吗?如果不请保姆,你们一人负担一半的家务劳动呢?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么雇佣保姆的钱就应该由你来出。因为你不能让对方超出自己的经济水平向上兼容你的生活方式和习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是能获得社会认同感和社会地位的,她只是让你没那么便利。”   女作家:“对,就是这样!”   虞意淡笑着说:“我认为,不论男方还是女方,不掌管财政大权回归家庭承担家务劳动的家庭分工都不是真正平等的分工。因为对方放弃了自己创造财富的机会,又没有支配家庭财富、也就是配偶所创造的财富的权利。假如你成为一个家庭煮夫,你的妻子每个月付给你生活费,你不仅要照顾家庭,还要被人说吃软饭,同时因为繁忙的家务劳动而丧失情趣、甚至没时间打理自己的外表被人说黄脸夫,整天都担心你的妻子可能会有外遇,对方一旦有了外遇你却因为自己丧失赚钱的能力而不敢轻易离婚,你愿意吗?”   两位男士不得不承认,“不愿意。”   谢翡全程都没怎么说话。当虞意说话时,他便支颐侧头看着她,乌沉的眸子里除了涌动的爱意,还有欣赏和崇拜。   他喜欢虞意这种不疾不徐、但字字犀利点中要害的胸有成竹淡然若定。而她言谈洒落,姿态从容,像是天然就该令人折服仰慕的。   他正看着,争论的战火突然蔓延到谢翡身上。   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突然对谢翡说:“看,这就是你女朋友。她取得的成就、她现在的地位,都是既定的事实,少有男人能超过她。你愿意回归家庭做家庭煮夫吗?愿意被人说吃软饭吗?”   谢翡猝然回神,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像是一场临堂小考。而虞意的唇畔带着笑,既不为他解围,也没有额外施加压力。   仿佛这不过是一场随意的闲谈,而她也很好奇他的想法。   谢翡撑在下巴处的手一掩,悄悄对虞意做了个口型,无声地控诉:“坏蛋。”   虞意的心尖儿像是被猫儿爪子挠了轻轻挠了一下,顿时轻笑出声。   而谢翡从容应考,不过思考片刻便交出自己的答卷,“虞意不会对我作这样的要求。因为我们在一起,只是出于纯粹的情感,而不是让对方做自己的工具人,使自己生活便利。至于吃软饭,我相信,我和她都不会要求对方兼容自己的生活方式,也都会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包容,而不是互相一致。只要我和她达成共识,别人说什么其实无关紧要。”   “但是,可能别人会说你没男子气概,不男人。”   “别人是谁?他们说的话难道是金科玉律?我不去认同自己,反而要去认同别人?”少年神情清冷淡然,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却并不轻狂。   他只是一个勇敢的、敢于蔑视世间一切所谓“道理”、尚未丧失冲动与拼劲、不会瞻前顾后的少年。   那男人突然扬眉,冲虞意道:“你捡到宝了。”   在这时,谢翡完全不懂得谦虚,神情却淡然而正经,声音亦淡淡,使他说出的话莫名有种冷幽默的效果。   “没错,我就是她捡的宝本宝。”   下一瞬,虞意“噗嗤”地笑出声,身子往旁边一歪,靠在了谢翡的肩头。谢翡下意识将背脊挺得更直了,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一开始,大家得知虞意找了个小她十一岁的男朋友,而且刚高中毕业,下意识便先入为主,觉得这是一个吃软饭的,想靠“姐姐”走捷径。但得知对方成绩很好、外貌极好却是一个小镇少年时,又觉得这可能是个凤凰男。   但,今日一聊,却发现这少年甚至比很多所谓成熟男人都体面得体。比如,他从不轻易打断别人讲话,也不会急于发表自己的见解,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家世平庸、财富占有率低而自卑,他的“自我认同”是极高的。   同时,他又不是那些轻浮的小年轻,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的洞见。   那位女作家看了看虞意又看了看谢翡,俩人此刻黏糊得不行,完全看不出什么女强男弱或者男强女弱,就如谢翡所言,他们在一起,只是出于纯粹的情感,而非现实的计较。   谢翡说完那番话后,便去看虞意,怕她不满意这份答卷。但,他确然毫无保留地展露了真实的自己,他希望虞意和他共振、喜欢他。   虞意见他看过来,莞尔一笑,“你这是,想要奖励吗?”   谢翡正色:“我认为,我刚刚的回答,值得一个吻。”   对于少年此刻的直白和大胆,虞意有些意外。虽然才确认关系的第二天,但正如从前一样,他刚刚面对“地位悬殊”所带来的影响的回答,确然让她惊喜。   这说明,他的自我足够丰盈,并不需要外界的认同,也不会因为这种认同而去做一些事。换言之,他不会被任何别的东西绑架,他只是他自己。   而他一本正经自夸的样子,亦格外可爱。   虞意吐了口烟,笑了笑,便凑过去吻他。假如无人时,他一定要故意往后躲,像是被女妖精轻薄的唐僧,因为虞意喜欢那样。   然而,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像是很见过些世面和风浪的样子,任由虞意在他唇上印了印。   他见过,一些文人和知识分子对西方礼仪接受良好,常有贴面礼、吻面礼之类的,娱乐圈的人更是比旁人更放得开一些,情侣当众旁若无人地亲吻一下,都不是什么问题,反正,电视上也是这样的。   但,下一刻,虞意的舌头突然撬了进来。   谢翡瞳孔巨震,耳朵都在作烧,却仍旧保持淡然样子,搂着虞意回应。于是,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刚刚还意气风发、有着年轻人的骄傲的少年,此刻耳颈、面庞都泛上了桃花色。   羞赧的,真挚的,青涩的,毫无掩饰的。   三人甚至一边假装谈笑,一边交流眼神:对,这就是爱情。他妈的见鬼一样的爱情,让我们看见了。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有点慢,下一章会快起来哒~   这一章的争论部分我有想过要不要写,最后还是决定写一下。因为主角不是恋爱工具人,他们其实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的。   然后就是,我觉得除了性吸引,俩人思想上的合拍也很重要,这也是这这一部分内容的原因~~~   当然,受限于作者的思想,所以争论部分写得比较弱,我预想中应该更激烈一点,虞姐姐的魅力应该更强一点。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稍稍get到虞姐姐的魅力[doge] 第55章 吃醋   这当众一吻结束, 虞意心中不太自在,但她掩饰得极好,简直跟情场老手一样, 仍旧谈笑自若。   谢翡则等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剧烈的心跳和外显的羞涩。   之后,大家的谈话内容又转到了书籍和电影。他们观影口味的比较刁, 大多是文艺片。但凡提及文艺电影,只要是虞意的作品,谢翡必然看过,且有一番自己的理解。   至于书籍, 大多名著相关,谢翡也都看过。没看过的, 大家问到他的看法时, 他会如实回答。而看过的, 他也并不惮于在这些已经成名的、且颇有才名拿过主流文学相关奖项的作家面前阐述自己的见解。   他并不主动谈,在他们陷入针尖对麦芒的争论时, 也不会加入。只是听着、看着。往往气氛剑拔弩张, 他甚至以为他们要打起来时, 虞意也不去干涉。   于是, 他便见证了虞意的朋友们如何在上一秒还据理力争吵得面红脖子粗,下一秒又变成亲密老友关心彼此的生活甚至互相调侃。   即便观点不同,也只是辩论, 并不会去给对方扣帽子judge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而大家都愿意阐述自己的看法。   在虞意家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像是一片小小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大家言论自由, 思想自由, 并不会因为不一样就被攻讦。   由此, 也能猜到,为什么这些实现了财富自由的人愿意特地不远万里来虞意家作客。   中午,得知谢翡要走,大家挽留了两句,听说他下午还有事,就没再坚持。虞意起身,送他到门口。   谢翡原本想说不必相送。   但,他们才刚确定关系,他想和虞意多待一会儿,于是便什么也没说。到门口时,他住了脚,转头去看虞意,她指间的烟燃了一半,神情放松而惬意,撩眼看他,嗓音带笑地问:“我是坏蛋?那你是什么?”   外面的热气直往人身上扑,知了一声声叫着,仿佛都在抱怨酷暑的炎热。俩人都在房檐下的阴影里,只是不如院子里凉快。   谢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着眼看她,“我只是一个上当的老实人。”   虞意被他的冷幽默幽默到了,笑意顿时到了眼底。而后,她又问:“下午几点去补课?”   这是彼此都知道的已知信息,这时无端端问起,多了几分情人之间的情意缱绻与分别时的留恋不舍。   谢翡答:“三点,两点半就要去。”   “补多久?”   “两个小时,五点结束。”   “哦。”   “不要太想我。”谢翡的嘴巴先于大脑,同虞意调情,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天气很好一样。   虞意顿时便抛过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却看见少年俊秀而纯净的面庞。   谢翡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怕虞意觉得他油对他反感,但还是硬着头皮强作淡定道:“要实在想我,可以发消息,有空我会看的。”   说完,便忐忑地将目光瞥向别处。   虞意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直到将谢翡看得心虚,才展颜一笑,“也许是你想我。”   谢翡的脸上又是红绯又是汗,心跳得飞快,面上却一本正经,声音不疾不徐道:“理论上是有可能的。”   虞意又问:“还要补多久?到寒假结束?”   “不是,到八月中旬。”   “还剩一个星期?”   “嗯。”   虞意靠着门框,抽着那根残烟,又不说话了。谢翡站在原地,也还没走,地上像是有胶水粘住了他的脚。   片刻后,虞意突然问:“听说,你是在给一个小女生补课?”   “嗯,高二的学妹。”   虞意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哦,学妹。”   谢翡的唇角突然弯了弯,那一笑,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格外有风采。他连嗓音都带了笑,“还说我是从山西来的,难道你就不是?”   虞意的笑容一凝,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问的话实在不得体,甚至将她的内心暴露得一览无遗,像是面具突然就掉了。   她怔了怔,旋即掩饰地笑了声,“哦,那我们算什么?山西双侠?”   谢翡低低“嗯”了声。虞意心中正不自在,下意识想回避,又听少年说:“你吃醋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是情侣了,这是可以问的。”   然而,问,就是太在乎,就是把主动权交出去。就像是捧出一颗真心,被践踏还是被珍惜,全都不由自己做主。   这在从前,是虞意绝不可能允许发生的事。但今日,那一瞬间问出的话,甚至没怎么经过大脑,就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好在,谢翡的反应并没让她感到难堪。没有反对,没有指责,没有玩味,也并不像是抓住了可以拿捏她、轻贱她的弱点,他只是为她隐晦的吃醋由衷地感到高兴,以至于一向故作正经的俊脸上,漾开了一个极年轻的、也极让人心动的笑容。   虞意看着他的眼睛,心跳不断加速,只听少年说:“你放心。我不喜欢年纪大的,也不喜欢年纪小的,不喜欢同龄人,只喜欢你。”   虞意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大脑几乎已宕机,说出的话都没经过思考,自然而然就出了口。   “可你之前还说不上我的当。”   “嗯,怕沦陷。”   “是吗?”   谢翡垂眼。他并不能如预想中地完美执行计划,一切都照计划走,让这段感情有个完美的、令虞意舒适的步骤。   他臣服于内心的情感,不愿意对她撒谎,“不是,只是在故意引起你的注意。”   虞意一愣,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而谢翡已满面羞红。他留下一句“我要回去做饭了”,便拿过她手里已燃尽但暂不好处理只好拿着的烟头,丢进街边的垃圾桶,匆匆地走了。   他突然挑明自己的心思,非但没令虞意反感,反而滋生出些许愉悦来,连夏日里只会令人烦的知了声都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庭院里突然传来女性朋友揶揄的喊声,“虞意,送个人而已,怎么这半天还没送完?”   虞意摇曳生姿地走了回去,在桌边坐下,擦燃打火机,又点燃一支烟,这时一位男士便调笑道:“人家小情侣的情趣,你一单身狗懂什么?”   “切,谈恋爱而已,过段时间,我分分钟谈一个。”   “这话你也就说了五六年吧,对象呢?”   “去去去。说起来,我还以为虞意和我一样,注定母单,没想到你居然悄悄脱了团……”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又问虞意和谢翡的恋爱经历。比如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心动、怎么确定关系的、在一起多久了等等。   虞意只是抽烟,并不回答。   这位女性朋友便道:“你不说,我们就去问小谢。”   虞意吐了口烟,笑:“去你们的。”   她简略地叙述自己视角的版本,“一开始我看他的长相挺惊艳的,就夸了他一句,没想到他误会了,以为我撩他,特别坚决地说不会上当。我看他挺好玩的,当然要去逗一逗他,次数多了就回过味儿来了,小孩看上我了,和我耍心机欲擒故纵呢。”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曾经说过,最讨厌别人在感情上耍心机套路你,别人越是要套路你,你就越是会毫不留情地拆穿对方的套路。事实上你也是这么做的,就说那次……”   该女士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对虞意过往的事简直如数家珍。   虞意眼前顿时浮现少年明明眼底暗含期待却故意装得冷淡而正经的样子,心里直发痒。她莞尔一笑,“可以附加一点前提条件。长在我审美上的除外,我喜欢的人除外。”   换言之,谢翡除外。   一场游戏,他稚拙地、跌跌撞撞地努力引起她的注意,当她对他不忍心时,就注定要入局下场陪他玩。   “靠,你脱单后好骚啊!”   “多谢夸奖。”   午饭期间,三位朋友大概聊了聊自己生活中的事,便被虞意带去客房午休。他们都带了行李来,并不急着离开。而虞意买下的这个三合院十分适合待客,有很多的客房,这也是她一直置宅的标准,因为总会有很多朋友来,而她也乐得招待。   好像,只要朋友够多,便能热闹许多,也能驱散一些孤独和寂寞。   现在,就算是已经脱单,她依旧很喜欢朋友们的到来,好像这样日子就能过得热闹、充满烟火气。   当她的时间被填满时,便不会去想太多别的事。   中午,大家都在午休时,她一个人在楼上的卧房里,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十指在键盘上飞舞,最后,又摁下“Delete”,文档上的一行行字又飞快地被删掉。   登上社交软件一看,又多了新的问候,大多还是在问新书,还有一些工作上的联系,大概是想问她买版权或者寻求合作。   她将笔记本一盖,扯了张雪白的纸,用铅笔勾勒起来。不过寥寥几笔,少年俊秀的轮廓便跃然纸上。   尽管房间里温度适宜,但她依然睡不着。   到三点时,下意识拿起手机,要给谢翡发信息,打开对话框后又关上了,转而点开一局游戏。   作者有话说:   小谢:等一个小红点。 第56章 说老实话的老实人   约莫下午四点多, 虞意打完几把游戏,朋友们也都起床了,正在楼下一边喝冷饮一边聊天, 絮絮的说话声从楼下传来,混着知了和麻雀的合唱。   虞意从书桌前起身,手机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 通话记录上鲜红色的名字像血一样,看得人心底发怵。   她回拨过去,没多久,手机里便响起女人尖利的声音。   “哟, 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   对方一句话没说完,虞意便挂断了电话。随后, 她果断一点, 直接将人拖进了黑名单, 又在通讯录中拨通另一个号码,温声问:“家里怎么样?”   手机里是一个有些年纪了的女声, “还是老样子。不安宁, 也出不了什么事。”   虞意便说:“劳烦你费心。”   对方说:“应该的。”   结束通话后没多久, 手机上便响起消息提示音。   虞意点开一看, 是谢翡。   谢翡: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朋友了。   谢翡:中午我说的话太才直白   谢翡:猜到你会害羞赌气,不好意思给我发消息   谢翡:所以,山不来就我, 我便去就山   虞意一眼扫下来,只觉这寻常的文字组合在一起,竟格外顺眼。她心底的烦恼和郁气顿时散了大半, 低笑一声, 低头打字。   虞意:小谢老师工作期间摸鱼是不是不太好?   谢翡:我在工作, 又不是在坐牢   虞意仿佛能透过文字看着少年纯净俊秀的面庞端着一派正经的样子,连午后的阳光似乎都变得温柔了。   窗外自然是明媚的,天空纯净如洗,一如同她恋爱的少年。   虞意心情不错,便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很快,对方便回了过来。   谢翡:[脸红.jpg]   谢翡:你怎么总想占我便宜   少年脸红的样子犹在眼前。   虞意: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朋友了   谢翡:所以?   虞意:应该让女朋友亲亲   虞意:[河蟹][河蟹][河蟹]   谢翡:……喔   谢翡:学生的题做完了,我要认真工作了   虞意:[OK]   她下楼去和朋友们打麻将。   一直到五点,手机上又收到谢翡的消息。她把位置让给丁香,走到一旁去同谢翡聊天。聊着聊着,她便约谢翡晚上过来玩。   谢翡:[红脸.jpg]   谢翡:会不会太快了?   虞意一眼就看出他在说什么。   虞意:你可以不来   谢翡:……   谢翡:我会来的   约莫晚上七点,谢翡拎着几斤山竹过来交给文姐,才去庭院里找虞意。当此之时,虞意正和几位好友打得热火朝天。   “二筒。”   “碰!”   “幺鸡。”   “清一色,胡了!”   虞意将面前的麻将牌一推,其风流肆意,又是另一番不一样的风情,电影里的经典角色都不如她鲜活勾人。   谢翡走过去,她动作利落地点燃一根烟,看见他时,便往旁边让了一点,请他坐下后,问:“你要打吗?”   已洗过澡的谢翡换了身衣物,白T+黑色的运动短裤,露出线条优美流畅的小腿。坐下时,原本长及膝盖上十公分的裤腿往上爬了爬,一截白皙光洁的大腿便映入虞意的眼帘。假如仔细看,能看到一点颜色浅淡而柔然的腿毛,越发显出他的年轻。   虞意说话时凑近他,顿时便有一股清冽的少年气息夹在沐浴液和洗衣粉淡淡的茉莉香中扑面而来。   少年身姿笔挺,闻言转头看过来,虞意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精致流畅的的下颌、以及修长如玉的脖颈,喉结边沿上午留下的牙印仍有浅淡的痕迹。   她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温暖的气流在她说话时,钻入谢翡的耳洞,化作了蓬蓬的热气。谢翡原本清爽洁净的身上又微微发起热来。   他微微摇头,“我看你打。”   “也行。”   虞意坐了回去,一手夹着烟,嫣红的唇轻轻吐出一口烟雾,什么也不必做,便已是活色生香的最佳注解了。   在座的朋友们一看俩人凑在一处,只觉怎么看怎么养眼,又有一种亲密的暧昧在里头,俩人的肢体规规矩矩的,并未有什么交集,却莫名生出一种“非礼勿视”的香艳感来。   仍在血战的三人一边打出麻将牌一边调笑。   左边的女士斜了虞意一眼,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又要输钱给你,又要被你硬塞狗粮。”   另外俩男士附和,“就是就是。”   “虞老师不仅情场得意,这牌场也是一如既往,战无不胜。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经过他们共同的朋友前几日来玩过一遍回去后的科普,得知谢翡的牌技也十分惊人,倒也不敢嚷嚷叫虞意下场换人。   谢翡并未因大家的调侃脸红,只是说:“她一直很厉害。”   左边的女士:“呸!这充满恋爱酸臭味的狗粮,我不吃!”   旁人的调侃又到了她身上,“不吃别人的狗粮,就自己产嘛。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对象,在我们面前秀恩爱?”   “莫宇——”   正在一边刷短视频的莫宇闻言看过来,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我配不上。”   当即引来哄堂大笑,她自己也笑。   文姐将剥好的山竹端上来,“吃点水果,刚冰镇过。”   大家道了声谢,又叫她别忙活了,休息休息。谢翡将两个果盘接过来,分别放在麻将桌的斜对角。   正巧刚打完一圈,大家都将麻将往桌肚里推,他便拈了一瓣,喂给虞意。   被其他人看到又是一阵调侃。   “我也想有人喂。”   “有的人想吃水果就有人喂到嘴边,而我们只能自己动手罢了。”   虞意只是笑,打到一半,又凑到谢翡耳边问他无不无聊,要不要打两把。   谢翡摇了摇头,说:“看你们打也挺有意思的。”   话音刚落,又被调侃。   “说话凑那么近干嘛?是你声音太小还是他听不到?”   虞意斜眼笑骂一声,“去你的。你给我等着。”   “像我这种没有对象的人无所畏惧。”   谢翡满脸的正经,声音淡淡道:“可能是太喜欢我,所以总想和我贴贴吧。”   “靠。”那位女士顿时爆出一声。   虞意抬手就一巴掌拍在谢翡大腿上,“你帮谁呢?”   谢翡垂眼:“我只是一个说实话的老实人。”   那位女士嘲笑虞意,“你也有今天,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虞意又是笑,又是咬牙切齿,手几乎都要掐到谢翡的腰上,“你给我等着。”   谢翡深深地看她一眼:“我都是被她降的。”说完就低头笑。   左边的女士看了看谢翡,又看了看虞意,一边打牌一边悄摸用手机给虞意发消息。   今夜你在想谁:你这男朋友,年纪不大,还怪苏的   虞意:不然?   今夜你在想谁:艹,你还嘚瑟上了!   虞意:[狗子伸舌头略略略.JPG]   之后,谢翡看虞意打了一晚上麻将。她一边同朋友们谈笑风生,一边也没忽略他,大家亦时不时cue他两句。   一直到十点多,虞意又糊了一把牌,起身道:“你们继续。他要回家睡觉了,我送送他。”   旁人自然要调侃几句。   今夜无月,漫天的星河在天幕上,像一条璀璨的宝带。谢翡和虞意肩并肩漫步出去,到门口时,谢翡住了脚,说:“我是年轻人。”   虞意:“所以?”   谢翡:“精力比较充沛,一般不早睡。”   虞意便笑,“主要是怕清芳姐怪我带坏你。”   谢翡低头看着虞意,突然不说话了。虞意对上他的目光,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吹拂而过的微微的夜风,也变得缠绵起来。   他立在她面前,既不离开,也不说话。   虞意吐了口烟,问:“怎么了?”   谢翡仍旧深深地看着她。   片刻后,不知谁家的狗叫了几声,外面的街道有几个少年少女追逐打闹着跑过,还有车子开过时明晃晃的车前灯。   “没什么。”谢翡本来要吐槽她说话不算话,明明下午在扣扣上说要亲他,现在他人在她面前,却什么也没有。   他低头,门口不知为何有一颗石子。他轻轻踢了下,“我走了,晚安。”   “好。”虞意应着。   谢翡仍旧看着她,目光幽深,像是有一点失落。   在星光和门口黯淡的路灯下,少年的面庞像是被涂上了一层蜜色,变得更性感,也更诱人。而他肩背都挺直,体态是极好的,修长如玉的脖颈更像是在诱人咬上去。   毫无疑问,哪怕他年纪不大,却依然有极强的性魅力。   谢翡等了一会儿,仍旧什么都没有。他想控诉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但是他们昨天才开始恋爱,确然没到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地步,好像她的态度也正常。   只是,她游刃有余,他却牵肠挂肚。   这让他原本单调的情绪变得丰富而起伏多变。譬如此刻,便有一点,他只肯承认——只有那么一点,因为他是理解她的,所以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   意识到等不来想要的,谢翡终于抬脚离开。   他前脚刚迈出去,虞意突然伸腿,勾住了他的后脚脚腕,像是在挽留。冰凉柔滑的触感,端的诠释了什么叫冰肌玉骨。   虞意只是觉得他的身影莫名有些委屈的落寞,下意识做出这个举动。少年猝然回头看她,目光突然被落进眼眸中的璀璨星河点亮。   他精致而性感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有事?”   她一手夹着一支烟垂在身侧,只是笑,却不回答。一直到对方眼里的光要寂灭时,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腕,把他往门内一拉,而后,她背靠着门板,双手都环在他的脖颈上,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轻轻一吻后,她贴着他的唇,低声指使他,“托着我的腿,把我抱起来。”   谢翡耳朵都红了,心脏在乍然的喜悦之下剧烈跳动中,嘴上却道:“这不好吧?”   “那我抱你?”   谢翡红了脸,沙声道:“还是我抱你吧。”   她盘上了他的腰,精致漂亮的高跟人字拖在脚上挂着,摇摇欲坠。   她又去亲他,唇舌交缠间,蛙声与各种昆虫的鸣叫、门外偶尔呼啸而过的喇叭声,仿佛是爱情的协奏曲。   在亲吻的间隙中,她指挥道:“手往上一点。”   他心跳急乱,照做。   “再往上一点。”   他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浑身的血液都急速奔涌而下。   “再往上一点。”   “揉一揉,捏一捏。”   谢翡整个人都像是煮熟的虾米,几乎要熟透了,脸红得几要滴血。而虞意又咬上了他的喉结。   不知过了几时,里面的友人们在说:“虞意怎么还不回来?”   “啧。不回来也好,免得赢我们的钱,我们就喜欢和莫宇玩。”   “是啊,至少有来有回。”   “丁香,你来替我一把。”   “你干嘛去?”   “放个水。”   ……   洒脱不羁的某女士穿过回廊,向大门口摸去,试图去吓一吓那对野鸳鸯。她刚转过影壁,隐藏在花木之后,便看从前那位在任何场合都得体、嬉笑怒骂都惹人爱却始终对男色不屑一顾的老友,一手夹着未燃尽的烟,一手握着少年的后脑勺往下一摁。   黑色的短发轻蹭在她天鹅一般优美细长的脖颈上,细细的肩带慵懒地垂在臂弯。   [老脸一红.jpg]   回到凉亭中时,大家一边打牌一边聊着闲天。   “说起来,有些老歌还挺有韵味的,比如说民国时的唱腔。”   这丁香熟。   别看她喜欢剃寸头穿T恤老爷裤,但唱歌也算是普通人之中的王者了,爱好也是偏好于比较缠绵的曲调。   说着说着,她便轻轻哼唱起来。   “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挡不住的春风,吹进胸怀……”   刚回来的某位女士:“咳咳咳……”   旁人立马关心,“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天气热。”   大门口。   虞意背靠着门,谢翡靠在她肩上静静地平息着,轻声说:“别欺负我了。”   “怎么?”   “要循序渐进。”   他克制着,然而却拉不回放飞的思绪。先前的委屈和失落,是一点也没有了。虞意又问他,“你明天还来不来?”   像是在问他还来不来偷|欢。   谢翡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脸上的冷淡和正经亦是一点也没有了,只有羞赧的情动。然而,他仍旧竭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尽量淡定道:“嗯,你的书还没整理完。都整理好之后,我再给你写一个图书管理系统,以后要找什么书,只需要搜索就能知道大概位置。”   虞意有些意外,“你才高中毕业吧?还会这个?”   “嗯,比较感兴趣,自学了一点。以及,天才都不会被年龄限制的。当然,你比较厉害,十六岁就成作家了。书评人都说,你的处|女作文笔熟练老到,简洁犀利,不像是那个年纪能写出来的。”   虞意轻笑,她的腿还软着,“所以,我们现在开始商业互吹了?”   谢翡:“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粉丝罢了。”   虞意咬着烟蒂,“嗯,会和偶像接吻的粉丝?”   谢翡淡声,“我只有一个偶像。”   虞意又笑。   谢翡的耳颈又红了。他不敢看虞意,明明只是亲吻,然而脸上残余的触感,却诠释了什么叫雪腻酥香。   他怕这燥热的夜晚空气突然被点燃。   怕干柴燃作灰烬。   他是兔子眼前的胡萝卜,只能不远不近地钓着她,等她想吃时,才能乖乖送上门去。   回到家后,尽管刚刚出了一点汗,谢翡依然没舍得洗澡。接吻时,虞意勾了他的脖子,还……摸了他的腰。   他坐在书桌前闭了闭眼,回想了一下刚才,翻出素描本画起来。先是勾勒线条,然后细化,彩铅着色……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吐舌.jpg]   作者菌:一对亲亲怪。   谢翡:所以,什么时候下一步?   注:“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挡不住的春风,吹进胸怀……”:节选自歌词《蔷薇处处开》,原唱龚秋霞。 第57章 清晨   虞意洗完澡时, 浑身都冒着水汽,一粒粒水珠从发梢垂落,沿着凝脂一般的肌肤下滑。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 正要用浴巾擦干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翻出一条轻如云烟的交领纱袍笼在身上, 而后双臂一垂,袍子便滑落至臂弯。   轻纱似云雾的笼罩,雪一样的白和樱花的粉,灼灼春桃间, 一朵朵桃花攒成了枝,密密挨挨地开着。   她拿起手机, 对着明亮的落地镜。   “咔嚓”一声。   而后, 她转过身, 背对着镜子,手臂垂落, 同时垂落的, 是踝骨边的烟霭, 如云般堆积着。   “咔嚓——”   谢翡刚作完画, 手机便“叮咚”两声,拿起一看,是虞意刚发来的消息。   虞意:[图]   雪地山峦间, 盛开着一片绚烂的桃花,风姿绰约,俨然一幅盛景。   虞意:[图]   是两个手印, 倒模式地印在雪堆上。   虞意:你不老实   谢翡瞳孔一缩, 旋即将手机扔在一边, 面红耳热地看着天花板,微张着唇,眼眸中是涌动的火光和水意。   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却没聚焦,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抓起手机,将两张照片都点了保存。   随后,他想了想,又将两张照片都存进了保密柜,才打字回复。   谢翡:明明是你……   谢翡:我只是一个听女朋友话的老实人罢了   虞意:女朋友有叫你这么用力吗?   谢翡:……   明明只是寥寥几个字,谢翡却仿佛能看到虞意对着手机轻笑。星光温柔地撒进室内,蛙声不厌其烦地唱着。   这是一个颇有意境的夜晚。   而夏夜的蛙声,不由让人响起辛弃疾的词: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满足而静好。   谢翡:晚安。   虞意:然后呢?   谢翡:什么?   虞意坐在书桌前,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发送刚打出来的回复:没什么。   她本想撩拨两句,问他放下手机后会做什么,是不是……但想了想,属实有点太过,便按捺住了。   谢翡却敏感地从这寥寥三个字中看出点什么,他抿了抿唇,打字。   谢翡:没什么是什么?   谢翡:我想知道一下   谢翡:恋人之间没有小秘密   这一句话,显得少年有种稚气未脱的可爱,也就是他,以及他这个年纪、这个长相说来,才不显得腻味,反倒有几分清新的况味。   虞意笑了笑,打字。   数秒钟后,谢翡收到虞意的信息。   虞意:听说你有一副望远镜?   谢翡:嗯。   虞意:我允许你看我   谢翡瞳孔地震,旋即脸颊滚烫起来。他慌忙起身,摸黑走到窗边,拉开书桌,翻出那副望远镜便迫不及待地使用起来。   几乎是下一刻,他便踉跄一下,坐在椅子上。电风扇仍旧敦敦地转着,发出叶片转动的声响。   隔壁王奶奶家旦角咿咿呀呀地唱着曲。   而雅致的雕花半窗里,虞意立在桌前,如惊鸿照影,体态绰约。她随意地半坐在桌上,肌肤被黑漆木衬得雪白,桌上的梅瓶中插着细细的一根花枝,显得幽静而清雅,又将她的殊色衬到极致。   无需特意构图,无需增减颜色,便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而她仍旧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拿手机同他聊天。片刻后,纤纤玉手举起手机,放到唇边。   不多时,谢翡的手机“叮咚”作响。他眼也不错地看着对面,手往旁边一伸,摸黑点开语音。   虞意悦耳的带笑的嗓音立刻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好看吗?”   下一瞬,她拨了语音电话过来。   谢翡匆忙翻出无线耳机戴好,再拿起望远镜看过去时,虞意正握着吹风机吹头发。约莫几分钟过去,一头湿乱的卷发便被吹得干燥而蓬松,云一般垂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而她放下吹风机,一脚踏上椅子,踩上去,借力往书桌的边沿一坐,正对着他翘起二郎腿,一双美目笑盈盈地隔着望远镜看过来。   谢翡被她撩得心脏砰砰乱跳,大脑几乎都停止了转动。汗珠顺着额际往下淌,风扇的风吹得汗液蒸发时带来阵阵的凉意,又都变得滚烫了。   虞意的声音直往他心里钻。   “怎么不说话?”   “我那老实巴交的男朋友。”   “让我猜一猜。”   她轻轻咬了咬红润的下唇,而后只是笑,“难不成,是因为在做亏心事?”   谢翡勉力控制着呼吸,不敢回答。   “问你呢。”   她的声音轻而慢,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谢翡的嗓音直发紧,“没有。”   虞意微扬秀眉,“是吗?”   “嗯。”   “那,你想吗?”   “……”   旋即,他又听到了她的笑声。此刻,她的指间没有烟,只是随意地坐着,却和平日里一样从容而惬意,是一种不容忽视的美。   也许,任何一个画家看到她此刻的模样,都会想要记录下来。不论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不论是大师,还是只当做兴趣的门外汉。   她像是缪斯,又像是美神。   夏日的夜晚在她的声音中变得充满无限的意趣,却是少年无限的克制和隐忍。而她只是兀自端坐着,说:“你可以做任何事。”   ……   翌日一早,谢翡醒来时,怔愣愣地看了半晌天花板。别人家养的公鸡“咕咕咕”地打鸣,致力于叫醒这个小镇。   他穿上衣物,看到书桌前的一片狼藉,脸红了红,便迅速着手清理起来。   然后,晨练,洗澡,洗衣服,吃早饭。   当他上楼时,天光终于大亮了。虞意穿着白色棉T靠着窗抽着烟,对这边笑了笑。谢翡面色一红,抬起爪子对她轻轻挥了下。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了虞意家的庭院里。   她的朋友们仍旧在睡觉。和文姐、丁香和莫宇打过招呼,得知虞意在楼上时,虞意已听见她的声音,给他发消息。   虞意:上来。   谢翡看到消息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谢翡:“这不好吧?”   虞意莞尔,垂眸笑着打字。   虞意:你也可以不上来。   谢翡脸红了红,扶着被擦得明亮的黑漆木栏杆拾级而上,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嘎的响。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的画面,有些是昨天的,有些是他的猜想。   太阳尚未出来,空气就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越往上,他的心脏跳得越快,直到推开虞意的房门。   她慵懒而随意地背靠着窗,乌亮的美目盈盈看过来,唇边含着笑,轻声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问候。   谢翡脑海中顿时多了许多画面。他勉力镇定,淡声道:“还行,你呢?”   虞意秀眉一皱,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我睡得不太好。”   谢翡干巴巴地应,“是吗?”   “嗯。”   他抬眼看过去,“没骗我?”   “嗯。”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为什么?”   假如换了别人,一定要问,“是不是因为想我?”谢翡总是出乎意料的,显出少年的心思纯粹的干净来。   “因为,”虞意顿了顿,“你猜?”   谢翡:“你猜我猜不猜?”   虞意有被他逗到,单手抱臂,垂目而笑。她问:“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虞意。”他说,“你是虞意这样的人。”   一个人的外形、思想、性格都有可能改变,始终不变的是,她是虞意。她的身上可以有无数标签,但对于一个人的一些界定,其实也等同于否定。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只有那几面。肯定这一面,便是否定那一面。   谢翡没有过多赘述,虞意却听懂了。她垂着头笑了声,太阳渐渐从古色古香的建筑后升起,天空、大地、云朵仿佛都被染上了金色,光明降临人间,给窗边的虞意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边。   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她站直身走到谢翡面前,跨坐在他身上,又往前挪了挪,双手揽住他的脖颈,照旧抽了一口烟。   “扶着我。”   谢翡无处安放的手落在她腰上,他的心跳极快。   而虞意却和他唠家常,“早上吃了什么?”   谢翡深吸一口气,勉力镇定地回答:“豆浆,豆腐脑,小糍粑。你呢?”   虞意勾唇,“我还没吃。”   她揽住他的脖颈低头看他,只觉得他像是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她低笑一声,不等谢翡说话,便低头去吻他。   谢翡任她吻着,白猫从窗台跃了进来,盯着俩人看了几眼,“喵喵”叫唤着。楼下,丁香和莫宇又吵了起来,虞意醒来的朋友们在互相打招呼。   而房间里,谢翡仿佛又被拉进了昨夜的绮梦。他抱着虞意站起来,将她放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呼吸不稳。   虞意一手夹着香烟撑在桌沿,一手也撑在桌沿,仰头同他对视。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还有旁的杂音、人声。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几乎是一触即发。忽然,白猫见俩人不理它,一个纵身,跃上了书桌。谢翡猛地覆了上去,他弯腰抱着虞意,几乎是急促地吻她,带着被她撩拨到极致的热切和渴望。   书桌上的笔记本和书差点被扫到地上,又被俩人默契地从书桌边沿捞回来。   谢翡将她“端”了起来,辗转抵在门背上。窗户的纱帘被风吹得轻轻漂摆着,门板却被撞出咚的一声响。   门外突然传来文姐的声音。   “小意,我列了今天的菜谱单子,你看看够不够?”   作者有话说:   快收线了。 第58章 送别   虞意的腿从谢翡的臂弯放下来, 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一门之隔的文姐,嗓音微沙, “好。”   她略略整理了下裙摆,拉开门前,踮起脚尖咬着谢翡的耳朵轻声说:“你自便。我房间里的东西都可以用。”   谢翡垂眸看着她, 很快,视线里便只剩下她拉开的门。   “砰——”门再度被关上,门外的声音传来,“小谢呢?”   “他昨晚熬了夜, 要补会儿觉。”   “你别又欺负人家吧?”   虞意轻笑道:“我是那种人?”   文姐:“我觉得你是。”   “我算是看出来了,文姐你现在就爱损我。”   “我也就瞎说点大实话。说起来, 人家年纪比你小, 你比他懂事, 该担待的要担待,别也跟个孩子似的任性。”   虞意:“你的心也忒偏了。给你发工资的是谁?你倒要向着一个外人。”   文姐:“他是外人还是内人,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才是那个外人呢。”   虞意:“文姐净说小气话。”   文姐笑了笑, 说:“还有水果也吃得差不多了, 要补的我都写上了,你也看看有没有要增减的。”   虞意接过单子,勾了几笔, 又添了些别的,然后说:“东西这么多,让丁香和莫宇一起去。”   “也行。”   文姐收了单子, 吆喝一声, 刚刚还在吵架的丁香和莫宇立马跟了上去。   几位朋友坐在庭院的芭蕉树下, 一边吃早饭一边夸渔镇的风景好。虞意又告诉他们这里有相声、评书、茶艺、点心等等,大家又觉得文艺环境不错,说是要抽时间出去看看,买一点礼物回去送给亲朋好友。   “你那小男朋友是本地人,让他一起吧,也好给我们当个向导。”   虞意“嗤”的一声就笑了,“你们奴役我就算了,还打我男朋友的主意。”   “大家都是朋友,你有我有大家有,你都能奴役,让你男朋友陪你也没毛病吧。”   虞意咬着唇笑,“我一会儿问问他。”   十几分钟后,虞意上楼去“征求”谢翡的意见。她把门推开时,有一点意外,又在意料之中,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床沿。   脸上的红潮早已消退,室内仍旧干净而清爽。他乖巧极了,仿佛是被封印了一般,只等虞意来将他领走。   虞意走过去,情不自禁地在他唇上亲了亲,说了朋友们的提议。随后,她又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   尽管有年龄的差距,但谢翡一直愿意相信,友谊、感情是和年龄无关的,和身份地位也没关系。他是虞意的男朋友,如果要一直走下去,他必定要接触她的朋友圈子。   而虞意,愿意带他进入她的朋友圈,这是一个很好的正向发展。   况且,虞意的朋友们虽说性格各异,也都爱开玩笑,但都是极有分寸的,并不难相处。   “好。”谢翡应了声。假使是从前的他,就只有这一句。但在虞意面前,他下意识做了开屏的孔雀,也就是他从前唾弃嘲笑过的样子。   他说:“没什么能难倒我这个本地人。”   虞意看他一本正经地开屏,没忍住,又去亲他,很快俩人的呼吸便乱了。眼看要擦枪走火,谢翡的唇已印上她天鹅般优雅的细颈时,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   虞意一顿,未及应门,便传来一个带笑的女声。   “青天白日的,别总是偷偷和小男友玩,也理一理我们这些朋友呗。才和我们坐了半小时不到,又没影了。问一句话的事,能问这么久?”   对方这话一出,虞意就知道是故意来臊她的。她将脸埋在谢翡的肩颈处闷笑了两声,冲门外骂:“去你的。”   却也不好继续和谢翡厮磨了。   谢翡的脸蛋通红,虞意听着门外离开的脚步声,视线往下一扫,嗓音中带了笑,“你自己解决一下?”   谢翡深吸一口气,清冷而正经、正经而淡定地说:“不用。”   “不会坏吗?”   “你别总欺负我就行。”   虞意便又伏在谢翡的肩头笑。当她笑时,肩膀轻轻地抖动着,谢翡便什么都想不起了,只能想她。   好在,虞意并没难为他,只说:“那我先下去,你好了就下来。”   “嗯。”   虞意下去五分钟后,谢翡终于安抚好体内躁动的荷尔蒙,从楼上下去。只是,这种安抚只是堵,而非疏。它就像是山洪,在不断地蓄积,时而汹涌,时而又勉强平静,确实越堵越多,越压越凶,早有一天要决堤。   上午,他作为向导,应虞意的朋友们的要求,带他们出去转了转。等日头开始变毒时满载而归,虞意家又来了新的朋友。   下午,他照旧去兼职,通过社交软件联系,得知虞意和她的朋友们去了附近的茶馆看茶艺表演和节目,晚上要在醉仙楼吃饭。   他吃过晚饭,到七点多,对面又开始热闹起来,他才应邀去虞意家。虞意招待朋友们,谢翡偶尔在文姐等人忙不过来时充当跑腿,其余时间都在看她。   可惜的是,大家都很喜欢和虞意玩,他们一直没有两个人的单独时间。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看到了更多不同面的虞意。   像是一个美丽的文学意象,在烟火人间也有实体。   她在陪朋友们谈笑风声时,偶尔会和其他人一起调侃他,偶尔又会解围,会在说话的间隙担心他会不会无聊,允许他去拿她的书和电子设备玩。   到晚上十一点时,虞意仍旧在众人的揶揄声中起身,送他去门口。   昨日就在的那位女性朋友在里面说:“别等她了。她这一送,没个把小时回不来,咱们继续玩啊。”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人家小两口想背着咱卿卿我我呗。不然就这几步路,还用得着送?”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   虞意一边听一边笑。   傍晚时她就换过衣服了,今夜穿的是一条比较凉爽的挂脖吊带露背裙。后背的布料从肩颈至腰臀相接处都是空的,直垂着吊带的系带。   到门口时,谢翡正在思考怎么合理地向虞意讨要一个晚安吻,忽听虞意说:“你今晚一直在看我。”   烟雾从指间的烟头袅袅上升,笼住她明艳而精致的面庞,唇畔带着点笑,眼中都是揶揄和调侃。   谢翡垂眼应了声,“嗯。”   “喜欢我穿这身衣服?”她问。   谢翡倏地抬眼,诚然,虞意的性魅力足以令人倾倒,但,他并非满脑子都是精虫的那种人!   他想了想,回答:“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虞意便笑,“特别喜欢这一身?”   谢翡谨慎地回答:“那倒也没有。”   “是吗?”虞意将烟蒂往嘴里一咬,“阿沅有一句话没说错。我送你出来,确实别有用心。”   她拽住他的手腕,往自己后腰一放,踮脚凑到他耳边道:“允许你拉开拉链。”   拉链下,是一根细细的带子,大多数人在穿礼服时都会选择这种款式,因为不会有形状,自然也不会破坏轻柔的衣料的美感。   谢翡的脸前所未有的烫,汗也越来越多,一滴一滴顺着他俊秀的面庞往下淌。而虞意只是一手抱着他的肩,他微微躬着腰,正巧能让他们将下巴搁在彼此的肩膀上。   她又指挥了一句,“挑开,揉。”   随后,便不说话了。她看着天边细细的一钩月,一手将细长的女烟送到唇边,仍旧抽着,烟尾飘出的烟雾却在轻颤。   门是半开的,他们在关着的这扇门门后,另一扇是开的。外面有昏黄的路灯光,里面却是花木掩映,门口的灯被她关了,只剩下星光和细月的幽光。   晚风带来微微的凉意,烟头在这幽暗的地方,随着虞意吸气的节奏明明灭灭。在这时,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同心理咨询师的对话。   “我讨厌男人靠近我,以恋爱为前提那种。更讨厌性,因为觉得脏,主要是觉得男人脏。我受不了他们的汗水和体味,只是想一想,就都觉得难以接受。”   “拥抱和接吻也不能接受吗?”   “作为朋友的拥抱可以,其他的拥抱不行。接吻不行,牵手也不行。应该说,没有一个异性可以让我有恋爱的冲动。”   “为什么?”   “我小的时候,周围人对于一切女性的符号,都是贬低的,是用语言轻贱侮辱。比如谁的胸大,谁走路挺着胸脯而不知羞耻……漂亮的女人一定不检点,长相普通打扮素净的才是好女人。”   ……   “我有一个邻居,邻居家有个女孩儿,还在读高中,和男同学在外面同居,被她爸妈找到后跳楼了,没摔死,断了条腿后来治好了。周围人在背后都用特别异样的语调议论她,说,‘她一定做过那种事了,以后没男人要,就算结了婚男人也会嫌弃她’。”   ……   “我来月经的时候,和我妈说,我妈打了我一巴掌,说我不学好不自爱,不许我提这个事,只教了我怎么用卫生巾。那时候,卫生巾也不能直说,要说面包,否则会被嘲笑。也没有特别难听的话,就是周围的人都会用怪异的语调鹦鹉学舌,然后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你,把你当成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话来看。”   ……   “去超市买卫生巾一定要用黑袋子装着,和朋友聊天提到了性相关,对方会出于性羞耻和环境的规训而皱着眉头说‘你好恶心’。”   ……   “而男生,一部分只是学习,一部分则经常聚在一起炫耀破了谁的处拿了谁的一血。”   心理咨询师:“这些,应该都不是主要原因。”   她却不肯再说下去,只说:“一个人生活中为什么非得找一个对象?其实爱情就是薛定谔的爱情,谁都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譬如,我觉得没有,但另一个人觉得有,她认为她遇到的是爱情,但谁知道是不是另一个人在骗她,又或者,是她不肯服输打肿脸充胖子呢?”   钟哥曾说:“你不入情场,实在是对世人的一种仁慈。只要你肯,可以轻易玩弄任何人的感情。”   “那不是爱情,只是化学的结果,肤浅而短暂。爱情是只存在于文学中的想象。”   但,此刻,虞意却觉得,爱情真的存在。谢翡的汗沾染了她的裙子,她的肌肤,她却一点不觉得脏。他们愿意在这么热的夜晚拥抱,她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却一点不想推开。   微凉的夜风仿佛在说她不知耻。在他之前,从未有人让她,甘愿被这陌生的浪潮席卷。   谢翡的理智早已岌岌可危。   他在虞意的耳边问:“我想亲你,可以吗?”   蛙声,蝉鸣,苍蝇声,十几米开外,隔着重重花荫的庭院里,她的朋友正有说有笑,谈着老庄哲学。   虞意说:“好。”   他蹲下|身去。掀起的长裙像伞一样,被夏夜的晚风吹拂着,覆在少年的腰际翩跹轻舞。   虞意背靠着门,纤白如玉的手仅抓住门板的边沿,仰头看时,漫天的星星都在冲她眨眼。   脸侧的碎发被汗湿成一缕一缕的,紧贴着白皙的面颊,显得她的脸更加精致了。   好似别人都是女娲甩的泥点子,唯有她是女娲精心捏就。   庭院里,大家的说笑声传来,白猫披着月光,坐在路口的石墩子上,舔了舔爪子。   “我就说,她送人一时半刻肯定回不来。”   “虞意谈恋爱,我是真好奇,我们去偷偷看看?”   虞意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抓住门板的手指遽然用力,险些崩断了指甲。片刻后,谢翡站起身,低头看着她,羞涩地问:“喜欢吗?”   头一次,虞意面对少年失了语,不复之前的游刃有余。   静默片刻,虞意缓过来,一双幽亮的明眸盯着他,淡笑着说:“你再敢说你是老实人……”   谢翡低声,“嗯,以后我就你的专属服务人员。”   虞意哑然失笑,“你……算了。过来。”   她牵起他T恤的衣摆,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到嘴角的不明水渍,“你傻不傻?”   谢翡低头去亲虞意,虞意躲开了。然而他还是高兴,从虞意家出来后,几度回头,没看到虞意。他咬了咬下唇,似乎是在回味着,而后,他前所未有地,雀跃地在街道上蹦了两下。   像是从前因过分懂事、理智与早熟所压下的孩气,都回来了。   这边没有小吃街,街上人少而幽静,只偶尔开过几辆车,或者路过几个行人。因而并没有认识谢翡的人看见这一幕。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59章 热恋   到家时, 谢翡又恢复了从前冷淡的样子,然而唇角弯起的弧度却没下去过。张清芳已经睡着了,街坊家的狗听见动静汪汪两声, 看见是他又乖顺地伏在地上。   别人家电视的声音悠悠荡荡飘到街上,有缠绵婉转的戏曲,也有武侠剧的喊打喊杀, 还有偶像剧的你侬我侬。   谢翡抿了抿唇,回味片刻,关上星星超市的大门,进了后面的浴室。淋浴喷头的水像下雨一样, 哗啦啦地淋在他身上。   明明满足的只是虞意,却仍令他兴奋不已。   他一边想着, 一边熟练地在水流中摸向自己, 阖上了那双清冷的眸子。   洗完澡时, 已经快零点。换下来的脏衣服都在楼下的脏衣篮里,他头发也不擦, 衣服也不穿, 只穿了一条早上洗的已经晒干的四角短裤, 便迅速上楼回卧室。   明明才刚分别不久, 他又想见她了。   关上卧室的门,谢翡将灯一开,暖黄的灯光盈满卧室, 对面却是黑黢黢的。期待落空,他只略略失望一瞬,便坐在书桌前整理明天下午的教案。   一直到十二点半, 对面的灯光才亮起来。   谢翡一眼就看到了。他仍然伏案写作, 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俨然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果然,没两分钟,手机上就收到虞意的消息。   虞意:还没睡?   谢翡:嗯,在写教案,绝不是在等你   虞意一看,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她想起一个小时前,她一回庭院,里面一群人纷纷调侃她,问她和小男生谈恋爱什么感觉。   当时她的腿还软着,用冷水洗过了脸,心头却残存着余韵,回答好友们的问题时,也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自己也找一个谈谈,不就知道了?   现在,她倒是有一点感想可以回答。   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忘却烦恼和俗世纷扰的快乐,只需要想一个人,一件事。   虞意:哦,这样啊   虞意:可是,我上楼前还很期待和你见面   谢翡:你可以假装我在等你   虞意:我从不自欺欺人   谢翡:好吧,我确实在等你   他从对面的窗遥遥看过来。少年的头发还有些润,远远看去,虽然看不清楚,但明显有些凌乱,不像白天那样整齐。   他收拾好书桌,站起身,纤薄劲瘦的身材颀长英挺,肌肉只有薄薄的一层覆在骨架上,线条优美流畅,是“秀色可餐”的最佳注解。   虞意穿着一件真丝交领睡袍,只腰间系着一根细带。她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些许,手机上又有新的消息来。   谢翡: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熬夜   谢翡:养生了解一下?   虞意直接在社交软件上给他下了满屏刀子雨。不像从前故意为之的逗弄,不是客套。在这一刻,谢翡仿佛触及了最真实她。   他低头笑了笑,给虞意发晚安,然后便背对着虞意走向他的床。宽肩窄腰,臀也翘得性感漂亮,笔直的大长腿……   虞意:小老头   虞意:[吐舌.jpg]   虞意:偏不,来打我?   对面的灯光遽然灭掉,只床头一点手机屏幕的微光。   谢翡:[一大口亲亲.jpg]   在虞意之前,他没发过这种肉麻的信息。刚摁下发送键,自己的脸先红了,一把将手机倒扣在凉席上,甚至不敢去看回复,脸往凉枕中一埋,想起的,却是在她家大门后埋在她裙底时的燥热。   虞意一怔,心头被这种陌生的亲密酥到,没来得及反感,却见对面手机的微光遽然消失,被少年的羞涩逗得莞尔。   她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将腰带一扯,丝滑的睡袍便滑落在地。暖色的灯光映在腿根那今夜新种的桃花上,更显得暧昧迷人。   对谢翡而言,十八岁的暑假,是一个绚烂的夏天。他高考出了成绩,拿到理想的大学offer,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一切都预示着,他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像大鹏即将展翅。然后,他还遇到了虞意。   她满足他一切关于美的想象,带给他各种从前没想过、不打算有的感受和情绪。譬如,假如在从前,有人说他会和一个女人陷入爱情,并热衷于性,脑子里总是想,他是绝对不信的。他相信,人是能战胜兽性的。   然而,她却让他明白,性对某些人而言,是繁衍之需要,是人之兽性,是单纯的生理上的快|感的沉沦;但对他,抑或者其他陷入爱情的男男女女而言,是爱的本能。   就像此刻,才在手机上道了晚安,又期待能在梦里相见。   夜里,外面的蛙声、蝉鸣和各种昆虫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在开一场演唱会。这一次,虞意闭上眼睛后,没再梦到过去。   夏夜的晚风轻轻吹过,半开的门扉后,她背靠着门,抓着少年的黑发,脚后跟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背脊上的T恤。   空气中飘舞着点点萤火,白猫端坐在一旁歪着脑袋看他们。   不多时,少年放下她,站直了身,幽微的月光混在星光里,映出他的轮廓。谢翡乌亮的眸子看了她半瞬,吻了上来。   门板“砰砰”作响,琼枝缠着玉树,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激烈的纠缠也变得圣洁。   青蛙说:“呱呱呱——”   蝉说:“知了知了。”   白猫仰着脖子,“喵嗷——”   门外路过的行人听见声响,忽然探过头来,随后,越来越多,一个个,幼年时的街坊邻居,后来的同学,网络上热衷于评判女性给她们戴精神上的贞操锁的键盘侠们——   她全都不理会,甚至不曾逃避,只是揽紧了谢翡的肩。   他们指着她骂——   “不知羞耻!”   “有伤风化!”   “臭不要脸!”   “荡fu!”   “这种下jian的女人,将来肯定没男人要!”   “像这种长得过分漂亮的,男人只会想X不会想娶。”   ……   门板越来越响,她全然不看他们,容颜在夜色中越发妖冶,仰着脖子沉浸在快乐里。她一句话没讲,却用自己的盛放,无声地、不屑地对他们说:去你妈的!   虞意睡了一个好觉,早上醒来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窗外甚至飘来食物的香气。起床到窗边看时,街道上,已有稀疏的行人,少年正在跑步。   他人长得好看,身材比例好,体态也好,因而跑步的姿势也极好看。   虞意熟练地点燃一支烟抽着,看了半晌,才下楼洗漱。就着文姐腌的酱丁,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刚和文姐聊了会闲天,谢翡就来了。   谢翡先和文姐打招呼,没两句话,目光就落在虞意身上。他脸一红,文姐便道:“你们玩你们的去,不用管我,我一个人看看电视挺乐呵。”   谢翡闹了个大红脸,见虞意在旁边笑,更是羞窘。然而,他并不反驳,只说:“我去整理虞意的书。”   说完,便匆匆进了房间。   等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文姐搡了虞意的腰一把,“去吧你。”   虞意笑了声,将手里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也走进去了。   谢翡刚在书桌边坐下,心跳还没平复,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一转头,就看到穿着油画风浅绿色吊带连衣裙的虞意走了进来。   谢翡耳后泛着薄绯,却淡定地和虞意打招呼,“早。”   “早。”虞意靠着他旁边的书桌,拿了本书一边翻着一边微笑着说,“我昨晚梦到你了。”   谢翡一惊:这是可以说的吗?   但,介于现在他们是情侣关系,还是热恋期,好像说一点调情的话才是正常的。他耳根子一热,正经得像是在说什么日常寒暄,“什么?”   虞意一边翻书一边看他,书上写了什么,她不知道,嗓音里却带着笑,像是故意的撩拨,不似真话。   “就在我家的大门背后……”   谢翡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顿时干咳一声,目光看向房间角落里的盆栽,脸一点一点被绯色染透。   虽然……但是……   他确实是很喜欢和她亲密,但这样直白地讲出来,也确然难为情。但他不能每次都表现得很生涩,遂如老司机一般,竭力淡定而正经地问:“然后呢?”   虞意脸上的笑容加深,“然后,你指着我骂,‘虞意,你这个骗子!’”   “不可能。”谢翡脱口而出。   “你还管我梦什么呢?”   谢翡不说话了,只是用那双乌沉而漂亮的眸子看着虞意。在他的视线下,一开始,虞意还能镇定地翻书,没多久,便有些坐不住了,喉咙也有些发痒。   又过了片刻,谢翡突然说:“我们肯定做了别的,你不肯告诉我。”   虞意心头一跳,微笑着问:“你觉得是什么?”   谢翡又不说话了。   书页被虞意翻得“哗哗”作响。很快,她就把书放在一边,只是低头看着谢翡。谢翡和她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俩人的眼底都只剩下彼此的倒影。   清晨的微风从月窗吹进来,虞意脸侧的碎发微微飘摆着。   谢翡突然起身,双手撑在虞意腰身两侧的书桌边沿,俯身靠近她。虞意一丝儿也不怵,只微微仰起了头,淡粉的樱唇一撅,像是在索吻。   谢翡手一软,忍无可忍地亲了上去。   没多久,外面突然热闹起来,大家都起床了。有的和文姐打招呼,有的在讲电话。   讲电话的:“我在虞意家来,你来不来?”   ……   旁人:“对了,虞意呢?”   ……   虞意迅速捞起臂弯的肩带,拿了本书靠着书桌做样子。庭院里的人透过月窗看进书房时,便见她正坐在书桌上看书,而他旁边的谢翡,正在整理书籍。   外面的人招呼虞意出去,虞意的目光仍在树上,头也不抬地说:“你们玩着,我一会儿就来。”   “这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哈!重色亲友。”   倒也没再来打搅。   等外面的注意力没在这边时,谢翡单手支着下巴,轻咬自己的指尖,另一只手在一摞书做拿下来、摞上去的反复无用功。   声音却是沙的,仿佛一不留神便会泄露什么,只低低地说:“别踩了。”   虞意翻着书,“放出来?”   谢翡弓腰,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双臂交叠,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肘弯。虞意头也不抬,“难道,你要我亲自来?也不是不可以。”   桌上的双臂变成单臂。   虞意眼眸中流露出惊诧之色,尔后却是一笑,“好胆色。”他的手臂又叠在一起,脸埋在臂弯,眼睛却没舍得闭上,只是看着。   几分钟后,文姐有事和虞意说,来到月窗前请示虞意。无非是一些家里的鸡毛蒜皮。   “我看到几款线香还不错,你最喜欢这些东西,要不要买点?”   “可以。”   “还有茶叶,前段时间买的这个不好喝,听说他们本地有一种茶,贵是贵了点,但口感轻浮,清香怡人,听起来比较符合你的口味,要不要买点来试试?”   “好,你多费心。”   ……   随后,文姐又说了蚊香、花露水、杀虫剂之类的,眼见要走时,谢翡刚要松一口气,虞意突然出声,“文姐。”   文姐又转身回来,吓了谢翡一跳。   虞意脚上用力一碾,扭头对文姐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看要不要再请个人帮你?”   文姐连忙摆手,“这算什么辛苦?也就管点家务事。再说,还有莫宇和丁香帮忙呢,阿翡也经常帮手。”   谢翡正牙关紧咬,额际热汗频出,偏又听见自己的名字,整个人一僵,却不敢抬头,耳朵像是被煮熟了一般,早已红透。   却听文姐又问:“阿翡这是睡着了?要不要我给他拿一床毯子?”   感受到他的轻颤,虞意缓慢地说:“不用,天气这么大,他热着呢。”   “也行。”   文姐一走,谢翡的脸终于从臂弯抬起来。他侧靠着手臂,无声地看着虞意,清澈的瞳眸像是在控诉。   窗外的麻雀仍旧嘁嘁喳喳,太阳在天际越升越高,眼见就要热起来了。   谢翡修长白皙的手指蓦地紧攥成拳。片刻后,他徐徐吐了口气,从裤兜里摸出一包手帕纸为虞意擦脚,然后是地板。   虞意放下书,看着谢翡说:“你昨天种的桃花开了,你要不要看看?” 第60章 情敌?   虞意上楼时, 裙摆在她的脚踝间翩跹起舞,原本蹲在花架上晒太阳的白猫也迈着猫步跟了上去。   谢翡走在她身后,被虞意的朋友阿沅看到。   阿沅探头叫虞意, “你们什么时候来玩?”   虞意说:“有点事,一会就来。”   谢翡的脸又热起来。   “砰——”   一进门,虞意顺手带上门, 背靠着门背,忽然笑了,“看来,这桃花暂时是看不成了。”   被虞意的朋友们一打岔、又意识到一旦下去晚了大家都知道他们在楼上干什么, 方才在书房的气氛和冲动瞬间荡然无存。   谢翡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遗憾,神情淡定而正经, “嗯。”   他其实可以。   就算被人知道虞意和他……其实和不知道没什么区别。他并不在意这件事, 但他没说, 怕显得有些急色,损害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卧室内的窗帘是拉上的, 挡住了外面明媚的日光, 显得清幽而阴凉, 空气中泛着蚊香液淡淡的艾草香。   显然, 是虞意忘了关电蚊香液的装置。   垂眸四目相对时,谢翡没忍住,又凑上前去吻虞意。唇舌纠缠间, 又重燃爱火,忽听虞意若无其事地问:“吃桃子吗?”   谢翡耳根通红,刚要回答, 文姐又上来叫虞意, 说是某位好友临时有事, 马上要走。   作为东道主,虞意自然要去送一送。她和谢翡额头抵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胸腔微微震动,回答过门外的文姐,又在谢翡的唇上亲了亲,她才开门,牵着谢翡的手下去了。   他们送别今日要离开的那位好友,没过多久,又有一群新的朋友来了。虞意本来在聊天软件上邀请了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他们来,但三个人都很不好意思,吓得连连拒绝。   蜜桃并非当季的水果,已经过季了好几个月。但文姐今天刚好撞到,就买了几斤回来待客。蜜桃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在造型别致的白玉果盘里,犹带水汽,白里透红,由浅淡的粉色渐变至尾巴尖儿,成为樱红,诱人又漂亮。   谢翡和文姐各端了一盘,一起去庭院。大家叙了旧,眼下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针砭时弊”,虞意手里夹着根烟,时不时就有人跟她说话。   她一说话,必定引来众人越发热烈的讨论。   谢翡将果盘放到桌上时,虞意注意到他,自然而然地看过来。他想起早上她在卧房的门后问他的话,乌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些许心照不宣的笑意,抓起一个又白又圆又嫩的桃子,看着虞意的眼睛,“咔嚓”一声咬上了嫣红的尾尖儿。   蜜桃饱满多汁,他一口一口地吃着,显得年轻而稚拙,却又令人口干舌燥。虞意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喝了两口,谢翡已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旁人说什么,虞意已听不进去了,只偏了头,微微笑着问旁边的少年:“好吃吗?”   蜜桃是硬的,尚未成熟,顶多算初熟,脆生生的,就像谢翡这个人一样,却在他口中被他一下下地嚼出脆响。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却是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稚气,实在是漂亮而美好。   谢翡瞅她一眼,咽尽口里的食物后,将手里的蜜桃往她面前一递,淡声道:“你尝尝?”   坐在虞意另一边的阿沅见状,忙笑着拦了一句:“桌上这么多,甜不甜你尝一口就知道了。我帮你拿?”   作为朋友,他们都知道虞意的洁癖:从不用别人用过的餐具,不和人喝同一杯水,和朋友吃火锅都要用公筷。   而虞意的小男友看上去这么年轻,俩人可别吵起来。   下一刻,却听虞意笑着说了声,“不用,我就吃一口。”说着,她就着谢翡的手咬了一口,没啃过的部分有那么大面积,她专挑人啃过的地方咬!   阿沅的嘴角抽了抽:好家伙,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谢翡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顺着虞意咬过的地方,继续吃。挨着阿沅坐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人,长相英俊,男模身材,一身黑T搭西装裤,剪裁精致,身上打理得低调又有型。   男人叫李旭,一直对虞意有好感。刚刚那一幕全都被他看进眼里,他心内轻嗤一声:男狐狸精!面上,仍旧是成年人的体面。他微微笑着,隔着阿沅和虞意搭话。   当下大家正讨论到文艺市场的发展,大概就是文艺市场劣币驱良币、作品质量日益低下、大众审□□龄化、出路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拨乱反正让好作品能有出头之日的问题。   李旭微笑着,谦逊地问虞意,“虞老师怎么看?”   虞意轻掸烟灰,“这都是发展的必然。”   她顿了顿,条理分明地说:“商人逐利,热钱涌入,看到一个题材赚钱,就一窝蜂地去嚼冷饭。在利益的驱使下,创作者沉不下心去创作,嚼冷饭又模仿得低劣,最后还甩锅给观众,认为观众的审美太低级。”   谢翡注视着虞意,只见她唇角讥诮地一弯,“最有意思的一种说法是,认真创作的东西不赚钱,随便的创作却赚得盆满钵满,有导演甚至以此来证明是大众审美的错。但是,我认为认真并非评价优劣的标准。有没有可能,太过认真的创作,反而掺杂太多杂念,譬如创作者为了惊艳世人刻意炫技,譬如因表达过分功利性而显得穿凿刻意;而随便的创作,反而是创作者的灵感和倾诉欲最直接的体现,观感也更舒适松弛呢?”   她话音刚落,李旭便恭维道:“不愧是虞老师。”   旁的朋友们又就虞意发表的观点开始讨论起来。李旭并没加入,他只是抽了一口烟,看向谢翡,说:“你现在还没上大学吧?”   谢翡看了他一眼,礼貌但冷淡地回答:“下半年。”   李旭便微微一笑,“什么学校?”   “北大。”   李旭有些诧异,但很快被心内的嫉妒盖过。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说:“跟在虞老师身边可是难得的机会,她的这个脑子……”   李旭另一只手骈起双指,指了指太阳穴,“这里面装的学识简直是浩如烟海,见解更是深刻独到。你可要好好学,这可是参加多少社会实践和实习都换不来的……”   他话没说完,当即就被虞意似笑非笑地嗤了回去,“去你的!你自己好为人师,丢人还不忘拉我垫背,我谢谢你啊!”   李旭甜蜜一笑,“不用谢。”   随后,他又说虞意惊才绝艳、誉满天下之类的话。   谢翡一眼就看出,这李旭是个男版绿茶,讲这么些话,无非是为了让他意识到和虞意的差距,由于男人那可怜的自尊心,从而自惭形秽,在虞意面前闹别扭,进而发展到思想观念不合……直至分手。   但,在谢翡看来,所谓传统男人的自尊心,不过是男权社会的产物。他们所谓的自尊,全靠“比女性强”、“凌驾于女性”来体现,如若不能,至少也要旗鼓相当,否则他们所谓“大男人”的面子上就过不去。   而他的价值、他的自尊在于,他知道自己是谁,有多大能力,而不在于去凌驾于谁。   他不留痕迹地打量李旭一瞬,认真而乖巧道:“嗯,能成为虞老师的男朋友,我特别荣幸。”   李旭一噎:“……”   正巧,谢翡看到文姐正在搬重物,凑到虞意耳边和她说了一声,就去帮忙。李旭看了谢翡一眼,讪笑道:“现在的小年轻,挺有个性啊。”   虞意抿着唇笑,“谁让你不怀好意?”   ……   谢翡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虞意坐在回廊的椅子上,背靠着栏杆,吊带裙像是伞一样散开。   庭院里是热闹的,然而她却在这里等他。她总有办法让他对她的心动更多一点点。   谢翡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还没说话,就听虞意问:“生气没?”   当然没有。   但谢翡没直说,只是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他猜,也许虞意会哄他,心里有很多的期待。   于是,他长睫微闪,双手半插在裤兜里,一言不发,俨然是受了委屈但安静乖巧不说的样子。配上他本就清冷、有些生人勿进的样貌,更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诱惑来。   虞意说:“李旭人不坏,也有一点傲气。之前我已经拒绝过他了,本以为,在整理好情绪之前,他不会来的。没想到他会和其他朋友一起过来。”   “哦。”谢翡应了声,心里想,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更没有吻。   下一瞬,虞意突然拽住他的手一拉,他一不留神坐在了虞意腿上。谢翡吓了一跳,想起自己毕竟是一个身高187、体重135的大汉,眼中当即流露出丝丝紧张,生怕把虞意压坏了,忙撑住她身旁的栏杆要起来,又被虞意握着腰摁住了。   他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羞涩的红晕。   紧接着,耳后根贴上两片温软的唇。虞意亲了亲他,说:“别生气了,宝贝。”   虞意向来善于洞察人性的幽微之处。李旭的心思,她看得明白,谢翡的,她自然也看得明白。只是她愿意哄谢翡而已。   况且,他们毕竟是男女朋友,不论谢翡是否生气,李旭挑衅了他,且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应该给个说法的。   谢翡垂眸,耳后颈泛着红晕,淡淡道:“才到手没几天,你就不珍惜我了。”   虞意的神情和声音冷淡下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吗?”   谢翡抬眸去看虞意,心里还没来得及慌一下,就听她莞尔道:“你这样,是会被日的。”   谢翡呼吸微滞后,重重一跳,紧接着,像是密集的鼓点砰咚乱响起来。   她惯会调情,知道怎么拿捏他。夏日的热气顿时浮上谢翡的面颊,他近距离盯着虞意看了片刻,垂睫道:“你不是早就想吗?”   他有一种故作的正经,偏又有几分乖巧。这倒也罢了,除了这种年轻的风情,还有修长如玉的脖颈、俊秀清冷的面庞,组合在一起,恰恰完美狙中虞意的审美取向和情感取向。   她直勾勾地看着谢翡,却一动不动。   在这时,谢翡突然问,“接吻吗?”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久等~ 第61章 情话   虞意没回答, 只是她的头仰起,去够谢翡的唇。刚要凑到下巴处,就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手机音效。   她笑了声, “看来是不行了。”   谢翡心里有些遗憾,但并没有给别人表演现场的爱好。——当然,假如虞意想, 他也不排斥就是了。   他从虞意身上下来,坐在她旁边,低低地“嗯”了声,算作是回应。俩人坐在廊下, 像是最平常、规矩不过的一对情侣在闲聊。   虞意歪头,凑到长手长脚的俊秀少年耳边低语, “我们现在, 像不像韩寿偷香?”   谢翡转眼看她, 眼角、眼睑处略有一点薄绯。在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飞快地在虞意唇上轻吻了一下, 又坐回去, 仿佛刚刚也没干的样子。   “有一点。”他低声回答。   虞意被撩得心猿意马, 看着他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少年气十足、气质十分干净的样子, 下意识想点一根烟缓解心底来由分明的焦躁和急切,只可惜没带在身上。   她捻了捻手指,正想做点什么, 忽然听到从回廊另一边走来的阿沅笑着调侃:“我说呢,半天没见人影,原来躲在这里说悄悄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是我们这些朋友不能听的?”   阿沅一手的芒果汁, 显然是刚刚吃水果弄上的, 现在是要去洗手间洗手。   虞意半点没有被撞破好事的窘迫, 也没有被起哄调侃的羞赧,一如既往,是同朋友们谈笑风生时的从容。   她淡定地微笑,“情话。”   阿沅:“……你变骚了。”   虞意侧靠着廊杆,容貌秀美,身姿清雅,漂亮的红唇一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难道我不是一直独领风骚?”   阿沅:“对不住,洒家错了,骚不过你。我去洗手。”   一直到人走后,谢翡撇过头,抿唇笑了笑。   虞意突然凑过来,半趴在他肩上,一双美目中波光流转,竟是嗔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问:“你在笑什么?”   谢翡:“我没笑。”   “是吗?”   “嗯。”   虞意凑近他,眼睫几乎要扫到他脸上。细细端详片刻,她坐了回去,弯唇道:“小骗子。”   “好吧,我确实在笑。你一直……这么不要脸?”   此不要脸,非彼不要脸,并非是贬义,而是形容她在某些常人觉得应当羞赧、或者回避、解释自我时,超越了别人的目光和评价,敢于自我调侃的从容和诙谐。   虞意仿佛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内容,挑眉扬声道:“宝贝,你再说一遍?”   “……”谢翡俊秀的面庞微红,低垂了眼睫,看向庭院处的一丛花,淡淡地问,“谁是宝贝?”   “你说呢?”虞意几乎是嘴唇贴着他的耳垂说出这样一句话。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洞,谢翡转头,和她四目相对,脸不由自主地向她越凑越近,马上要吻上去时,忽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而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阿沅已从卫生间出来了。她笑着和虞意说话,而后,虞意起身,和她一起,款款走向庭院。   谢翡一个人坐在原地,脸上一层层漫上热气来。宝贝什么的,听别的情侣互相称呼,他只觉得肉麻,酸。但,从虞意嘴里出来,仿佛就成了撩人的钩子,尤其是勾他,一勾一个准儿。   鸟雀在繁茂的树枝桠间歪着头看他,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嘲笑他不争气。而知了的声音,则像是应和。   谢翡回到庭院时,才从阿沅口中得知,之前李旭倚老卖老想要“教育”他,结果反被虞意排揎一场,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但,显而易见的是,魅力强大如虞意,不论嬉笑怒骂,总是令人心甘情愿买账的。譬如李旭,焉知不是虞意越排揎他、他就越是觉得虞意有个性,越想往虞意身边凑?   眼下,李旭跟没事儿人似的,正在和别人说话。   他一手夹着烟,和人讨论新话题的同时,目光总时不时溜过虞意,像是不留痕迹的偷瞄。虽然加入大家的谈话,脸上的笑容却勉强。   要不是谢翡这样的有心人,极难发现。   我的。   ——谢翡心中极清晰地浮现出这样两个字。他吃醋之余,仍旧不忘欣赏虞意。尤其是,今日虞意对他做的,更是令他折服。   毫无疑问,虞意和他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是有效沟通。部分是告知她关于他所关心的信息,以及安抚他的情绪,其余的都是调情。   但,对于情侣之间,调情的话才是正经话。而能令对象沦陷的调情,更是有效调情。   如是,不过一点小事,谢翡就看到了虞意处事果断、利落、高效的一面,她的形象也和她的朋友们所说的那个曾经一无所有却所向披靡的年轻女孩重合起来。   他想起最近网络上比较风靡的一句话。   当粉丝喜欢偶像时,经常会说的一句话——我想做XX的狗。   从前他只觉得疯魔,不可理喻,但今天,他突然出离了一个理智粉的常态,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出现那网络上常见的骚话。   于是,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登录自己的微博号,在虞意最新微博的评论里,单挑出那条转赞评都在中游的“我想做虞意的狗”这一评论,悄悄点了赞,并回复:+10086。   结束这一操作后,他将手机放回裤兜里,在太阳下站了会儿,滚烫的、红扑扑的面颊像是被晒出来的一样。   有人在喊他,他应了声,被文姐强硬地塞了杯冷饮在手里。他一边嘬了两口,一边走向虞意。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   午饭前,谢翡在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看到李旭正在回廊的拐角处抽烟。庭院里,其他人正在张罗着入席吃饭。   对方可能是刚上完厕所出来,可能是特地在等他,也可能只是随便找个地方静一静。   他走近时,李旭斜靠着廊柱,抬眼看他,“谢翡是吧?”   谢翡淡瞥他一眼,“有事吗?”   对方吐了口烟,似笑非笑,像是夸赞,又像是别有用心地说:“虞意是一个名作家,一位名编剧,一个靠智商和才华,凭一己之力,从底层跨越阶级爬到上层社会的传奇。”   谢翡:“对,她很强。”   李旭:“你和她在一起,不会有压力吗?”   至少,在谢翡,他从未考虑过这么现实的问题。他的爱情观念中,是不应该这么市俗的,否则,好端端的感情,倒成了将彼此的条件摊出来称斤论两的买卖,要共同做一个名为恋爱或者婚姻的项目,都唯恐自己吃了亏。   那样的感情,名为爱情,实为过日子,扯爱情,也不过是为了给那直白而势利的现实一块遮羞布。   谢翡淡淡地直视他,“我为什么要有压力?”   李旭说:“她是一个很有能力也很有性格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很难超越她。也许,终其一生,别人谈起你,也只会说,你是虞意的男人。”   在李旭的观念中,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甘心成为一个女人的后缀。不论那个女人有多强,男人总要强出一头,才不算丢脸,不算辱没了自尊。就算不能比对方强,也要获得成功、有名利和钱财傍身才有底气。   因此,他并不能理解谢翡这样一个刚成年的少年能坦然地待在虞意身边。甚至于,他认为这是新一代年轻人的堕落(很难说没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虽然对方用心不纯,但谢翡却从他挑衅的话语中咂摸出一点糖来,甚至那双向来清淡的瞳眸中浮现出些许笑意。   “那是我的荣幸。”   李旭的笑容一敛,“现在你们年轻人都这么不思进取?”   谢翡听得出,对方就差说他不要脸了。不思进取一词,还是对方碍于“教养”后的美化。   “进取是实现自我价值,而不是靠超越对象来实现。她是我女朋友,而不是敌人。她的成功只会令我钦佩,而非感到威胁。”   李旭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谢翡看得分明,对方无非是想用现实条件向他施压,然后破坏这段刚开始不久的感情。说白了,就是居心叵测。   碍于对方是虞意的客人,谢翡无意让对方难堪,但也不想再听他说那些“裹脚布”的话,直接打断道:“去吃饭吧。”   李旭冷冷瞥来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只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便端着高傲的姿态,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走进饭厅,笑着融入了其他人的谈话。   午饭期间,李旭又抛出一个问题,问大家对婚姻和爱情怎么看,是否需要门当户对。大家讨论了一通,基本分两派。   一派认为门当户对有一定的道理,毕竟生活背景、环境的不同造就人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不同。即便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灰姑娘也并非平民,而是落魄的贵族女。   一派认为,爱是包容,双方既然相爱,就应当包容和磨合。不愿意做出改变、始终自我的人,陷入的不是爱情而是生活。列出条件来匹配很容易,但真心急对方所急、忧对方所忧、乐对方所乐,才能算作情之所至。爱情本就不该是理性的,理性能帮助人对付冰冷的现实、让人规避很多风险活得更好,然而一旦开始权衡利弊,那完全没错,却绝不是爱情。   谢翡完全知道李旭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造成他的心理压力。   这很可笑。   之前,通过大家聊天的信息,谢翡大致知道,李旭名校毕业,家境很好,自己也做了个上市公司,有一定的文学素养。   假如他是王小胖或者刘大头,说不定还真会掉入李旭的陷阱。   虞意剥了一只白灼虾,蘸了醋,刚要送进嘴里,谢翡突然被cue,李旭问:“小谢怎么看?”   谢翡:“我不看。”   乍一听,这话挺孩气,像是在抬杠。但,很快,就有人拍了下大腿,说:“这话说得有境界啊!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啊!”   其他醒过闷儿来的人便知道,简短的三个字,便直白而简洁地阐明了谢翡的观点和态度,不由附和起来。   甚至还说:“虞意果然是虞意,这眼光……”   李旭淡哂,只当他们都在拍虞意的马屁,给谢翡留面子。   虞意手里的白灼虾拐了个弯儿,送到谢翡嘴边。刚刚被李旭围剿尚能面不改色的谢翡耳根略红,低头将虞意手里的虾叼进嘴里,舌尖悄悄在她指尖勾了一下。   就还挺……   有一种分明在众人眼下,却独独他们二人悄没声息地调情的情调。   分明是第一次,但俩人的动作自然,只显得亲密、生活气十足,却没有情侣间那种做作的腻味。   虞意自如地收回手,又剥了一只,照样喂给谢翡,又笑着对夸谢翡的朋友们指桑骂槐,“行了啊,少拿他开涮。他才多大年纪,你们又多大的年纪,总抓着他不放,臊不臊得慌?”   阿沅:“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成精了,不给我们涮?”   “去你的。”虞意的笑声清脆悦耳。   接下来,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了些别的。饭后,谢翡和虞意待会儿,就要离开去陆清柔家上课。   虞意送他到门口,然后一边抽着烟一边笑着说:“对不住,我不知道他会这样,这会儿也不好赶客……”   谢翡默了默,垂眸看她,“我以为,我们是可以不道歉的关系。”   虞意一怔,他话没说尽,但她听懂了。   他说的是,李旭对他的刁难,因虞意而起,却不是虞意的错。他是她的男朋友,自然应该和她一起,应付她的朋友们的调侃和刁难,而不应因为被她已拒绝的爱慕者刁难而生她的气。   他们应该是一致对外的,而她大可不必过分照顾他的情绪。   这是一种……虞意从未想过亲密。   而谢翡站在她面前,俊脸上蒙着薄汗,乌沉而明亮的眸子盯着她,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少年的感情直白得不留余地,对她全部设防,仿佛她做什么都可以。   毫无疑问,他是漂亮的,漂亮而简单。   虞意看着他俊秀的面庞,心脏在胸腔内跳动,一下比一下快。而谢翡微扬了下巴,说:“我的表现,应该值得一个吻。” 第62章 烧烤派对(上)   他一动不动, 仿佛是在等待。一如他们刚确定关系时那样,他矜持地说:“你可以亲我了。”   当时有声,此时无声, 却胜有声。   虞意的心跳到喉咙口滚了滚,被她压了回去。谢翡的话音几乎刚落下,她便伸手拽住他的衣领, 只略往下一拉,他便顺从地俯身,让她吻上他的唇。   午后正是一天之中天气最热的时候,两个人的身躯隔着薄薄的衣物贴在一起, 不多一会儿,便都汗津津的了。   然而虞意却舍不得放开少年, 空气中, 仿佛都是互相吸引、令彼此意乱情迷的费洛蒙。神经因体内荷尔蒙的过分活跃, 而兴奋、渴求着。   当她踮起的脚尖落回地上时,少年锲而不舍地追随而来, 又吻了片刻。   虞意当即就有点冲动, 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谢翡, 简直想把他带上楼就地正法。她的目光仿佛要将人点着, 谢翡抿了抿唇,像是被坏女人引诱的纯良又无辜的乖巧少年。   他说:“我要迟到了。”   然而手却仍旧搂在她腰下。   虞意忽然抿唇一笑,“你揉哪儿呢?”   他的目光心虚地看向别处, 唇却弯起来。分明做着那样的事,却丝毫没有猥亵之感,仍旧带着清爽干净的少年气, 他的长睫甚至还轻轻扑闪了下。   虞意抬眸看着他, 眼里是纵容和揶揄, 口气轻轻吐出几个字,“小坏蛋。”   谢翡的脸霎时红透。   “我要回去洗澡了,然后去上课。”剩下的时间并不多,谢翡依依不舍地放开虞意,但人还站在原地,没走。   虞意点点头,“好。你走吧。”   谢翡垂眸盯着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虞意:“舍不得?”   谢翡闷声道:“那个李旭,一下午都和你在一起。”   虞意忍笑,“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谢翡低声说:“那还是有点在意的。”   “只是有点?”   “好吧,是亿点点。”他重音落在“亿”字上,着重强调。   虞意莞尔,和谢翡说着话时,没忍住,又凑上前去吻了吻他。而后安抚道:“是和他,还有很多朋友一起。假如我喜欢他,应该就没你什么事了。”   “我知道。”   只是,少年人在对象被人追求时,即便对象并没什么逾越界限的地方,但一想到有人在旁虎视眈眈,自然要紧张、担忧、吃醋。   谢翡淡声说:“你只喜欢我。”他一本正经地瞎说大实话。   虞意的笑容敛下来,她盯着谢翡,似笑非笑道:“你再不走,就不一定走得了了。”   谢翡脸一红,说虞意像对他虎视眈眈的恶狼。虞意便举起双手作爪状,像是要扑向他的样子。   谢翡却是半点不怵,飞快地弯腰又在虞意唇上亲了下,双手半插在裤兜里,说出灰太狼的经典台词:“我还会再回来的。”   原本带着不甘的反派台词,被他说得清清冷冷,正正经经,又别有意味。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了。   虞意犹如遭受暴击,整个人都没缓过来,只有心跳在失序狂乱。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现在的小朋友这么会?   虞意很想沧桑地点一根烟,但除了身上一条精致的、能完美凸出她身体的线条美感又宽松飘逸的吊带裙和盛世美貌,她一无所有。   抿了抿唇,少年嘴唇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偶尔吹过的微微热风,像是少年残留的呼吸。   回到庭院中时,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话题已聊到了当今社会阶层的划分以及阶层固化难以流动的问题。   说到这个,李旭颇为自得,侃侃而谈。他自己做了个上市公司,日进斗金,家世也好,家里的上一辈是富一代福布斯榜上有名,属于老钱阶级,因而自诩为社会名流,属于上层阶级。   “要实现阶层的跃升,最便捷的途径就是联姻。普通人往上爬,顶天了也只能到中层阶级。比如李浮白、苏曼,就算是中层的顶峰了……”   虞意点开精致的金属烟盒,取出一根细长的女烟点上抽了一口,烟雾从她性感诱人的红唇中吐出,美得极有攻击性。   她淡淡一笑,“我倒是觉得,所谓阶层划分,就是一群占据大部分社会资源的人往自己脸上贴金。靠剥削他们所谓的下层社会累积起来的财富,就自诩是人上人了。不论占据资源的多寡,人始终是人,生而平等的人,偏偏有那么些人,剥削他人而不知耻,反倒当起洋洋得意的成功人士,还要编造名目凌驾于别人之上,简直俗不可耐。”   阿沅当即兴奋得拍了下大腿,“虞意果然是虞意,我也是这么想的!每次听人家说什么上流社会,我都想翻个白眼。”   另有其他赞同虞意观点的人就她的发言而发散聊开去,亦有分歧和争论。   李旭倒也不生气。他微微一笑,“看来虞老师是理想主义者。”他认为,这是虞意从底层社会爬上来的局限,即便早已跻身名流,却仍旧用底层的眼光来看问题,实则是有些“仇富”的心态,是因不懂而无知,而他作为一个男人,自然是不能和女人计较的。   虞意轻掸烟灰:“除了人,我什么也不是。”   李旭一噎,顿时有些说不出话。他惯来被捧,身边更是不缺女人,但越因为如此,虞意这样的,既有事业、又有主见、还有娱乐圈都罕见的稀世美貌和独特气质的女人,才越吸引他,越令他有征服欲。   大家闲聊没多久,便纷纷说要回房间午睡。最后,偌大的花厅只剩了虞意和李旭两个人。虞意抱着她的白猫坐在桌边,一边叼着支烟,一边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白猫的头 。白猫眯着眼趴在她腿上,被她抓得格外惬意。   李旭点燃一支烟,一边抽一边看着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你针对我,是因为我为难了你的小男友?”   虞意微笑,“大家都是成年人,还不至于这么小气。我并没针对你,只是如实阐述自己的观点。”   也正因为如此,李旭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是她的挚交,只会是普通朋友。而他的追求,亦只是困扰。   他不仅世故,且眼里只有名和利,倘或她再清高一点,或许就要学宝玉骂他“浊臭逼人”了。她并不因他追逐世俗的成功而看轻他,她看轻他的,是他对所谓不如他的下层阶级人类的轻蔑。   显然,李旭并不信她说的话,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虞意也并不需要他理解,并不过多解释。   李旭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他笑了笑,慵懒地靠桌站着,垂眸看着虞意,诚恳地说:“你应该和我在一起。”   虞意但笑不语,只听他说:“你和我结婚,是强强联合,亦能巩固你现在的阶级地位。但和你的小男友一起,无疑是扶贫。历史上,但凡和凤凰男在一起的,能有几个得了善终?”   虞意轻轻吐了口烟,夹着烟的手的手掌撑着下巴,勾唇一笑,“对我而言,钱只是一个数字。至于我什么地位,不在别人怎么看我,而在我怎么看自己。他并不贫,以他的能力,还没成年就能养活自己、甚至为家庭分担一部分重担,并不需要我扶什么。他不是什么试图通过婚姻上位的凤凰男,别说年轻人,就是年长一些的,都少有他这样的心性。”   李旭嘲讽道:“也许,这不过是还没出身社会的幼稚,过两年就变了。”   虞意微笑,“这只能说,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人也是。至于变或不变,等过两年再看又何妨?总不能因噎废食。”   李旭似笑非笑,像是真心在为虞意考虑,“但是,以你的年纪,能有几年能和年轻小男生耗?”   现实的问题是,谢翡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而虞意已经属于社会意义上的大龄剩女。再过几年,等谢翡到法定年龄时,她就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如果那时才发现人不对,沉没成本会很高。   虞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她转头看着李旭,“我想,这是我的私事。”   言下之意,和李旭无关。   李旭向来知道,人大多是不愿听实话的,因为实话难听。他自悔失言,微笑着说:“是我说错了话,抱歉。”   虞意说:“不过是讨论,你只是如实阐述了你的观点,没什么可生气的。”   她微微笑着,说自己要午休,让李旭自便。下午,大家都午休起来在庭院里开始一些娱乐活动时,虞意并没有刻意排斥李旭,仍旧和上午中午一样,大家谈话有投契时亦有争锋相对时,不过都只就事论事,会反诘甚至嘲讽对方的一些观念但并不对人有意见,也不伤和气,他这才放了心。   约莫到五六点时,因家里朋友多,虞意征求大家的意见,问晚上要不要开烧烤派对,大家都同意了,于是分工合作。   一部分人和莫宇丁香去超市买超市里处理好的专用于烧烤的生鲜肉类,一部分人和文姐去菜市场买绿色蔬菜,一部分人留在家里支桌子、搭烧烤架以及准备晚上要用的餐具,会厨艺的就开始熬冰粉和凉虾。   等天快黑时,准备工作总算是做好了,大家甚至还在庭院中间圈了个小型舞台,以便晚上大家高兴时上去表演,娱人娱己。   今日的晚饭是张清芳做的。她从里面出来,叫在柜台后守超市的谢翡出来吃饭,谢翡说晚上要去虞意家吃烧烤。   虞意也邀请了李嘉雯、刘大头和王小胖。他们怯生,不敢去,后来在虞意的再三邀请下,原本那颗跃跃欲试且好奇的心就按捺不住,答应下来。   谢翡到虞意家时,李旭正站在僻静处打工作电话。他将电话那头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要求对方晚上十二点前给他发工作邮件,又说自己正在度假,除了刚刚吩咐的事,天塌下来也不能找他。   俨然一副霸总范儿。   而庭院里,谢翡新认识的、虞意的那些朋友们,正忙得不亦乐乎,一边忙一边和身边的人交谈。   王小胖、刘大头、王小胖三人谁也不认识,此刻正鹌鹑似的,乖巧地坐在一边,时不时有人去逗他们,他们一改平日里的不着调,规规矩矩的,像是在应付教导主任。   他们看到谢翡,眼睛倏地一亮,像是看到了主心骨,正要叫他,又见其他人和谢翡打招呼。谢翡处理得游刃有余,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如下信息——   [不愧是我翡哥]   随后,虞意来找他们,和他们说话,让他们不要拘谨,三个人虽应但仍旧做乖巧的鹌鹑。   没两分钟,虞意又被人叫走。又过了好一会儿,谢翡才过来找他们。他们和谢翡略聊了几分钟,李嘉雯就说:“你别管我们,我们十分OK。”   王小胖:“大不了我们仨开黑打游戏。”   刘大头:“也就是胜率低点。”   李嘉雯:“是兄弟就绝不会耽误你谈恋爱,记下这份情,将来也要努力助攻我们。”   ……   谢翡招呼过他们三人,举目四望,正到处找虞意时,王小胖小心翼翼地凑到谢翡耳边,轻声说:“我们都帮你看好了,在那边的屋子里调酒。”   李嘉雯举起手比划了一下,“我们稍稍喝了那么一点点,很好喝。”   谢翡只觉得他们这样既窝心又好笑。他唇角略弯,“谢了。”   “咱们之间谁跟谁,还说那些。”   而后,他们就看到,他们的发小,同龄人,一路分花拂柳,走到耳房里,直接从后面抱住虞意,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不知虞意说了什么,少年向来清冷的面庞泛起微微的薄绯。   李嘉雯讷讷道:“我都不敢相信,翡哥真和虞姐姐成了?”   即便之前看过他们亲亲,但还是好不真实。一个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一个是仿佛在云端一样的人物。   王小胖干巴巴道:“确实在一起了。”   刘大头:“翡哥谈恋爱和平时的状态相比,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天差地别。”   李嘉雯:“跟换了个人一样。”在学校里,是清冷男神,在他们面前,是冷淡的时不时冒出两句让人想打他的冷幽默。但在虞姐姐面前,他怎么可以那么乖?又乖又黏,简直像是被夺舍了一样。   ……   虞意感受着少年的体温,虽然热,但也没赶他,只是问:“下午有没有想我?”   对于虞意时不时要问他两句难为情的话,不过短短两天,谢翡就已经脱了敏。他眼眸微阖,“想了。”   虞意便偏头去亲他。   亲了一下,就忍不住想继续加深这个吻。最后碍于众目睽睽,只得作罢。   当残阳的余晖快消失殆尽时,庭院里亮起了各式各样的彩灯。烧烤派对正式开始,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三人见大家虽然不认识,但还是挺照顾他们三个小孩,时不时张罗他们吃喝,才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他们就去找虞意要酒喝。   虞意:“这酒后劲大,你们确定?”   王小胖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嗯,我还没喝醉过呢,想试试。”   虞意想了想,说:“在我这里还行,要在外面,可别随便乱喝醉啊。”   “嗯嗯嗯,知道了。”   李嘉雯:“虞姐姐你真好。”   她撅起唇就往虞意脸上凑,被谢翡冷着脸扯开。李嘉雯说他,“你看我简直像看阶级敌人一样。”   谢翡淡声:“不,我只是在看流氓。非礼别人女朋友的流氓。”   李嘉雯:“你恋爱了你了不起哦。”   谢翡:“那肯定比单身狗了不起。”话音还没落下,就遭受到三位发小的愤怒暴击。   虞意在旁边直乐。一直到三人拿了酒回座位上,她才戳了戳谢翡的腰,“没想到,你还会吃这种干醋?”   谢翡一本正经,“毕竟我是男的。男人有的弱点,我也有。”   虞意挑眼看他,故意说:“好色?”   谢翡想了想,未语脸先红,凑到虞意耳边,“只好你。”   虞意耳根子一热,似笑非笑地瞅他,他红着脸垂眼小声说:“我占有欲很强的。”   虞意微笑,“你再说一句?”   谢翡:“一句。”   虞意举起一把蒲扇一遮,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下。离开时,蒲扇放下,谢翡低了头,抿了抿唇,只是笑。   晚上的烧烤派对,一开始还只是中规中矩的烤+吃,时不时佐以两口酒。吃到尽兴时,大家酒越喝越多,到喝醉时,大家都抛开平日里的矜持,相继上台表演节目。   在气氛的烘托下,大家都放得很开,有人跳肚皮舞,有人古典舞,有人诗朗诵,有人单口相声……   甚至于群魔乱舞,五音不全,连李嘉雯王小胖刘大头三人都在气氛的感染下上去表演了。谢翡在大家的起哄下,拿了把吉他,搬了把凳子上去,坐在中央,为虞意唱了首歌。   李旭原本看谢翡和虞意亲密,心里堵得慌,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觉得没意思。到谢翡安静地坐在舞台中央垂着眼睫为虞意唱歌时,心里更是冷嗤一声——没想到虞意也吃小年轻的这种把戏。这又有什么呢?只要她想,全世界最顶级的歌手、乐手他都能为她请来,单为她一个人歌唱一个人演奏,而非是眼下的廉价。   在少年的低吟浅唱中,虞意听着听着,忍不住摸出烟盒点燃一根烟。她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心跳只是狂乱,像混在热闹里的蛙声和蝉鸣,每一声,似乎都是庆祝这个美好的夏天。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色彩斑斓的酒液,酒的甜香入喉,氤氲了热烈的心跳。   等少年从中央的空地回到她旁边的座位时,她将手里的香烟摁熄在玻璃烟灰缸里,抓着少年的手,“跟我来。”   其他人早已喝醉,在庭院里乱作一团。虞意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十八岁,拉着他喜爱的少年,轻盈地、雀跃地、欢喜地进了空置的书房。   也许是因为酒意,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此刻的虞意目光格外直白。   她披散着一头海藻似的卷发,仍旧是那副极富攻击性的美貌,眼尾是酒意的薄绯,一双漂亮的睡凤眼慵懒地看着他,有种似笼烟雾的朦胧,潋滟而美丽,像梦一样。   谢翡的喉结轻轻滑动,却是垂眼看她,端着一副少年人的不知人事与正经,“你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啦~~   下章不敢预告了,我尽快QAQ 第63章 烧烤派对(下)   外面的庭院里是酒醉的呓语,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逝去的青春,有人对酒当歌对月吟诗, 仿佛过去的岁月都被生活毒打过。   即便如今过得都不错,亦有不可轻易触摸的往事。   然而,月色是温柔的。混在庭院的彩灯里, 有一种梦境似的迷幻。文姐、丁香和莫宇始终遵从虞意的嘱托,一杯酒没喝,一直照顾着大家,令大家不至于酒后失德做下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发酒疯倒还好, 就怕别的。虽然不一定,但有备无患。   因此, 大家在虞意家里喝酒总是安心的, 因为他们知道会有人照料他们。   满庭只剩下三个清醒的人。丁香嘿然一笑, 问莫宇,“你说, 意姐再三嘱咐我们, 要照顾好大家, 酒后失德的事不能干, 她自己把小谢拉进小黑屋怎么算?我们要不要阻止?”   莫宇:“你要是敢你就去。”   丁香:“我又不傻。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我这妖怪去阻止他们奔赴生命大和谐?”   莫宇直接笑“喷”一口茶,“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丁香:“滚你丫的。”   他们的声音很低, 淹没在庭院里众人酒醉的声音中。知了倒是还叫着,像是在唱奏鸣曲。   这时候,原本正和一群人醉言醉语的阿沅受不住激, 拿起一把吉他就弹奏起来。她采用爵士风格的扫弦, 具有强烈的shuffle风格的曲调从外面传进来。   虞意没回答谢翡。   她只是几个滑步走到窗前, 月光笼在她身上,像是独为她一人照亮。而月窗边,就是她的舞台。   她姿态纤巧地用两手牵起裙摆,膝盖一弯,另一只脚在后面轻点,做出一个简单的礼节性的动作。而后,她的躯体像是最柔软的柳枝,一寸一寸,都在音乐声中活了过来。   她腰肢款摆,跳着风格强烈的民国风爵士舞,状态松弛,动作随性,每一个动作,又都像是挑逗。   而她不管怎么跳,目光都炙热如火般紧盯着谢翡,随着窗外飘来的曲调,她极尽妖冶妩媚地低声唱着——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不要那么样的装着,不要那么样的装着,一本正经……”   她旋着轻盈的舞步,从月光下跳至谢翡的身边,她的歌声像是在勾他的魂,时不时从肩头、脖颈、腰侧轻轻擦过的肢体像是在摄他的魄。   而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浑身的血液都被她点燃。他的目光像是两簇火,紧跟着她的身影,清凉的夜风在房屋内对流,带来微微的凉意,而他面庞上汗珠滴滴滑落,傍晚才换的干净的衣裳都被汗湿透。   她是那样的鲜活,美丽,像精灵,又像妖精。月光只是披在她身上的圣洁轻纱,诱人去探寻轻纱下的曼妙。   而她不管他被她逗得怎样的烈火焚身,目光轻灵俏皮地溜过他滚动的喉结,一寸一寸扒他的衣裳。   “……你的眼睛早已经,溜过来又溜过去,在偷偷地看个不停,难为情……想爱我,要爱我,你就痛快的表表明,不要那么样的扮起,不要那么样的扮起,面孔铁青,吓坏了人。”   她突然轻盈一跃,跳至谢翡的怀里。谢翡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接住她,托着她,让她紧盘住他的腰。   而她似嗔似讽地挑眼,指尖轻点他的鼻子,念出唱白,“何必呢。”   谢翡的心跳早已出离了正常,砰砰地跳得狂乱,几要突破他的喉咙口,跳出胸腔。而虞意只是轻灵恣意地一笑,指尖顺着他优美的下颌线下滑,掌心覆在他胸口,感受着他蓬勃而狂乱的心跳,只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唱——   “红着脸,跳着心,你的灵魂早已经,飘过来又飘过去,在飘飘的飘个不停。”   外面的吉他声停止,她的歌声也画下了休止符。室内突然陷入安静,外面倒还是热闹的,响起了起哄声。   虞意揽着谢翡的脖颈,低着头,和他四目相对,目光胶着在一起,空气都变得燥热而黏腻。他的掌心隔着衣物托着她,像滚烫的烙铁。   突然,庭院里的吉他声又响起,伴随着小提琴的声音,变得热情似火,节奏格外激烈。谢翡抱着虞意,猛地往墙上一摁,急切地攫住她的唇舌,直往里面钻,几乎要夺尽她的呼吸,却还不够。   唇齿间是鸡尾酒的甜香甘洌,而少年的情意和力道,却炙烈如火。虞意的呼吸早已乱了,此刻,此间,此地,仿佛仅有他们二人。   酒意漫上心头,麻醉了人脑海中所有纷繁的杂念,令他们眼里只剩下彼此,脑海中亦只有一个念头——想要,以人类最原始的方式,合二为一。   格外的急切。   迫不及待。   来不及除去束缚,仅是捞起飘逸的裙摆,谢翡抵上去,看着虞意的眼睛。   音乐声越来越快,一如他们万马奔腾似的心跳。突然——   外面传来一个男声在喊。   “虞意——”   是李旭。   他酒量极好,是在商场上练出来的。今夜喝了许多闷酒都没倒下,意识仍是清醒的,只脑海中有些晕沉。   他向来自负,越喝越想不通,论家世、学历、样貌、人品,他自问在他们这个圈子中,他是第一流的。至少,他玩得不脏,一段时期只和同一个女人交往,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给了谢翡这么个尚未出身社会的毛头小子。   他本以为,虞意只是玩玩,但通过虞意对那小子的维护,他就知道,虞意是认真的。   他本该体面地远离,为这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情感划上句号。但,对方是虞意,不是别的什么人。她的魅力在于,男人对她,并不仅仅是出于外貌的好感,而是拜倒于她的魅力之下的迷恋。   他不甘心,即便难看了些,他也想找虞意问清楚,他到底哪里不如谢翡。   莫宇拦他道:“虞老师喝得有点多,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李旭抹了把脸,又是平日里清醒的青年才俊的模样。他表示自己知道了,“我去卫生间洗把脸。”   经过书房外的回廊,突然耳尖地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什么撞在墙上的闷响,他下意识先喊出了声。   没人答。   里面是安静的,什么也没有。只灯光和月光亮堂堂地照在地上。   但李旭向来相信自己的五感,他又叫了一声:“虞意?”   虞意背靠着回廊的那面墙,心跳几乎都快停止,又觉得紧张,紧张而刺|激,连呼吸都变得轻缓了。一墙之隔,李旭的声音仿佛就响起在他们身边,“我知道你在里面。”但由于视线死角的原因,对方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谢翡漂亮的眸子似着了火,深邃幽沉又炙热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寸一寸地,缓慢地,仿佛要将虞意的神情尽收眼底。   突然——   一个重音,整首曲子仿佛迎来了某种转折。虞意蓦地紧抓住旁边的旁边搁盆景的架子,纤巧的指骨将手背的皮绷得死紧,几要破皮而出。   她强咽下到口边的声音,贝齿紧咬下唇,眼眸中泛着潋滟莹润的水光,又像是月光和星光落在她眼底。   轻浅的。   一下,两下……   小提琴曲被奏出两下重重的顿音,像是下一节激烈的交响曲的前奏。   谢翡的目光一直罩在虞意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神情纤毫毕现地看清。在月光的映照下,少年的脸在一片幽晦之中,只能依稀看见他俊秀的轮廓和漆黑的眼珠。   隐忍的汗珠从他的面颊一颗颗滚落。   墙外,是李旭带着酒意的声音,“虞意,你出来,我们谈一谈。”   夜空中飘荡的琴音变奏,由浅入深,由慢至快,像是激烈的鼓点,重而迅捷地撞击在人的心上。   李旭站在月窗处,往里面瞧了瞧,依旧什么都没看到。确定书房里没人,他靠着廊柱缓了缓,脑袋晕沉沉的,突然一阵酒意上涌,虽不至于像庭院里其他人醉成一滩烂泥,但也令他思维迟滞,并不似正常人。   “哗嚓——”   指腹擦过打火机的滚轮发出一声响,而后跃出一朵明亮的火焰。李旭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忽听几声异样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鼓掌。   月窗处半卷的竹帘都在轻颤,紧接着是若有似无的“噗噗”的水声。   他一愣,正要仔细看时,一只白猫跃上窗台,仰脖子冲他“喵”了两声。听到外面的动静,谢翡刚要停,却见虞意的眉眼妩媚不可方物。而她咬着他的耳朵,“不许停。”   谢翡的脸上泛着红绯,黑色的短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他额际。在李旭远去的脚步中,白猫坐在窗台上,沐着一帘月光,惬意地舔着爪子。   庭院里仍旧喧闹着,小提琴和吉他合奏的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到最后,也许是酒喝得太多,大家都醉了,竟至于歌声不成歌声,曲调不成曲调,只是跑调的干嚎混着乐器的杂音。   起先,虞意背靠着墙。没多久,便来到窗边,双手撑在窗台上,盛极的容颜在半卷的竹帘下,在月光里盛放。   而后,谢翡抱起她,她在他耳边说:“抱我上楼。”   每一步,都格外慢。尤其是上楼,楼梯的吱嘎声,混着在俩人一步一停的步伐里,奏出一种别样的、叫人意乱情迷的曲调来。   刚到楼上,他们便靠着墙接吻。白猫迈着气定神闲的猫步,在一片黑暗中,跟在俩人身后,一步一步上了楼。   而后,门一开一阖,它被关在了门外,里面又是“砰砰”的响声。   在窗外连绵的蛙声和蝉声里,细碎的声响都像是缠绵婉转的乐曲,明月羞涩地躲到了云层后,漫天璀璨的繁星都在眨眼,仿佛流转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楼上的房间里响了很久,却都不干楼下的事。庭院里众人醉酒之后闹够了,被丁香和莫宇分别搬去他们休息的房间,在床上躺下。   李嘉雯被丁香带回了自己房间,刘大头和王小胖一步三摇走得歪歪倒倒,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传说中的酒神,千杯不醉,被莫宇强行带进他的房间。   庭院里一片狼藉。丁香和莫宇安顿好醉酒的众人后,出去帮着文姐一起收拾。夜色渐深,楼上的房间也趋于安静。   黎明时分,雄鸡唱晓。虞意因口渴醒来时,窗外已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绵密的雨线落在青瓦上,是一种别有情致的曲调。   难怪总有诗歌写各式各样的“听雨声”。   虞意抿了抿干燥的唇,准备起床去桌边倒杯茶喝。刚动了一下,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一样,又趴回谢翡怀里。   而后,她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手肘撑在他身上,微微支起身,一抬头,就对上谢翡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此刻,那双乌沉的眸子带着迷蒙的睡意,正无辜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久等,我来啦~   注:“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不要那么样的装着,不要那么样的装着,一本正经……”、“……你的眼睛早已经,溜过来又溜过去,在偷偷地看个不停,难为情……想爱我,要爱我,你就痛快的表表明,不要那么样的扮起,不要那么样的扮起,面孔铁青,吓坏了人”、“何必呢”、“红着脸,跳着心,你的灵魂早已经,飘过来又飘过去,在飘飘的飘个不停”节选自《假惺惺》歌词,原唱白光。 第64章 别走   “你……”   虞意的声音一顿, 头脑是酒醉后的晕沉和疼痛。她说出后半句,“没出去?”   少年的耳根子一红,低垂的眼睫轻颤着, 窗外是潇潇的雨声。少年有些羞怯地低了头去吻她,动作却截然相反,像迅猛的野豹。   白猫蹲坐在书桌上, 歪着头往里面看。   天光大亮时,外面仍旧在下雨,窗帘被微凉的带着水汽的晨风吹得微微飘浮。窗内的激情未歇,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   紧接着, 传来文姐的声音,“小意, 你醒了没?”   虞意有些受不住, 嗓音嘶哑地应了声, “嗯。”   谢翡吻在她汗湿的鬓发下美丽的侧脸,她揪紧了空调被, 痉挛似的紧缩令他情难自抑。他吻住虞意, 将自己的声音堵在了她嘴里。   门外的文姐就说起今天的事来。无非是家里的一些鸡零狗碎的事要征求虞意的意见。   虞意断断续续地答了几句, 好半天文姐才说完下去了。   虞意疲惫地看着神采奕奕的谢翡, 他面上安静仍是乖巧的模样。   “你——”   谢翡眼睫轻闪,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打桩机似的, 迅捷而猛烈地打在庭院的青石板上,飞溅出一朵朵水花。   虞意只吐出一个音节,后面的说不出来了, 成了断断续续的碎音。她趴在凉被上, 骂他是小坏蛋, 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谢翡吻着她的后颈,一本正经地应,“嗯,我坏。我被你传染了。”   上午,介于今天在下雨,大家的娱乐项目少了很多,就组了几桌麻将,也有自顾自玩手机打游戏的,或者在虞意的书房看她的藏书。   吃过早饭,就有人嚷嚷。   “虞意怎么还没起来?这么晚了还睡懒觉呢?”   “那谁知道。”   “来来来,咱们先打着呗,她起得早也是来赢我们的钱。”   “就是,一点水都不给我们放。”   ……   虞意从楼上下来时,少见地穿了长袖的衬衫搭牛仔裤。   她披散着一头海藻似的长卷发,仍旧性感漂亮。   应酬过朋友们,又让丁香照管李嘉雯等几个小孩,她便神情倦懒地窝在摇摇椅里,看着庭院里的雨发呆,整个多了几许从前少见的妩媚。   房间里,是大家打牌闲聊的声音,然而她的脑海中,却闪过昨夜零星的片段——   她拉着谢翡进房间,听到外面吉他的曲调就跳起舞来,且专为他一个人跳。   这是清醒的她绝不会干的事,像是献宝一样。   然而,昨夜的她像是喝了假酒,什么都没想,只是随心所欲,毫无遮饰地展露出了最真实的自己。   那样的松弛、毫无防备,想要什么,都不会克制,只会理直气壮地要求他。   譬如,李旭在外面喊她,可她却不许谢翡停,要他用力。   而后,他们解锁的大部分姿势,几乎都是由她指导,甚至让他抱着她上楼,连体婴一样,还一边走一边……   再之后……她想到了自己狼藉的卧室。   谢翡脸嫩,不肯叫文姐收拾,让室内那令人羞涩的狼藉被外人看见,又知道虞意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此刻,正一个人兢兢业业地在房间里收拾。   窗台、书桌、墙上、凉席……都需要一一擦洗。   皱巴巴的染了脏污的凉被,谢翡亦不敢用洗衣机,只在虞意的浴室里,往浴缸里放了一缸热水,又下楼去问文姐要了皂粉上楼,独自蹲在浴缸边用手搓。   搓着搓着,他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同虞意在这里的画面,情不自禁地低头笑了笑。   半晌,他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闭了眼,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带给他的余韵。   他还顺手搓干净了虞意和自己的衣物——起床后他套了件虞意衣柜中中性风格的宽大T恤,原本就是某宝流行的款式,虞意穿是男友款,他穿上去时,竟正正好合适,再套一条宽大的短裤,完全不违和。   洗好的衣物会自动烘干,需要一个多小时。谢翡设定好程序后从洗衣房出来,见虞意坐在廊檐下的摇摇椅上听雨,他就走了过去。   旁人也都和他打招呼说话,完全没看出他穿的虞意的衣服。   虞意察觉到有人来,闻到少年身上熟悉的气息,头也不抬,只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招呼道:“坐上来。”   她身形优美,看上去很有些瘦弱。   但经过昨晚以及平日所见,谢翡知道,虞意也算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她的身材虽然窈窕,但并非形销骨立,反倒细腻莹润,似温香软玉,每一寸皮肉都恰到好处地包裹着漂亮的骨架,说一句活色生香也不为过。   总之,她的每一寸线条,在谢翡的眼里,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   谢翡垂眼看她,想起昨夜今晨她累得不行,哑声骂他却争强好胜不肯说一句停下的样子,有些心虚地红了耳根,没有照做。   虽然此刻的虞意很像是一夜春宵后餍足的大佬,亦很有范儿,但他还是怕把她压坏了。   他四下看了看,搬了条小马扎放在虞意的摇摇椅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下,长手长脚仿佛都缩在了一起。   坐在靠窗的桌边打游戏的李嘉雯偶然间望向窗外,正巧看到这一幕。   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王小胖和刘大头,示意他们往窗外看。   “虽然我们是发小,他曾经是我心目中的男神,我这样有点不厚道,但是,你们有没有觉得,翡哥这样子在虞姐姐身边,像不像乖巧小狗?”   说话间,她的游戏小人儿倒地而亡,她也无暇顾及,翻了个表情包给俩人看。   王小胖看看表情包,又看看谢翡,嘿然一笑,“别说,还真有点像。”   刘大头:“要不怎么说狗男人呢?”   李嘉雯和王小胖唰地转头,四眼震惊,没想到他连自己都骂。   刘大头不慌不忙,淡定地说:“狗狗这种可爱的生物,就应该用来形容男孩子吧。”然后,他收获了王小胖的愤怒胖胖拳。   “hetui!”   “臭不要脸!”   “恶心心!”   ……   虞意坐直了身,转眼看谢翡,“怎么,看不起我?”   她倦懒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凌厉,很女王范儿。因她过分漂亮的睡凤眼和夺人眼球的精致五官,又显得很勾人。   正巧就戳中了谢翡的点。   他觉得虞意就像那只白猫,时不时看上去很骄傲很有气势的样子,但——   简直可爱死他了。   谢翡低着头,耳根通红地摇头,“没。”而后,实在忍不住,仰头在虞意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下。   从前,谢翡为防虞意反感,都是主动诱虞意来亲他的。   但经过昨晚,他冥冥之中觉得,也许,他和她的情感已飞速进展至无需那些章法,只需真心见真心的时刻了。   虞意一怔,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撩他一眼,“胆子大了不少啊。”   谢翡应了声,“嗯。”随后,又问她那什么舒不舒服,要她详细反馈用户体验。   虞意并没有可对比的样本,但她看过数据,知道亚洲男性的一般尺寸和时长,也知道百分之七十的女性在这种出于人类繁衍之天性的运动中没有快感。   但,不知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她确然是到了的。   不止一次。   而是一次又一次,和自己使用道具是不一样的。   “就那样吧。”虞意懒懒地答。   谢翡锲而不舍,“就那样是哪样?”   “还可以的意思。”   谢翡俨然一副乖巧老实人的样子,“哦。我还能更好。”   他飞快地看虞意一眼,又低了头,说:“多练一练就可以。”至于怎么练、和谁练,毋庸置疑,俩人都心照不宣。   他耳朵都红透了。   虞意一看他这样儿,心里就有些像猫儿爪子在挠,坚持要谢翡坐她腿上。   谢翡想了想,跨了上去,但没用劲,看似坐在她腿上,实际上像扎马步一样,劲儿都在自己的两条腿上。   虞意瞅他一眼,有些好笑地说:“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她伸手在谢翡腰间的痒痒肉上一挠,谢翡顿时卸了力,实实在在地坐下了。他忙去看虞意,见她的神情很是轻松,这才放了心。   “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金刚芭比?”   他还做了另一番解释。   “看似柔柔弱弱,实则力大无穷。”   虞意笑了声,“去你的。”   她身上仍旧倦懒,只是某些时候,也却能体味到古人某句话的真意——食色,性也。   短裤宽大的裤腿在虞意的牛仔裤上散开,又往上爬了爬。少年白皙的腿上长着浅淡的腿毛,并不明显,因而看上去还算白皙光致。   再加上,那线条流畅优美的肌肉,实在很像网络上所说的——撕开漫画走出来的少年。   虞意的手覆了上去,摸了摸料子,又看看他穿的T恤,了然地挑眉,“我的衣服?”   “嗯。”他应了声,又去看虞意的反应。   虞意的目光一扫过来,他抿了抿唇,又想亲了。   他的样貌实在很有迷惑性。   就算在此刻,也很有些少年清清冷冷、冷冷淡淡的样子。   虞意的手从裤管摸了进去,另一只手抱紧他,直起身仰头在他耳边问:“里面没穿?”   谢翡到底还没修炼到虞意的地步,脸又红了。   他竭力冷静道:“嗯,还在洗衣机里,烘干再换。”   随后,他想了想,又说:“我都洗干净了放进去的。”虞意便亲他。   在凉亭、房间里或打牌或玩手机消遣的朋友们看到,都只当俩情侣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搂搂抱抱,时不时亲个嘴儿,顶多有些牙酸。   然而,总有些真相,是看不见的。   谢翡突然躬了腰,靠在虞意的肩头,牙齿合在她肩膀上。忍过那一阵儿后,他才轻声说:“别这样。”   虞意:“好。”   她松开他,素手回撤,才一点点,又被他摁住了。   虞意轻笑一声,他便自暴自弃地抱紧了虞意,少年清沉微哑的声音轻轻道:“别走。”   作者有话说:   久等~~   我有存稿了,可以保证日更辣,以后都下午18:00更新哦~~   如果当日18:00没有就是当天不更~我会尽量hold住存稿保证日更的!!! 第65章 坏姐姐和乖弟弟   也许是周围人太多, 都是喧闹,总有被人看出来的风险,谢翡全程紧张得不行。没多久, 他便在虞意的肩上闷哼一声,紧绷的身体顿时松弛下来。   虞意的手动了动,全抹在了他裤腿里侧。当她的手在微凉的空气中摊开时, 掌心还有些润。   随后,她单手在空中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在谢翡耳边说:“一只手居然都握不住。”   谢翡面红耳热,面上倒还是一片清冷的正经, “嗯。我不仅是学习上的天才,这种先天的条件也得天独厚。”   虞意秀眉一扬, 挑眼看他, “得天独厚?”   谢翡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别过脸,唇角却弯了弯。   雨还在连绵不断地下, 天水从房屋的青瓦向下流淌, 到屋檐处便向下滴, 一颗接一颗, 一片片的,像垂挂的珠帘。   俩人又腻歪了一会儿,谢翡到底坐回了虞意旁边的小马扎。   布料黏黏地贴在皮肤上, 很不舒服,但虞意不许他走,要他陪她说话。   她的心思显而易见——   无非是要他带着发泄后残留的痕迹, 进而令他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隐秘和禁忌。   而传统的观念中, 这自然是不应当且非礼的。   但因其不可以, 适才真实发生过的事,才更另有一番羞耻下的快意。   紧贴着肌肤的湿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事。   然而此刻,虞意又是正经人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先是天气,然后平时在家都有什么消遣。   音乐、绘画、看书、滑板、篮球、乒乓球……   他都一一回答了。   虞意就说他很厉害。随后,虞意兴之所至,拉了谢翡进房间,在一台钢琴前坐下,要他一起四手联弹。   对于钢琴,谢翡仅限于了解过,并不十分会。   于是,一首《梦中的婚礼》弹得断断续续,并不缠绵,反倒有一种青涩的稚拙,曲调亦有种格外的可爱。   正在麻将桌边酣战的阿沅听见音乐声传来,同牌桌上的其他人说:“没想到虞意还有这兴致。”   李旭面色阴沉,打完这一把,就让别人来替他,自己点燃一根烟出去透气。   昨晚,他本想找虞意聊一聊,一来,是不甘心,二来,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听到书房的动静时,他以为虞意在里面,只是不想理他,谁知只有一只猫。   后来,他越想越不甘心,去找了虞意第二次,刚到门口,就看到楼梯处的虞意和谢翡。   当时,只有月光和星光照进房间,室内的空间是微明的幽暗。即便瞧见人,亦只能依稀看到人的身形轮廓,并不分明。   俩人并没看见他,只是专注地上楼梯,却几分钟才上一阶。   一首曲子弹完,谢翡突然想起一件事。   也许因为过分的快乐,以至于他现在才想起。   他抿了抿唇,有几分懊恼,也有几分羞惭地说:“我忘了做措施,下次不会了。”   虞意想了想,说:“没关系。”   谢翡转头,垂眼看她。她微微一笑,信手在琴键上摁了一串轻快的音符,漫不经心道:“如果有了,我就生下来。”   谢翡一整个愣住。他完全没想过……   虞意瞥他一眼,好整以暇地问:“怎么,你不同意?”   这个问题,对虞意而言,是可以考虑的事。   但对谢翡而言,确然为时尚早。   但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虞意要生孩子,他提供的只是一个精子,承担怀孕、分娩等大部分工作的其实是虞意。   因而,主动权和决定权在虞意并不在他。   他所能决定的,只有那一个精子。   假如虞意想要,以虞意的财力,孩子的抚育并不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完成自己的学业之余,尽量去陪伴、照顾他们。   当然,他也会赚钱,尽他所能给他能给的。   片刻的思索后,谢翡觉得自己能承担这个责任,于是应下,“没。这件事,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愿。”   他说这话时,有一种认真的稚拙。   虞意本来就是逗他的。   她突然往他肩上一伏,轻笑一声,“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弟弟。我昨天安全期。”   谢翡一本正经地和她科普,说安全期也不一定安全。虞意在他唇上亲了下,“那你想怎么样?”   他一愣,很快便回吻过去。   在这种时候,谢翡发现,在虞意面前,他确然有一种囿于年龄的稚嫩。   他没答,因为知道虞意心里会有数。   假如一个人并不过分看重自己,就该知道,他的意见没那么重要。   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缺少的不是谁来拿个主意,而是尊重和支持。   恰巧,谢翡知道自己的能力在什么程度,也知道虞意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并不需要谁来做她的主。   因此,他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一吻结束,他看似正经地淡声控诉,“坏姐姐。”   虞意侧头看他,只觉得血槽都要空了。   ——男朋友真好玩。   身体和心理上的亲密,并未令她产生反感,反而有一种令她安心舒适的愉悦。   相识不过短短一个月,眼前的少年便令她产生极大的安全感。   即便他总是口口声声说她“坏”,却不会用传统那一套的成见来judge她,不会用他的思想观念和行为准则去框她,要她合他的式。   不会因为她也许和他的认知不一样,就去判断她的对错从而进行思想观念上的党同伐异。   虞意单手随意摁着琴键,有一下没一下的,嘴里似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吗?”   谢翡转头看她:?   虞意指下摁出一串挑逗的音符,似意有所指地说:“坏姐姐就喜欢玩弟弟。”   谢翡掀起眼皮,凉淡地看她一眼,“哦。”   旋即,眼睫低垂,耳根通红。   “那你来玩啊?”   虞意似笑非笑,往他腿上一坐,“你确定?”   谢翡立马精神了。   他顺手将虞意一揽,她却只斜视一眼,将一条腿跨到另一边,都不用起身,便磨着他调转了方向,从侧坐变为背对着他跨坐。   而后,她什么也无需做,双手放在钢琴的琴键上,两只脚亦踩在钢琴的踏板上。   她弹起一支狂热的舞曲,身体时不时因为弹奏和踩踏板的动作而前倾、摇晃,作用在谢翡身上的力道时轻时重。   她分明只是弹了一首曲子,然而谢翡却无暇沉醉,额际、脸上,汗如瀑下,背心的T恤都被汗湿了。   一曲毕,音乐声戛然而止,虞意却并不收敛,侧坐在谢翡身上,揽住他的脖颈,微笑着和说:“我应该穿裙子的,再搭一条细窄的……”   她的声音忽而一顿,谢翡已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她并不放过他,继续说:“这样,你只需要轻轻拨开,在长裙的遮挡下,什么都看不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心也无力。”   谢翡一言不发,只是凑上前去亲她。几分钟后,他像逃难似的离开琴房,去了楼上虞意的洗浴间。   虞意独自坐在钢琴前,想起刚刚少年的模样,仿佛犹能体会到隔着牛仔布传来的温度和形状。   她笑了笑,兴致不错地弹起一首《星星小夜曲》。   欢快而俏皮的音符从她指间流泻而出。   李旭从大家打牌的房间过来时,靠着门框,嘴里叼了根烟,用打火机点燃了。   他抬眼望去,见虞意一个人弹着钢琴曲,不仅仅是曲调,就连弹琴的动作、时不时轻晃的头都是快乐的。   这是,虞意很少有人看见过的一面。   从前,大家看见的虞意,或者提起她,要么说她文学审美独到,要么说她惊才绝艳,要么说她优雅体面、风采过人,要么说她风情万种、魅力无双……   她的脑海中不知多少奇思妙想,她的胸怀不知多少丘壑。   她像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令世人着迷。   但,唯有此刻,剥开那层层的无形之面纱和评价,她只是她自己。   假如他去和她谈条件,去讲他预备怎么和她双剑合璧,要在商业上一展宏图,成为商场上的神雕侠侣,仿佛是一种自取难堪的不合时宜。   她披散着一头海藻似的长发,白衬衫穿在她身上合身而精致,显出一种冷静而理智的风格。   衣摆松松扎进紧身牛仔裤的裤腰里,使她的身影窈窕而冷淡。   但仍旧是迷人的。   她拥有一切蛊人的资本。   即便大男子主义如李旭,昨晚已见过她和别人在一起的一幕,仍旧是着迷,仍旧不甘心。   他始终认为,谢翡是虞意不理智的选择。   年轻和漂亮的皮相,是会随着时间而贬值的东西。虞意选择这些,便是为这些要贬值的东西而承担风险。   谢翡上楼前,先去洗衣房取了烘干的衣物和空调被。随后,他洗了个澡,换了自己昨天穿来的衣服。   再下楼时,他有些不敢去找虞意了。   他是很喜欢虞意对他做的事的。但此刻,不在虞意身边,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又回到了脑海。   昨晚不回家,他没给张清芳说一声,回去必然要有个交代。   以及,下午还要去补课。   虽然补课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就算是临场发挥也无所谓,但昨晚到现在,他根本没睡几个小时,还各种操劳,刚刚被虞意弄完一回又招惹起来……   总之,是称得上放纵、毫无节制的,以至于他的精力不如平时充沛。   为了保证下午工作的含金量,他应当休息一会儿。   把刚刚换下的衣物洗干净扔进洗衣机后,谢翡决定下楼就和虞意说要先回去。   谁知,他刚到琴房外,就听到李旭正在和虞意说话。   李旭斜靠着钢琴,指间夹着一根烟,俨然一副成功男士的模样低头同虞意讲话。   神态间带着他这个年纪和所谓地位所有的优越感,语气亦倨傲,像是纡尊降贵、施恩一样的指导。   “一个小男生而已,玩玩可以,如果太认真,就是认真犯蠢了。”   作者有话说:   无奖提问:虞姐姐弹琴的时候坐在哪个位置呢?   我没写,但我不允许你们不知道[doge] 第66章 茶言茶语   虞意坐在钢琴前, 侧对着门,那头海藻似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映入谢翡的眼帘。   她坐姿随意而慵懒,侧脸在天光的映照下, 显出比之于旁人过分优越的骨相来。而窗外,依旧是潺潺的雨。   她点燃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 在袅袅弥散的烟雾中轻笑一声,“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   “我从不玩弄别人,也从不被名利玩弄。”   李旭一怔,旋即了悟似地微微一笑, 温存道:“我对你,是百分之一百的尊重。以你的才华和地位, 不论是圈内圈外, 都绝不会有人看轻。”   他颀长的身躯斜靠着钢琴, 姿势优雅,一张俊脸在烟雾之中, 显出商业精英人士的英俊来。   谢翡曾在商业杂志上看见过他, 也是同样的姿势。   只是, 杂志封面上的李旭显得冷静, 很有些杀伐的气场。此刻,他的神情温和许多,像是在谈一场值得他付出耐心的生意。   眼眸之中, 是毫不掩饰的、对虞意的爱慕。   虞意吐了口烟,看着李旭问:“那弱者呢,弱者就不值得尊重?”   李旭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虞意轻掸烟灰, 姿态洒落。   “我信奉的, 是平等和自由。每一个人, 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强还是弱,都应该被尊重。弱肉强食不是理所应当,它的本质是人吃人,是文明的倒退。”   李旭显然不赞同,“你说的是童话世界。但我们的生活是很现实的,你不吃别人,别人就会吃你。”   “所以,你主张弱肉强食是客观存在,并遵从它,信奉它,认为强者就应该凌驾于弱者之上?”   李旭指间夹着烟,微微一笑,“这有什么不对吗?人生在世,求的无非是一个价值,是自我实现,是百年之后,当我们死去,能在这个社会上留下些什么。”   李旭自觉他的话还算有深度。   至少,当他对其他女人说起这些时,对方总是认可、甚至崇拜的。   因而,他很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   “我以为,人不应当囿于某些固有的观念而放弃无限的可能。”   他声音一顿,抽了口烟,便自信从容地继续侃侃而谈。   “善良是什么,是每次出现自然灾害时积极赈灾捐款,是常给慈善基金捐钱做慈善。而真实的成年人的世界,本就是一个战场,一个充满无形硝烟的战场。”   他盯着虞意的眼睛,“在这个战场上,我们每一个人就像士兵,进是荣光,退是耻辱。我们只能迎头向前,拼个你死我活。”   虞意翘着优雅而性感的二郎腿,一手夹着烟,手肘撑在抱臂的另一只手上,淡淡一笑,指出——   “士可杀,不可辱。况且,士兵在战场上的你死我活,是对敌人而非同袍,和弱肉强食有着最本质的区别。这是不能类比的。”   李旭自觉掌握了这场谈话的节奏,缓缓一笑,“你这就是诡辩了。其实,以你的聪明,不会不知道,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不论是思想深度,还是出于事业上的考虑。我们绝对会是一个1+1大于2的效果。”   他像是一个优秀的演说家,又开始大谈虞意要是能接受他、和他在一起所能得到的好处。   比如,更多的钱。   比如,更高的事业巅峰。   比如,不论是在商界还是文艺界,钱财,名利,地位,都能更上一层楼。   虞意耐心地听他讲完,即便不赞同他,亦给了他充分的尊重。   等他说完,她并没搭茬儿,只是换了一种更简洁明了的说法:“我这两年有个新爱好。”   “什么?”   “打游戏。但是,每次在游戏出活动时,我都告诉自己,是我在玩游戏,不要被游戏玩。不要为一些数值牺牲自己的时间和情绪价值。”   同样,她可以拥有名利,但绝不想将生活过得追名逐利,以至于情感、生活都成为名利的牺牲品。   她享受名利,但不会成为名利的附庸。   名利可以让她的生活质量更好,但她要是为了名利而牺牲生活质量,就是舍本逐末了。   “这是一个,我享受生活,还是沦为生活的奴隶的问题。”   这个东西,是虞意而言,是生活。   对李旭而言,是金钱。而虞意的话,看似在说自己,也间接表明了她对李旭的看法——金钱的奴隶。   这一次,李旭听懂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后知后觉地,他内心升腾起一种羞惭和恼怒,仿佛被虞意的直白扇了个巴掌。   但他毕竟是个成熟的商人。   于是,他短促地笑了声,勉强维持体面,“虞老师就算不喜欢我,又何必这么伤人?”   虞意淡淡地微笑,“李总就算不喜欢我男朋友,又何必贬低他?我和他怎么样,都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李旭夹着烟的手指一顿,“我只是在追求你,这也有错吗?”   “我已经拒绝了你。”   李旭紧盯着虞意,忽然找补似地笑了笑,说:“钟哥说得对,只要你想,你可以伤遍任何人的心。”   虞意莞尔一笑,“李总说笑了。你的森林里,不多我一个,也不少我一个。”   李旭:“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成为唯一那棵树?”   “因为我对你没感觉。至于财富和名利,抑或者事业,你认为,有哪样我不能靠自己得到?”   这一瞬,虞意身上绽放出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和风采。   即便谢翡早知虞意的厉害之处——轻而易举就能将人蛊得找不着北。但当初,他只是作为乌有子的书粉见解地领略她的风采。   此刻,如是直接地、在现实中领略,才知道,对于虞意这个人,她的文字仅是冰山一角。   他心跳急速而紊乱,情不自禁地抬起手。   琴房洞开的门扉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   李旭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年轻俊秀的少年站在门口处,眸中难掩对虞意狂热的痴迷,乖巧又无辜地说:“打扰了,我能进来吗?”   虞意转头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放松而惬意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促狭。   “当然,男朋友。”   李旭顿觉难堪。他并没搭理谢翡,只对虞意说:“不论怎么样,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便起身离开。   尽管他竭力维持风度,也不曾失态,但落败的感觉像是钢印一样,烙在他心底。   走到门口,他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见虞意单手将烟往烟灰缸一摁,另一手抱着少年的头,正和少年接吻。   两个养眼的人在一起,画面亦格外养眼。   但看在李旭眼里,只是刺心。每多看一眼,仿佛就直面了一次自己的失败。   ——他竟输给了这样一个才刚毕业的高中生。   当虞意的双唇贴过来时,谢翡还在想,他应当克制,只能浅吻一下,毕竟时间上就不充裕。   下一瞬,虞意就伸了舌头。   谢翡:!!!   如坠云端。   略飘了一会儿,他艰难地找回理智,贴着虞意的唇,轻声说:“别亲了。”   虞意低笑一声,“不喜欢?”   “不是。”   “那是为什么?”   谢翡红着脸,说了三个字。又说下午还要上课,需要回去准备一下,另外还要因为昨天夜不归宿,接受张清芳的盘问。   虞意也觉得自己离谱了些。   但活了快三十岁,头一次开荤,确然有些新鲜感以及食髓知味在里头。虽然她自己暂时不行了,但一看见男朋友就想玩一玩。   这确然是有些过分。   因此,谢翡说完,她应了声“好”,便坐回了琴凳。   谢翡顿时有些失落。   随后,他又坦白,自己下楼看到李旭在琴房,站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   “也没什么,就想说,你很有眼光。”他没忍住,茶言茶语了一句,“也许像他这种男人,总觉得别人都应该从他们身上学到点什么,比较好为人师。但我更赞同你的观点。”   虞意秀眉一扬,“是不是突然很崇拜我?”   谢翡正色,“这是突然的事吗?”   紧接着,他脸一红,“我一直都很崇拜你的,乌有子太太。”   虞意笑他,“一直崇拜我还钓我这么久?”   谢翡:“我是一个矜持的男粉。”   “对,很矜持,爬床的那种。”   谢翡:“情侣的事,能叫爬床吗?”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毫无营养的话,只是迈不动离开的腿。   当虞意的目光又变得直白而露骨,隐隐有些要使坏的征兆时,谢翡只好依依不舍地落荒而逃。   他在虞意的指引下找了把伞,撑开走进雨幕之前,用伞盖将众人可能会有的视线一遮,飞快地在她唇角轻吻一下,才匆匆走进雨幕。   回到星星超市时,张清芳正在收银,柜台边坐着许久未见的刘阿姨。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正在和张清芳倒苦水。   “虞小姐果然是个活菩萨。要不是她给我找的律师,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张清芳问:“之前你说不要律师费,是怎么回事?律师费是虞小姐帮忙出,还是律师不收费?”   “就不收费。听说是属于一个什么公益组织。反正,钱大强想让我净身出户是没门儿了。虽然还没办手续,但是都好起来了,这生活终于有盼头了。”   刘阿姨说着,竟是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就是阿俊,从我和老钱闹起来开始,就嫌我丢他的人。我找律师,他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像是我在争他的财产一样。”   张清芳:“要我说,你还是多顾着点自己。”   结账的客人亦附和,“都说养儿防老,我看也防不到什么,还是自己存钱养老靠谱。”   说话间,张清芳见谢翡收伞进门,一抬头,就忍不住阴阳怪气一句,“哟,你还舍得回来呢?”   作者有话说:   小谢说的三个字是:又ying了。 第67章 虞老师和谢同学   刘阿姨也问:“这是从哪儿回来?”   谢翡一如既往地淡声回答, “昨晚在虞意家吃烧烤,多喝了两杯,就暂时在她家睡了。”   关于虞意家近日来的动静, 街坊都看得分明。   “这有钱人家里是怎么玩的?是不是电视剧里说的那什么,酒池肉林?”   “不是,和普通人差不多, 就是吃吃喝喝,大家再聊聊天打打牌。”谢翡说着,就往超市里面走。   客人又说虞意一个单身女性,家里来那么些男男女女, 说不定玩儿得多花。   “长得漂亮的女人就是不安分,有钱就更不得了了。”   以前, 刘阿姨也是当面脸上堆着客气的笑背后揣测吃瓜的一员。   今天。   她把眼睛一瞪,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你还这么封建!人家有钱,愿意招待朋友, 你心脏, 所以看什么都脏。我还说你和你那些兄弟伙天天一起喝酒, 不知道醉了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呢!”   “哎,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男人跟男人能干啥?”   刘阿姨:“那就只有你们才知道了。”   那人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接过小票, 拎起便利袋匆匆走了。   刘阿姨痛快一笑,“这种嘴碎的人就是欠骂。”   张清芳说:“确实讨厌,当初我要离婚那会儿, 这些人说的, 哪像是人话?说什么家和万事兴, 敢情天天挨打的不是他们!”   谢翡一边做饭,一边忙里偷闲,把刚刚的见闻文字直播给了虞意。   虞意并未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只略问了问刘阿姨的近况,随后给谢翡发了几张中午的美食照。   照片里,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故意做出大快朵颐的样子,显然是为了馋谢翡。谢翡回了个猫咪射击小心心的表情包。   下午依旧是希望时间流速加快的兼职时间。   陆清柔做题时,忽然发现谢翡的锁骨处有红痕,在他的T恤圆领间若隐若现,顿觉机会来了。   趁着她妈妈在阳台处照料绿植的功夫,陆清柔问:“这是怎么了?”   她不敢对谢翡动手动脚,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锁骨的地方,“是擦伤吗?我可以帮你擦药。”   谢翡做谢老师时,有一种冷淡的禁欲感。   他几乎看也没看,淡声说:“不是擦伤。”   陆清柔探过头去,想看清楚一点。谢翡冷冷淡淡的一个眼神瞥来,她又怂得坐了回去,只听谢翡面不改色,用他讲题时冷淡的语调说:“这是传说中的草莓。”   陆清柔:???   这是能说的吗?   随后,心底涌上一阵强烈的失落。   没等她难过,又听见谢翡继续说:“我女朋友种的。羡慕吗?”   陆清柔仿佛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对“单身狗”嘲讽。   她瞅了瞅阳台处她妈的身影,低声,“她能做的,我也可以。”   谢翡:“……你这不仅仅是出离自信的问题。”   “那是什么?”   “得了妄想症。”   陆清柔:“……”她的一颗少女心顿时被打得细碎。   谢翡浑然不觉,只敲了敲桌子,让她继续做题。   补课时间结束后,谢翡几乎一分钟也没多留,和陆清柔的家长打了声招呼,便迫不及待地离开。   他买了菜回家,张清芳接过去,让他在柜台处守着,自己去后面做饭。吃晚饭时,外面的雨停了,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   但空气中是一种清新的凉意。   张清芳一边夹菜一边说:“听说没?过两天音乐喷泉旁边的广场上要放露天电影,听说是虞小姐写的,电影名字叫《初潮》。”   谢翡:“哦。”   “到时候我准备关门去看看。”   “嗯,电影挺好看的。”   晚饭一吃完,他便去后面洗碗洗澡。张清芳坐在沙发上休息,墙上巨大的液晶屏电视上正在播一个文字竞技类的综艺节目。   等谢翡出来时,电视屏幕里的嘉宾终于恍然大悟,激动而兴奋地大喊一声——   “我知道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主持人的声音激昂饱满:“回答正确!”   谢翡对张清芳说:“我出去了。”   张清芳:“去哪儿?”   “虞意家。”谢翡人还在家里,但心早已经飞走了。   张清芳犹自担忧,“咱这么上赶着是不是不太好?你现在还年轻,找对象的事其实也没那么急。”   更重要的是,感□□,向来都是太上赶着的一方受欺负。   虽然虞小姐为人不错,但作为谢翡的母亲,张清芳还是希望谢翡是占上风的一方。   谢翡随便应了声,说:“你要的那个本草纲目毽子操的视频,我帮你下好了,在平板上。”   “这么快?我明天就练起来。对了……”   张清芳扭头,正想让谢翡帮她看一看手机短信,却见少年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门口。   谢翡到虞意家时,虞意正在和几个朋友一起看画。人较上午少了好几个,李旭也已经离开,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也在下午被家里人叫了回去。   阿沅还在。   谢翡穿着一件合身的白T搭短裤。   白T不松不紧,下摆不长,直到胯骨的位置,样式是某宝爆款,上面绘着一只肥肥胖胖的白猫,显得既青春又可爱。   穿在谢翡身上,中和了几分长相中的疏离冷淡,显得柔和许多。   短裤是低腰的,因他人瘦,看上去像是松松地挂在胯骨上,有种格外的帅气与性感。   进门时,他弯腰帮文姐搬了一箱做夏日冰饮的原材,举手抬足间,自然而然而露出一截细窄的腰和腰腹薄薄的一层肌肉。   肌肉和后腰上,犹有几道红色的抓痕。   阿沅一看到谢翡,顺手就用手肘拐了下虞意,揶揄地笑:“某人来了。”   说着,她没忍住,凑到虞意耳边低声耳语,“没想到你还是狂野派的。弟弟这么年轻,悠着点儿啊。”   至今老腰酸疼的虞意:“……”   笑容微微一僵,她傲娇地说了一句,“你管我。”   说话间,谢翡已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说话,只站在虞意旁边。   虞意随口问:“吃了没?”   “嗯。”   虞意就不再说话。再低头看时,谢翡发现,大家赏鉴的,正是他送给虞意的那副自画像。   而虞意的朋友当中,好几个都是书画协会的。   饶是谢翡向来自信,这时也忍不住脸微微一红,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这画的原作是谁。   其中一个中年人说:“虽然笔法稚嫩了些,但胜在生动有趣,栩栩如生。虞老师,你这画技,怎么还能越练越退步了呢?”   另一个文秀的青年:“不过,大巧若拙,倒比以前的有几分意思。”   虞意“嗤”的一声就笑了,“不是我画的。”   谢翡的心脏顿时紧绷,刚要说话,又有人说:“这画的是你男朋友,不是你还能有谁?”   虞意自然实话实说。   “如果是小谢画的,以他这个年纪,确实很有巧思。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书画协会?”   之后,谢翡几乎没什么和虞意单独相处的时间。   他们让虞意把谢翡送她的画作都找了出来,一边赏鉴一边问他灵感和立意,以及创作当时采用了什么技法、为什么。   随后,又各自都提出一些建议。   虞意在旁边有些无聊,就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后,见少年此刻俊秀又乖巧的模样,不由低笑一声。   趁着他和人说话的功夫,手自然而然地摸上他的腰。   正和人谈书画史的谢翡微微一僵,声音也顿了顿:“……比起写实,我还是更喜欢写意……”   纤细柔软的手指摸进衣摆,轻轻刮擦着,像是在数他的腹肌。   指甲在残余的伤痕处擦过,带来微微的、细小的痛意。   谢翡的肌肉顿时紧绷起来,同时紧绷的,还有他原本宽松的短裤。   下一瞬,虞意手拿出来,将烟往嘴里一叼,从背后揽上他的肩,踮起脚尖,几乎等于挂在了他身上。   这种当众的亲昵,显得格外自然。   就像,很多普通的小情侣一样。   旁人大多已婚,早已经过了这个时期,并不觉得奇怪。但在谢翡,虞意的每一次靠近,都令他欢喜。   他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唇角弯了弯,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地嫌虞意抱得不够紧。   大家看完了画,虞意亲自动手收起来,大家要么抽烟要么喝茶闲聊。   说的大概是某某有名的书画家沽名钓誉,名不副实;某某满身铜臭,没几分水平就爱溜须拍马钻营关系等等;某某作家利用职权之便,采用不光彩手段卖书等等。   谢翡跟在虞意的身后上楼。   虞意将书画都收好时,谢翡将她抵在书桌边,忽然说:“我兜里有东西,你要看吗?”   虞意将燃尽的香烟摁熄在烟灰缸里,仰头看着他的唇和微微凸起的喉结,问:“什么东西?”   谢翡不答,但低眉顺眼的样子,显然是让虞意自己去摸。   于是,虞意笑着说了句“你还学会卖关子了”,就将手伸进他的裤兜。很快,就摸到一个方形的盒子。   拿出来一看,是一盒计生用品,杜某丝。   她脸上的笑顿时漾开,半坐在书桌上说:“用心不纯啊,弟弟。”   谢翡垂眼,眼睫扑闪着,“不纯吗?我只是单纯想和姐姐负距离贴贴而已。”   虞意的笑容一顿。   谢翡:“姐姐,你不行了吗?那休息两天也可以。”   虞意心头一动,抬起一只脚,用弧线优美饱满的足弓勾起他的下巴,媚眼如钩,足趾抵住他的喉结,“你刚刚说什么?”   谢翡面红心跳,情不自禁地俯身,急切地吻住她的唇。   白猫从窗台一跃而下,窗外千家万户都亮起了灯,只是天空中无星也无月,只有微凉的夜风吹进窗来。   然而,吹不散窗内的热情似火。   白猫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听见晕黄的灯光下,气息紊乱的对话声。   ……   微哑低沉的少年声:“一盒只有十个,够吗?”   “……”   “姐姐?”   “如果不够的话……”   微沙的女声似笑非笑,“有本事你用完。”   “……”   楼下的谈笑声隐隐传上来,听在耳边都不真切了。   这天晚上,虞意没再下去,大家聊聊天打打牌,间或有人开玩笑式地说:“虞意也是,越来越大牌了,上楼放个画,就不下来了。”   “人家刚谈了个对象,毕竟女人三十如狼,理解一下。”   阿沅:“我也如狼啊。”   “那你是没办法,单身狗就只能当魔法师了。”   阿沅:“你们有没有认识的青年俊杰,要高中刚毕业那种,还是青葱少年……”   “滚,有也不介绍给你,少祸害老子学生。”   阿沅:“谈恋爱的事怎么能叫祸害呢?”   “hetui!”   ……   约莫到十点多时,谢翡的手机响了。   他突然停下来,原本有气无力的虞意眼睛间或一轮,闪过些许笑意。   谢翡接通电话,手机那边,张清芳问:“阿翡,你啥时候回来?”   虞意顿时用力绞紧。   谢翡咬住下唇,一点也不敢放松,唯恐泄露了端倪,垂眼时,只见虞意漂亮的脸蛋上是促狭的笑。   他忍过这一阵后张口,刚要说话,她又故技重施。   手机里,张清芳问:“喂?你怎么不说话?”   虞意突然起身,将谢翡推倒,俩人全程不曾分开。   热血直冲颅顶,谢翡闷哼一声,看着屋顶的横梁,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他的视线仿佛都有些模糊。   而手机里,张清芳确实越来越疑惑,“你到底怎么了?”   他一个音节也不敢泄露。原本有气无力如一团棉的虞意,此刻看着谢翡面颊潮红、星眸带水的模样,竟像是塞壬女妖一般,纵情而舞。   在夜风中飘扬的海藻似的黑发、柔媚的肢体,摄人心魄的歌声。   她低吟浅唱,只是一两个重复的音节,却足以……   谢翡不得不暂时点了通话静音。   白猫乖巧地蹲在窗台上,眼睛滴溜溜地转,只听见一个人的吟唱变成了两个人的,交织在一起,像爱的交响曲。   突然——   窗外一阵惶急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瓦上,盖过了因快意而拔高的歌声。   少年重新拿起手机,“刚刚手机不小心点到静音了。”   “嗯,今晚也不回来。虞老师家里有客房……”   说着,他对上虞意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他说:“有些知识要向她学习。”   再之后,谢翡不记得张清芳有没有同意,又或者说了什么。他只是低头,看着虞意亲他,瞳孔地震。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摁下挂机键,将手机丢到一边。   他抬起手,用手臂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抓住了虞意那海藻似的头发,握住她的后脑勺。   虞意低笑,“谢同学,老师在教你,你为什么不看着老师?”   作者有话说:   1/2 第68章 热恋   虞意低笑, “谢同学,老师在教你,你为什么不看着老师?”   谢翡似是羞耻已极。   “虞老师怎么可以……”他的声音一停, 在那极致的感受中失了神,片刻后声音微颤,“欺负学生。”   随后, 清沉微哑的声音,似控诉,又似挑逗,“坏老师。”   白猫在窗台上伸展上肢, 伸了个懒腰,仰脖打哈欠。晕黄的灯光在雨声中, 像一个粘稠的梦。   之后, 女声渐渐没了, 变成了只有少年的声音。   “老师,我学得对吗?”   “是这样的吗?”   “再教教我吧。”   ……   第二天早上, 虞意醒来时,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是茫茫的雾气。   窗外传来街道上各种喇叭录下的叫卖声。   “包谷粑粑, 块钱一个,又香又甜,快点来买包谷粑粑哟。包谷粑粑……”   “叶儿粑, 块钱两个……”   “小糍粑……”   ……   室内是一种早晨的明亮,有几许清新。   虞意一睁眼,就看到少年干净俊秀的睡颜。   她在少年的脸颊上亲了亲, 随手抓了条真丝睡裙往身上一套, 走到窗台边点燃一支烟, 单手抱臂抽起来。   渔镇实在是一个漂亮的小镇。远处青山隐隐,城镇内,交错的河道和街道间点缀着古朴的建筑。因渔镇治理有方,河流里的水并不十分污浊,也没多少垃圾,常有人划船而过。   甚至,有人认出虞意,抬头和她打招呼。   “虞小姐,这么早就起了啊?”   虞意微笑着回:“你也早。”   ……   简单寒暄两句,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工作邮件和其他消息,又放下,只抽着烟看向远处的隐隐青山。   床上的谢翡手往旁边一伸,摸了个空,睁开迷蒙的睡眼,便看到窗边窈窕的倩影。   真丝睡裙挂在她身上,每一寸线条都是性感的,袅袅婷婷,颇有几分弱不胜衣之态。   然而,谢翡又从中看出了几分落寞。在这一刻,仿佛之前他们之间的放纵、因放纵而感受到的亲密,都只像是一个暧昧而粘稠的梦,让人沉溺却并不真实。   他起身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亲吻她的后颈。   当一轮红日在天边喷薄而出时,他撩起那真丝的裙摆。   适才突如其来的消沉顿时消散,只剩下情人间动情的爱语。   激烈地,像赛龙舟时的桨,迅猛地打进水深处,拍出一朵朵绚烂的水花。   连续两日的放纵,令虞意骨架都要散开。她双腿绵软,几乎要掉在地上。   所幸被一双漂亮的手箍紧了腰,将她支撑住。   指间的细长女烟不住地晃着,尾端冒出的烟雾袅袅散开。   虞意气息不稳,然而心情却好起来。她脸上荡开一个笑,哑着声骂他。   少年乖巧地问:“虞老师不喜欢吗?”   “不喜欢。”   他嗓音清沉,低低地控诉,“骗人。这么多……”他咬着她的耳朵,用气音说了一个字。   字音仿佛随着他说话的气流钻进她耳朵里,直叫她意乱情迷。   没多一会儿,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然后,是文姐的声音,“小意,你起了没?”   虞意的嗓子早哑了。她抓紧窗沿,勉力镇定,哑声问:“什么事?”   文姐说:“是张姐来找阿翡。”   虞意一怔,顿时有一种拐骗别人家涉世未深的儿子被抓包的羞愧。她转头看谢翡时,眼中不再镇定,反倒有几分窘迫和赧然。   谢翡本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然而此刻见了虞意的神情,不由心底暗笑,表面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仿佛在问:“怎么了?”   虞意轻咳两声,催他去穿衣服。   “那什么,你……”   话还没出口,却被他的不配合撞散了,只剩下抓紧窗棱的气力。   门外传来文姐和张清芳对话的声音,说是家里一个什么远房亲戚家出了事,她得去看看,多多少少送点钱,让谢翡上午回去看超市。   很快,虞意中气不足,声音又棉又软地说:“嗯……你带清芳姐去客房看看谢翡起床没。”   “好。”   下楼的脚步声隔着门传来,虞意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又羞又愧地骂谢翡是混蛋。   谢翡低眉顺眼,一边无辜地接受批评,一边变本加厉死不悔改。   约莫十多分钟后,他穿好自己的衣物,被虞意催促着下楼,想起虞意脸上少见的羞臊时,唇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   俯身凑到虞意面前,谢翡似十分委屈的样子,“虞老师背着家长对学生这样那样,用完就丢,也不亲一下吗?”   虞意十分好笑,气力绵软地踢他一脚,笑容似在风中盛放却颤巍巍的花,有一种脆弱破碎的美丽。   她漂亮的红唇微张,吐出一个字,“爬。”   谢翡却甜蜜地笑起来。   诚然,平时的虞意总是魅力四射风采过人的,撩拨他时,更显得漫不经心,将她十分的魅力发挥了十二万分。   但,唯有此刻,她无力地骂他,他才觉得真实,像是短暂地触摸到最真实的她。   他情不自禁地在她腮帮子亲了一下,被她用手心儿拖着下巴推开。他低头,又笑了一声,“那我下去了。”   门一开一阖,“砰——”的一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只剩下一个门板。虞意看着垃圾桶里数个已使用的计生用品,单手扶额,低喃一声,“要命。”   随后,她十分坚强地找了件格纹棉布衬衣和一条牛仔短裤换上,又将一头海藻似的长卷发梳理整齐,才靸着拖鞋待客。   文姐随便带张清芳去了一间空着的客卧。里面自然没人,床铺是昨天离开的朋友睡的,对方走了之后,文姐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应该是起来去晨练了。你要是不着急,就坐下吃点东西等等吧。”   张清芳想了想,说:“也行。”   文姐将张清芳带进环境清幽的花厅,端了两份早点,一边陪吃一边陪着说几句闲话。细聊下来,才知道是一位亲戚摔断了腿,刚接到电话,说是送进了医院。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谢翡满面春风地从外面进来。   张清芳很少看到谢翡这么高兴的样子。   她怔了一怔,很快便说起正事。她先说明了来意,然后又叮嘱一些关于什么时候送货师傅上门、要付多少钱、谁谁谁定了多少瓶冰冻过的啤酒中午要请客得先冻好等中午给人送去之类的琐事。   这些事交代得差不多时,虞意才穿戴好,披散着一头长发从楼上下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和张清芳寒暄,又说自己才起床之前怠慢了之类的话。   她说这话时,差点没绷住,脸上也微微有些热意。   谢翡在旁边看着她无声地笑,嘴巴都要咧到了耳朵根。   张清芳摆手:“哪里的话。我们家谢翡这两天总来你们家,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虞意:“不麻烦……”   谢翡:“确实,她乐意得很。”   桌下,虞意一脚踩他脚背上。用力一碾,也不怎么痛,挠痒痒似的。谢翡端起一杯盖碗茶,借着茶杯的遮掩,对虞意做口型,“你可以再用力一点。”   虞意眼角抽了抽,踢他的腿。   谢翡长睫扑闪,一副乖巧老实的样子,耳根子却红了,仿佛很受用。   虞意:“……”   张清芳面带微笑,一巴掌拍谢翡的背上,“不好意思,这孩子从小让我惯坏了,性子冷,脾气也倔,不会说话,要是有什么不对,你多担待。”   虞意:“这倒是没有。他乖得很……”   而后,她声音一顿,实在有些说不下去。   谢翡和张清芳一起离开时,虞意送他们到门口。谢翡落后张清芳几步,等张清芳出了门,他突然回头,在虞意的唇角飞快地亲了下。   虞意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而后,她徐徐一笑,抬脚轻轻踢了谢翡一下,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谢翡低眉顺目,“好。”   少年的皮相过于美好,骨相也是一绝,实在是秀色过人。以至于即便脸皮厚了些,也仍旧讨喜,让人难以生厌。   虞意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你走吧。”   “嗯。”   他脑海中闪回着清晨在楼上时,虞意听见张清芳的声音在门外时的反应。   仿佛拥有了一个共同的隐秘的秘密。   谢翡满足地笑起来,像是乍放的一朵高山雪莲。   接下来几天,虞意家中的客人来来去去,谢翡也没再留宿。   阿沅总说,虞意自谈了恋爱便满面春风,时不时和谢翡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   但在虞意看来,因为有朋友们的存在,她已是十分克制了,只偶尔和谢翡在无人的书房、或者回廊的拐角见缝插针,短暂地接个吻。   至于爱做的事,通常是在清晨,或者傍晚他刚来的时候。因为很容易被撞破,所以会有一种格外的惊险和刺|激。   这几天,他们爱做虞老师和谢同学。   因此,每当虞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暗暗下手撩谢翡时,谢翡都会乖巧又无辜地看她一眼,一本正经又羞怯地对她说:“虞老师,这不好吧?”   抑或者,当谢翡于无人的角落将虞意抵上墙时,她故作严厉,一双睡凤眼凌厉又妩媚,“谢同学,你这是干什么?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   谢翡和陆清柔的家长约定好的补课时间结束后,因为学校暂时还没开学,他们希望他能再给陆清柔补一周课。   但谢翡已经计划好,兼职结束就要将时间全都腾出来谈恋爱。   于是拒绝。   陆清柔悄悄问:“是因为虞意吗?”   谢翡:“这是我的私事。”   陆清柔咬了咬下唇,瞥他一眼,又看看客厅电视墙上玻璃装饰中照出来的自己,只恨他有眼无珠。   同时,对虞意,她亦有一种出于同性间的嫉妒的恶意和揣测。   因为时不时来虞意家里做客的那些朋友们,她在渔镇越来越富有传奇色彩。   就连陆清柔周围的邻居、亲戚甚至是同龄人提起来,都是要么赞叹要么欣羡。   “那些人可都是大有来头的。”   “商界杂志期刊的封面人物,人称钻石王老五,都是她的座上宾。”   “杨万里、苏曼、李浮白、许君昊,这些在国际上都有名的大明星,都来过她家的!”   “还有杜念卉和顾安宴,这两年火成啥样了,也是她朋友!”   “就连何导、杜导这样的国际名导,都来过她家!”   “其他认不出来是谁的,看上去也是文化人。据说她家经常办那个什么?文化沙龙。果然大神都是和大神一起玩的!”   ……   在小伙伴儿几乎要把虞意吹捧成神时,她冷冷一笑,“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太太的客厅而已。”   虽然冰心否认过《太太的客厅》是写来含沙影射林徽因的,但是由于网络上曾经流行过一些用伤痛文学撰写的传记,很多人都将不实的传闻信以为真。   一开始,是吹捧林徽因,因为她得到了好几个男人的爱,大众甚至因“金岳霖为她终身不娶”的传闻将她奉为女神。   后来,也是因为同样的传闻,大家都说她是绿茶,认为她有道德的瑕疵。   而《太太的客厅》也被一些人当做她“绿茶”的证据之一,说文化沙龙里的男客都是捧她臭脚的。   总而言之,便是大众忽略她本人的才华和成就,只关注她的私生活,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信以为真,从而赞誉、或诋毁她。   仿佛一个名女人,最值得津津乐道的,不是她本身,而是被多少男人爱慕。   小伙伴儿们自然听得懂,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好像确实绿茶了点,但也确实很苏啊。我特喜欢的顾安宴,在外面的时候他可是一直高冷低调的,在她面前就特别乖。”   “之前去她家吃流水席,我见过她,人真的特漂亮。”   陆清柔不以为然,“我最讨厌那种女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到处勾引男人!”   “……”   “她那么多朋友,里面那么多男的,她不也没嫁出去?人家也不傻啊,肯定早看穿她真面目了,只是想和她玩玩而已。名编剧又怎么样?在娱乐圈,别说是编剧,就是那些粉丝大几千万的明星,但凡能出名的,有几个没陪过资本爸爸?”   总之,陆清柔不服。   “她这样长得漂亮又不安分的,男人都不会和她结婚的,只想玩玩而已。而且,她这么有钱,男人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就算是倒贴也没人要。”   小伙伴们。   “啊这……其实我认识的好几个男生都很迷她。”   陆清柔:“呵,肤浅!”   小伙伴们。   “算了,别因为她生气了。”   “这种漂亮的女的,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的,看看那些个嫁了富商毫无话语权还被家暴的女明星就知道了。”   “就是,谢翡是谁?那可是冰山学神。”   “大神很厉害的,肯定比其他男人聪明,估计很快就会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咦,出了个新闻,好像是有个女的半夜回家路上被强那啥了。”   “半夜出去?哪个正经女人会半夜出门啊。”   “不感兴趣。艹,居然有黑粉骂我老公?”   ……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开学了,你课也补完了,咱们出去happy一下啊。之前他们说清风寨开发成景点了,修了天梯,特陡,可以去爬一下。”   “里面还有各种游乐项目。”   “好像还有娶亲表演。”   ……   “一看就很好玩。”   李嘉雯接了个传单,发现这个新景点,立马就在群里po出来了。   李嘉雯:咱们得空也去玩玩呗,还有不久就要开学了,咱们大学又都不在一个城市,都会有新朋友,不如趁着开学前一起嗨一把啊!   王小胖:说什么新朋友,能比得上咱们十八年的交情?   刘大头:嗯,比不上@谢翡   李嘉雯:快撤回!   然而已经晚了。   谢翡秒回:我的情况不一样。我遇到的不是新朋友,是爱情   三个小伙伴顿时又被秀了一脸。   李嘉雯:@虞意虞姐姐诶,你快出来管管他啊!   虞意:我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好管的?   王小胖:卧槽,翡哥牛逼啊,连虞姐姐的手机都用上了?   刘大头:……   李嘉雯:你们有没有觉得,翡哥自从脱单后,就越来越狗了   王小胖:绝对有!!!   刘大头:毋庸置疑。   谢翡:羡慕嫉妒恨?   李嘉雯:md,竟无法反驳   王小胖:+10086   刘大头:+10087   ……   谢翡随便聊了两句。   虞意送了几位好友离开,庭院里顿时只剩下阿沅,变得空落落的。别说虞意,就连谢翡也略微有些不适应。   金红的晚照笼罩着小镇,天边飞着残阳的余晖和暮霞,空中已挂了一轮黯淡的弦月。   谢翡在回廊处等到虞意,和她说:“我的兼职结束了。”   虞意挑眼看他,“恭喜。”   “嗯,”谢翡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会有很多时间谈恋爱。”   “那你要不要就住我家?”虞意往廊柱上一靠,拉着他的手,“日以继夜,负距离贴贴?”   谢翡脸上薄染微红,“其实也可以做点别的。”   “比如?”   “约会。听说最近开了个新景区,修得还不错,本地游客和外地游客都很多。据说上面还搭了一座鹊桥,每一对站在鹊桥上许愿的情侣都会长长久久。”   虞意想起鹊桥的典故,故意道:“长长久久异地恋?”   谢翡:“……”   虞意忽而低笑一声,谢翡看她一眼,抿了唇控诉,“又逗我。”   虞意抬头,对上他无奈的视线,里面仿佛有对她无限的耐心和爱意,心头一动,又想亲他了。   然而他们每一次的亲吻都难舍难分,亲不到一分钟,谢翡就会起反应。   结果往往走向俩人最近格外沉迷的事。   虞意想到今夜是阿沅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有些不舍,忍住了。   她一边抽烟一边说:“别招我。”   “哦。”   谢翡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烟上。   他想了想,好几天过去,他和虞意的情侣关系也算是稳定,于是大胆建议,“抽烟相当于慢性自杀。一支烟里的尼古丁可以毒死一只老鼠,二十五支烟里的尼古丁可以毒死一头牛。”   “所以?”   在虞意似笑非笑的目光里,谢翡的语气逐渐小心翼翼,“建议是戒烟。”   虞意向来不羁爱自由。   曾经,她单身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要别人过问她的事。一旦有人过问,她就会应激反应,下意识产生强烈的抵抗情绪。   然而,少年此刻低眉顺眼的样子,全无半分侵略的意味。   她亦不讨厌,只是想踮起脚尖去亲他。   “我要是不想戒呢?”   “那我过几天再建议一下。”   虞意不置可否,只莞尔一笑,仰头在他的脖颈处吻了一下,又喷了一口迷魂烟,走进庭院。   留谢翡一个人站在原地,平息着心头的悸动。   晚上不到九点,谢翡就在虞意的支使下离开。   洗完澡出来,阿沅和虞意在庭院中摇扇夜话。   阿沅笑着调侃,“以前一说起找对象谈恋爱,你完全是抗拒的姿态。没想到这老铁树开花头一回,打的居然是闪电战,走的是干柴烈火的路线。才一个月,就你侬我侬了。”   虞意自己也没想到,不由莞尔。   “我向来是遵从自己内心感受的。”   阿沅又说:“我看你们这几天打得火热,和年轻的小弟弟一起,什么感觉?”   虞意抽着烟,漂亮的睡凤眼半阖,像是在回忆什么。   阿沅搡一把她的肩,“问你呢。”   “大概是,魂飞九霄云外吧。”   “靠,你好骚啊。”   随后,便是一番关于具体感受、长短大小之类的讨论。   虞意含糊其辞,只说是言情小说男主的水平,她很满意,阿沅顿时就懂了,说她幸运。   “其实,”阿沅吸一口烟说,“如果在青少年时期就做好性健康教育,我觉得西方那套先约再date,再考虑要不要进一步谈恋爱还挺科学的。你想啊,要是前期先有了感情投入,再一步时发现对方是牙签,而且就几分钟,那多尴尬?”   虞意被她逗得直笑。   阿沅说:“这种情况,分吧,确实有感情了,而且会遭受道德指责,一个人谈恋爱难道就只为了这事?不分吧,又确实没有快乐。没有快乐,这种事就变成了义务,那肯定是厌烦的,也影响感情,增加沉没成本,你说是吧?”   俩人又随便闲聊了一会儿,阿沅突然问:“小谢九月份就要来北京,你要一起回来吗?”   虞意轻掸烟灰,“不知道。”   “说起来,我也没问过,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虞意一笑,刚要说话,阿沅就盯着她说:“别用敷衍他们的理由来敷衍我啊。”   她顿时沉默下来。   片刻后,仰望着漫天繁星,虞意无奈一笑,问:“你有没有过特别想忘记的事?”   作者有话说:   2/2 第69章 人前人后   片刻后, 仰望着漫天繁星,虞意无奈一笑,问:“你有没有过特别想忘记的事?”   阿沅:“有吧。”   虞意轻掸烟灰, 若有所思地说:“我曾经以为没有。   有些事,我一直以为,它对我毫无影响, 我只会越来越强大,我的存在,就应该是一种力量。   我会取得成功,会不断打破阶层的壁垒, 到我想到的位置。直到有一年,我发现成功也不过如此, 哪里的人都是人, 有些事哪里都一样。   从那时候起, 只要一到夏天,我就会频繁地做梦, 在梦里, 有时候我回到了十三岁, 有时候是十五岁。”   阿沅等了等, 问:“然后呢?”   虞意微笑,“我看到了谢翡。他年轻,纯粹, 像一道亮丽的风景。”安慰了她惊悸的梦。   “重点是长得帅吧?”   “确实。不过,皮相易得,性情相合难得。我觉得, 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阿沅托腮, 和虞意干杯, “那就好。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书也还是要写的。大家最近这么频繁地来找你,主要是每次聚会总见不着你,也怪想的。早点回来吧。”   “原来我这么重要吗?那我考虑一下。”   “老娘好不容易真情实感一下,你居然给我玩儿傲娇?看打!”   ……   夜色渐深,蛙声和各种虫鸣都在唱着,仿佛在歌颂这自然的夏天。不像在大城市里的夏天,只能偶尔听到几声鸟叫,白天是充斥着各种广告、人声、车鸣的喧嚣。   到晚上,便是灯红酒绿,天边只能看到几点黯淡的星子。   至于月亮,要偶尔有幸才能见。   然而即便有,许许多多人的生活都因快节奏的忙碌而疲惫,并无几分心情去欣赏。   “我是在一个小镇长大的,这个你们知道。”   “嗯哼。”   “曾经,我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发誓,我再也不会回去。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至少那时候的风景是好的。”   “环境污染确实越来越严重,科技让四季的差别越来越小,已经很少能有那种自然景观所带来的享受了。不过,假如在自然景观和科技带来的便利中间选,我选择便利。”   “干杯。”   温柔的晚风吹过,“嗡嗡”的蚊子在蚊香的清香里晕得昏头昏脑,无力地振翅扇了几下便悄无声息地掉落。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没多久,话题就到了最近的热点新闻上——有个主播直播帮助贫困地区,大家通过直播镜头,在一个农民家里,看到一个被锁链锁住栓在石头上的女性。   ***   第二天上午,张清芳有事,让谢翡在家看店。虞意送走阿沅后,突然很不适应,于是随换了条吊带裙,靸着一双人字拖,到星星超市找谢翡。   谢翡坐在柜台后折小星星。   折着折着,就想给虞意发信息。但他想起即将临近的七夕,暂时忍住了,只在过分活跃的大脑里背诗,结果脑海中全是些什么“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之类的酸文。   他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眼前一暗,抬眼就对上了虞意笑吟吟的眼睛。   谢翡顺手将小星星往柜台下一塞,面泛喜色,但一本正经地淡声问:“你怎么来了?”   虞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随便走走。”   谢翡翻译:“哦,想我了。”   虞意斜眼看他,“你一直都这么自信?”   “嗯,喜欢吗?”   虞意低头翻柜台上随便搁的一本书,笑而不答。   几分钟后,她问:“你喜欢初潮这本书?”   “嗯。”   “为什么?”虞意一直以为,这部小说女性受众会比较多一点。   “我比较有眼光。”   虞意又笑。   之后,俩人又聊了一些没营养的日常,虞意就单手支着头看谢翡。没多一会儿,谢翡就被看得脸红了。   但,眼下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他又提起出去玩的事。虞意摸出手机翻了翻群聊信息,大致了解过后,应下,“也可以。”   她艾特了李嘉雯、王小胖、刘大头三人,说是带他们清风寨自驾游。   三个人立马在群里欢呼起来。   谢翡:???   虞意:???   谢翡看向对面的虞意,“难道不应该是二人世界吗?”   虞意一脸诚挚,“如果只有我们俩人的话,应该下不了车。”   顿了顿,她又说:“出不了门也有可能。”   谢翡:“……哦,原来你还行吗?”   虞意似笑非笑,“给你个机会,重说一遍。”   谢翡低着头笑,假装在看书。之后有客人陆陆续续进来,男男女女都有,虽然大家背后各种揣测议论,但面对虞意本人,仍旧震惊于她的美貌。   至于态度,更是客气又羞涩。   羞涩些的,只叫她“虞小姐”,说一些很荣幸她能来渔镇之类的客套话。胆子大一点的,买了东西也不走,就叫她“虞老师”,然后逗留在超市里和虞意聊天。   “虞老师今年还不到三十吧?”   虞意含笑礼貌回应,“快了。”   “这么年轻,都是上过电视的人了。原本咱们以为,阿翡是咱渔镇头一份有出息的,没想到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虞意笑着说:“他还年轻,将来怎么样还不好说。”   “那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嘛。除非阿翡也当作家,不然这弹琴的和拉二胡的,那咋个比谁厉害嘛!”   虞意忍俊不禁,脸上像是被迎面的风吹开一笑,叫围着她的三五个渔镇居民整个人都酥了。   由于又有新的新人进来购物,虞意就往旁边比较空的一块地方让了让,大家也跟过去,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像是一场小型的茶话会。   随后,大家又好奇地问她是否认识某某明星和导演,虞意给以肯定的回答。   紧接着,又问起明星的八卦和为人。   虞意捡了些能说的说了,就像网上的爆料贴一样说谁谁比较和气、谁谁没有架子、谁谁有几分搞笑天赋、谁谁很有野心最近一直在冲事业之类的。   涉及到隐私部分,她都推说没问过、不了解。   约莫几分钟后,胆子大点的就问她:“你有对象没?”   从前虞意说的是没有。   现在么,还没等她说话,另一个略年轻的青年就说:“你看我这样的成不?”   话刚说出来,就被一个微胖的青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做白日梦还没醒呢?”   年轻的青年委屈:“我就问问嘛,问问又不掉块肉。”   虞意想了想,说:“就阿翡那样的。”   坐在柜台后一直脸黑扫码的谢翡闻言,往虞意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和缓,没忍住笑了。   只听旁人起哄:“嚯,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嘛!”   虞意叼着根烟笑,“只许你们男人四五六十岁讨二十岁出头的老婆,不许我找个十八岁的男朋友?”   “那小男生能懂啥?能比年长的男人成熟体贴?”   虞意吐了一口烟,“我懂就够了。”   谢翡耳根子略红,对等待的客人说:“三十二块五。”   人堆里传来一声——   “嚯,虞小姐霸气!”   随后大家又问她当编剧的那些事,问她都有哪些作品、得了哪些奖。他们一边问,就另有知道的人帮虞意答。   结果虞意话没说几句,就收获了一堆“牛逼”和“666”。   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娱乐圈的潜规则问题,对此,虞意并未表现得没耐心,只是说:“和其他行业一样,有本事的凭本事,有人脉的凭人脉。大多数人还是踏踏实实想演戏,副业搞搞投资买买楼,走捷径的也有,但能不能出头还是要看自身的业务能力和外在条件。小红靠捧,大红看命吧。”   星星超市里的热闹,很快就被传了出去。   ……   “大家为什么都往星星超市走?”   “什么?虞小姐在星星超市?”   “虞小姐在星星超市招蜂引蝶啦,好些个男人都围着她呢!”   “张晓芬,你老公在星星超市捧虞小姐的臭脚呢,你还不去看看?”   ……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听见,气势汹汹地跟着其他几位比较闲的来看热闹的人跑到星星超市,“看我不给她个厉害!”   谢翡一抬眼,就看到冬瓜脸、素面朝天,只穿着一条碎花衬衫搭阔腿裤的女人来者不善。   他刚准备拦着,就见她神情一怔,双手无措地在碎花衬衣的衣摆擦了擦,迈着小碎步走到虞意面前。   张晓芬的老公看到她,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最强烈的就俩——   1、要是这婆娘闹起来,就说,我就和虞老师说说话怎么了?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在外面丢人现眼;   2、要是她动起手来,得赶紧把人拉开,不然就真丢人了。   大家都是一个小镇的,大多数人彼此都认识,也都知道张淑芬的为人,准备要开始拉架。   在张淑芬老公的视线中,这早已看厌的黄脸婆妻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和虞意打招呼:“虞老师上午好。”   微胖的、挺着个啤酒肚、头顶的毛发略略有些稀疏的男人,就是张晓芬的老公。   他一怔,瞪大了铜铃似的一双眼,有些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老婆他是知道的,脾气是最火爆的,当初抓小三闹得风风雨雨,让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见人。   眼前的这个,怕不是鬼上身了吧?   虞意一点头,对待同性时,她的声音会更温和,“你好。”   张淑芬的脸都憋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听说,刘三妹离婚,是虞老师帮忙找的律师?”   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想了个搭讪的茬子。   “我要是想离婚,能不能也请你帮帮忙?”   张淑芬的老公:???   明明是他对婚姻不坚定,爱看美女和美女搭讪,在这婚姻关系中他一向是占主导地位的,为啥他老婆要没了?   隐隐有种头顶在冒绿光的感觉。   虞意点头,“当然可以,如果需要的话,我把律师的电话给你。我回头和律师打个招呼就行。”   张淑芬:“哎,好。”   张淑芬的老公:“那不行的诶,我这……”   虞意“嗤”的一声乐了,张淑芬又说:“虞老师口渴不,我请你喝饮料。”   “谢谢,心领了。”   其中俩单身男性抓耳挠腮,又凑到虞意面前搭讪时,谢翡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客气地请大家离开。   “我这还做生意呢。”   临走前,张淑芬已经得知虞意说喜欢的人是谢翡这样儿的,还劝他考虑考虑。   谢翡十分矜持,“人又没追我,我考虑什么?”   “你一个男子汉,主动点怎么了?”   等人一走,虞意走向门口,也要离开。   这会儿暂时没客人。   谢翡一把拽住虞意的手腕,乌沉的眸子盯着她,“你去哪儿?”   “不耽误谢老板做生意。”虞意调笑道。   谢翡:“……”   虞意:“你又不考虑我,又不许我走,什么意思?弟弟,想吃白食吗?”   谢翡被她逗得说不出话,只把她圈在柜台边,俯身去亲她。   亲着亲着,他的手下意识往下揉,刚摸进裙摆,就被虞意猛地推开。她在旁边的一张高凳上坐下,拿起一本书翻起来。   谢翡被推得一个趔趄,刚有些疑惑,就见张清芳从外面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周末想拼一下日万的,星期天写了八千多,然后发现质量堪忧,实在无法自欺欺人地发出来,大脑也仿佛被掏空,所以只好放弃了~~~   周六周日的过渡消耗导致我昨天放空一整天才缓过来QAQ   让大家久等啦,后面不会虐,放心啦~mua~ 第70章 你有这么热?   谢翡:“……”   他被吓了一跳, 心脏急速跳动,扭头一看,却见虞意气定神闲地看着书。   她的侧脸轮廓分明, 脖颈修长,弧线优美,显出一种格外美好的漂亮来。在人前, 她的美艳光四射,在人后,却偶尔会显出一种清冷的破碎感。   一两秒后,她仿佛才发现似的放下书, 对张清芳微微一笑,“清芳姐回来了?”   张清芳点点头, 浑身的热汗。   “虞老师先坐, 我去后面洗把脸。我这一身汗, 怪熏人的。”   虞意微笑着说:“好。”   等张清芳去了后面,有“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时, 谢翡看到了虞意揶揄的笑。   他低头看她, “你也太坏了。”   虞意腿一抬, 人字拖留在了地上, 雪一样的脚背,足趾上涂着鲜红的蔻丹。   像是动漫里的猫爪,抵在圆规的两脚中间, 轻轻蹭动两下,眼中闪着促狭的笑意。   “是吗?”   谢翡垂眼,没等他后退, 她又收了回去, 像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人, 在正经地看书。唯有她唇边的笑意,泄露了她的恶趣味。   没多一会儿,张清芳从后面出来,同虞意寒暄,虞意才临时编了个来意。   她问了问刘阿姨的近况。   张清芳知道得比较多,很快就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了出来。   “她家老钱不是人就算了,阿俊也不是人!以前三妹对他多好啊,现在呢?”   “他宁愿和那个小三亲,也不和三妹亲。你不是帮三妹请了律师嘛,嚯,好家伙,他亲妈差点净身出户他一个屁也不放,三妹能分一半财产的时候,他反而指着三妹骂,说她钻钱眼儿里了。”   “虞老师,你是个文化人,你说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虞意说:“确实没有。”   “还有三妹娘家那些人呢,当初帮三妹打小三打得热闹,一说起离婚,都给她开会呢,说她离了老钱活不下去,哎哟,说起这个就来气。”   虞意将柜台上的一盅茶往她手里递了递。   张清芳接过白色印花的搪瓷茶盅,喝了口粗茶润了润喉咙,冲虞意道:“虞老师,你说说,这些人做的这些个事,怎么就不遭报应呢!”   虞意宽慰了她两句,张清芳又告诉她,这一回刘阿姨算是看清了周围这些人,铁了心要离,还得谢谢虞意帮忙。   “三妹说,等这事儿完了,还要请你吃饭呢。”   虞意说:“只是举手之劳,出力的是律师,真要请,请他就行。”   谢翡在柜台后,一边对货单,一边听虞意假正经。   他回想起之前在柜台前的事,又看看虞意微笑着听张清芳絮叨的样子,当真是仪态万方、雅人清致。   可就是这样,却另有一番令人心动神驰的魅力。   谢翡眼睫低垂,突然很想去招惹她。没道理只许她逗他,他却一直做老实人。   随后,张清芳将手机摸出来,让他帮忙调个设置什么的。   谢翡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他仍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却故意去引起她的注意。   “让虞老师帮你吧。”   张清芳皱眉,“你……”   批评的话才讲了一个字,就被谢翡打断。   他直勾勾地盯着虞意的眼睛,举起那十分漂亮的手,手是张开的,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却并在一起,说:“我手指是湿的。”   那两根手指分开,像兔子耳朵似地勾了勾。   虞意的微笑一顿,面庞顿时有些发热。   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令她端起之前谢翡给她倒茶的杯子浅啜一口。   张清芳不明就里,有些诧异地看他,“你有这么热?在家里风扇吹着还能汗湿了手?用纸擦一擦呗。”   虞意心下更不好意思了,几乎要轻咳一声,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于是仍旧岿然不动,优雅端方。   谢翡点头。   “那你把手机给我吧。”   趁着张清芳去里面拿手机的间隙,谢翡用气音调侃虞意,“老不羞!”   虞意抬眼,要笑不笑地冲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睡凤眼半睁着,眼中流泻出危险的波光。   显然是要同他算账。   谢翡俯身凑过去,和虞意脸对着脸,心下忐忑着,口里却低声地挑衅。   “怎么?许你做得出,不许我说啊?”   虞意把书本一合,脸上的笑都敛下来,谢翡一懵,以为自己玩儿脱了,刚想说点什么,眼前的光线一暗。   旋即,心脏便疯狂跳动起来。   ——虞意一仰脸,飞快地在他唇上嘬了一下,还咬了咬他的下唇。   而后,她又无事人似的在凳子上坐下,继续翻开那本书装模作样。   谢翡被她撩得面红耳热心猿意马,但什么也做不了,只低声嘀咕了一句,“老油条。”   虞意显然是听见了,她偏头,唇角微微绽开一点笑,对他做口型,“老油条对嫩黄瓜,绝配。”   谢翡还想说点什么要文明用语之类的,猜测她又要说是他心里污,所以听什么都不正经。   他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张清芳已经拿了手机出来。   谢翡故意去抽虞意面前的纸巾,随后,在虞意的目光中,他简单擦了擦手,就要去接张清芳的手机。   虞意终于耳根子隐隐一红,转头看向门外,似有些不忍直视。   这时,谢翡笑了笑,正经地淡声道:“我还是先进去洗个手。”   等虞意走后,张清芳才问:“我回来的时候,听见人说虞老师喜欢你这样儿的,是什么情况?”   谢翡十分淡定地整理电脑上的货单,“也没什么,就是我们确定关系了的意思。”   张清芳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谢翡十分淡定,“你没听错。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不过你在她面前别表现出你知道了,才确定关系不久,万一她不自在就好了。”   张清芳有些晕,“你,你们……”   谢翡:“这么早,就有准儿媳了,高兴吗?”   张清芳:“……”   她内心升腾起一种无力感,一会儿担心一会儿又高兴。   等吃午饭时,她才问出最担心的问题,“这……虞老师这样的身份,她不会只是和你玩玩儿的吧?”   谢翡目光淡然地看向张清芳,声音自信而笃定,“我会有那么挫?”   张清芳:“……那也可能乐极生悲。”   谢翡:“不存在的。”   张清芳:“万事也不能说得太绝对。”   ……   上午的事,很快就在渔镇传开。也许是和虞意交流过,大家对虞意的认知不再仅限于猜想,而有了切实的体会。   ……   “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嘿嘿嘿,她对还我笑了。”   “那是人家礼貌,你美个屁。”   “感觉,她人好像真的很不错啊,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就是她一个眼神,我人都酥麻了!”   “她还说找对象喜欢谢翡那样儿的,要找比她年轻的。”   “要我看,阿翡确实是帅的,人也冷淡,这虞小姐就很漂亮,俩人站在一起,好像确实挺登对哈。”   “但虞小姐好像比阿翡大好多吧?”   “你这是什么封建思想?女大三,抱金砖,他们就是多抱几块金砖的水平。”   “那张清芳能同意?”   “怎么不同意?阿翡找了这么个又好看又有钱的对象,她指不定心里多美呢!”   “我也想嫁富婆,可惜没有富婆收我。”   “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样子!”   ……   陆清柔听说后,面色铁青地飙了句脏话,“@#¥¥%,臭不要脸!”   陆母:“有没有可能,是她本身真的很有魅力呢?一个女人,还这么年轻,能混到她这份儿上,肯定是有本事的。”   陆清柔:???   ……   中午,谢翡刚吃完饭就往虞意家跑。看得张清芳一阵发愁,她总觉得,自己家的儿子太过于上赶着,容易让人腻。   这万一被退货了,周围人少不得又要说些挖苦的闲言碎语。   说又说不听,只能由得他去。   谢翡到虞意家坐了没多一会儿,文姐、丁香和莫宇就回房间午休了。   他跟着虞意上楼,刚进门,谢翡就抬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空中勾了勾。   虞意咬牙一笑,“你这个……”   她话没说完,便被谢翡吻住,继续了在星星超市被打断的事。   谢翡的手指指骨分明,修长又漂亮,很适合弹钢琴。   然而此刻,却如身姿灵活的鱼,在蜿蜒的河道中戏水游荡。   虞意面对着他,背靠门背,悸动着,像是在做一场发生在盛夏的梦。   白猫从窗外跳进来,优雅地迈着猫步,歪头用一双猫眼,看着“砰砰”作响的门,抑或是几乎被撞得移了位的书桌。   窗口被风吹得轻轻飘摆的窗帘亦不能幸免。   两个小时后,虞意和谢翡并排趴在凉席上,吹着空调的冷风。   谢翡双臂交叠,侧脸靠在手臂上看虞意。   “我原本以为,你会讨厌他们。毕竟,之前关于你的流言,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   他的长相过分俊秀,即使半边脸被手臂压得变了形,仍旧好看得不像话。   在从前,虞意从未想过,她会热衷于谈恋爱,热衷于性。   在从前,她多少是觉得接吻是有些脏的,人的体|液也脏,因而出于生物繁衍之本能的性也脏。   可是,和谢翡在一起时,她却想让他染上自己的味道,让他只染上自己的味道。   虞意点燃一支事后烟,翻身仰躺着。   没戴上人前的一副面具,她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凉淡。   然而,却另有一番令人着迷的风采。   她吐出一口烟,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   “还好。关于我的流言的出现,并非出自于主观恶意,只是来自于他们固有的偏见和传统的思想。   又或者,那只是他们生活中消遣的一种方式。   假如我不把自己当受体,而是跳出来,把他们当做客体来看,不以我的道德观去要求他们,不需要他们做我认为的正确的事,也不被他们影响,就会发现,每个人固然有讨厌的一面,但也有可爱的一面。   他们只是客观存在的人。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无关而已。   关键在于,我选择去看什么。”   谢翡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看她,片刻后,曲起她的双腿,埋下头去。   虞意手里的烟一颤,低头时,只能看到乌黑的发顶。   嗓音顿时喑哑,“你……这是干什么?”   谢翡:“表达我对你的膜拜。”   “大可不必~”她尾音都飘起来。   “哦。”   他刚起来,又被虞意握着后脑勺摁下。而后,虞意听见他清沉的笑声。   在此刻,她体会到了什么是蓝颜祸水。   雪白的香烟不住地轻颤,尾端弥散的烟雾像舞者挥舞的纱带,香艳而妩媚。   他们在楼上厮混了到三四点,就下楼去吃水果和冰饮,然后谢翡去虞意的书房继续整理她的书,并编写图书系统。   虞意有时候在和文姐说话,有时候坐在月窗前的书桌边看书。   间或聊几句闲天。   偶尔她会靠在书桌前,他仰起头看她,用“美人计”勾引她去亲他。   就连夜晚的蛙声,也因情意的缠绵而变得格外有意趣。 第71章 夏夜人浮躁(重写版)   天上的星子像人的眼睛, 一眨一眨的,当空高悬着一轮明月。   晚上,谢翡回到家后, 和对窗的虞意隔河相对。   她身上是一条松垮的深V真丝吊带裙,头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细细的发丝垂落至颈间。   隔着夏夜躁动的月色, 雪色的肌肤在晕黄的灯光下像染了一层蜜。   蜜下,如雪地间盛放了数朵红梅,令谢翡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怎么亲口一朵朵种上去的。   既有白雪与红梅,自然要联想到粉樱。   谢翡轻抿了下唇, 齿关张合,贝齿不自觉地压住了下唇, 像是隔着时空的距离, 在轻咬着, 厮磨着。   回味着。   下午和虞意在一起时,还不觉得, 只是十分胆大地, 恨不能与她融为一体。   这时, 他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 面颊、耳廓都是通红的。   好在隔得远,对面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因此, 也不能在这事上调侃他。   虞意慵懒地倚着窗,手里夹一支细长的女烟,烟尾火红的星子在夜色中明灭, 应和着漫天星光的闪烁。   她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谢翡。   许是洗过了澡, 并不是傍晚时穿的衣服。一件宽大的白T罩在他身上, 衣摆并不平整,皱巴巴的,下面应该是一条宽大的短裤,显得格外有生活气息。   分明素得很,却比她见过的好些个发“国民校草”通稿的男明星更名副其实。   她愁眉一展,嘴角噙笑。   想起少年前些天洗完澡是不穿上衣的,于是摸出手机和他聊天。   虞意:为什么穿衣服?   消息提示音响起时,谢翡心头的羞涩顿时变作雀跃。   他唇角情不自禁地翘了翘,摸出手机一看,有些错愕,面颊颈项的颜色顿时变深。   隔着夜色,虞意都能看个分明。   少年低着头。   片刻后,虞意的企鹅上进来两条消息,倒是符合他强撑着清冷自持的风格。   小朋友:?   小朋友:不然呢?   虞意唇角漾开一朵笑。   手指飞快地打字,点击发送。   虞意:之前大多数时间,你都是不穿的   小朋友:……   小朋友:流氓!!!   隔着屏幕,虞意仿佛都能看到少年出离羞愤的模样。然而转眼朝对面看去,却见他风姿萧肃,在月色中显得淡漠而清冷。   他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时,即便看不真切,虞意也能感受到几分目光的灼热。   她的身体是有记忆的。此刻,像是突然被他凭空勾起一阵麻来。   也是这样的目光。   少年青涩而矜持,矜持中又是十分的隐忍,显得无辜而乖巧。然而那力度却截然相反,过□□猛的节奏,犹如发育完全的、将将成年的、精力充足的、活力四射的野豹。   腰眼一阵酸,腿也软得几乎站不住。   但虞意并未表现出异样,只姿态洒落地抽了口烟,手肘松松地搭在窗台上,朝对面笑了笑。   像精致不失清雅、清雅不失妍丽的工笔仕女。   竟有十足的风韵,文学大师也不一定能描摹出她十分的风采。   而这美人做的事、说的话,和她的外表完全是两样。   谢翡心头一跳,手机上又收到新消息。   虞意:美男计?   虞意:之前在故意勾引我?   谢翡一向坦荡,本不该在这种时候口是心非的。   但……   他的手指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小朋友:淫者见淫   小朋友:你想太多了   小朋友:我只是单纯觉得热而已   小朋友:我就知道,你每天都在对面偷看我   小朋友:你就是馋我身子   虞意眉眼一扬,对方的控诉不算空穴来风。   她此刻如清风朗月,坦荡磊落,毫不抵赖地承认。   虞意:嗯   谢翡:“……”他手一顿,只听窗外的蛙声、蝉鸣,还有各种昆虫的声音,开联欢会似地交响。   原本就炎热的盛夏,变得更热了。   就连夜风里的一点凉,也都变成了令人肌肤灼烫的燥火。   虞意原本是不想这么欺负小男朋友的。   但他青涩的、几乎不作伪的反应取悦了她。   他的心思太简单,也太干净,干净得她能通过他的只言片语,望穿他这个人。   像山间清澈的潺湲的溪水。全然不曾被社会上的世俗名利与污秽玷染。   他的毫不设防,令她只想得寸进尺。   虞意:不然呢?   虞意:我不能馋我男朋友吗?   对面。   谢翡背过身,对着手机,紧抿的唇无声地笑弯,眉眼间都是轻松而甜蜜的笑意,直映入了墙边的穿衣镜中。   他打字回应。   小朋友:……可以。   小朋友:但那时候我还不是你男朋友   虞意:我不能馋我未来男朋友吗?   小朋友:……   虞意:所以,今天为什么要穿?   小朋友:全是你留的印子   虞意:我留的,我不能看?   谢翡再早慧,再聪明,到底还有着少年人初涉□□的羞赧。   他说不过虞意。   下一刻,又被虞意发来的信息撩得几乎要原地自燃。   虞意:乖,给我看看。   谢翡的脸颊滚烫得几乎能烙饼,蚊子都不敢往他脸上飞。   几秒钟后。   小朋友:你们作家都这么不要脸?   隔着手机屏幕,仿佛都能透过文字看见少年满面通红却故作正经端肃的模样。   虞意忍俊不禁,文字语气却正色道:不要脸的只是我,不要地图炮。   虞意:其他作家又做错了什么呢?   谢翡盯着手机看了片刻。   背靠着窗台的俊挺背影下滑。他蹲了下去,脸埋在臂弯里,只是笑。   数十秒后,抽完一支烟,将几乎燃尽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虞意回想自己的发言——   确实有那么点过分,像是引诱纯白少年的妖魅。   但很快乐。   逗得有点狠了,还是哄哄吧。   一抬眼,却是对面少年清瘦的脊背突兀地映入眼帘。隔着夜色和灯光,依稀能看到上面凌乱的抓痕。   并不真切,只能依稀凭回忆辨认。   她顿时哑然失笑。   手指在窗棱上轻轻刮了刮,心头涌动着无数难言的情感,以至于她嗓音都有些涩。   轻飘飘地散在夜空繁杂的虫唱里。   “傻子。”   虞意下午和谢翡折腾得身心满足,却也难免因为年纪不如小年轻,有些疲乏。此刻,身体还乏着,心却大得很。   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然而,隔着一条河,她什么也做不成,便只好转移话题。   虞意:清芳姐不在家?   小朋友:嗯,在外面跳广场舞   虞意:那你怎么不出去玩?   小朋友:陪你   小朋友:虽然是头一回做人男朋友,我很负责的   后面,他再发什么,虞意都没看了。   陪你。   不过短短两个字,不是没人对她说过。但,在这个炎热的、让她享受独处又沉溺于往事、感受到无边寂寥的夏夜,头一次令她怦然心动起来。   此刻不关风与月,不慕巫山的云和雨,像是灵魂被人小心翼翼地,温柔地轻吻。   她脸上闪过一抹无意义的、掩饰的笑容,对面并不知道。   只是用他稚拙到几乎不存在的技巧,捧着满腔的赤诚和她聊天。   小朋友:给你看了,好看吗?   虞意:嗯。   之后,虞意又说了几句骚话。   谢翡意识到,俩人现在正处于看得见摸不着的境地,实在不适合撩骚。   于是,便不再盘算那些勾引虞意的话术和技巧,转移了话题。   随便闲聊几句日常后,谢翡套上T恤,转身在屋内拿起一把吉他,坐在窗台边,低垂了眉眼,温柔地弹奏起来。   是一首甜蜜欢快的曲子。   里面的轻快与喜悦感染了虞意,直追入她梦中。   清凉的风吹拂着飘摆的纱帘,昆虫的夜唱更加热闹了,却有一种“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似的安谧又热闹的意境。   第二天上午,虞意吃过早饭,和文姐聊了几句闲天,就开始在群里召唤大家,安排清风寨自驾游的事。   谢翡负责做游戏攻略和路线规划,虞意负责开车,当天要吃的水果、零食、饮料都由文姐准备,会用冷藏保温箱储存。   其他人只需要报他们感兴趣的游乐项目就行。   一切准备就绪,就预备等明天出发。   群里,几小只的讨论也都十分积极热烈。   王小胖:我主要想看看那个娶亲的民俗表演,听说是少数民族流传下来的   刘大头:想看新娘子会不会变鬼?   王不胖:[阿哒.jpg]   王不胖:[吃我一jio.jpg]   李嘉雯:里面的游乐项目也还可以,我主要是好奇那个鹊桥   王不胖:唉,你暗恋我咋不早说呢?不走鹊桥我也愿意   李嘉雯:给老娘爬   李嘉雯:[丑拒.jpg]   王不胖:……卧槽,刘大头你打我干啥?   王不胖:我就皮一下嘛,一点都没有朋友爱!我还想和嘉雯儿约定,要是我们七老八十了都还是一个人,凑合凑合在一起算了   李嘉雯:[微笑][微笑][微笑]   李嘉雯:等我七老八十,肯定找年轻小鲜肉啊,谁要和你一个糟老头子凑合   王不胖:[胸口中了一箭.jpg]   王不胖:[吐血.jpg]   王不胖:说起来,鹊桥这种东西,只有你们女生喜欢吧?翡哥肯定是不感兴趣的,他只会用一脸怜爱傻子的表情说,少交点智商税   谢翡:啧   李嘉雯:[猫咪顶锅盖.jpg]   李嘉雯:[闪避][闪避]   谢翡:可怜的单身狗。   刘大头:都是胖儿不懂事……   虞意:@谢翡   虞意:[小女孩噘嘴亲亲.jpg]   虞意:回我消息   谢翡:嗯   谢翡:来了   王不胖:[冰冷的狗粮直往我脸上拍](音频版)   李嘉雯:卧槽!   刘大头:自己人,别开腔!   ……   结果,上午还没过完,刚到正午,太阳升至半空,气温陡然上升,比前些日子都热得多。   摸出手机上的天气预报app一看,竟直逼四十度。   这像是刚拉开的一个序幕,整个渔镇迎来了近百年来最热的时候。下午,温度直接超过四十,甚至高达四十五度。   傍晚时分,天气预报app、气象频道的官方公众号竟直接发布了橙色高温预警。   得知接下来一周都将持续高温,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清风寨自驾游计划宣告破产。   大家都各自在家吹空调避暑。   晚上,原本还算清凉的空气褪不去白日里的暑热,在外面纳凉摇扇,仍然热得很,竟连一丝清凉也没有了。   到十点多时,天气预报app上仍然显示着37度。   虞意辗转反侧,开了空调,空调制冷效果太好,吹不了几分钟,盖着空调被都觉得凉浸浸的。   有些冷。   什么睡眠模式、节能模式都试过,不管用,就是冷。   将温度调到二十九、甚至三十度时,就是忽冷忽热。关掉空调,自然更热了,人就像是铁架上的烤肉。   虞意不想盖厚的被子——晚上但凡做个噩梦醒不过来时,就觉得身上沉甸甸的。   于是,这觉注定是不好睡的。   连空调外机运转的声音听着都烦。   辗转反侧片刻,她起了身,将空调和窗子都开着,随意披了件纱质的长袍,腰间系带松松一系,就站在窗边烦躁地抽烟。   对面的窗户黑咕隆咚的,宝石一般散落在夜幕中的,是别人家的灯火。   也许是天气热得过分,虞意心浮气躁,做什么都不得劲,摸出手机打游戏也因为急躁,再加上队友坑得出奇,连输了两把。   谢翡还没回来。   她臭着脸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又点燃一根烟,心里毫不讲道理地迁怒起谢翡来。   大半夜还不回家,去哪儿鬼混了?   年纪轻轻,人挺野……   等谢翡到家时,虞意听见几声狗叫,对面的窗户终于亮起来。少年颀长秀挺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许是刚在楼下洗了澡,他摇头甩了甩湿发,用一张干毛巾擦着。   身上穿着件碍眼的黑色T恤。   心里更燥了。   谢翡随便擦了两把头发,便已顺从本能,迫不及待地看向对面,对上虞意的目光。   然而。   她却不像从前那样对他笑,视线如窗外清冷的月光,视他作空气一般漠然滑过。   下一瞬,她抬手将纱帘一拉,便依稀只剩下被灯光映在纱帘上的影子。   随后,灯光倏然熄灭,连影子也没了。   谢翡一愣,无措地站在窗口,望着对面。然而,窗外只剩下聒噪,还有王奶奶家电视的声音,以及别人家的吵闹。   他摸出手机,点开和虞意的对话窗,犹豫半晌,想直接问清楚。   又怕过于上赶着惹人嫌。   几分钟后。   看了好几次手机的虞意没收到一条来自谢翡的消息,就更烦躁了。   她用力戳着虚拟键盘,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虞意:去哪儿了?   小朋友:有个街坊家里办酒席,定了几十箱啤酒,我刚送货去了。   虞意一怔,这才想起,小男朋友不像她是个富贵闲人,平时都是要帮家里做事的。   于是,心口那团毫无道理的气顿时消了。   而谢翡已反应过来刚刚虞意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看他不在,生气了。   四舍五入,就是想他了。   他看着手机,甜蜜一笑,却不敢直白地挑明,怕臊着虞意,让她抵触他,就不肯跟他好了。   于是,他笑着给她发消息。   小朋友:你是不是,又馋我身子了?   小朋友:虽然我是有一点累,但也不是不行   虞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先前的烦躁和郁闷被消解得七七八八。   虞意:爬。   小朋友:这多少有点不雅观   虞意:……   小朋友:明天我能带拍立得过去给你拍照吗?   虞意被顺了毛,这点小事还是愿意宠着谢翡的。   虞意:可以。   很快,手机上的群消息中出现李嘉雯和王小胖最新发言。   李嘉雯:翡哥还说过情侣做什么事很蠢没?   王小胖:用拍立得自拍,以及,拍私房照   王小胖:用我翡哥的话来说,就是可以,但没必要   “咔嚓”一声,虞意截图,转发给谢翡。   小朋友:当时年少轻狂……   虞意忍俊不禁。   下一瞬,谢翡便看到,对面的灯又亮了起来,靠着窗棱的虞意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他的嘴角亦忍不住上扬。   一夜好梦。   谢翡起床时,天色才微微明。   他关掉空调,推开窗,对面的虞意还在睡。窗户是洞开的,只有薄薄的纱帘被风吹得飘浮着,能看到纱帘后虞意横陈在竹席上的,影影绰绰的身形。   吃过早饭上完货,张清芳忧心忡忡地说:“阿翡,我还是觉得,你和虞小姐这事儿不靠谱。”   毕竟,虞意长得那么好看,又有名又有钱,年纪也不小,正是该结婚的时候。   而且……   想到虞意说过的话,她望着谢翡欲言又止。   谢翡将一箱箱啤酒码好,早晨刚洗过澡,额头上又有了汗珠。   当他双眼静沉地看过来时,张清芳一时语塞,摆手道:“当我没说。”   “嗯。”谢翡应了声,汗也不擦,就往外走。   张清芳见了,扬声问:“你又要去哪儿?”   “虞意家。”他应了一声,头也不回便进入了清晨的人流之中。   街上的叫卖声、早餐的香气都依旧。   张清芳恨铁不成刚,只觉得自己家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被一个女人给拿住了。   然而,想到拿住她的那个人是虞意,身份地位和他们家天差地别,心里顿时露了怯。好像被这样一个人拿住,也不算是坏事。   毕竟,在她的心里,她的儿子配得上最好的。假如虞小姐这样儿的还不行,那谁能行?看过了虞小姐这样儿的,她还能看得上别人?   总不好让谢翡打一辈子光棍儿。于是,她只好在心里别别扭扭地同意了这门亲事。   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坐在自家店面门口的一张小板凳上,小小的一只,正低头看着一本地摊文学,用清脆童稚的嗓音朗诵道——   “举凡爱情,大多发生在夏天。汗珠从人的额头、肌肤上一颗颗滚落,无数的费洛蒙从汗液中挥发,人便像猫,纷纷寻找自己的猫薄荷……”   一段话没念完,谢翡便听王奶奶一声断喝,“小兔崽子,瞎念的什么?这也是你能看的?!”   童稚的嗓音委委屈屈,“可,可我是在你床边拿的啊。”   “你还敢顶嘴?”   ……   在嘈杂的人声中,想到同学曾经说起家养猫咪对猫薄荷上瘾的样子,谢翡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虞意最喜欢他的时候,好像就是他热得出汗、隐忍又狼狈的时候。   他愿意做虞意的猫薄荷。   天干物燥。   清晨的太阳还没出,世界已经变成一个蒸笼了,天际也现出隐隐约约的红。今日仍有花农用三轮车拖了一车的花来卖。   谢翡买了一支木樨。   到虞意家和文姐打过招呼后,得知虞意还没下来,他便上楼,将那支木樨插|入青瓷花瓶中。   往床上一看,虞意还在睡觉。   她没开空调,寸缕不着地躺在绿色的竹编凉席上,肌肤像雪腻的脂膏。   拉了一半的窗帘在晨风中轻轻飘摆,那只已和谢翡混得熟惯的白猫蹲在她的腹部,睁着一双无辜的蓝眼睛歪头看过来,毛绒绒的尾巴一甩一甩地,轻轻地,来回地扫在圆润的肚脐上。 第72章 都是你干的好事(重写版)   太阳将出未出。   清晨的空气中是微微的热, 但比外面凉快许多。   虞意的睡颜却并不安稳。   她的眉宇微蹙着,脸侧的碎发也都被汗湿,一根根黏在肌肤上。   谢翡带来的, 除了桥头买的木樨、昨晚向虞意报备过的拍立得,还有一台变焦的单反。   在白猫剔透如琉璃的蓝眼睛的注视下,他举着单反, 在室内找各种角度,以各种姿势,对着虞意拍了好几张照片。   虞意一睁眼,便听见“咔嚓”一声, 拍立得缓缓吐出一张照片。   她揉了揉额角,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   “都拍了些什么?给我看看。”   谢翡把拍立得拍的照片、单反都拿了过去, 一脚踩着地, 一腿蜷在床沿半坐着, 伸手递给她。   虞意坐起身,白猫便顺势滚落在她腿上, 自顾自舔着爪子。   她端着单反看了看, 尽管只是一块小小的显示屏, 也能看得出, 照片拍得不错。不论是构图、还是对光影的运用,都是极好的。   照片上的她什么也没穿,但有的照片利用书桌上的木樨、有的利用白猫、或者是房间里的其他摆饰, 从各种角度借位,遮住了私密部位,拍出了极有艺术性的感觉。   使人一看, 不会觉得这是谁的果|照。   第一感觉, 是美的, 不论是照片的风格,还是模特的身体的线条。   ——像人体艺术。   虞意翻着照片,头也不抬,“偷拍我?”   谢翡:“我拍我女朋友,不行吗?”   他的目光先是在她的脖颈上——   原本就纤细修长的脖颈,在浓密的发丝的掩映下,显得更细了,有一种易折的脆弱感和破碎感。   然而她的气势又是极强的。   这就形成一种独特的美感。   而后,情不自禁地下滑,溜过锁骨……   粉红的樱与纯白的雪,还有单反相机的黑,形成一种极大的冲击,像一张对比度极高、风格极强烈的艺术照。   而她举止大方洒落,毫无忸怩。   “都很不错,你还有这个特长。以后我的照片都让你来拍,”说话间,一抬眼便对上少年幽沉而灼热的视线,虞意唇一弯,似笑非笑,“看哪儿呢?”   谢翡的脸顿时红了。   他眼睫低垂,也不说话,只是凑上前去吻了虞意一下,看着她认真地问:“今天又不馋我身子了?”   虞意的笑容一顿。   然而,少年的目光、神情都介于清冷与欲望之间,既干净,又充满了诱惑。   下一瞬,他凑过脸来,献祭般地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轻颤着。   清纯而无害。   虞意纵然知道这只是诱饵——   她却仍旧忍不住要上当。   她略一抬头,便吻在了少年温热的唇上,撬进了齿关。温热的唇舌交缠、勾弄着,他口中牙膏残余的浅淡茉莉香,顺着津液,在彼此的唇齿间来回辗转……   他的吻越来越用力,身子不断地前倾,压着虞意躺倒在微热的竹席上。   白猫“喵”了几声,便迈着猫步,走到盆景下阴凉的地方,惬意地猫着了。明亮而刺眼的日光透窗而过,今日的温度又开始上升。   没开空调也没开风扇的房间内,淋漓的汗液挥洒,混入空气中的情人香。   空气中是激烈的声响——   文姐在楼下剁白萝卜,要包萝卜馅儿的饺子。   菜刀迅猛地撞在菜板上,发出“砰砰砰”的狂热节拍。   ……   之后,如吟猿抱树,谢翡带着虞意走进卫生间,“哗哗”的水声便传来。   花洒的水流自头顶而下,又被撞成飞溅的水珠。   洗完澡后,谢翡靠着门框,看虞意穿着一条宽松的绣花浴衣站在浴室里的梳妆镜前,往脸上擦保湿的水乳。   浴衣是真丝的,轻而薄,长袖交领,下摆只到腿跟下五公分。   它松松地合在虞意身上,依稀能看到里面的线条。   谢翡抿了抿唇,嗅着空气中浓而不腻的沐浴液的香气,面庞的潮红尚未褪去,又染上了新的。   才归于平静不多时的血液,似乎又在体内奔流而下。   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动了动,指间摩挲着柔软的棉布,喉结轻滚,额头上又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虞意一边擦脸一边回头,往他脸上打量了一眼,调笑道:“没想到,你还会说荤话呢?”   谢翡神情淡然,目光灼热,语气轻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   “镇上的人都说我是天才。”   像开屏的孔雀。   虞意挑眼看过去,他沉润如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这是真的。读书我都很会,不至于不会这个。”   虞意又是一笑,嬉骂一声,“小不正经。”   谢翡在云雨时讲的“荤话”并不令人反感,也不脏,像他这个人一样清澈干净,又格外有一种蛊人的、叫人沉沦的调调。   像他这个人一样,既干净,又性感。不至于冒犯,又充满了挑逗性。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湿”与“紧”的运用,再加上姐姐这个称谓作为前缀。   且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令虞意血脉偾张,却不会激起她的半点反感。   “年纪不大,倒是很自信。”   谢翡的耳颈、面颊顿时滚烫发热,目光却毫不回避,直直地看过来,“姐姐,不喜欢吗?但每次说完,你都很……”   他话只说半截,点到为止,却是垂眼一笑,羞涩的神情间,有一种少年人介于纯与欲之间的青涩动人,总有一种值得人品鉴的余韵。   虞意笑着回过头去,又涂眼霜。   谢翡只想找些话题和虞意聊天,于是又抬起头,先隔着梳妆镜看虞意一眼,抿唇笑着,讨嫌道:“像涂墙似的。”   虞意从镜子里白他一眼,“你以为我还是十七八岁吗?这张脸不需要保养吗?能维持这么好,都是要花时间和金钱的。”   谢翡认真仔细地想了想虞意脸上出现皱纹或者肌肉松弛的样子,想不出来。   但。   “我觉得,你就算老了也好看。我看过一部时尚题材的片子,里面的女性角色即使五六十岁、脸上有明显的皱纹,也依然优雅性感。每一个年龄段都会有独特的魅力。”   虞意似笑非笑地回头,“五六十岁,皱纹……你是不是皮痒了?”   谢翡眼睛微诧,“你们作家还兴家暴的啊?”   他是装的。   但虞意还是有点被少年诧异的样子撩到了。   她伸手,抓住少年的衣领一拽,谢翡便顺从地主动被拽了过去,并微微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带着一点“惩罚”性质的吻。   下一瞬,脸上一凉,就被虞意盖上一张黑色的面膜。   “别动。”   谢翡心底有些失落,却全不反抗,任由虞意在他脸上揉揉按按,在虞意捏着他的下巴端详时,冲她撅了撅嘴。   没抱什么希望,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对方一愣,低头在他唇上印了印。   却是意外之喜。   之后,虞意又回身对着穿衣镜梳头发。这时候,谢翡才知道,虞意的头发之前看似只是随意披散着,但也是用心做了造型的。   她对待自己的日常生活都很认真,不论在家还是出门,都要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   约莫十五分钟后,虞意揭下谢翡脸上的面膜,问:“糊墙的感觉怎么样?”   谢翡感觉到,揭下面膜后,整张脸都是清爽的,像是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   他点头,认真地反馈道:“很不错,难怪大家都喜欢。”   虞意笑了笑,往手上涂了护手霜,把护手霜归置到原位。   从卫生间出去时,谢翡半点不让,虞意从剩下那半边门口挤出去时,被他拽住手臂一拉,下一刻,严丝合缝地被少年扣进怀里,抵在门框上,肩膀上靠着少年的脑袋,腰腹处,则清晰地感受到……   耳边,是少年湿润而微哑的声音。   “姐姐。”   “你怎么又……”   他没回答,只偏了头用那双清澈而湿润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我为什么这样,你不知道?   虞意眼泛笑意,指了指卫生间里面,“反正我是没力气了,你自己处理吧。”   谢翡没动,本想抱着虞意平复半刻,结果却是越发心猿意马。   他深吸一口气,放开虞意。   “不用。”   总觉得,她在门外,他在门内,听着她的声音做一些事情,固然别有一番情趣,但他才刚经历过和她的□□,需求并不十分迫切,只是对她有反应而已。   ——那是,他的生理本能在直观地表达对她的爱和迷恋。   虞意换了条日常穿的宽大T恤裙,虽不十分显身材,但胜在休闲舒适。   下楼时,她腿一软,险些摔下去,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扶手,被谢翡捞住腰。稳住身形后,她转头,似笑非笑地嗔怪,“都是你干的好事。”   谢翡心里一甜,看着她说:“明明是两个人的快乐,又只怪我一个。”   虞意难得不讲道理,“不该怪你?”   “也行。”   他任劳任怨地打横抱起虞意,走下楼去。   文姐正在配佐料,猝然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两人,忍不住嫌弃道:“你一个三十岁的人了,就知道欺负人小谢。”   虞意眼皮子一掀,目光一斜,和文姐理论道:“二十九,明年才三十呢。二十九岁的年纪,能叫三十吗?”   “虚岁三十。”   “现在不兴算虚岁,只算实岁。”   文姐一边下饺子一边吐槽她道:“自欺欺人吧你就。”一语罢,又扬声问谢翡,“小谢要不要吃点?”   谢翡没来得及开口,虞意已经帮他回答,“吃。”   谢翡:“嗯。”   虞意才坐下就觉得热,于是去吃饭的房间开空调,但不关窗子,空气流通性很好。   谢翡被她支使得团团转,榨西瓜汁、拿书、拿平板、找猫……   文姐看不过眼,说:“你这么大个人了……”   虞意用团扇把脸一挡,当做没听见。   文姐见她这样儿,也没话说了。   她很少见虞意这样任性的样子,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完美的,外形漂亮,做事体贴周到,从不让人为难。   然而,她的好令旁人感到熨帖,却令身边的人为她难过。   ——一个完美的人,总是用完美包裹着最真实的自己,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现在的虞意,她的套子仿佛终于被人打开了一个口子,开始透气。   早饭吃完,因天气过分炎热,大家都不想出门娱乐,于是在房间吹空调。   文姐处理一些食材,或者做十字绣,旁边必定放一个平板播电视剧。   虞意、谢翡、丁香、莫宇四个人凑了一桌打麻将,因输多赢少,就说虞意简直要把发给他们的工资赢回去。   “无良老板。”   虞意笑着说:“我给你们放水。”   丁香大白眼一翻,说:“放水的打牌能叫打牌吗?对敌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   莫宇和丁香不肯再打,两人对视一眼,就拿着手机相继离开,估计是回自己的房间,或者随便去一个什么房间一起开黑打游戏。   虞意和谢翡聊了会儿天,到和心理医生约好的时间时,谢翡就去书房继续为虞意整理书籍。   外面是火红的艳阳天,整个世界都仿佛被炙烤着,有些过分的明媚,仿佛要燃起来一样。   连知了和鸟雀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虞意靠着窗,一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见谢翡看似认真地在书脊上贴编码,耳朵却竖起来,格外在意她这里的动静,忍不住一笑,明明是在和心理医生说话,目的确实为了臊他。   ……   “我男朋友?” 第73章 文字游戏(重写版)   “嗯, 关系很稳定,稳中带甜,就是年下小弟弟精力比较好, 不太容易招架。”   “我就是这个形象?”   “虽然我快三十了,但也不至于……”   她笑了声,没继续说下去, 只是姿势极好看地将烟灰掸进烟灰缸里。   “嗯,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黏人。”   “不,”她吐出一口烟, 忽而看过来一眼,“我喜欢被他黏。”   谢翡耳颈瞬间变红, 转过身去一边忍不住笑, 一边假装将贴好编码的书归置到书架上。   虞意有一下没一下抽着烟, 打着她的电话。   手机里。   心理医生的声音有一种温柔的宽和,仿佛能包容接受咨询者的一切。   “你又答非所问。不过, 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错, 药还在吃吗?”   虞意斜倚着窗, 身体与月窗的弧度形成极雅致、美好的线条。   “没怎么吃了。赵医生, 我好像好起来了。”   ……   曾经,在她的世界里萦绕不散、遮天蔽日的乌云,仿佛都在散去, 渐渐透出金色的光。藏在乌云下的孩子洗干净了身上的累累伤痕,变得光鲜亮丽,终于敢去拥抱太阳。   香烟袅袅的雾, 都织成快乐的轻纱。   如梦似幻般的美好。   赵医生的声音也不再令虞意感到厌烦, 她由衷地觉得对方亲切起来。   “那就好。”   ……   这通电话并不长, 仅持续了十几分钟。   挂断后,虞意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回头就看到少年板正地坐在书桌前,心无旁骛地贴着编码,有一种格外认真的帅气。   然而,他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却有好些红痕。   虞意在书桌的另一边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十指如飞,安静的空间里顿时充满噼噼啪啪的键盘声。   空调徐徐吹着冷风,室内有一种情意绵绵的静谧与美好。   虞意抬头时,偶尔能对上谢翡探询的目光。手机上社交软件的消息提示音间或在安谧的书房中响起,窗外的麻雀嘁嘁喳喳的在嬉戏,还有各种白日的噪音。   他们都没看手机,没回复消息。   一直到虞意停下敲键盘的手,十指交叉活动了下筋骨,往椅背上一摊,谢翡才问:“你最近找到灵感了吗?”   虞意懒懒地,像迈着猫步走来、一跃跳上她大腿便一动不动的白猫。   些须日光透窗斜照进来,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片光斑,室内其他空间要暗些,仍旧是明亮的。   连带着虞意,都仿佛沐在光的阴影里,动人心魄的容颜格外清晰,气质如她有一下没一下撸着背脊的猫;魅力,却是语言难以描绘出来的无穷。   像名导电影中的经典名镜头。   “嗯。”   作为她的忠实书粉,谢翡顿时有些按捺不住。   虽然他是虞意的男朋友,但他毕竟是一个年轻人,知道一个作家对于未公开发表的文字通常不愿给身边人看的敏感。   再加上,虞意曾在接受访谈时说过,“文字是一个人精神的赤|裸。我基本不会给人看未经打磨的半成品。”   于是,他并不直接凑过去,只用掩不住期待与热切的目光看向她,征询道:“我能不能看看?”   虞意摸出烟盒,一边从里面拿出一支细长的香烟,一边看向少年星星一般闪亮的眼睛,敛下眸中的坏,唇畔溢出一点笑。   “当然。专为你写的,只给你看。”   谢翡的目光倏地一亮,忙起身走到虞意那头。   他大着胆子抽出她手中的烟放回烟盒里,“别抽了吧。抽烟有害健康,能戒了吗?”   虞意向来不喜欢别人的管束。   就连文姐,都只有一些碎碎念的劝慰,并不敢十分干涉她。   但,此刻,她并未反感。   像是一些事,在自然而然地发生。而她的一些感受和原则,也在潜移默化中自然而然地改变。   虞意挑眼一笑,并不去够烟盒,只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学了个小老头的做派?”   谢翡耳根子一红,不搭这个话茬,迫不及待地弯腰握住鼠标,去看虞意刚写出来的大作。   虞意闻着谢翡身上清冽的男子气息,混着一点淡淡的茉莉香,顿时就有些心猿意马。   目光再掠过他那薄而窄、劲而瘦的腰身。   他弯腰时,T恤的下摆自然而然地上爬,露出一截冷白而细滑的肌肤。肌肤下,是短裤的松紧带,只需轻轻拽住往下一拉……   虞意抿了抿干燥的唇,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起身退开,说:“我去榨两杯果汁。”   “嗯。”谢翡应了一声。   虞意靸着拖鞋走了出去。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谢翡一个人时,他脸上的温度急剧飙升,却见笔记本屏幕上写着——   【……   青年坐在书桌前,文静而乖巧,认真地在书脊上贴着编码。   在安谧的静室中,他像一只可爱极了的小红帽,全然不知,对面坐着虎视眈眈的狼外婆。   ……   他刚将书本放上书架,一转身,几乎要贴上我的脸,清澈的瞳眸中,是未散的惊悸,脸却一点点爬上红晕来。   像天边的云,先是浅淡的烟霞,而后,颜色渐深,竟成火烧云了。   “嘭嘭嘭……”   心跳声在我们彼此的胸腔响彻,像爱的交响曲。   我将他困在我和书架之间,紧贴着他,同他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问:“在干什么?”   他不答,羞涩地撇开目光,歪过头去,半羞半恼,“请让一下。”   于是,我又往前凑了凑,仰头吻他。   温软的,馨香的,清冽的,属于年青男子的气息,在彼此的口齿间流转。我们彼此的胸膛紧偎着,心跳从这头跳到那头,又从那头跳到这头。   蓬勃的,不止是心跳。   还有,他旺盛的青春与冲动。   热气蒸在我们彼此的身上,他似是恼了,气息不稳地说:“请你让让。”   脸像红透的小苹果。   真是可爱。   然而,玉树其坚,隔着薄薄的两层衣叶,将滚烫传至琼枝,分明那样热切地渴求着,却又压抑着。   我只想要他解放。   ……   他背靠着书架,水润的双眸看着我,满面都是潮红。   纯棉的衣料,只凌乱地堆在股根,如断臂维纳斯的裙。   献祭一般。   他只想躲,想逃,却又沉沦于指间的温柔。而我,是那只狼外婆,轻轻地凑到他耳边吐着气,引诱着,要他沉堕。   ……   “以前摸过吗?”我问。   他羞涩地说:“没有。”目光却直勾勾的,像是理智已无法战胜本能。   “来。”   ……   一句又一句,我耐心地指引着这将熟未熟的青年。而他,终于从羞涩中解放,令本能占据了他思考的余地。   摇晃的书架与巨响,我是波心的小船,被撞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   ……   倘使有人得知,会说我不知羞耻,我却要昭告——爱与欲,这不过是人之本性。   我可怜的小红帽。   ——狼外婆心内如是怜爱道。   ……】   谢翡一目十行地扫完,明知虞意写的是一些带颜色的废料,却仍旧忍不住拉回去,细细地品鉴那些叫他面红耳热的文字。   那每一处关乎于过程、神态、感受的细致描写,都昭示着她对他的占有欲。   过于直白与露骨,是决不能发表的。   像是他们应关起门来的私房话。   谢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红成了虾米。室内明明开着空调,他潮红的面庞却被汗湿。但他舍不得关闭文档。   这看似不正经的小文章,像她写给他的情书。   ——这是一个作家的浪漫。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不断地响起,但他一点也不想看,只聚精会神地盯着笔记本显示屏上的文字。   虞意端着两杯西瓜汁回书房时,在门外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等进去时,谢翡已经停手了,若无其事地坐在书桌前,汗湿的面庞朝向她,湿漉漉的双眼清澈无邪地看着她。   “你们作家,都这么会的吗?”   虞意走过去,将一杯西瓜汁递给他,自己半坐在书桌上,咬着吸管,笑着回答:“瞎说。”   谢翡倏地看她。   “会的是我,关作家什么事?”   谢翡低头嘬西瓜汁,只是笑。   虞意像一只嘚瑟的猫大王。   “喜欢吗?”   “嗯。”   她坐回去,听谢翡说:“我又续了一段。”   虞意诧异地扬眉,握着鼠标将文本拉到末尾,果然有一段新加的文字。   她的末尾是:【青年抬手,用手臂盖住了双眼,像刚被欺负过的破布娃娃。狼外婆满意地咂了咂嘴。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后面是谢翡的续写。   【背过身去的狼外婆没有看到,青年的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   上了他这条扬帆起航的小船,他势必不会再让她回岸的了。假如她是一个捕手,他必定要做她永远且唯一的猎物。   像森林之中,狼外婆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走近。   小红帽回了头,眼中的期待像闪烁的星光。   他挑衅道:“来抓我呀。”   终于,被她抓住了。   ——小红帽如是喟叹。】   谢翡对于自己的剖白,一向坦荡而而直接。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说、不能说的。   但在虞意面前,他总是有他的理智无法克制的本能,难以自抑地忐忑、羞涩。   譬如此刻,他假装整理书籍,用余光去观察虞意的反应时,脸颊、脖颈早已绯红滚烫了。   虞意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   室内突然变得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似乎掉一根针,就能打破这一刻的平静。   谢翡的呼吸都轻微了。   像是在等待一场选择和审判——他不知道这样的表达会不会过多,对她而言,会不会是一个负担,会不会招致她的抵触与反感。   然而……   然而,他不愿隐藏自己的心意,叫她去猜。   他只想直抒胸臆,用不那么叫她难为情的方式向她求爱,让她至少窥见他对她情感的冰山一角。   完美而强大的虞意,在谢翡的心里,永远留下了一个不一样的刻印——那个在对窗忧郁、神伤、美丽又脆弱的剪影。   “喵——”   白猫突然跃上书桌,叫唤着在虞意手边蹭了蹭。   虞意先是一笑,而后抬头,熟练地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   她轻吐一口袅娜的雾,很是轻佻地看着他,问:“你们男学生,都这么会?”   说话间,她还在桌下轻轻踢了他的膝盖一脚。   “年纪轻轻,不学好。”   谢翡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都是酥的,只能感受到无措的喜悦在胸腔涌动,   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虞意并不放过他。   “说话。”   谢翡仿佛充耳不闻,仍旧安安静静地做他手中的事,只有他面颊、脖颈上的红绯泄露了他的情绪。   虞意轻笑,“小没正经。”   谢翡的嗓音哑而低,“那也是和你学的。”   虞意佯怒,“你说我不正经?”   谢翡抬头,眼中仿佛在冒大大的问号,口气却认真,“哦,原来你是个正经人?”   作者有话说:   作者水平有限,默认虞意的写作水平比作者在文中的复述呈现好万万倍。 第74章 年少的梦(微修)   谢翡抬头, 眼中仿佛在冒大大的问号,口气却认真,“哦, 原来你是个正经人?”   ---   虞意忍俊不禁,又踢他,“去你的。”   十八岁的少年, 抑或是青年,身体里的火永远是旺盛的,不经意就能点着。尤其是对方是他喜欢的人的时候。   虞意没踢两下,他就已经……   这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之后, 虞意似乎是为了臊谢翡,故意说:“网络上都说钻石男高, 是这样的吗?”   “你不知道?”   谢翡倏地看过来, 目光混杂了年轻人的青涩以及掩不住的锋锐。   然而, 那锋锐对上虞意时,又败下阵去, 像一溃千里的败军之将。   他欲盖弥彰地错开虞意带笑的眼眸, 低下头去, 仍撑着一副清冷淡漠的虚架子, 认真做手里的事,不再搭茬儿。   虞意只是抽她手里的烟。   她随手抽了本书翻了翻,又推开。书本合上, 封面上印着四个大字——《爱的艺术》。   她一边抽着烟,一边拿起了手机。   社交软件上是各种群。   什么校友群、X省的明星群、作协群、编剧协会群、开黑群、工作群……   免打扰的消息繁多,日常比较亲密的朋友群中, 又是各种艾特, 只要点进去, 仿佛又会回到那个浮华而繁忙的名利场。   最终,她点进了几小只在企鹅上拉她进的朋友群。   他们还都年轻,没接触过社会上繁杂的俗物,聊天的内容都有一种年轻人的意气和狡黠,内容简单却快乐。   这是青少年时期的虞意从来没有过的。   甚至,现在也没有。   群名称已被王小胖改成“翡哥黑历史爆料群”。   群里。   刘大头、王小胖和李嘉雯正在就今日的热搜话题热聊,大概是某小鲜肉和某小花的恋情曝光。   刘大头:说是顶流的瓜,就这?   王不胖:XXX是谁?   李嘉雯:没听过   王不胖:哦,又有新热搜了。#真情侣的糖就是好嗑#我瞅瞅   刘大头:还有人做了双标视频   王不胖:说起双标,就不得不提我们翡哥,遥想当年……   谢翡抓起自己的手机,忍不住在群里回复。   谢翡:闭嘴。   王不胖:我偏不   王不胖:你让我闭就闭,我不要面子的啊   而后,群里便是他们曾经谈及恋爱相关话题时,谢翡的一些经典直男言论。   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内容。   关于某些景点营销的什么挂锁、三生石、情人璧、夫妻桥、姻缘树?   谢翡:都是利用封建迷信在圈钱。   给女生剥虾?   谢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女生冷。   谢翡:建议出门看天气预报,按需穿衣。   网络上流行的各种什么“我怀孕了”之类的情人测试,你选择怎么回答。   谢翡:这么年轻就有了?你流弊[来自单身者的点赞.jpg]   情人间的贴贴。   谢翡:可以,但没必要。太腻了。[熊猫头哒咩.jpg]   女朋友emo了怎么办?   谢翡:没女朋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后也不会有。下一题。   王不胖:假设。   谢翡:让她自己消化,消化不了建议她打游戏。   王不胖:带她上分?你挺会啊。   谢翡皱眉嫌弃,一脸的“想啥呢”:当然她自己打,我又没emo[小黄人.鄙视.jpg]   女生半夜失眠怎么办?   谢翡:建议她去大街上跑两圈就能睡着了。   ……   以上,都被刘大头、王小胖、李嘉雯三人以一唱一和的方式演绎出来,比概括总结更具有幽默感和喜剧效果。   虞意一边看一边笑,好像她穿越了时光,又回到了那个世界不曾对她温柔以待的中学时代。   只是这一次,以轻松快乐取代了冰冷残酷。   随后,三小只又历数谢翡遇到虞意之后的变化。   王不胖:我上次说翡哥肯定对走什么情侣桥夫妻桥不感兴趣,他居然嘲讽我是可悲的单身狗[嘲讽]   李嘉雯:他嘲讽的是你吗?   刘大头:不。他嘲讽的是在座的我们每一位   王不胖:迷信的翡哥莫得灵魂   刘大头:大概他的灵魂都落虞姐姐身上了吧。   李嘉雯:我之前不小心看到的,翡哥居然在某宝搜什么情侣款,他堕落了!   刘大头:他以前只会说这种行为莫得意义浪费生命!   王不胖:你们知道当我看到他给虞姐姐剥虾时,发自灵魂的震颤吗?   李嘉雯:我懂。   谢翡见虞意笑,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   他一边码着书一边似不经意地说:“他们说得比较夸张。不过,这次因为气温的原因,去不成清风寨走不了鹊桥确实有点遗憾。”   清风寨的情侣桥就叫鹊桥。   虞意说:“不去也好。鹊桥不吉利,一年只在七夕见一次,怎么也不算是一个好意头。”   “也对。”   谢翡心内的遗憾顿时消散,却又听虞意笑问他,“怎么,开始变迷信了?”   “不是。”谢翡想了想,说,“以前觉得迷信,是觉得没必要,那些仪式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现在,我有一种不一样的看法。”   “什么?”   “譬如求神拜佛,并不是真的期待什么神佛的保佑,而是一种精神寄托,表达一个人对未来、对某件事、对生活的希冀和向往。”   比如,从前的他对什么情侣桥、姻缘树不屑一顾,是因为心无挂碍。   但现在,他和虞意在一起后,他希望他们不是彼此的过客,希望会有一个好结果,希望他们既有诗词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浪漫,又能“朝朝暮暮常相见,两鬓青苍看斜阳”的相守。   而一切看似“迷信”的行为,譬如走什么情侣桥、夫妻桥、挂情侣锁、拜姻缘树、刻三生石,都是这种希望的承载。   况且,这些行为的重点,都不在于在哪里刻了字、挂了锁等等,而在于两个人一起去做的过程和心意。   虞意并不讶于他的聪慧。   如果他是个蠢人,虞意是决计不会动心的,顶多把他当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她轻掸烟灰,并不夸赞他随时的、自发的、自然而然总会产生的思考——那太肉麻了。她只笑了笑,说他成天悟道,会不会有一天看破红尘,就像李叔同一样,选择出家。   谢翡撩起眼皮瞅她一眼,没好气地吐槽道:“你倒是想。省得负责了是吧?渣女。”   言下之意,有虞意在,他不可能入佛门,不可能五蕴皆空。   这表达不算直白,也不算隐晦,只无声藏于日常的闲聊,让虞意更舒适,不至于忽然不自主地张开精神防御的刺。   虞意一边抽烟一边笑,“哎,我是这种人吗?”   谢翡低眉顺目,慢慢摆弄手里的书,“你们城里人的想法,我们乡下人怎么知道呢?”   听他冷不丁诙谐一下,虞意又好气又好笑,抬腿就踢在他小腿肚上。他闷笑一声,继续干活,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虞意仔细盯着他看两眼,起身绕过去。   她从背后弯腰搂他。   谢翡手上的动作一顿,旋即身体紧绷。虞意贴着他的耳背低笑一声,亲吻他温度蓦然飙升的后颈、咬他的耳朵,感受他隐忍的轻颤。   不多时,他便偏了头,去寻她的唇。   虞意的身子瞬时往前一滑,任他搂着腰,坐在他腿上和他接吻。   擦枪快走火时,又退开,坐在书桌上叫他好好做白工,不要偷奸耍滑,不然她虞扒皮就挥舞着小皮鞭要对他这样那样……   谢翡深吸一口气,耳朵都红透了,又说她不正经。虞意笑,“就不能换个新鲜的词?”   谢翡斜瞟她一眼,“这就腻了,是吧?”   虞意:“岂敢岂敢。”   谢翡低头,别过头去笑了。   虞意就低头看手机,在群里和几小只闲聊,听他们说一些生活中的琐事,时不时还带谢翡两句。   谢翡时而贴编码,时而抱着一摞书就去书架前按编码的顺序放好。   在群里,聊着聊着,李嘉雯就说起晚上广场要放露天电影的事,于是盛邀虞意和谢翡一起去看。   李嘉雯:还有音乐喷泉呢,人特多特热闹   王不胖:周围有卖关东煮、凉粉、凉面、烧烤和泡泡机的   虞意:几点?   刘大头:电影是八点开始,我们七点半出发?   虞意:[猫咪.OK.jpg]   虞意答应了,其他三人就没想过谢翡会拒绝,于是就定会合的地点,再有,就是一些没营养的闲聊。   临近中午时,张清芳左想右想,觉得虞意作为儿媳,虽然年纪略大一些,但其他各方面条件都好,属于想都不敢想系列,越想越觉得是他们家高攀了。   于是,她特地给谢翡发消息,让他中午不必回家,还让他在虞意家有眼色一点,手脚麻利一点,勤快一点。   虞意看到消息时忍俊不禁,直说“清芳姐”是个妙人,可爱得很。   午饭后自然是要睡午觉的。   虞意一向喜欢在午后小睡两三个小时。有时候睡得着,有时候睡不着,但总归要躺在床上。   谢翡没这个习惯。   他陪着虞意上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闲话,便给虞意拍照,间或接个吻,腻歪一会儿。   虞意躺在床上,问谢翡:“你睡不睡?”   谢翡摇头,“不睡。”   虞意不再管她,径自闭上了眼睛。之后,耳边总能听到拍照的“咔嚓”声,不多时,嘴巴又被温软的唇贴上来……   她眼睛也不睁,就照感觉踢了谢翡一脚,蹙眉道:“你烦不烦!”   谢翡只是笑。   之后,谢翡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又是“咔嚓”几声,虞意凌空踢了一下,仿佛能看见少年抿着唇笑的样子。   而后,是遮光的窗帘被拉上的声音。   “砰。”门被关上时发出轻响,空气中少年的足音渐行渐远。   夏日的午后,总归是少不了蝉鸣。   然而遮光布做的窗帘将明媚而热烈的天光都挡在了窗外,室内只剩一片幽昧,凉浸浸的。   但比热得浑身黏腻要舒坦太多。   虞意的意识在昏睡中飘荡,仿佛又回到了她十三岁的那个午后。   在六月,同样的艳阳天。   那一年的春天很短,夏天来得格外快,温度也格外的高。   “你长得真好看,比《一树梨花压海棠》里的洛丽塔还漂亮。”   她睡在狭小而逼仄的钢丝床上,回想着对门青年男邻居带笑的夸赞,试图揣测他的意图——也许只是单纯的善意的赞美,也许别有用心。   但,他们并没有特别的接触,到底还算个文明人。   窗外的麻雀嘁嘁喳喳地欢叫着,蝉鸣的应和却像是煞风景的哀歌。   一个劲儿地喊——   “知了——”   “知了——”   隔壁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时而急转,时而高亢,时而低回,像痛苦的悲鸣。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她没耐烦地堵住自己的耳朵。   一阵儿过去。   男人的声音粗嘎难听,是一贯充满家庭权威的颐指气使,“去,给我买包烟回来,捎几瓶冻啤酒,账先赊着。”   女人笑着嗔了句什么。   “啪”的一声,是手掌拍在身上,伴随着女人的娇笑。而后,是高跟鞋踩在地上“噔噔噔”走远的脚步声。   “砰——”   门被关上,整个家的气氛仿佛从吵闹变得沉抑。   她无意间看过女人昂着修长的脖颈的样子,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仍有几分残存的风韵。   和分明只是微胖却挺着老大一个啤酒肚的男人形成强烈的反差,像是现实版的、毫无童话美感的美女与野兽。   神情间,似欢愉又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像濒死的挣扎。   而男人的声音,总是痛快的,像野兽的低吼。   上过中学生理课的她知道那是什么,但周围的环境总是把那当做一件不可言说、羞耻的事情存在,仿佛一个人沾染了这个,人生就有了污点。   ——除非已婚。   否则,就是周围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别人眼中嘲弄的、口中阴阳怪气的“她和男人那个过了”。   就连异性走得近一下,都要被捕风捉影地取笑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要是当事人因为羞恼,起哄的人仿佛就能得到莫大的快乐。   在她看来,性是一个人的自由。但她的妈妈和继父在一起时被她看见的那些场景,有点脏。   甚至像是把美好生生撕裂给人看。   想到这里,她紧皱着眉头,在夏日午后的闷热昏沉中,意识下沉,进入了梦乡。   知了的声音似乎总是伴随在耳边。   不多时,她做了一个梦。   夜风萧瑟的黑暗空间里,她整个人仿佛都要被掀翻,而一片浓雾之中,走出一只巨大的、奇丑无比的野兽,他狰狞地咆哮着,一步三震地走来,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她害怕极了,疯狂地奔跑。   然而,她怎么跑都只停留在原地。   狂风无情地刮在她身上,吹开了她的衣襟,野兽的阴影将整个小小的她罩住,利爪抚上她细瘦伶仃的腿,黏腻的,恶心的……   巨大的恐惧之下,她惊醒过来,一睁眼,便对上继父那崎岖的脸、猥亵的笑以及颤动的肥肉。   “醒了?”他抽着烟,咧着一口大黄牙。   粗糙丑陋的、酱黄色的手像肿胀的肉肠,握着她的小腿,摩挲着向上游移,空气中,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的酒气。   她惊惧之下,猛地朝墙壁上一滚,躲开他。   继父似乎是被激怒了,当即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躲什么?爸爸这是在爱你,懂不懂?读书读傻了吧你?书呆子!”   她勉强镇定下来,和他说:“你这是在犯法,是要坐牢的。”   她尽量语气简练冰冷地背诵自己在课外书偶然看过的相关法条,以此假装自己很强大。   但这在早从十几岁就开始混迹社会、有数十年社会经验的继父眼里,不过是小儿科。他全不在意,口里骂着粗俗的脏话,说她骚。   还说:“行我,你就出去给人说,你被老子上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和你妈抢男人,我看你还要不要脸!”   他展示着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威权。   明明是他的错,但他并不觉得羞耻,反而告诉她,会遭受到社会舆论谴责的只会是她。   她是一个女生,年纪还小,却将永远地留下污点。   ——不论有没有发生什么。   梦境中,继父再无耐心,猛地扑过来——   画面陡转!   继父趴在床上,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   她身上挂着被撕破的连衣裙,怕极了,但仍旧强装镇定,“你要是不怕死,就动一下试试。如果你还要命,就照我说的做。”   她先用绳子扎紧继父胳膊,做急救措施,然后抖着手,冷静地拨打120。   在男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看过来时,她稳了稳一直狂乱的心跳,歪了头,微微一笑,说:“你知道吗,我才十三岁。就算把你弄死了,也不用坐牢的。”   他瞬间胆寒,骂她是小疯子。   之后是光怪陆离的画面。   画面的切换快得离奇,然而声音却清晰地、一句一句传入她的脑海。   警局里。   她对着警察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醒过来的时候,他想对我……我很害怕,想推开他,但是推不开,我很慌,就用枕头边的铅笔刀割了他的手腕。我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不论是法律上、或者道德上,我都是没有错的。”   ……   “那男的就不是人!”   “这不是你的错。”   ……   “你到底是怎么当妈的?你老公欺负你孩子你不知道?”   ……   “是是是,警察同志,我以后一定注意。”   ……   破败的家里。   “呸!不要脸!年纪轻轻就知道抢男人了!你还有脸报警?不知羞耻!贱人,我让你打扮!让你到处勾引男人!”   “还学会动手了!”   “他要有个什么事,谁养着咱娘俩儿?”   “让你动手!让你会说话让你家丑外扬!”   ……   女人歇斯底里地骂她,说她长大了只能当鸡,发狂地打她,用剪刀剪她的头发,上手撕碎她的裙子。   而她甚至很难反抗。   那是她的母亲,出于孝的道德,她不能还手。   在体力上,她远不是对手。   至于继父,那是对方已经喝得微醺、且并不曾防备的情况下,被她出其不意地割了腕。   反抗继父时,出于破釜沉舟的心态,她是用了全力的。   于是,她只能受着,甚至不敢跑。怕疯狂的妈妈出于愤怒,打断她的腿。   晚上,她将自己锁在卧房里,听着外面的男人骂骂咧咧、女人赔笑伏低做小,看着窗外的月亮,只觉得背脊骨直发凉。   “这拖油瓶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看看干的都什么事儿?!学也别上了,老子不能白养着你们,过两天,就让老孙过来,怎么也得给老子挣回几个子儿!”   ……   那一瞬间,她仰头望着闪烁的繁星和当空的明月,听着蝉鸣和蛙叫,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我得逃。   读书,是她逃离这个环境、这个小镇唯一的办法。   假如她的人生真如继父的安排,那么,她将死在这一夜,活着的,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   于是,夜深时分,她偷了自己的户口本页,背着书以及两套换洗的衣物偷溜出去,去找了自己信任的老师。   “林老师,我读不了书了。”   胖胖的中年女人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她一直是全校第一,每年都拿奖学金,是各科老师交口称赞的宠儿,小学时连跳两级,现在才十三岁,就快参考中考了。   梦境中,她条缕清晰地说明原因,林老师又惊又怒,“这怎么行!简直就是人渣!你安心准备考试,事情我来解决。”   之后,画面都是断断续续的。   她的继父明确表明,不会出钱给她读书,要办理相关手续也各种不配合。   她参加了中考,成为那一年的中考状元。在成绩出来后,在林老师的斡旋下,她选了一所不算差也不算特别好的市立高中。   学校承诺,除了免除学杂费以外,每个月会给她发生活费。   至于继父的阻碍,学校直接给了一笔钱,对方看在钱的份儿上,不卡她的手续。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进入高中,并不代表美好的开始,而是一段更艰涩更冰冷的岁月。   作者有话说:   修改备注:润色了细节衔接部分,情节无变化 第75章 冲突(微修)   ……   “虞意, 你怎么不买好看一点的衣服啊?女生还是要好好打扮自己。”   “你们看了她穿的衣服没?真的是又旧又土。”   “看她那清高劲儿,一副穷酸样还谁也看不起的样子,看着就倒胃口。还有那头发, 剪得跟狗啃一样。”   “除了校服她就没穿过别的衣服吧?”   ……   “下周末班级聚餐,别忙着拒绝啊,知道你没钱, 我们给你出了。”   “我们班最丑的女生?谁啊?”   “还有谁?虞意呗。剪个犯人头,还戴一副黑框眼镜,啧啧,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吧!”   ……   “哇, 你居然和虞意说话,口味真重啊你!”   ……   “你是不是喜欢虞意?”   “滚犊子!少侮辱人, 老子审美再烂也不至于烂成这样!你才喜欢她吧?”   “去你的!”   ……   她是行走的丑小鸭。   校园里, 不论走到哪里, 总会收获异样的目光。他们开始造谣,时不时地嘲弄她——   “有人放屁, 是不是你啊虞意?”   “她走路是这样的……哈哈哈, 这就是传说中的猫步吧?”几个好事的同学夸张地学习她的步态。   “XXX喜欢你。”   “XX也喜欢你。”   ……   她的一言一行、甚至于她的存在, 全都是笑料。然而, 这一切东西,只是让她觉得难堪,没面子, 像是被所有人踩踏的对象。   她最怕的是需要和同学组队的事——   比如,打扫清洁、搬水。所有人都不愿意和她一起。   但,她甚至没时间为这些生活的细枝末节难过。她的内心有一团涌动的火, 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催促着她——   要往上爬。   要走出这里。   要做翱翔的鹰, 要飞在更广阔的天地。   她不能倒在成长的岁月里, 不能夭折在走向成功的道路上。   所幸的是,那一年,随着互联网的兴起,一个大学生在论坛写的小说在网络上走红,网络小说的时代开启。   她做了大量的阅读,看了各种传奇小说和话本,也看古今中外的名著,疯狂地汲取着知识。   在青春疼痛文学盛行时,她利用课余时间在那时还不需要使用身份证就能上的网吧里,以乌有子为笔名,在网络上发表了她的处女作——《初潮》。   在她进入大学前,《初潮》在网络上大火,并谈了出版。   另外,她去办理了自己的身份证。   去大学报道那天,她知道,她解脱了,作为省状元,她获得了来自于各方的奖金,而这些奖金加上初潮的版权费,成为了她辉煌灿烂的事业路上的第一桶金。   她的学杂费也都能用大学的奖学金cover掉。   终于,她离开了那个地方。   像一只快活的小鸟,她飞奔去她的大学。   然而。   梦境中画面陡转,莫名地,她明明按时去的,报名时间却迟了两天!   正她着急焦虑时,忽听天外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   “喵——”   虞意蓦然惊醒,对上蹲在枕头边盯着她看的白猫那澄澈如琉璃的眼睛。   白猫偏了头,用爪子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喵喵喵……”   虞意抬手揉着额角,又闭上了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头是夏日午睡起来后特有的昏沉。   几分钟后,她起床,头发也不梳,就靠着窗台抽烟。   抽完一支,想再续一支,刚打开烟盒,又合上了,起身去楼下的书房。   谢翡如今和虞意确定了关系,再要过来,不必找什么借口,可以无缘无故地来,于是不再磨洋工,办事效率极大地提高。   不过两个多小时,他就整理完了剩余的书。   剩下的,只需要再测试一下他给虞意编写的图书管理系统就行——这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十多分钟,基本就没问题了。   虞意到书房时,谢翡已经完成所有工作坐在书桌前看书。正沉浸于书中世界时,忽然听见打火机的声音,然后是浅淡的茉莉香。   他一抬头,就看到虞意靠着书桌,姿态娴熟地点燃一支烟抽着。   头发格外的凌乱,还是美的。   她突然问:“你喜欢我什么?”   谢翡一懵,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问。但,虞意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是因为外表?还是因为身份?气质?”   她唇角轻扯着一抹笑,“也许,我看着还算优秀,长相身材也还不错。过不了多久你会发现,所谓长相和身材,看多了也就没什么两样,而我也没那么优秀,甚至于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俗不可耐,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谢翡未及思考,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许你这么妄自菲薄。”   虞意的情绪很坏,她几乎没怎么控制,恶劣地挑眉,“不许?你凭什么不许?”   谢翡到底还年轻,处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时期,并不成熟。   因此说出的话似乎也年轻好笑。   “凭我是你男朋友。”   虞意忽而低头哂笑。   谢翡已意识到其中的幼稚。少见的,他有一点难堪,但并不气馁。如果他犯了错误,他可以修正。   此刻,更重要的是——   “这就是庄子和惠子辩的问题。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可以猜测我在想什么,但我想的是什么,我总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   虞意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谢翡想了想,说:“不同的人,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认知都是有差异的。比如对你,你可以有你的看法,我也有我的。   你说的身份、外表、气质甚至于身材,都是你的一部分。   甚至,我还可以延伸开去,你对人对事的态度、你的审美、谈吐、学识等等,都是构成你的一部分。   我看到的不是你的某一个面。   当你出现时,你就是你,是这样一个综合体,而不是只有某一个面的你。我想,如果我能回答得出你的问题,那么我对你就不是喜欢,而是算计。   算计条件,算计对象的优缺点……   那很功利。   如果爱情是这样的,我情愿不要。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那我只能说,你让我魂牵梦萦。喜欢是没有缘由的,见不到会思念,见到了就很高兴,畅想的所有未来都希望有你。   爱是,是你就好。我想,不论是什么情况下,我们都是平等自由的两个人。   我们会彼此尊重,不会轻易地judge对方。我永远不会觉得你不怎么样。”   虞意一怔,谢翡已经无暇考虑她是否能承受,是否会排斥,继续说:“当我不够了解你时,我会崇拜你深厚的学识,欣赏你做人的姿态和风度。   当我足够了解你后,如果我认为你不怎么样,那么,不怎么样的那个人,不是你,是我。   因为我没做到尊重个体的差异、轻易地看低别人,是我目光狭隘心胸狭窄。   你完全有理由看不起我。”   谢翡的话,有一种尚未混迹社会的单纯、年轻、青涩、理想化。   换做许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来看,都要说一声年轻幼稚,甚至于迂阔。   假如说这话的不是谢翡,而是一个年长一些的、有一定经历的人,又要被嘲讽是虚伪的鸡汤了。   但在虞意,并不。因为在她看来,谢翡现在说的,是她曾经、乃至于现在一直坚信的,是她初心的一部分。   只是,大部分时候她看自己时,并不能贯彻这种宽容与豁达,反而会被世俗的观念、眼光纠缠。   ——惶惶于对错。别人眼中的对错。   仿佛她总摆脱不了站在审判台上的命运,被所有她不赞成,甚至觉得愚昧、荒谬的人群审判。   虞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像是突然的精神赤|裸,令她格外的不安。   在从前,虞意的信念就是要向前,要成功。她在不断地披荆斩棘向上爬,从不曾有时间回头看过去。   然而,当她成功后再回头看、再审视自身时,在所有光鲜亮丽的背后,她仍旧是那个被母亲辱骂、厮打的小女孩儿。   她从不肯,甚至没向心理医生坦白过的是,她很害怕。   害怕那个小女孩儿被发现,害怕被人知道原来如此成功的她曾经那么不堪、那么狼狈。害怕又回到曾经的境地——被所有人侧目、嘲讽、踩踏、看不起,成为所有人取笑的对象。   害怕被轻贱,害怕被排斥。   此刻,面对谢翡的剖白,第一时间,她并不感动,只想要攻击他。   因为怕被伤害,于是想推开所有靠近的人。   而谢翡,俨然是最近的那一个了。   “魂牵梦萦……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因为你年轻,是青少年对于成熟女体的向往和冲动。也许,这本就和爱情没关系。因为性暂时还让你有乐趣,所以下意识地美化我。”   谢翡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顿时煞白:“也有这个这可能。”   虞意瞬间被气到,倏地转头看向他时,却见向来自信甚至有些骄傲的男孩眼睛都红了,蒙着一层水光,神情间满是受伤和忐忑。   对上虞意的视线,他撇过头去不看她。   虞意嗓子一堵,暂时从坏情绪中解脱出来,哑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谢翡的眼白中都是红血丝,“你还问?你不就是对我没新鲜感了,想始乱终弃,不要我吗?”   虞意手上的烟落下一截烟灰,她也都没注意。   她皱眉,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谢翡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为了虞意,他愿意让自己处于下位,愿意裸|露自己的精神令她一览无遗,只要这会让她感到安全。   “你不就是想说,我还年轻,不懂什么是爱情,错把激情当爱情了吗?   你因为我的年龄歧视我,甚至歧视我的感情。你觉得我是一个那么随便的人吗?   明明是你先看上我的,你觉得我是一个枉顾自己的感觉有人追就答应的人吗?我就这么没底线?   你玩儿完了就觉得我不怎么样了,想丢了换下一个。   你就是一个行走的渣女!”   虞意将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够了啊。”   谢翡像耷着耳朵的伤心小狗,姿态倒还维持着少年人的清高与骄傲,还有一点气愤地冷笑道:“现在就不耐烦了。”   “我没有。”   “你有。”   虞意几乎忘记了那个梦境,忘记了自己突然问谢翡喜欢自己什么的心境,也忘了他的剖白、他靠近她所带来的不安。   至少,当谢翡红了眼睛时,一如曾经她不忍心拒绝他一样,现在她也不忍心让他难过。   她牵唇,安抚地笑了笑,手搭上他的肩轻哄,“我真没有。”   谢翡并不拿乔,有台阶就下,“那我再信你一次。”   “不信会怎样?”   谢翡幽幽的盯着她说:“就天天跟在你身后,像幽灵一样盯着你。你每天半夜醒来,就会看到我站在你的床前,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你,跟被你负了的男鬼一样,看你的良心痛不痛。”   虞意:“那好像也不错。”   谢翡手肘支在桌子上,手往嘴上一捂,扭开头批道:“花言巧语。”   虞意:“想擤鼻涕吗?”   “不想!”   ……   “还怄气呢?”   谢翡:“换你你不怄?”   虞意错开他的目光,摸了摸鼻子,“怄得好。”   谢翡:“你就只会说些甜言蜜语。”   “那你要怎么才消气?”   “亲我一下。”   ……   他们又在书房做了。也许是因为适才的插曲令谢翡有些不安,他格外卖力,一边拉上窗帘将虞意抵在墙上卖力气,一边询问虞意的感受。   间杂着不安的问句:“你喜不喜欢我?”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喜欢我的身子?”   ……   虞意:“……”这磨人的男妖精!   虞意到底不如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傍晚吃晚饭时,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一根骨头也不想动。   她一边摇扇子一边和文姐吐槽:“小男生真烦。”   说话间,谢翡把剥好的虾蘸了醋送她嘴里,又问:“吃点稀饭吗?”   “不。”   文姐奉送了一个大白眼,外加一句吐槽:“懒蛋!怎么就没人来收了你这个……”她指了指虞意,显然是觉得不忍直视。   虞意有一种不理智的快乐。   她弯着唇,像是得了所有好还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挑剔专家。   谢翡已忙不迭回答:“我收,我收。”   莫宇问丁香:“你干嘛?”   丁香:“啧啧,我就把这肉麻的黑历史记录下来,等将来让他们回看,臊不死他们。”   虞意似是想起什么,说:“晚上我们去音乐喷泉广场看露天电影,你们去吗?”   莫宇和丁香既是虞意的朋友,也是虞意签了数年长约的保镖,但并不是二十四小时工作,只在需要的时候履行职责。其他时间都是自由活动,只是需要机动,随叫随到。   他们会被叫来渔镇,也是考虑到虞意孤身一人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怕旁人看这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觉得劫掠难度低起歹心。   莫宇:“我就不去了,我巅峰赛的分掉下来了,晚上得冲一冲。”   丁香:“帮会有活动,我也不去了。”   “行。”   七点半,李嘉雯、王小胖、刘大头都穿着清凉的衣服,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小风扇到虞意家汇合,一起去广场看电影。   陆清柔原本也计划去清风寨游玩的,但因为气温骤升,天气太热,无奈也成了家里蹲,还要被她妈耳提面命看书学习,打游戏和看电视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晚上,她的发小薛梨来找她。   “今晚音乐广场要放露天电影,去看看不?”   “去去去!”   作者有话说:   修改备注:删掉部分多余描写,润色了部分细节,情节无变化。 第76章 街坊的震惊   谢翡像一条快乐小狗。   尽管有下午的插曲, 但度过之后,傍晚文姐吐槽虞意时,他快乐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像是捡了宝一样连声说“我收”的样子, 实在是过分满足了些。   他的年轻、单纯,在那一刻展露无遗。   却是虞意最喜欢的样子,是一颗尚未被世俗污染的赤子之心。   原本, 那直白的表达本该会令虞意无所适从的,然后被她用社交技巧掩盖。   但,也许是下午谢翡那一番“庄子与惠子之辩”起到一个良好的铺垫,削减了她因为过分的敏感而对外界的防备, 那一刻,虞意被他取悦到了。   无关乎过去, 也不思考未来。仿佛独自飞了半生的无脚鸟, 突然遇到另外一只健康快乐的有脚鸟。   无脚鸟说:“我一生没有落地的时候, 除了死。”   有脚鸟说:“我们一起飞。累了我就驮着你,一起休息。我有脚。”   天真的有脚鸟快活着, 俨然不知, 他将为这一刻的快活、这一刻的决定付出些什么。于是无脚鸟看了他一眼, 有些眷念温暖的她自私地不想提醒。   傍晚。   残阳如血, 天边是成片的火烧云,一如渔镇今日、乃至于将来数日将持续的高温。   但,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 白天炙热的阳光带来的温度,在暮色四合时,也都消退不少。   然而天气还是热的、闷的, 周围都很容易是嘈杂的声音, 时不时有认识的人凑过来搭几句话。   空气中飘散着的, 都是烧烤的香味。   虞意穿着十分宽松休闲的草绿色吊带上衣。细细的吊带松松地挂在她玲珑的锁骨边,前面是V领,后面几乎露出三分之一的背,轻薄的衣料被那一对漂亮的蝴蝶骨撑得中间豁开。   许是为了适应夏日的天气,吊带衫的下半部分是梅花镂空设计。衣摆的布料是不规则的,带着须边,松垮垮地坠在肚脐上方。   下面搭一条同样宽松的水洗磨白牛仔短裤。   看上去格外清凉。   王小胖和刘大头则是老头背心加宽松的老头裤。唯有谢翡,穿的是短袖白T搭黑色长裤。   李嘉雯穿了及膝的吊带裙。   单论衣服,虞意上半身除了小露一截香腰,和李嘉雯是差不离的。   但李嘉雯身上有一种学生的稚气,令她不论穿什么,都能完美融入渔镇,并不违和。   虞意就不一样了。   她的头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简单的衣物挂在她身上,是同渔镇格格不入的坦然而洒落的性感。   全然不同于旁人穿衣布料少只为了旁人的目光与夸赞。   这使她在夜幕下昏昏的灯光里,依然鹤立鸡群。   周围人的目光总时不时看向她。   四个人一水儿的人字拖,谢翡脚上是一双透气的白板鞋。   他脸上、脖子上全是汗。   王小胖将小风扇对着自己的脸,忍不住说:“这天气也太热了!穿我爷爷的背心也顶不住哇,都要汗湿了。”   刘大头看向谢翡,“翡哥,你穿这么严实,不热吗?”   谢翡一脸淡定:“心静自然凉。”   王小胖:“看你这满头大汗,也不凉啊。”   谢翡状似不经意地瞟过虞意一眼,耳朵略红,想起准备出门前虞意说给他上遮瑕膏,结果除了各种痕迹外,还有部分皮肤都被虞意的指甲抓破了。   就只能穿严实点儿遮一遮。   夜色掩过他有些害羞也有些高兴的神情,“嗯,因为我心不静。”   刘大头:“……”   为什么心不静?   因为搞对象了,现在对象跟他一起出街玩乐还要看电影。   告辞。   这哏他捧不动了。作为一条单身狗,他不想再自找伤害!   虞意身上也都是汗。   她一边用纸巾略微擦了擦,一边问:“为什么心不静?”   谢翡歪头看她,“你不知道吗?”   虞意便弯唇笑了笑。   现场恋爱目击者李嘉雯:“……”卧槽!   她略慢一步,和王小胖、刘大头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属于单身狗的震颤与悲伤。   很快,三人迅速转移话题,说一些别的。   说着说着,相继一巴掌一巴掌地往自己身上拍。   “啪!”   “啪!啪!”   ……   “卧槽,好多蚊子!”   “还是聪敏蚊,我这么大个巴掌居然拍不到。”   “翡哥聪明啊,穿长裤就没我们这样的烦恼了。亏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想孔雀开屏。”   “是我太肤浅!”   谢翡:“你们只在第一层,而我已经在大气层。”   三人——   “我呸!”   “翡哥,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谦虚低调、没有装逼而胜似装逼的学神了,现在的你好直白!”   ……   一路欢声笑语。   “好热啊。晚上也这么热。”   他们走出光线较暗的街道,靠近广场的地方,人更多了,灯光也更明亮,周围有各种奶茶店、烧烤摊、小吃摊。   虞意:“喝点什么吗?我给你们买。”   三人相继点了单,虞意轻踢谢翡一脚,他笑着瞟了虞意一眼,任劳任怨地跑腿。   几分钟后。   李嘉雯一边喝冷饮一边用胳膊夹着小电风扇用手擦脸上的汗。   “太热了,我脸上、身上全是汗。”幸好裙子有内衬,外面都是蓬起来的薄纱,不会走光。   然而汗液在皮肤上蜿蜒,留下斑斑的汗痕,像水流一样。   王小胖和刘大头纷纷表示,自己的背心都湿了。   “翡哥的发根儿都是汗呢。”   虞意提议,“要不不看电影了,去有空调的地方娱乐?”附近有清吧、网吧、二十四小时快餐店、茶馆、戏馆,再不济还有商场和电影院。   虽然渔镇落后,但随着直播和短视频深入千家万户的日常生活,传统艺术也迎来了喘息之机。   显而易见的是,渔镇的官方有意把这里发展成文旅景点。   三人立马表示:“那不行。”   “这可是虞姐姐编剧的作品,必须要看。”   虞意:“……”真的不必。   说话间,李嘉雯习惯性转头去看虞意,发现她的脖颈肩膀、锁骨下都散着数枚红痕,不由大吃一惊!   “这蚊子吸血也看颜值的吗?专盯着虞姐姐咬?是我们长的丑不配?”   王小胖和刘大头毕竟是观摩了许多小电影和小说情节的,当即一人捂她嘴一人揽她肩,将她带离虞意身边。   语无伦次,欲盖弥彰。   “你管蚊子怎么咬呢,蚊子吃你家大米了?”   “对头。”   “不看颜值看什么?看谁不是单身狗吗?”   “那不然呢?”   “专盯着你咬?你很爱被蚊子咬吗?”   ……   虞意只是笑。   谢翡的目光时不时瞟过去,只见……之前虞意用遮瑕膏掩盖了,看不出来。   但由于汗液的冲刷和纸巾的擦拭,现在恰似溶溶春雪上盛开的数枝梅。   有一种格外的性感。   周围都是人。   他耳颈、脸颊瞬间通红。很想凭空变件衣服给虞意套上,好隔绝旁人的视线。虞意不管什么样子,都该独属他一人。   看出谢翡此时的窘迫,虞意牵了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不是什么大事。蚊子咬的、过敏……都是合理的。”   谢翡垂着眼,一言不发,被虞意牵住的手一动,手指悄悄地挤进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手心的汗瞬间混在了一起。   虞意皱眉,“不嫌热啊?”   谢翡:“我不怕热。”   旋即,他转头,目光危险地盯着虞意,“你嫌我?”仿佛只要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就敢红了眼眶控诉她渣、得到了就不珍惜。   虞意微微用了些力回握,他这才满意了。   遇到相熟的街坊时,对方先是和虞意打招呼,口称“虞老师”,奉承了几句后,又看向谢翡,问他妈在什么地方、怎么没出来玩。   都是一些日常的寒暄。   几句话后,对方突然看到虞意和谢翡交握的手,顿时满眼震惊。   虞意考虑到谢翡年纪毕竟不大,是在渔镇长大、生活的,多少要在意流言蜚语的影响,下意识要放开。她手上的力道一松,就被谢翡更加用力地握住。   和谢翡搭话的大妈看看虞意,又看看谢翡:“你们……这……”   谢翡淡然回视,“怎么?”   大妈仿佛被一个焦雷轰了一般,“没什么。”旋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你们也是来看电影的?”   “嗯。”   旋即,她看也不敢看虞意,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匆匆走了。   几分钟后。   大妈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她双手叉腰,扬脖子四处打量一番,确定虞意和谢翡离得远,正在一个烧烤摊前面说话,立马回身说:“我就说那个虞老师不正经。她再有钱、再有名,能穿成这伤风败俗的样儿,能是什么好人?”   其他人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怎么回事?”   大妈:“她和张清芳的儿子,俩人手拉着手,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还亲嘴儿呢,都不避着人的!唉哟,简直没眼看的哟。”   其他人不由咋舌。   “这……阿翡才多大点儿的孩子,这,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嘛?”   “早前我就提醒过张清芳了,让她注意点,儿子别被勾引了,她还不信。看吧……”   “你怎么就知道人是不信还是自己乐意呢?”   几人的目光时不时穿越人海,落在虞意的身上。先是看见她和谢翡等人谈笑风生,在人群中光彩照人。   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溜到她的衣服上。   衣服看着宽松清凉,但并不透,是各种社交软件上比较常见的穿搭look。只是虞意气质独特容貌绝艳,任何衣服在她身上和其他人都会不一样。   再往下是纤腰、长腿……   有一种他们形容不出来的好看。   陆清柔和她的小伙伴儿们就在他们背后,正正好听到他们讨论虞意,心里的那点子不甘又被勾起来了。   她想起在网上看过的一些言论,不由对小伙伴儿们说:“她总穿那么少,不就是因为男人喜欢嘛!这就典型的雌竞!媚男!”   “而且,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心里没点儿13数,居然和小她十一岁的男生在一起,这合适吗?!啊?”   小伙伴儿们。   “不合适。”   “确实,可能她虽然有钱又有名,但还是受男权社会影响太深,女性意识还没觉醒吧,所以才会总打扮得那么妖艳搞雌竞。”   ……   几人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看向某一个方向。   陆清柔不明所以,“你们怎么了?丢了魂儿了?”   她旁边的女生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只用手指了指,“你看那边!”   “什么?”   下一瞬,陆清柔听到了吸气声。“是虞意!”   陆清柔转头看过去,顿时惊在了原地,手里的雪糕“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谢翡:枉担了虚名。。。   谢翡:说好的当众贴贴亲亲呢?麻烦作者安排一下 第77章 虞意的电影   周围都是各种广场舞曲, 然而靠近路灯的虞意仿佛自带了光效滤镜,她旁边的李嘉雯等人正在玩泡泡机,使场面看上去格外梦幻。   虞意姿态洒落地站在人群中, 神情自若地同旁人说话。   高束的马尾,圆润的后脑勺,修长白皙的脖颈, 在夜风中飘扬的碎发,杨柳一样的细腰,笔直的长腿……   分明的面部轮廓,精致的五官。谈笑间, 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当别人吹捧虞意的美貌时,她总是不以为然的。   甚至想:我难道不美吗?一群肤浅的凡夫俗子, 只喜欢俗艳的长相。   但, 此刻, 她才知道,关乎于俗艳的想象, 只是她听了旁人议论虞意风骚、不正经、只会勾引男人后, 出于内心一种难以言说的嫉妒之情, 所产生的偏见。   相反, 虞意的样貌虽然是直击人心的浓颜,却美得有一种清冷的破碎感。   那一切构成虞意的线条,都是优美的、雅致的, 即便是陆清柔,也很难自欺欺人地冠以庸俗二字。   她看上去并不亲切,却足够独特, 与众不同。   从前, 陆清柔喜欢, 但总觉得仰望甚至于钦佩的、在校园中俨然已是近几年的传奇学神谢翡,在虞意身边,竟也显得单纯青涩。   毫无疑问,仅一眼,她就看出,虞意是不属于渔镇的。   甚至于,因为虞意来到渔镇,她竟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一个词——蓬荜生辉。   这使陆清柔回神后有一瞬间的懊恼。   小伙伴儿们已然窃窃私语议论上了。   “那什么,确实还挺好看的哈。”   “是超好看的好吧!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她穿衣服都好特别,特立独行?是这个词吧?”   “我觉得也不能说有伤风化。真的很好看啊,不知道这哪里买的,掏宝上有没有同款……”   说着,他们不约而同看向陆清柔,又都反应过来,陆清柔是不喜欢虞意的,于是往回找补。   “不过,也就是衣着风格大胆而已,其实不怎么样嘛。”   “比清柔肯定是比不过的。”   ……   这违心的话听得陆清柔面红耳赤。   她张口道:“够了。”   又抿抿唇,“我不是接受不了现实的人。”   小伙伴儿们面面相觑。   “咱年纪还小嘛。”   “就是就是,还没长开呢,而且都没做什么造型,也没化妆打扮,她一个社会人士,比咱光鲜亮丽点也是合理的。”   “就是,等再过几年,咱也化妆打扮起来,清柔不比她差的。”   ……   然而,陆清柔已然起身,朝虞意走了过去。   其实,她最生气的,不是虞意比她漂亮,而是虞意作为一个大人,居然诱拐谢翡,一个刚满十八岁、刚成年的少年。   不论虞意的声名、地位、外貌如何,这都是不得体的。   虞意作为一个名女人,半个公众人物,本应庄重,却做出了骇人听闻的事——和比她小十一岁的高中生谈恋爱。   如此放-浪形骸,如此枉顾道德风尚,难道就因为她有钱、长得漂亮、是知名人士就能免于舆论的谴责和惩罚了吗?   在陆清柔看来,假如虞意是一个男人,尚且情有可原。   毕竟八十多岁的老翁和都能和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士恋爱结婚,老少配在婚恋中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虞意不是男人,是一个女人。   这对在渔镇生活、长大、接受教育的陆清柔而言,何其颠覆!   退一步说,即便道德上无可指摘,仅从观感上来说,一个奔三的老女人,怎么能和年轻的男孩子在一起?   年轻的男孩子就应该和年轻的女孩子在一起才对!   周围都是人流。   嘈杂的广场播放着广场舞舞曲——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小伙伴儿们对视一眼,怕陆清柔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连忙跟上去。另外,也是想近距离看一看美女。   当陆清柔到近前时,虞意正在和李嘉雯说话,谢翡在买刨冰。   “你就是虞意?”少女的声音似乎气鼓鼓的,脸颊鼓得像河豚,有些说不出可爱。   虞意早过了和小女生计较的年龄。   她秀眉一扬,一只手夹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饶有兴致地答:“对,我就是虞意,怎么?”   陆清柔憋了憋,脑海中过了无数本自己看过的言情小说,只觉此刻的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很像恶毒女二。   她脸颊都涨红了,“我听谢老师提起过你。”   她故意不说谢翡的名字,只说谢老师,但对方并不真的是她的老师,这便无形之中平生一段暧昧。   即便没有,只要能膈应到虞意就行。她就不信虞意一个文字工作者会听不出来她的话外音!   “哦?”虞意尾音上扬,似乎很感兴趣,“他都说我什么了?”   说了什么?   全特么秀恩爱了。   说出来,也是长虞意的威风,灭自己的气焰。然而,要让陆清柔说别的,她又说不出来。随后,只听虞意叫谢翡,“再多买几份。”   紧接着问她们一行人,“喜欢什么口味?”   几个小伙伴儿连忙摆手说不用,陆清柔脸涨得通红,“谁要你……”   虞意:“那就原味吧。”   几人面面相觑,眼看这碗刨冰肯定是会买的,结果已无法更改,与其到手的是自己不喜欢的,还不如拿喜欢的,于是相继迟疑着报了口味。   其中一个还悄悄拉了拉陆清柔的衣角,怕她太过失礼。   陆清柔脸色很难看。   而她的朋友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说:“她要草莓味儿的。”   陆清柔:“你别以为……”   她一句窘迫的狠话还没放出来,虞意在暖黄的光晕中回头,让她瞬间卡了壳。   年轻小女孩儿的心思虞意一眼就能看得明白,多半是爱慕她的小男友,所以看她不顺眼。   但,她毕竟长她十来岁,倒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女生计较。   尤其是,对方除了说几句话以外,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大部分时候,只要不涉及她的过去,虞意对世界都是尊重与包容的,哪怕对方并不喜欢她,她也没什么所谓。   她好笑地问:“怎么?”   陆清柔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顿时涌现了一句被划作考点的、刚背过不久的高中语文书上的诗——回眸一笑百媚生。   也许,在虞意,并不是媚,而是一种独特的风情,看上去自由而潇洒。   剩余的话顿时闷在了喉咙里,散做了热气,浮到她脸上,蒸出一片云霞。   陆清柔低了头,闷声应:“没什么。”   之后,全都是虞意在控场,和他们闲聊一些日常的话。   空气中间或飘来她身上的淡香,在这嘈杂的、气味杂混的广场,都未曾被掩盖,亦不曾被其他味道污染。   很特别,特别到,陆清柔下意识想到了一个字——贵。   诚然,虞意的举止、气质,无一不诠释了这个字,轻易就能令人自惭形秽。   她的话不多,只在恰当的时候点一个问句,便能轻易勾起旁人的倾诉欲。   “诶,要是我父母反对,我当初其实是想去打侠士荣光的职业联赛的。”   “学习和父母耽误了我打电竞。”   “得了吧,就你那技术,瞎吹什么牛逼,连我都打不过。”   ……   谢翡把刨冰都端回来,按照口味分发给大家后,就在虞意身旁坐下。在座的毕竟都是渔镇的人,对谢翡都是熟悉的。   尤其熟悉的,是谢翡的冷淡。   对王小胖、刘大头、李嘉雯等一干好友以外的人,他一向是很有距离感的,甚至被一些看了很多言情小说、又对他有好感的女生戏称为高岭之花。   原本,陆清柔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一则,谢翡是她的补习老师,在小说里,这就是言情故事的开端,补习老师和学生,这其中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愫和羁绊。   哪怕谢翡是高岭之花,因为这种临时的师生关系,他们也不得不产生交集。   二则,谢翡常在她试图靠近时,有意无意地秀恩爱。   在小说里,明显的真香文学,秀分快情节,她苦恋谢翡,而他一开始心中另有他人,后来分手受情伤,她再各种陪伴与关怀。   谢翡虽然对白月光恋恋不忘,但也感动于她的陪伴,于是在一起。后面,就是火葬场文学。   白月光回来,他偷偷与白月光来往,却不和他分手,做尽了各种选白月光不选她的事。   她失望之下提出分手,他却只以为她在闹。   最后,在她坚定地离开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真心,于是回头各种苦追她,最后白月光黯然离场……   当然,以上只存在于她的想象。   事实是,此刻,看到在虞意身边的谢翡,陆清柔才知道什么叫特别、什么叫爱情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改变。   他的神情和气质都柔和了许多。   虽然仍旧有疏离冷峭感,但对上虞意时,却只剩下了少年犹带青涩的温柔,甚至还有一点年下爹系的意味。   他看见虞意手里未曾燃尽的香烟,先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又抽。”   而后,看她手不空,自然而然地便挖了一勺刨冰喂给她。   下一勺,又自发地喂进自己嘴里。   陆清柔:“……”说好的言情男主的洁癖呢?   其他人虽然还在假装聊天没注意这边,但目光都有些不自然的闪烁。   谢翡旁若无人地问:“味道怎么样?”   虞意转头看着他,调笑的道:“如果我说不怎么样呢?”   谢翡显得很乖巧。   他脸一红,“是吗?”   然后,他挖了一大勺喂进自己嘴里,吞咽后,迅速地在虞意唇上亲了一下。“这样呢?”   少见的,虞意脸上有些作烧。作为一个比谢翡大了十来岁、在有些老派的时代成长起来的人,她多少有些觉得在公共场合当众举止过分亲密有些尴尬。   她更习惯于平静下的暗涌。   于热闹之中,低调无声地,做一些看似“见不得人”的事,从而产生一种隐秘而禁/忌的、冲破教条的快乐。   在她而言,那便是大胆了。   但,在谢翡,他并没考虑这么多。   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只是在谈恋爱,虽然有些羞涩,但和女朋友贴贴,关别人什么事呢?   少年人的情感似乎总是热烈的,热烈到只享受当下,不为将来可能发生的变故留任何退路。   尽管谢翡并未刻意展示这一点。   但在虞意,感受到的,是有别于禁忌和刺|激的温暖,是一种全然不把旁人目光放在心上的坦荡和磊落。   虞意毕竟是这么大一个成年人了,她的窘迫并没表露出来,而是微微一笑,“有一点?可以再尝一尝。“   谢翡低了头,挖一勺刨冰送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净欺负老实人。”   虞意:“那老实人说说,愿意被欺负吗?”   谢翡抿住唇角的笑意,看似控诉地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刨冰喂她。其他人便只是假意吃着刨冰在交谈,看似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他便凑到虞意耳边,轻声说了四个字——   “任君采撷。”   虞意眸色渐深,咽尽口中香甜的汁液,将快燃尽的香烟最后抽了一口,摁熄在桌上的一团纸巾上再扔进垃圾篓,盯住谢翡的目光温度逐渐攀升,缓慢地问了一句,“是吗?”   谢翡耳后根滚烫,口里仍旧大胆道:“我们年轻人从来说话算话。”   虞意凑近,对着他的脸喷出口中一股余烟,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行,但你要自己动。”   出声的一句是:“我老年人,腿脚不好,腰也不太行。“   谢翡脸腾地一热,虽然是他先撩的,但仍旧睁大眼睛无声控诉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虞意轻眨了一下眼睛,无声回:“不是吗?”   那让她采什么?空气吗?   谢翡眼睫轻闪,扭过头去,唇角不自觉地偷偷翘了翘,却做出妥协的神态闷声道:“也行吧。我年轻,累一点也没什么。”   李嘉雯:“累什么?”   虞意粲然一笑,只等着看小男友的好戏。   在面对虞意以外的人,谢翡总是游刃有余的,几乎很难有害羞的情绪,尤其是涉及到他和虞意的感情问题,他恨不能马上昭告天下。   他面不改色,淡然道:“我们在讨论将来谁做家务的问题。”   王小胖:“那不是文姐的工作吗?”   陆清柔的小伙伴儿们也附和,“虞老师毕竟成功人士,家务肯定是请保姆的吧?”   谢翡用怜悯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冷不丁道:“单身狗就不要参与这种话题的讨论,何必自取其辱。”   虽然语气淡,但熟悉他的都听的出是玩笑话,就是显得有些凡尔赛。   刘大头当即,“卧槽!你谈恋爱了了不起啊!我有机会了也谈去。”   谢翡云信口插刀:“猴年马月?”   随后,换来王小胖和刘大头的一顿暴打。   “虞姐姐,你看他!”   虞意莞尔,抬手摸了摸谢翡的头,随后用肘弯勾住他的如玉的脖颈,凑到他耳边弯唇道:“乖,要爱护小动物。”   香风拂面,谢翡顿时心猿意马,身体都酥了大半。   几人顿时——   “虞姐姐,你怎么也这样!”   “你也被翡哥带坏了。”QAQ   “你不爱我了吗?”   ……   谢翡瞟一眼李嘉雯,更怜悯道:“那当然。她爱的是我。”   眼神中是明晃晃的骄傲和得意。   陆清柔全程沉默,几乎插不进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对她而言,却像是度秒如年。   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恰应了语文课上曾学习过的一种描写手法——乐景写哀情。   之后,说起即将放映的露天电影,虞意便邀请陆清柔一行人一起。   因为大家毕竟不熟,又考虑到陆清柔的心情,陆清柔的小伙伴儿们都礼貌地婉拒了。   除了谢翡,王小胖、刘大头、李嘉雯三个人都没看过《初潮》。   严格说来,《初潮》应该算是一部文艺片,当初火起来的时候,噱头之一是曾经的影后、当红大花旦苏曼过气后,出演不知名青年导演的处女作重新爆红,之二便是它作为一部文艺片获得十多亿的高票房。   十年前,电影票价尚未上涨,屏幕数也没现在这么多,电影票房也没有动则数十亿,十多亿已经算是一骑绝尘了。   它算是苏曼炫技的作品,也是当年的票房年冠。   当年《初潮》这个电影团队的人,在各自的领域 ,都随着电影爆炸的口碑和票房水涨船高。   虞意也算是打响了她在影视圈的第一炮。   当然,王小胖等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一则,十年前他们年纪还小,喜欢看的还是动画片。直到现在,他们喜欢的也是动作戏、飙车戏比较多的商业片,李嘉雯则更喜欢看爱情片。   因为知道是虞意编剧的作品,原本对这个题材并不感兴趣的他们,也都期待起来。   电影原本定的是八点。   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到八点二十才开始放映。   虽然,《初潮》的内核是文艺片,但虞意并不是照文艺片的路子来写的,也没一些文艺片那些让观众无法理解、纯属导演自嗨的隐喻。   相反,她的情节塑造是非常直白的,不论是情节的铺排、还是整部电影的结构,都更像是商业片。   比如,电影的开篇,便是主人公面对一个让她惶恐的、不得不解决的困境。   然后,在解决这个问题时,又引发下一个问题。   环环相扣,跌宕起伏。   而在这紧凑而刺|激的情节中,又穿插了她真正想表达的东西。里面的元素包括但不限于上一辈人对年轻一辈关于性知识的封锁,以及生活中随处可见的dangfu羞辱。   主人公面对的压力,不仅仅来源于舆论环境、社会的施压。   所有的声音都是压抑少年人的天性,让他们为了“美好的未来”去做大众眼中正确的事,去做学习机器,做一个套子里的人。   任何不一样的,都要被鄙夷和谩骂。   生活中对女性的偏见也随处可见,比如什么女生不适合学理、男生就是比女生更聪明等等等……   即便如此,主人公们在青春躁动的年纪,依然会情窦初开,会对异性产生好感。   而这种好感,在重重的压力下,便成了不能宣之于口的暧昧与暗涌,都融入了每一次距离感十足的对话和互动中了。   电影的主线是青涩而懵懂的爱情线,但紧凑的情节又兼顾了女主个人和家庭、学校、社会舆论的对抗。   故事的切入点和拍摄手法都让这部电影极有代入感。   尤其是在女主打扮自己被母亲谩骂时,周围人窃窃私语,都希望她能反抗,或者可以摆脱。   就连一些中年妇女都忍不住嘟囔:“哪有这种妈,女儿稍微打扮好看一点就骂她将来会去做鸡。”   旁边年轻的声音反驳:“你不也这样骂过我?还让我去死呢。”   中年妇女顿时咬牙切齿:“你这孩子,气头上的话也能当真吗!”   但,很多孩子都会当真,甚至会成为伴随她们一生的伤痛和梦魇。   随着情节的进行,还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在说——   “月经这种事,怎么能当做一件正经事在电影里拍出来?也不害臊!”   “好几分钟都在讲这个事。”   “就是。还有,学校的做法也是很正常的嘛,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这是谈恋爱的时候吗?经济都不独立,还靠父母养着呢,谈什么恋爱?”   “而且小孩子知道什么狗屁爱情,都是闹着玩的。”   “虽然捕风捉影说男女主在谈恋爱,找他们谈话有些过分,但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嘛!”   ……   年轻的学生。   “屁,卵用莫得。你们不觉得班主任这种动不动就怀疑学生早恋找人谈话才是搞人心态吗?”   “就是,而且他们就是互有好感而已,也没做什么嘛,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   “对头,尤其是俩人的成绩都非常不错。”   “这个情节太熟悉了,我们平时也这样,买卫生巾都不好意思似让人看见,要拿黑袋子装着。平时说这个东西,都不好意思说卫生巾,要取个面包之类的外号……”   影片的最后,是女主角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名牌大学,即将离开那个地方。在漫天的云霞、明媚的日光下,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女主和男主相逢于街头,相视一笑。   “大学见。”   影片用一个个日常堆砌出紧凑的节奏和一触即发的矛盾,矛盾推到巅峰,女主反抗,但个人对家庭对社会的反抗实在是过分的渺小。   最后,她借由高考,完成了这个反抗,迎来了新生。   里面的感情线并不直白,甚至过分的含蓄,只靠一些不经意的眼神以及看似平常的日常来完成。   但俩人眼角眉梢的情感流露和隐而不发的收敛的肢体动作,都让人觉得美好,甚至都在说“好嗑”。   总之,这是一部雅俗共赏的电影。   浅薄的人只看到第一层,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子懵懂的爱情、父母的阻挠以及学生之间的摩擦。   但是更有修养、更有思想的人也许能看到第二层、甚至第三层,通过看似简单却浑然天成的电影情节,看到现今关于青少年教育的畸形生态。   其中包含的元素,甚至还包括了校园霸凌以及青少年间党同伐异的生态。   但,那种种并未特意用情节来展现,剧情始终围绕女主的主线展开。一切的元素,都融入了影片中日常的点点滴滴,看似平常却细思恐极。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曾经,谢翡在某瓣写影评,盛赞电影真正做到了以小见大,管中窥豹。   但,于虞意而言,这部电影还不够艺术,甚至有些媚俗。   在她看来,对这个故事的处理,尤其是可以凸显爱情线,其实是有迎合观众的。因为人总是对爱情感兴趣。   在刘大头王小胖李嘉雯甚至其他观影的人而言,这部电影不是能吸引他们走入电影院的题材。   然而,不论感受如何,不论看到了几层内容,不论是否能体会到影片的表达,只要看完之后,就有一种强大的后劲。   影片中角色的情感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脑海中还不由自主地回放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情节。   甚至有再看一遍的冲动。   总之,这部电影真真正正做到了让人念念不忘,余味悠长。   影片结束后,其他人正和认识的人讨论时,王小胖、李嘉雯和刘大头三小只转过头,三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虞意:“……”   她顿觉窘迫。   但,眼下,他们也算是她的粉丝了。在人家觉得很喜欢的时候,她总不好亲自浇一盆凉水。   可承受他们的赞美,对她而言,实在是一种折磨。   于是,她轻眨一下眼睛,一副大佬样儿,拉着谢翡的衣领往下拽。谢翡配合地半蹲了身子,被虞意一把勾住脖颈。   她对着三小只勾唇一笑,“想看爱情吗?”   三个人顿时石化,还没反应过来,虞意已飞快地在谢翡唇角亲了一下。   尽管经常被虞意撩,这一刻,谢翡的心跳仍旧剧烈一跳,嗓子眼儿都发紧。   虞意一触即离,他有些意犹未尽地低垂眼睫,“我觉得,还可以再来一下。”   李嘉雯:“……”   刘大头:“……”   王小胖:“……卧槽!”三人顿时开始讨伐谢翡。   旁人看了电影,也知道剧本是虞意写的,本想过来和虞意搭讪的。   从前,他们只听说虞意是一个极厉害、极有名的女人,甚至还拥有令异性惊艳、同性嫉妒的美貌,这让他们对她充满了种种本地人会对有钱美女的揣测和野望。   然而,此刻,看完了电影,内心却有各自基于各自不同感受的震撼!也让他们对虞意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多了一丝实质的感受。   再看看她旁边的谢翡。   此前猜测她是专门勾引男人、谢翡和她在一起就是结果的大妈们面面相觑。   从前,他们觉得谢翡跟虞意是堕落。   但——   此刻,她们不由自主地交换眼神。   “这就是传说中的成功人士吧?”   “只要你有钱,男朋友还在上幼儿园?”   “什么私生活混乱,艺术家的个性而已嘛!”   ……   虞意和谢翡玩的这一出,不仅仅成功止住了李嘉雯、刘大头和王小胖三人差点出口的崇拜感言和各种彩虹屁,还止住了旁人试图围上来的搭讪。   他们离开露天广场,在一家露天烧烤摊边坐下,由虞意做东,点了烧烤和啤酒,为今日的“夜生活”拉开序幕。   空气仍旧是热的,然而在外的人并没有想回去吹空调,仍旧闲逛着,或者三三两句聚在烧烤店、刨冰店……   虞意坐在一张桌边,听着几小只的闲聊,刚点燃一支烟,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从背后惊喜地传来——   “虞意?!”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久等。 第78章 十几岁的虞意(修)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正憧憬着大学生活的李嘉雯顺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一个穿无袖V领长裙的年轻女人挽着一个戴金丝眼镜样貌周正的男人走了过来。   除了声音,眼中也是惊喜。   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漾开一抹笑,有些李嘉雯讨厌的那种“大人”的气质。   平心而论, 女人样貌姣好。   但,远不能和虞意相提并论。旁边的男人穿着Polo衫搭及膝短裤,很有些素人恋综里出现的“精英男”的气质。   虞意转头看去, 一怔,仿佛直面了过去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而那样的弱小与狼狈不堪,也终将被她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们、她的男朋友一揽无遗。   但,虞意向来要强, 并不肯认输。   尤其面对这两个人。   因此,她莞尔一笑,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不好意思。你是?”   女人走到近前, 声音大方爽朗,“我, 我呀!我你都忘了吗?宁瑞芝啊!”   在虞意面前站定时, 男人亦微笑:“好久不见。”   李嘉雯原本还捂着嘴, 突然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又被她飞快捂住。   宁瑞芝看她年纪不大,当她是那种人嫌狗厌的青少年, 没有理会。   然而,王小胖和刘大头却开始和李嘉雯打眉眼官司,三个人眉飞色舞的。   她忍不住问:“什么这么好笑?”   李嘉雯想到对方可能是虞意的朋友, 忙摇头:“没什么。”   但, 王小胖和刘大头, 还有谢翡都知道李嘉雯在笑什么。宁瑞芝,谐音您睿智。众所周知,现在,睿智在网络上是骂人智障的词。   所以,每一次别人叫宁瑞芝名字,就相当于骂她:你个智障。四舍五入,她的名字就叫“你个智障”。   李嘉雯实在忍不住不笑。   虞意仍是那个在任何场合都能谈笑自若的虞意。她唇角略勾,无声地嗔了李嘉雯一句,“调皮。”   她点燃一根烟,从容地微笑着和对方寒暄,“来这里旅游?”   “嗯。正好有假期,之前在X音看了渔镇的视频,觉得很漂亮,就想过来玩一玩。阿明工作本来很忙的,特意请假陪我的。”   女人挽在男人臂弯的手动了动,刻意露出手上的结婚戒指。   男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溜过虞意纤细的腰身、分明的锁骨,因没穿胸衣而微凸的两个尖儿,喉结不自主地滑动了一下,空气似乎都变得更闷热了些,叫他脸上的汗一滴一滴直往下淌。   他对旁边的宁瑞芝宠溺一笑,“这不是应该的?”   这一刻,谢翡看向虞意,她又是社交场上的面具人了。   她好笑地看着俩人,“这是刻意秀恩爱来了?”   李嘉雯对虞意抢白道:“你现在知道我们平时的感受了吧?”   虞意手一抬,摸了摸李嘉雯的后脑勺,漫不经心地说一句,“乖。”   李嘉雯对虞意吐舌,“汪。”   宁瑞芝俨然是一个由幸福婚姻滋养出来的小女人。   她娇嗔一声,“什么嘛,我们一直都这样的。高中的时候他就喜欢我了。老公,我想吃烧烤,你去点菜。”   男人应下,就去冷柜拿烧烤串。   她看向虞意,“不介意拼个桌吧?”   说着,一屁股在虞意对面坐下了。   虞意姿态闲雅,轻吸一口烟,笑着说:“介不介意,你不都坐下了?”   宁瑞芝弯唇:“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说起来,你和高中那会儿真是不一样了。”   虞意顿如芒刺在背。   曾经,那些异样的目光,嘲讽的话语……霎时充斥了她的脑海。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她,看她狼狈,看她原来并不光鲜,看她曾被所有人轻贱,看她原来也曾低入尘埃。   她手一顿,唇角的弧度分毫不变,“是吗?”   宁瑞芝看向其他人,玩笑式地说:“你们一定不知道虞意高中时候是什么样儿吧?她那时候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李嘉雯有些好奇,“什么样儿?”   宁瑞芝说:“她高中的时候特别孤僻,每天只会读书,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剪着狗啃式样的短发……”   她用手指在脸上比划着,“戴这么大一副眼镜,穿的永远是校服,洗得发白了也不肯换,不知道是什么好学生的仪式感。”   王小胖吃惊,“那不就是书呆子?不能吧?”   谢翡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在桌下踢了王小胖一脚。他看得出,宁瑞芝故意说这些话,就是想让虞意难堪,只是恶意全都用老朋友叙旧式的玩笑包裹。   对方不回应,就只能默默吃了这个闷亏。   对方要是回应,又显得敏感小气,连个“玩笑”也开不起。   王小胖神经大条,“你踢我干嘛?”   谢翡身形笔挺,如冷峭的一株玉树,显得气质不凡,衬得他本就俊秀的面庞更加帅气了。   他淡声道:“脚滑。”   虞意不动声色,一根名叫“尊严”的脊梁穿住了她,叫她展露出世俗认可的成功人士的稳重与风度。   她抽着烟,云淡风轻地说:“嗯,当时年纪小,比较穷。”   宁瑞芝:“是吧。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太穷,风格过分古板和保守,现在风格居然这么大胆。比如我,就不敢真空出门,还坐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人看。”   这话说得有点恶心。   假如虞意置之不理,倒像是默认了她说得对,默认自己衣着不当、言行作风不端。   但要和对方辩论穿衣自由的问题——为什么世人认为那么明显的两个球团在一起还要挤个沟露在衣服外面是性感,却容不下被衣服遮住的两个点?形状不一样,衣服都避体,怎么两个圆锥就不如两个半球体面——又难免要听对方胡搅蛮缠讲一些歪理邪说,自降格局。   虞意瞥她一眼,轻哂,并不说话。   谢翡觑机,十分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   宁瑞芝的目光在虞意和谢翡身上来回逡巡片刻,莞尔一笑,对谢翡说:“看你长得不错,年纪也不大,没想到是个小流氓。”   言下之意,是讥他想看虞意的意思。   谢翡直接祭出了鲁迅先生的“白胳膊”论,暗讽宁瑞芝低俗。   这时,刘大头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笑呵呵地冲宁瑞芝补充解释,“我翡哥的意思是,清者见清,浊者见浊。当你觉得别人龌龊的时候,一般都是你自己龌龊。”   李嘉雯也闻出了火药味儿,作为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她兴奋得摩拳擦掌:“大姐,你要还是听不懂,我也可以帮你翻译一下。”   宁瑞芝脸色铁青,“不用了,我听得懂。”   几秒钟之内,她脸上的神色风云变幻,最后又恢复如常了,笑着说:“我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当真干嘛?”   说着,她看向虞意,“没想到,以前你没什么男人缘,现在变漂亮了倒多了几个马仔。”   王小胖:“我是吗?”   刘大头:“我终于也够格做虞姐姐的马仔了?”   王小胖:“简直祖坟冒青烟了。”   李嘉雯:“可能也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的福气吧。”   谢翡:“嗯,积攒了累世的功德。”   宁瑞芝本意是想离间,让几个人碍于面子不肯再为虞意说话,没想到几个人脸皮跟城墙转拐一样厚,完全的不要脸,格外的阴阳怪气。   现在的小孩儿,也太没骨气太没自尊了吧?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仍旧不愿认输,决定换个赛道,另起话题道:“对了,群里的大家都挺关心你的,你现在做的什么工作?”   这种关心,缘起于一个老同学突然在群里po了一张近照,并一惊一乍地发言——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这特么居然是虞意!   看虞意的着装和样貌,宁瑞芝不太愿意相信她是做什么正当工作的。在她看来,一个很土的女孩变得很漂亮,无论她成绩怎么样,一定是变坏的结果。   家境差的女孩只有变坏才会有钱。   有钱了,才穿得起照片中那样昂贵的礼服。   至于漂亮女孩,一定要衣着保守,穿大众认可的衣服,才可能是“好”女人。   虞意轻笑一声,用她葱根一般的长指掸了下烟灰,“家里蹲。”   宁瑞芝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意的神色——这回答,无意识证实了她对虞意的猜测。   于是,她唇角一斜,歪出个颇具优越感的笑来,“要我说,这女人要过得好,还是得自强自立,自力更生才对。”   她抚了抚耳边的头发,乔张做致道:“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对象了。要实在没有着落,阿明领导的部门里还是有几个单身离异的男青年,条件也都还不错,回头我让他给你介绍介绍。”   王小胖、刘大头和李嘉雯面面相觑,进一步确认,这所谓的老同学绝壁不是虞姐姐的真朋友!   就是来炫耀来了!   但——   想到虞意的真实身份,又看看这位自信的大姐,三人的面色顿时有些扭曲的怪异。   她怕不是人如其名,是个智障吧?!   宁瑞芝全然不觉,只当是自己先赢一回合。   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了。   “做女人,最要紧的还是得找个好归宿。一个女人,如果不能找个好男人结婚,绝不能算作成功的。   像我就比较幸运了,高中就遇到了阿明,都是彼此的初恋,还修成了正果。虽然你不如我幸运,但也不能自暴自弃,现在也为时不晚的。   当然了,你毕竟也到这个岁数了,也别太挑……”   眼见宁瑞芝要长篇大论地发表一番何谓成功女人经,虞意端起一杯啤酒,浅喝一口润润喉咙,打断道:“我有对象。”   宁瑞芝得意的神情顿时裂了,显得有些懵,“什么?”   随后,她又跟查户口似的,连声追问:“是谁?哪里人?做什么的?多大年纪?”保不齐是个肥得流油、挺着老大个啤酒肚的四五十岁的秃头老男人。   虞意秀眉朝谢翡一挑,语气颇有些揶揄调侃的意味,“男朋友,说两句?有人对你很好奇。”   宁瑞芝转头,仔细一看,发现少年的面庞竟比她见过的明星还要精致些,就连身材,也是传说中的黄金比例,模特身材,格外的漂亮。   而此时,少年冷着一张俏脸,连唇角翘出的弧度都寒气四溢,“当着人男朋友的面给人介绍对象,不合适吧?”   宁瑞芝顿时嗤笑出声,只当虞意是拿了老男人的钱养小白脸,难怪这几个小年轻都捧着她。   她心下得意,嘴上便饶人几分,抚了抚前额的碎发说:“对不住,是我没眼色了。”   正巧阿明点过菜回来,她起身挽着阿明坐下,叽叽喳喳地对待阿明陈述了刚刚打探到的,关于虞意的信息。   说到男朋友时,阿明隐晦地打量谢翡片刻,心下暗暗同自己比较了一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气质不错,衣着十分一般,很便宜,没什么钱的穷人一个。   这时,宁瑞芝突然道:“说起来,阿明也算是虞意的初恋吧?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就暗恋他,可惜阿明和你做朋友只是觉得你可怜,并不是喜欢你。都怪他,做人做事没个分寸,老容易让人误会。现在你看我们在一起,不会觉得难受吧?”   其实,是当时阿明正在做宁瑞芝的舔狗,宁瑞芝觉得无聊,就让阿明去“追求”虞意,等上手后再当众拒绝她给她难堪。   而虞意对阿明“善意”的感谢,被她们当成了告白,很是奚落嘲讽了一番。   虞意哂笑一声,仿佛听了个笑话。   没等她说话,谢翡突然说:“你们老男人都这样普却信吗?”   普却信是一个源自于脱口秀的网络梗,嘲讽一些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和异性的交往稍微多一点,就觉得对方不是想从自己这里学到点什么,就是喜欢自己。   阿明瞥了谢翡一眼,维持着他成熟精英男的风度,微笑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谢翡诧异地盯着阿明和宁瑞芝,“那你们怎么会觉得虞意会暗恋你?还初恋……我意姐这么优秀,前男友从这里排到马来西亚,没一个不是帅哥型男。"   他表情十分嫌弃,透着少年人过分直白的疑惑,就差把“你是哪根葱”说出口。   最后,还故作骄矜地找补一句,“当然,我是最后一个。”   李嘉雯差点喷出一大口啤酒,嘴唇都在抖。   刘大头捂着嘴,扭过头去,肩膀一颤一颤的,在宁瑞芝和阿明的视线盲点悄悄给谢翡比了个大拇指。   王小胖更是直接被烧烤上蘸的辣椒呛进喉管,剧烈咳嗽着。   就连心绪不佳的虞意,唇角都忍不住抽了抽,终是莞尔一笑。   阿明的风度险些维持不住。   但,面对谢翡,他心内还是有优越感的,“你们年纪还小,不懂。男人看的,不是长相,是事业。长相也不是越小白脸越好,而是要端正大气。”   谢翡唇角一翘,尽显年轻人的锐气,“啧,普却信的油腻老男人。”   阿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宁瑞芝连忙帮嘴,看向谢翡时,却被少年过分俊秀帅气的面庞晃了下神。   片刻后,她才开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年薪多少?家里有房吗?开的什么车?”   虞意的眉头微微一皱。   阿明见状,以为是被戳中了痛处,又傲慢起来,“找对象可不能仅仅只靠长相。找对象,找的就是个依靠,他能养得起你吗?”   谢翡已经开始一个个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年纪不大,今年十八。渔镇人,没工作,家里蹲。没房,没车,养不起她,但能养活自己。当然,如果虞意愿意养我,我可以做她一辈子的小狼狗。如果她不愿意,我自费也行。”   “你还要不要点脸了?自甘堕落!”宁瑞芝鄙夷地轻嗤,“年纪轻轻就不想奋斗了,想找个富婆当社会的蛀虫!我们阿明现在是一家影视公司的高管,广告策划部门的老大,年薪百万。”   李嘉雯:“那你呢?”   宁瑞芝:“我的收入差一点,但每个月不算奖金也有一万多点。”   谢翡清和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似乎很是诧异,“那还不错。”   宁瑞芝和阿明唇角得意地一翘,刚要继续自信发言,就被谢翡打断:“我今年也才挣两百多万,居然只比你们俩总收入的两倍多一点点,我真是个废材。说我是社会蛀虫,居然也没错。”   宁瑞芝和阿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宁瑞芝不肯信,“你做什么挣的?”   别是从虞意手里挣的吧?她看虞意的目光像是看大冤种。   谢翡并不自己回答,只朝王小胖递了个眼神。   王小胖秒懂,“也不难。就是轻轻松松考了个省状元,各方的奖金加起来,差不多就两百多万。”   宁瑞芝表情皲裂,面目十分之扭曲,一颗势力心更像是在油锅里煎。   阿明更觉脸上火辣辣的,格外挂不住。想想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和自打脸有什么区别?   原本,他的优越感就来源于,别看虞意学生时代成绩好,大学上的也是名校,但最后混得还不是不如他们这些成绩没那么拔尖的人?   结果呢?   他和宁瑞芝嘲讽虞意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扇在自己脸上的耳光。   俩人的脸皮毕竟是厚的。   宁瑞芝又谈高中的旧事,说曾经虞意受过什么欺负、以及能理解虞意当初为什么喜欢阿明之类的话。   “也许,在当时的虞意看来,阿明就是她的一束光吧。”   虞意顿时朝空地喷出一口啤酒吗,用最得体的姿态说着最扎心的话。   “别恶心我,我没那么矫情。我真对他没什么感觉,当初写的同学录,也只是感谢他的善意。我想,我从没说过喜欢他。”   阿明便做出一副“我知道你嘴硬”的模样。   谢翡:“算了。意姐,我们就不要对牛弹琴了。他们只会坚定相信他们认可的,除了真相。”   阿明的脑筋转了无数个来回,终于找到一个可攻击的点,轻蔑地看着谢翡:“说到底,你也还是个学生嘛。现在有奖学金有什么用?将来毕业了,说不定能找什么工作呢。多得是名校毕业的学生找不到工作,去送外卖的,还有捡垃圾的呢。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   宁瑞芝翘着手指:“就是。还是阿明厉害,今年才三十一岁,就已经年薪百万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吃着烤串儿。   虞意淡笑不语,只拿起一罐啤酒,和谢翡、王小胖、刘大头、李嘉雯几人碰了碰。   周围是各种嘈杂的声音。他们互相的交锋,听在旁人耳朵里,更像是熟稔的闲聊。   宁瑞芝本来还想攻击虞意的朋友圈和人脉——也只能糊弄糊弄还没出身社会的愣头青,只能和几个小孩玩,没来得及开口,突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身材微胖、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   她放下手里的烤串儿,用纸巾擦了擦嘴巴,顺便扯了下阿明的衣袖,阿明反应过来,朝宁瑞芝的目光看去,也立马整理了一番仪容,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迎向那中年人,热情地握手寒暄。   “赵总,没想到在这儿碰到您……”寒暄的声音淹没在夜晚的喧嚣里,隔壁桌甚至已经离开始划起了拳。   虞意心情不大好,只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啤酒。   王小胖、李嘉雯和刘大头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显的鄙夷——啧,丑陋而虚伪的成年人。果然,像虞姐姐这样的才是清流吧?   宁瑞芝和阿明同赵总殷勤寒暄片刻,正想说要请对方吃东西,对方像是看到了虞意,抬脚便走了过去。   赵总其人,厉害是厉害,也有男人一般的毛病——好色。   她眼中顿时浮现出几分玩味之色,只等着看虞意的好戏。   阿明也只待英雄救美。   他对虞意很有一点性趣,从前虞意就喜欢他,现在,应该很好上手吧?女人么,她应该很愿意为了和宁瑞芝作对,偷她的人。   毕竟,宁瑞芝曾经是带头孤立虞意的罪魁之一啊。   然而!   下一刻,只见赵总走到虞意面前,殷勤地弯腰同虞意握手,笑容可掬地打招呼,“虞老师,没想到在这儿碰到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老赵还有这缘分。”   神情间不见半分狎昵,握手也握得恰到好处,很快便放开。   虞意轻掸烟灰,气定神闲和他打招呼。   “赵总。”   赵总:“什么赵总,我不配,叫我小赵就行。”   虞意轻声一笑,“那我可不敢。”   赵总看向谢翡,“这就是传说中的,虞老师背后的男人吧?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谢翡:“谢谢。”   赵总:“我不会说话,说错了什么,虞老师别介意。不知道虞老师的下一本书写得怎么样了?我们公司对影视作品那是一千个一万个用心的,这两年做的项目也都是有口皆碑的。关于《一夜爆红》的电视剧版权,您看看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们?”   宁瑞芝和阿明全程呆滞,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心跳却在胸腔内一下重过一下。   虞老师?   什么虞老师?   电视剧版权?什么意思?   赵总:“如果您的男朋友想要演戏,只要版权能卖给我们,也能安排。就是得让他接受几个月的演技培训。这样对项目对他自己也好……”   虞意:“《一夜爆红》是中短篇故事,拍成电影刚刚好,不适合改编成电视剧。至于我男朋友……”   虞意一笑,“他是要上学的,应该不打算进娱乐圈。”   她声音一顿,想起自己应该征询一下谢翡的意见,便问:“你想进娱乐圈吗?”   谢翡摇头:“不想。”   他并不愿意做聚光灯下任人评说的那个人,尤其是现在,艺人本身更像是商品而非作品的时代。   赵总:“读书好,读书好,年轻人还是得多读书,有志向。《一夜爆红》不行,那您的下一部作品的……”   虞意:“暂时还没有计划。”   赵总:“那您一定要优先考虑考虑我们啊。到时候导演、演员、编剧等主创人员,都可以由您亲自把关,我们对您的作品和意见,是一千个一万个尊重的。”   毕竟,拿下了虞意,就等于拿下了金山银山,换谁来都是尊重的。   虞意:“到时候再说吧。”   赵总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宁瑞芝和阿明心里回过味儿来,这虞意,该不会就是他们以为只是同名的,那个编剧虞意吧?!   巨大的震惊之下,他们甚至来不及羞愧,就直接围了上去,态度和先前也是天差地别。   “赵总,原来你也认识虞意啊?”   赵总:“怎么?你们也认识虞老师?”   “对,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就说,虞意肯定有大出息,早在高中的时候,她就特别会读书,年级第一的宝座她霸上去就没下来过。现在找的男朋友也是学神,果然,学神都是和学神一起玩儿的。”   ……   赵总不明内情,只当是有熟人好攀交情,又开始旁敲侧击打版权的主意。   宁瑞芝和阿明宛如修了变脸术,也不再对虞意冷嘲热讽了,甚至开始阿谀奉承,说虞意特立独行,是典型的艺术家做派,是旁人羡慕却没有勇气做到的等等。   “早在高中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虞意是潜龙在渊,迟早一飞冲天的,果然么。”   王小胖等人只当自己看了一出变脸大戏,目瞪口呆的,心里直呼好家伙。   虞意只觉得今晚从遇到宁瑞芝和阿明之后的一切都是荒谬。   粗俗,市侩,丑陋。   仿佛人不过汲汲于名利的蝼蚁,何曾有作为人的尊严?人性的丑陋,在此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她竟也曾被这群蝼蚁以及他们是思潮所围堵,狼狈得左支右绌。   在宁瑞芝和阿明殷勤地套近乎时,谢翡并没给面子,微笑着说道:“意姐有不起你们这样两面三刀的老同学。”   人精如赵总,立马懂了谢翡的意思,眼角一抽,忍不住偷偷剜了阿明一眼。   虞意喝完一罐啤酒,把酒罐往桌上一放,谢翡便已起身,去找老板结账。赵总拦道:“我来,我来。”   虞意:“不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赵总讪讪,“都听虞老师的。”   虞意和赵总说了两句社交上的场面话,便带着三小只和结完账的谢翡汇合离开。   在路口分别时,虞意还是那个有着翩翩风度的大姐姐。   她成熟、美丽,让人如沐春风。   她对三小只道:“今晚对不住,没想到会遇到这些人,败了兴致,都没玩好。改天再请你们。”   在这一瞬,后知后觉地,李嘉雯想起了那俩人提及的,虞意的过去,有些心疼她。   假如她还是虞意的情敌时,她会觉得虞意原来也曾不怎么样,但相处日久,她却只觉得那些人讨厌。   怎么会有人忍心来伤害虞意?   她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虞意,脑袋埋她胸口蹭了蹭,嘟囔道:“虞姐姐,你别在意她们,她们就是苍蝇,嗡嗡嗡的,打不死还特别讨厌,咱不理他们。”   虞意笑着说:“好。”   王小胖也道:“我们都特别喜欢你的。”   刘大头:“嗯,特别,非常喜欢!”   王小胖:“翡哥尤其喜欢。”今晚的翡哥,变得茶茶的。但是,茶得好,茶死那对“嗡嗡嗡”的大苍蝇!   和三小只分别后,虞意的烟抽得更凶了。   诚然,三小只是暖心的。但,这种暖心却让虞意感到煎熬、甚至于窘迫。她并不是那个愿意揭开伤疤,让人来安慰的人。   她不需要别人对她说你很好、你没错。   如果可以,她宁愿背后的狼狈与脆弱永远不被看见,而她在人前永远光鲜亮丽,强大,不可摧折。   她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夜风拂动着她的发丝,也将她口鼻间溢出的香烟吹散,拂上他的眼角眉梢。   谢翡的呼吸间,都是薄荷烟凉淡的香味。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让谢翡觉得自己终于触摸到了她的灵魂。   然而,这种触摸,却让他感到恐慌。   仿佛下一瞬,就能听到虞意说:“我们分手吧。”她一定会推开他。   他有些无措地跟着她。   虞意想说分手的,但面对谢翡,她又充满了不忍。今夜,他才高调地同人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   那样快活。   谢翡不敢让虞意一个人静静。   他怕静的结果,是收到一条分手短信。于是,他也不回家,就一路跟着,到了虞意家。   丁香和莫宇在某个房间里打游戏,文姐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做十字绣。   电视里的台词在夜晚空调的凉风中飘荡——   “你为什么不能找个正经事做一做?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在台上装怪扮丑,做那下九流的勾当,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   虞意径自走入琴房,连灯也没开。   回头时,依稀可见谢翡年轻俊秀的面庞在月光映照下微微的轮廓,并不分明,五官都被夜色模糊,然而还是好看的。   他始终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情绪不断地在胸腔内翻涌,看着少年沉静的面庞、清和的目光,虞意突然想冷笑一声。她想说——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过去和现在,都一样的丑陋。   我没有你看到的那样光辉,只是另一个普通人。一直破碎,一天比一天腐烂。”   腐烂到,来渔镇之前,她数次想过自杀,连心理医生都救不了她。   医生说,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来到渔镇,是她的自救。   因为渔镇和她过去成长的环境相似。   也许,在渔镇,她能战胜那些传统的、世俗的舆论、观念和流言,是不是就等于,她战胜了她成长的那个小镇,战胜了她的过去,可以将自己从泥淖里拉出来?   她是红粉,亦是红粉下的骷髅。   然而,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一句也没出口。   他的目光仍旧是清澈的,清澈到一眼能望到底。他在担忧她,又有着未知的惶恐。   突然。   虞意伸手,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摁在墙上,吻了上去。 第79章 安抚   下一瞬, 谢翡搂住虞意的腰,用力地回吻。   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虞意背靠着墙,漫天的星辉混着柔和的月光, 撒进月窗,落在她身上。没来得及开空调的琴房突然变得格外热。   汗如水流在她皮肤上蜿蜒,湿了蜷曲的碎发, 一缕一缕地,都黏在脸侧。   谢翡蹲在地上,几乎是捧着她,让她正对着他, 骑在他肩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近乎本能地讨好她。   窗外, 电视机里飘出的台词声似乎都变得渺远。   没多一会儿, 虞意突然起身, 踩着谢翡的肩将他推倒在地,顺势坐了下去。   ……   夜色渐深, 连文姐看电视的声音, 也都因为电视机的关闭而消弭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 还有窗外热闹的蛙声、昆虫的夜唱。   白猫坐在月窗上, 沐浴在月亮的光辉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爪子。   地上一片狼藉。   虞意坐在谢翡旁边,于一片幽昧中, 点燃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火星随着她的呼吸在黑暗中明灭。   她轻声说:“你先回去吧。”   在这一刻,谢翡本能地知道,曾经他用来勾引她的那些套路和小手段, 都不适宜。在平时, 那些都是情调。   而此刻, 虞意需要的,只是静一静。   哪怕,静一静后产生的,会是令他害怕的结果,他也毫无办法。此刻,他看到了门里她,而她的心门却紧锁。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无形之中,像是有很多的委屈。   连眼眶都是酸涩的,湿意一层层泛上来,几乎要夺眶而出。   虞意一手夹着烟,一手抚上他的肩膀,在他脸侧亲了亲,淡声说:“乖,我明天再联系你。”   谢翡只好起身,穿好衣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到门口时,他回头看着她,轻声说:“刚才忘了做措施。”也许是急于发泄情绪,虞意要得太急,没来得及。   虞意说:“没事,我会处理。”   谢翡看着黑暗中她孤寂而单薄的背影,张了张口,最后只说了一句:“那我等你。”   “嗯。”   他慢吞吞地走了。   回到家时,即便身上都是热汗,衣服也都脏污,想到刚刚和虞意抵死的纠缠,想到,是虞意留给他的东西,就都舍不得了。   仿佛只要不洗掉,就等同于他仍旧抱着她一样。   他们的情绪,她的发泄,他的惶恐、他对她迫切的渴求,都融进了那一场激烈的肢体交流中。   坐在卧室的凉席上时,谢翡俯身,吻了吻手臂上虞意抓过的痕迹。   皮肤被抓破了,甚至渗了点血,有些微微的刺痛。   可是,那是她留给他的,他好喜欢。   甚至于,他想,假如明天她真的狠心要抛弃他,那他就去纹身店,将今夜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全都纹下来。   即便她翻了篇,只要他还记得,他们就不算分开。   ……   谢翡想了很多,关乎于虞意,关于未来,甚至是世俗的钱财。   今天阿明问他养不养得起虞意。   以虞意的性格,是绝不会需要的——这就是别的男人永远得不到虞意的原因。他们总是想压女人一头,证明自己比对方强,想用钱让女人成为他们的附庸。   但要真让他养,他也是有自信的。   也许他不会像虞意那么富有,但养家肯定是不成问题。只要虞意肯收,他的一切都是虞意的,包括他这个人。   ……   只要明天虞意还肯要他,他……   也许,是因为明天充满了不确定,也许,是面临着失去,谢翡的心脏始终抽痛着,眼泪不知流了几多行。   而对面虞意房间的灯光,始终没亮。   那黑黢黢的窗口,活像是要吃人的嘴。   谢翡等了半小时,心里格外不安宁,衣服也都没换,仍旧穿着从虞意家回来那身匆匆出门,飞也似地往虞意家跑。   ……   谢翡离开后,虞意穿好衣服,一个人坐在黑暗的琴房中,忽然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十指迅捷有力地敲打在钢琴键上,一首悲怆的曲子从她指间流泻。   脑海中,尽是过往。   是别人嘲讽的目光,是继父毫不掩饰的恶|欲,是亲生母亲极尽刻薄的谩骂,是同学的排斥和鄙夷,是恶劣的玩笑与戏谑……   是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是对女孩子的训诫,充斥着各种应该与不应该的教条,尤其生活的点滴中无孔不入的荡|妇羞辱。   无边的痛楚似漫天盖下来的海,叫人沉溺。   她只想要歇斯底里地嚎叫!   终于,琴房里的琴键也无法承受她的情绪,急促而沉重的琴音戛然而止。   她并不想影响文姐、丁香和莫宇,独自去车库,上车,轰了油门,漫无目的地开出去。   车子在夜风中疾驰,像离弦的利剑。   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虞意打开了车子的天窗,在越发明亮的月光中,在拂面的仍旧带着酷暑燥热的夜风中,猛的一脚踩上油门。   车子在杳无人烟的公路上风驰电掣。   而后座上,谢翡俊脸煞白,如月光一般清冷的目光也都失了冷静,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   那是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对正在疾驰的、仿佛要走向毁灭的车子的恐惧。   他和虞意都在车上。   恐惧是他的本能,然而心底却是后怕与庆幸交织。幸好他来了,他悄没声息地在手机上搜索、复习急救技巧。   或者,在那之前,还能谈判。   以虞意的性格,以他和她未尽的关系,他总该还算是有一点点分量的筹码。   因而,在虞意的双手离开方向盘,车子近乎失控地冲向前方的湖泊时,他突然出声,“虞意。”   在明晃晃的月光和路灯的映照下,虞意闻声,近乎骇然地回头,清晰地看到后座上的谢翡。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他有些紧张,目光是坚定的。   “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虞意几乎是下意识就踩了刹车。   在巨大的惯性下,车子往前滑了老长一段距离,堪堪停在湖边,再晚一秒,就冲进湖里了。   虞意面色清寒,“下车。”   谢翡抿了抿唇,说:“不下。”他一动不动。   虞意透过后视镜看他,“威胁我?”   谢翡嗓子有些干,心里是紧张和害怕,“我够吗?”   以他的分量。他不确定,但,他那么喜欢她,她曾是他的光,现在是他的恋人,他总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拉回来的。   他轻声说:“就算不够也没关系,我只是想陪你。”   说着,他冲她笑了笑。   像往常刻意勾引、讨好她时那样乖巧,又不失少年的骄矜。   虞意回头,定定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而他始终不曾回避,就那么坚定而无辜地看着她,仿佛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烦躁地点燃一根烟,打火机擦出火焰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她抽了口烟,说:“乖,下去。你的人生还很长。”   谢翡说:“你也是。”   虞意皱眉,下车走到后座,打开车门,握着谢翡的手臂往外扯,想赶他走。   谢翡清和的目光终于变得深邃而悍利,展现出他作为一个雄性最原始的侵略性来。几近于狂野的——   “砰!”他关上车门,猛地将虞意摁在车身上,凶狠地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间,虞意推拒着,“回去!”   他充耳不闻,缠着她的舌头,几乎要将她的灵魂都吸出来。   下一瞬,在漫天的星光下,在月辉中,席天幕地,周围都是蛙声、蝉鸣以及各种昆虫的夜唱。   她身下一凉,紧接着被急迫地填满。   如果说,琴房是虞意的发泄,那么,湖边便是谢翡的发泄。他的每一个动作,以及凶悍的力道,似乎都在诉说他的后怕。   就差一点。   假如他不是实在放不下回到虞意的院子,就不会看到她要独自开车出去,就不会悄悄上了她的车后座。   就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在快慰之中,虞意一手撑在车上,一手劈头打了谢翡一巴掌。   他终于停下来,眼睫低垂着。   虞意清晰地看到,少年无声地哭了。他停顿片刻,不管不顾地把虞意搂进怀里继续,头埋进她的肩窝。   虞意肩颈的皮肤一阵湿濡,是少年的眼泪。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虞意觉得她和他这样近,而他当真是爱惨了她。   或许,从前是荷尔蒙,是见色起意,是被她的光环迷惑,是倾慕,甚至于崇拜,那么此刻,他们才算是坦诚相见。   他沉默着,动作一下重过一下,失了往日的克制与讨好,是近乎于执拗的占有,占有她的每一寸,直抵她的灵魂。   沙哑的嗓音却带着哭腔,在她耳边控诉。   “渣女。”   “你就是想抛弃我。”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年轻小男生好玩吗?虽然我以前我没谈过恋爱,别以为我纯情,我告诉你,我偏执得很。不论你跑到那里,我都要跟着你,看着你,看你良心会不会痛!”   “你玷辱了我的清白,你始乱终弃。”   ……   他几近于控诉,却语无伦次。然而,即便是控诉,也始终警惕,记得她的雷区,不曾讲任何冒犯她的话。   她始终要占绝对的主导地位的,不肯有半分弱势。   那他便甘愿捧着她,甘愿托着她的骄傲,只求她能做她满意的自己。   虞意心中近乎强烈的自厌、因无法面对曾经狼狈的自己、因无法摆脱社会环境、大众观念对自己的影响所产生的愤怒,终究在小男友的控诉中瓦解。   她揽上他的脖颈,抬头去吻他。   ……   第二天一早,谢翡醒来时,虞意正靠着窗抽烟。   她身上松松合着一件睡袍,蝴蝶骨将后背的衣料撑出性感而顺滑的弧度,明亮的天光照在她身上。   像晨露。   她回头,淡淡地扫他一眼,“醒了?”   谢翡回想起昨夜在湖边发生过的事,以及回到虞意家后他继续纵着性子纠缠她,从楼下就开始,抱着她上楼……进卧室后更是变本加厉。   总之,心里格外的心虚。   他眼睫低垂着,格外的乖巧,和昨夜仿佛是两个人。   虞意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   谢翡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 第80章 余韵   谢翡心里咯噔一下, 心说:完了。   他悄悄翻了个身,准备承受虞意的怒火。   紧接着,却听虞意说:“你什么时候上车的?知不知道多危险?”   说到这个, 谢翡就不心虚了。   他理直气壮地坐起身来和虞意对峙,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调调,显示他也不是个没脾气的泥人。   “你还知道危险?!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要是不在车上,现在指不定在哪儿捞你这个水鬼呢!”   就算他喜欢她,迷恋她,甚至爱她, 他也是有脾气的!   虞意冷笑一声,说:“你还有理了?”   谢翡背脊挺得笔直, 如苍松玉树, 眸光清淡, “我没有吗?”   虞意掸掸烟灰,说:“没有下次。不论什么时候, 什么情况, 没什么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自己要顾惜着点儿。”   谢翡直直地盯着她, “那要看你。反正, 我是跟着你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任性, 要负责的。”   其他的,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接着。   但昨晚的事,谢翡现在都有些后怕。万一虞意真有个好歹, 他总不能上阎罗殿捞人吧?他毕竟是一个无神论主义者, 知道一个道理——人没了就是没了。   他还有未尽的责任——要赡养张清芳。他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去救她, 却不能在她死后真的跟她去死。   总之,他简直能一眼看尽他了无生趣、如行尸走肉般的余生了。   就算他实在离不开她,要追随她,也是给张清芳留下足够多的钱够她安稳度过余生之后的事了。   虞意瞪他,“你就吃定我了是吧?”   谢翡就喜欢虞意情绪化的样子。这样的她,终于不是那个装在套子里的假人,是真实的,鲜活的。   于是,他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应道:“嗯。”   虞意又抽了一口烟,“别以为我就栽你身上了……”   一语未落,就被谢翡抢白道:“不应该吗?我这么年轻、帅气、专一,还温柔体贴,不大男子主义,样样都愿意顺着你,你馋我身子我就乖乖送上门……”   虞意忽而一笑,像是一朵骄傲的、不愿盛开的花突然自顾自绽放,他一时看呆了,几乎忘了后面要说的话。   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你说,你该不该珍惜我?”   虞意的后腰抵在窗台上,眼中都是隐隐的笑意,“自恋的小鬼。”   谢翡脸一红,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也不小吧?虞老师,你这话就有点昧良心了。昨晚你还说我太……”   后面几个字没出口,留给虞意意会。   虞意唇角牵起,发现这无趣的世界也还是有些意思、值得依恋的。   至于昨天——   她想起心理医生说过的话。   “虞意,你需要一个出口,你有这样的朋友吗?你可以向TA倾诉你不愿意对别人说的事。”   “你太压抑,也太紧绷了。这样长久地内耗下去,你的情绪状态只会越来越恶化。”   ……   这个建议,她知道是有效的,偏偏对她无效。她可以云淡风轻地和任何她认为可以信任的朋友说起这段往事。   但,她说的时候一定会美化自己,将自己包装得强大、无所谓,仿佛过去所有的经历都是为了磨砺现在这样一个所向披靡的她。   过去,算什么呢?   成功路上的踏脚石而已!   她耻于承认,过去的她曾被所有人看得低贱,曾被所有人霸凌,也耻于承认,那段过往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疮疤。   当她终于实现了她的目标、实现阶级的跨越再回头看时,终于有时间、有精力去感到疼痛。   什么他妈的叫成功?   她真的成功了吗?金钱和事业一定是成功的唯一标准吗?如果她是成功的,又为什么被过去影响?   而昨夜,偏偏是她最不想暴露的过去,她人生中最想剜去的一块腐烂的疮疤,像是命运般的,被揭穿,被看见。   那又怎么样呢?   她不再是曾经那个狼狈无力、会被所有人嘲讽奚落、孤立排斥,甚至于贬低的小女孩了。   贫穷,亦是永远和她不相干的了。   当所有的情绪都有了一个出口,发泄殆尽后,她发现,还有什么能够打倒她呢?   曾经,她害怕亲近的人知道她的过去,看见她的狼狈,从而看低她,发现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光鲜。   哪怕知道那不会是她的错,世界上的事本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对错,还是会惶恐。   但。   世人如何看她,和她有什么相关?   她一直秉持一个观念——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行为上能做到,但情感上总归没这么潇洒,总想尽可能留下一些东西。   友谊,或是别人赞许、仰慕的目光。   曾经,钟哥说她慧极必伤,丰富的情感成就了她,也会毁了她。是因为,她看透了,却看不开。   昨天的她想和谢翡分手,也只是耻于自己曾经的狼狈,想在被推开前先推开别人。   谢翡并不想推开她,甚至在昨夜她情绪崩溃觉得世间没什么值得她追求、值得她迷恋时,在那样危险的境地,大胆作赌,将她赌了回来。   于是,她对他又产生了依恋与不舍。   从前的虞意害怕这种依恋与不舍。   那只会让她变得软弱,给予别人伤害她的窗口。   于谢翡,她一部分是不忍心,一部分是不由自主的心动。而今天,她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可害怕。   至少,他是臣服于她的,始终是在她掌控之中的。   谢翡见虞意心情不错,并不介意他昨夜过分的放纵,耳根子略略一热,再看向窗台边的虞意时,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的仙女,下凡了。   于是,他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虞意拥在窗台上,从背后抱着她,   那就再过分一点吧。   纠缠间,他一边吻着虞意的耳根,一边说:“虞意,别再离开我了。”   “负责一点。”   “就像管杀要管埋一样,撩了我,就要对我的余生负责的。”   他只想要她和他,和这个世界多一点牵绊,这样就不会再轻易像昨晚那样了吧?   虞意说:“你好烦。你是泰迪精转世吗?”   谢翡低低地闷笑一声,胸腔都在震动,“可是,姐姐,你明明喜欢得不得了。男人的黄金期就在三十岁以前,你要好好把握,好好享受。”   虞意撑在窗台上的手指间,烟身都在颤抖,袅袅逸散的烟被晃出了一个个的旋儿。在这一刻,虞意突然想生个孩子。   谢翡仍旧自顾自道:“你放心,就算到三十岁,我也会努力健身,延长黄金期,保证不让你……”   他又低笑一声,说:“空悲切。”   虞意:“有没有一种可能,等你不行了,我可以找新的狗。”   谢翡一言不发,只是越发用力,像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好一会儿,他说:“我会跟着你的,你不会有这种机会。”   况且,谢翡十分自信,现在虞意就喜欢他,以他的手段,等再过个十来年,那感情肯定越来越深厚,她肯定不会舍得他。   虞意:“是吗?”   谢翡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咬着她的耳垂问:“姐姐,你知道小黑屋文学吗?”   虞意几乎站不住,往后靠在他怀里,“宝贝,胆儿挺肥啊。”   “嗯,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   虞意脸上晕着一层层红,眸中都是水意。   突然,她说:“有人来了。”   楼下的河道里,有渔镇的居民划船路过。   她转头无意间看到相拥立在窗边的虞意和谢翡,热情地打招呼,“虞老师,早。吃了没?”   虞意忍过一阵阵儿的酥麻,语调竭力正常,“嗯,刚要吃。这是去哪儿?”   谢翡在她耳边闷笑一声。   虞意低斥:“不许动。”   谢翡:“我偏要乱动。”   之后,楼下人说的什么,虞意都听不清了。谢翡做了个假视野,好像是进了房间,实际上却蹲下了身。   虞意入目所及,是渔镇高低错落的、显得有些老旧却古朴的民居,是远处隐隐的青山,是渐亮的天光。   清晨各种叫卖的声音从熙攘中传来。   “油条,嫩豆花儿,现榨豆浆……”   “好吃得狠啰!”   ……   他们闹了一早上。虞意精疲力竭地靠着卫生间的门,看谢翡往浴缸里放热水,抬腿绵软无力地踢了他一脚。   谢翡回头,轻吸一口气,俊秀的面庞竟满是正经:“虽然我年轻体力好,但也经不住这么压榨的,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他几乎要给她数从昨天到现在,她毫无节制地压榨了他多少。   虞意嗤笑:“去你的,还学会倒打一耙了是吧?”   谢翡清澈的眸子盯着她,认真地辩解,“这不是我倒打一耙,是我知道,你就是想要,但是你不说,就想要我主动贴上去。所以,像我这样的男朋友哪里找?我觉得你应该再多喜欢我一点点。”   虞意突然想到最近网络上关于老电视剧的台词梗,唇角一翘,说:“再喜欢多一点点,就满得溢出来了。”   而谢翡转头,十分清晰、明白、近距离地看见……   就格外的有冲击力!   他定定地看着虞意,深潭一般的眸光中,似乎又起了燎原的火,灼得虞意都有些不自在了。   几秒钟后,谢翡起身,将虞意拦腰抱起,放进浴缸,从背后拥着她说:“别撩我了。我倒是可以‘须作一身拼,尽君今日欢’,但你可能拼不动了,还是应该可持续发展。”   虞意伸手捏他下巴,几乎要将他捏出小鸡嘴。   “再说一遍?你是说我一把老骨头是吧?”   谢翡:“我没有。”   “是吗?”   谢翡:“我是说,我喜欢你,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比如……”   他抵着她,蠢蠢欲动。   虞意伸手挡住他,“你走开。”   他便去亲吻她脸和脖颈。   ……   一直到太阳都出来、天生的云朵都被染上一层层金边时,俩人才从房间里下去,文姐已做好了早餐。   虞意就坐在餐桌边,一动不动。   谢翡殷勤地给她喂东喂西,以至于,她眼神所到之处,他基本能分辨她要吃什么。   莫宇和丁香:“……”   就,看饱了。   文姐吐槽虞意,说她:“你骨头哪儿去了?”   “自己没长手?”   虞意懒得回答,依然故我。她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实在累得慌,谢翡又乐于劳动,她便心安理得了。   甚至于,她有些享受谢翡为她忙前忙后。   在这时,虞意发现,也许她也是喜欢别人对她好的感觉的,在没有偿还压力的情况下。   早饭后,谢翡把虞意搬到书房,给她拿了她想看的书,以及她的笔记本、键盘、鼠标、腕托之类的东西,才回星星超市帮张清芳看店,以及搬货卸货。   闲暇之余,就用手机给虞意发信息,说一些调情的话,务必要虞意感受到他人不在却胜似在。   文姐进书房,放下一杯咖啡后出去,把空间留给她。   她一手香烟一手咖啡,轻呷一口后,看着笔记本显示屏,脑海中涌现过无数的灵感,然而在构建故事时,却下意识闪过一些念头——   这个情节这么写市场能接受吗?   这么处理会不会遭致负评?   这么写大众能看得更明白吗,销量……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她便推开了键盘,仿佛再多敲几个字都是折磨。上一次她享受写作是什么时候呢?   是写一些不入流的文字逗弄谢翡的时刻。   她只想看他青涩、窘迫又不由自主地情动的样子。   正在她咬着烟蒂烦躁沉思的时刻,文姐在月窗处探过头来,说:“小意,有客人来了,要见吗?”   “谁?”   “好像是姓赵,还有俩年轻人,一男一女。” 第81章 访客(微修)   虞意吐出一口烟, 头也没回,“就说我有事,不方便。”   文姐应下, 刚转身要去门口拒绝,又听虞意说:“等等,让他们进来吧。”   虞意并不排斥和人的相处。   相反的, 在从前,只要不会触及她的过去,她通常有一个十分包容的心态,也十分乐于见形形色色的人, 听他们聊天。   某种程度上,这些都可以作为素材, 拓宽她的思路和视角。   甚至于, 经过昨晚, 当她的过往被宁瑞芝和阿明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她的朋友面前、她的恋人面前摊开来讲后, 她忽然觉得, 什么是她不能面对的了。   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恐惧变成真实, 在短时间内的冲击过去后,失去未知与神秘的面纱,才让她发现, 也没什么大不了。   又或者,是类似于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她就这样了。   她的过去就是这样的,不论她忧虑、或者彷徨, 都是不可以改变的事实。不论她接纳与否, 它就在那里。   她很好奇, 当宁瑞芝和阿明发现,她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被人随意欺凌的人之后,都会是什么反应。   她能预测到,也见过许多,但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或者,在宁瑞芝和阿明身上会有惊喜呢?   又或者,她终究是个俗人。他们伤害过她,并且在多年后的现在依然试图在她身上寻找优越感,因此,她十分乐见他们的窘迫。   几分钟后。   在庭院里,文姐请三人落座。   赵总笑吟吟地说着一些场面话,夸虞意的庭院布置得清幽雅致,生活闲散惬意,让他这种忙碌人好不羡慕。   期间,阿明和宁瑞芝尴尬地陪着笑,并不敢直视虞意,但目光总是间或从她身上滑过。   她的身姿是好看的,很清雅。也是他们高中时代因为她的不一样,刻意夸张地学习做出滑稽的样子并嘲笑过的。   一头海藻似的卷发自然而然地披散着,衬着她精致绝伦的脸蛋,依稀能看到浓密的发丝中纤细的脖颈。   再仔细看时,她仿佛无意遮掩,暧昧的红痕若隐若现。   再往下,是宽大而舒适的浅咖色棉T,搭一条宽松的短裤。   她并未因要见客而特意打扮过,一切都显得那么日常,和昨夜所见的性感、风情截然不同。   也许是因为庭院里有大风扇且通风、比外面凉爽得多的缘故,她的衣物布料多了许多。   ——这是宁瑞芝的猜测。   毕竟,能让赵总都不敢有半分狎昵,很是恭谨尊重的人,想必是不用在服饰上用什么心机的了。   但。   虞意动了动,换了个坐姿,仍旧抽着烟。   她的小臂、长腿上,是和脖颈上如出一辙的痕迹。   然而今天,宁瑞芝和阿明并不敢轻看她认为她是被玩弄的对象了。相反,说这是一个搞文学搞艺术的人的随性和不羁更为恰切。   因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亦不因自己经历过□□而羞耻,所以不必遮蔽,只需要按她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   “……我刚到你家门口,就遇到了阿明。他说昨天和他女朋友说错了话,要来给你道歉。”   昨夜,从阿明处得知虞意曾经“喜欢”过他,赵总心里又升腾起一种希望。   至于谢翡,赵总以己度人,像虞意今日之地位,玩个把小男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同时再玩个阿明,恶心一下曾经得罪过她的宁瑞芝,更是稀松平常了,圈内这样的事海了去了,玩得比这还大的都有得是。   虞意这才转头看阿明。   阿明不信虞意说没喜欢过他的话。这是他目前面对虞意唯一的自信,不可能轻易去摧毁。   他更愿意相信,虞意因他高中时代的举动很受伤,所以才否认,否认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而他昨天被赵总训斥时,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虞意会变得这么漂亮、这么有钱,让赵总这样的人都得毕恭毕敬,当初他怎么就瞎了眼答应宁瑞芝去捉弄她呢?   假如他高中时将错就错和虞意在一起,那虞意现在拥有的一切,岂不都是他的?   他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过着买各种奢牌、每月还高额房贷看似光鲜实则紧巴巴的日子?   这么一想,再看虞意曼妙的身姿,他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可惜,他选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他落得个要求虞意来玩他的地步。但,就算是被她玩儿了,将来只要他和别人说起自己和虞意睡过,谁不得羡慕?   至于宁瑞芝……本就是她挡了他的富贵荣华路。   在他重获虞意芳心前,也不是不能留着,毕竟要做两手准备,万一没成功,不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虞意,虞意能报复宁瑞芝,她肯定是愿意他暂时继续维持和宁瑞芝的关系。   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换女人看男人也是一样的,还方便了她报复宁瑞芝。   对宁瑞芝,他大可以说:“我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要不是你当初把她得罪狠了,我至于像现在这样伏低做小吗?就这样你还要闹,能不能懂点事?”   阿明穿得人模人样的,鼻梁上架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身上穿的是Polo衫搭休闲裤,头发还特意用发蜡抓过,脸上化了个男士淡妆。   他唇角牵起的弧度和昨日一样,是他惯常用来撩女人的商务精英范儿。   “对。昨天瑞芝说起从前的事,我回去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小时候的我们不大懂事,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一语双关,既指他和宁瑞芝之流合谋去“玩弄”她的感情,又暗指他其实喜欢的是她,只是曾经年纪小没看清自己的心意。   如果虞意仍旧对他有意思,或者是单纯想要报复宁瑞芝,都会咬这个钩。   至于他,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能被虞意玩一玩,再得一点她指缝漏出来的好处——比如签下她一本书的版权,都是赚的。   就算版权签不下来,能被现在的虞意玩一玩,甚至都是他的荣幸。   毕竟现在的虞意实在是光彩照人,而宁瑞芝被她一衬反倒显得灰头土脸了。   当然,真要有什么,阿明也并不觉得自己是被玩了,反而是虞意对他余情未了的证明。   刻意停顿片刻,他又故意表现出看似对宁瑞芝的偏爱,实则顺虞意脾气的样子,希望借此撩起虞意对他的征服欲。   “至于昨天晚上,都是瑞芝不懂事。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说话,老嚼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昨晚我回去教育过她了,她也知道自己错了。”   说着,他拍了下宁瑞芝的后背。   宁瑞芝不大甘心,但阿明昨晚已经哄了她很久,对她晓以厉害,为了阿明的事业,她再度低下昨晚已经在赵总出现后下意识为阿明低过的头。   “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寒酸的是我,穷的也是我……”话没说完,眼眶禁不住漫上几分委屈的湿意。   他们每个人的心思,虞意都看得分明。   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固然可以作为素材,但是,够了,不必继续看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新意。因此,她并不理会阿明和宁瑞芝,只开门见山,对赵总说:“版权我不打算卖。”   赵总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凝固,但他是求人的一方,即便买卖不成,也不肯得罪虞意。   “为什么?”   虞意说:“我有我习惯的合作团队。况且,近期内,我应该不打算做这方面的工作。”   业内人都知道,虞意的项目,一向是她自己做主控的,没有例外。   赵总只好又说两句场面话。   虞意也并不晾着他,只说渔镇哪些景致好、哪些店好玩、哪里有土特产可以带回去给朋友作手信等等。   全程阿明和宁瑞芝都是被无视的。   尽管他们也被文姐以待客之道请着坐下了。   最后,他们看着高中时代沉默寡言、土里土气的女孩儿,如今和他们平时都要小心翼翼讨好的人物谈笑自若,哪怕对方一句奚落他们的话也没有,足以让他们感到如坐针毡。   至于对赵总,虞意的态度只是基本的礼貌,却让赵总在离开后满口称赞,说:“以前只是听说过,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虞老师的修养,是真没得说,你们能得罪她,也是不容易。”   赵总此行目的落空,心里遗憾,但却没一点怨怼之心。   因为虞意并不恃才傲物,她表达自己的意愿清晰直接,该拒绝就拒绝,不妥协但也不会让人心生不满。   任何圈子都是有鄙视链的。   赵总知道,自己代表的影视公司在业内并不是顶尖的,甚至只能算作中下游。   可即便是拒绝,虞意也能让鄙视链完全不存在于谈话过程之中,使对方感到最基本却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最难得的平等和尊重。   宁瑞芝只觉得难堪!   虞意怎么能不理她和阿明!他们都肯拉下脸来给她道歉了!偏偏这些心里话碍于形势,她心里的怒气半分也不能喷发,最后把她妆容精致的脸蛋都涨成了猪肝色。   至于阿明,他向来自信,又是当惯了孙子的社畜,并不觉得一时的拒绝就是一锤定音。相反,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只是,这一切都需要徐徐图之。   虞意坐在庭院里抽烟,文姐代她送客。看着宁瑞芝和阿明的身影消失在花荫后,她终于释然了。   哪怕伤口还会疼,但他们都不是活在过去的人。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贫穷的、因美貌遭致羞辱反被亲生母亲怪责被破坏形象遮掩美貌的女孩。   曾经欺凌她的人,如今再也欺凌不了她了。   至少,阿明和宁瑞芝,没有机会再接触到她。至于他们将来会有怎样的结局,虞意几乎能看个大概。   每一个人的性格,几乎能决定大部分的命运。   不过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半小时后,虞意的企鹅和微信先后弹出新的好友申请。她看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扬了扬眉,截图转发给谢翡。   ……   今天早上。   谢翡回到星星超市时,张清芳正在吃早饭。   她看谢翡回来,先问:“你吃了没?”   谢翡穿着昨天皱巴巴的旧衣服,“嗯,吃过了,在虞意家吃的。”   张清芳仔细地盯着谢翡看了片刻,他身上的痕迹很难不让人看出点什么。她欲言又止,话还没出口,自己就先有些臊了。   “你和虞小姐……”在渔镇,别管认识不认识的,叫一声老师是普遍的尊称。但很多人都觉得叫“虞老师”三个字匹配不了虞意的身份。   因此,大家私底下都叫一声“虞小姐”,虞老师只当着虞意的面喊。   说起虞意,性子一向冷淡的谢翡唇角便情不自禁地上扬。   面对张清芳,他的亲生母亲,他没有这几日和虞意耳鬓厮磨修炼出来的厚脸皮,反倒有些羞涩地红了脸。   嗓音都比平时的“淡冷”多了几分柔和,“我们挺好的。”   张清芳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她在原地臊了几秒,才端着面碗跟在谢翡的身后,追到里间,难为情地问:“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那个什么……”   这本该他的父亲和他聊、教育他的。   张清芳自己放不开,又不得不问。   谢翡亦有些难为情,脸颊滚烫,但还是回答了,“嗯。”   张清芳说:“虽然虞小姐年纪不小了,但你才十八岁,离法定至少也还有四年。”   她想到虞意的条件,确实和他们家属于云泥之别,四年时间,中间指不定什么变数,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等她儿子。   于是,她说:“谈恋爱,重在一个谈字。也不是谈了就一定要结婚的意思……”   张清芳的观念十分传统。她们家是儿子,不吃亏,所以这么劝。谢翡要是个女孩儿,她便要劝他婚前一定要死守底线,务必不能和对方有性行为了。   她话才说一半,就被谢翡打断,“反正我认定她了。”   张清芳张口结舌,旋即忧虑道:“你,你懂什么?你认定人家,人家认定你没?虞小姐那样的条件,指不定人家只是拿你当消遣呢?”   谢翡:“那不能。我就一直勾引她,她肯定越来越喜欢我的。”   张清芳一时竟被他整得不会了,连碗里她最爱吃的红烧牛肉面都不香了。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倒也不必这么自信。”   谢翡:“我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   张清芳嘴唇数次张合,终于想起自己本来要说的话,“我的意思是,你才十八岁,该做的保护措施要做到位,万一闹出人命,你也还没到负责任的年纪。”   至于孩子,少不得要她帮忙带。她还没有再带一个孩子的准备,况且十八岁还没结婚就有娃了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其他十八岁有孩子的,都是中学辍学、十几岁就办婚礼但没扯证只有事实婚姻的人群。   显然,谢翡一个大学生,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当然不能做一样的事。   谢翡洗了把脸,说:“妈,现在新时代了,你那都是老一套的旧观念。反正,我都听她的。”   张清芳看着他的儿子,一时竟有些认不出来。   在她的记忆中,她的儿子一向懂事,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常在邻居奚落他们母女时,三言两语将人怼得说不出话。   她当着外人的面教育他,他一向是表现得很听话的样子,给足了她面子。   回到家,她被周围人的一些观念影响唠叨他时,他会条理分明地和她讲道理。   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拿捏。   不论是他自己的生活、学习,还是他们母子在渔镇的生活,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骄子,左邻右舍才都认为他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万万没想到他就这么被那位虞小姐拿捏了!   张清芳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没出息!”   谢翡侧头看她,认真地说:“这怎么能叫没出息?我爱她,当然要尊重她的意愿。难道事事都要听我的才算有出息?我的目的是要和她在一起,又不是无缘无故逞不知道有什么意思的威风。”   谢翡凡事都会分析。   在争取虞意的感情这件事情上,物质方面,他再怎么做也是比不上虞意的,这是他的短处。   他的优势在于年轻、帅气,没有那些中年人的大男子主义和油腻,更愿意接受新时代的婚姻观恋爱观,不需要靠比自己的伴侣强来挣自己的面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虞意对他有感觉。   谢翡耳根子有些烫。   张清芳:“你、你还有理了?”   谢翡:“反正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过好你自己吧,找个靠谱的老伴儿什么的。眼睛擦亮点,到时候让我和虞意给你把把关,要那种对你好的,爱当大爷的不行。”   张清芳也闹了个大红脸:“去你的!我什么时候想找……去去去,你懂什么!”   见张清芳回避这个话题,谢翡突然又说:“要找个你自己喜欢的,没有就还是单着吧,没负累,我们也养得起你。”   张清芳咂舌:“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八字才一撇,就开始你们了。”   提起虞意,谢翡心里都是甜蜜的。   他唇角一翘:“就要说‘我们’。”   张清芳又吐槽了谢翡几句,总归是回避刚才的话题。   谢翡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来,一边点货一边忙里偷闲给虞意发消息。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假如在以前,谢翡一定会说无聊。   但现在,他发现,只要人对了,再无聊的日常,都能咂摸出几分意趣来。   点完货没多久,就是卸货、搬货等日常的工作。   做得差不多时,他给虞意发了自己满头大汗的照片。他知道,虞意就喜欢看他发根汗湿、额头鼻翼间都是汗珠却一直隐忍的样子。   虞意:热吗   谢翡:热。但我不会在外面脱衣服的,放心   虞意:挺有觉悟哈   谢翡:嗯,你的资产我会爱护好的   几分钟后。   “叮咚——”   昨夜几乎没怎么休息只睡了不到两小时的谢翡坐在柜台后,正倦怠地打着盹儿,突然收到虞意发的好友申请截图,瞬间精神了!   小朋友:!!!   小朋友:这是什么!!!   小朋友:姐姐,我们手机换着用几天,可以吗[/对手指] 第82章 换手机   虞意咬着烟蒂, 嘴角噙笑看着手机屏幕。   换手机?   对当代人来说,手机上几乎有一个人最重要的隐私,最不想让人看见的自我, 它的真实甚至比文笔还赤|裸。   ——至少,文字还能修饰。   手机,有些东西删得再干净, 也会留下痕迹。   虞意一瞬间想起一部意大利电影《完美陌生人》。一个个公放的、不能拒绝的电话,像是人被扒下的一层层外衣。   剩下的,只有毫无掩饰的真实。   要换手机,那可就有意思了。   虞意玩味地笑了笑, 和年轻小孩谈恋爱可真有意思。她想了想,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些东西, 其中, 有视频, 也有体量不大的文字阅读软件,上面的内容是固定的, 由读者自行选阅。   至于固定的内容, 当然是房术秘籍, 什么洞玄子、素女之类的, 堪称古文版教材,涉及的东西何止一百零八式。   想到少年一边红了脸将手机扔到一边,过不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抓起来看的样子, 虞意就忍俊不禁。   除此之外,她还在卫生间,在书房、在楼梯转角以及卧室等各个场景增加了一些令人遐想的自拍。   下午, 谢翡到虞意家, 正式和虞意交换手机。   他们在对方的手机上都添加了自己的指纹解锁, 并交换了手机解锁手势。   虞意调侃他,说:“就不怕我在你手机上翻出点什么?”   谢翡正因为虞意愿意交换手机而兴奋,耳根子略红,“不怕。”随后,他又问:“我可以随便翻吗?”   虞意的脚踩上他的膝盖,“当然,我的宝贝。”   谢翡的心跳忍不住加速,脸瞬间红了,凑到虞意耳边,轻声说了句话。虞意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翡有些窘迫。   对虞意,他向来是没原则的。他摸了摸鼻子,掩住心中的失望,“不可以就算了。”   话音刚落,就听虞意笑了声,紧接着,是她清晰的戏谑的声音,“老公?”   谢翡害羞了,“要认真叫的那种。”   虞意坐在桌子上,两只脚分开,踩在他坐的椅子两侧,“宝贝儿,你知道这个称呼最早出现在唐代,是宦官的泛称吗?”   谢翡清澈的双眸看向虞意,抿住了唇,仿佛被虞意欺负了似的。   下一瞬,她脚一抬,用脚背托起了他的下巴。   空调的凉风仿佛瞬间失了效用,全都变成热气浮上谢翡的脸颊。他轻声说:“那还是不要了。”   虞意逗弄道:“不要什么?”   谢翡:“不要当太监。”   虞意“扑哧”一声笑了,腿卸了力,刚要落下,就被谢翡情不自禁地握住脚踝。   他侧头在她的小腿上吻了吻,抬放在自己肩上,又凑上前去和她接吻。   书桌上,香炉里袅袅的香烟上浮,四溢着清淡的崖柏香。   没两分钟,虞意就感受到这个年纪的少年的好精力。她又有些好笑地扶着他的肩,“你可真是……”   谢翡只是轻蹭着她,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姐姐。”   像可怜的小狗狗。   虞意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乖。”   很快,便气息不稳地说:“也许,我们不该单独待在一起。”   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忍不住想调情,一调情必定要接吻,一接吻,就像点燃了引线似的,必定就要做一番男女之间最爱做的运动。   毫无节制,只是沉溺。   谢翡故作沉思,几秒后说:“说明我们都是有魅力的人,对彼此都很有吸引力。”   虞意让谢翡翻过身去,趴在他身上,说特别喜欢下面两瓣的手感。   谢翡红了脸,说她是流氓。   但还是任她又蹭又捏,只趴在凉席上,抓着手机,通过了备注写着阿明的好友申请。   虞意看见后,在他肩上留下个牙印,问:“你想干嘛?”   原本,她以为小男友提出交换手机,只是因为吃醋。而她同意,是觉得很好玩,毕竟以前没有和谁玩过这种游戏。   谢翡一本正经,“以前他耍你,现在我们也耍耍他。”   虞意沉默一瞬,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只是一段我以为存在但不存在的友谊,没必要。”   时过境迁,对他们,虞意现在毫无感觉。   谢翡:“我不管。你过去了,我还没过去。他们凭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虞意的唇舌堵住。   虞意无可无不可,“好了,随便你做什么,嗯?”   谢翡瞬间得意了,“你肯定特别喜欢我。”不然怎么会这样纵着他?   虞意闭目养神,慵懒地应了一声,“嗯?”   谢翡笑而不答。   虞意说:“也许,我只是觉得无所谓呢?”   谢翡:“你就是口是心非。”   他不满意虞意给他的备注,小朋友?他哪里小了?他明明很成熟!各方面的!遂动作十分流畅地将“小朋友”三个字换成了“老公”。   随后,又想起了宦官论,便改成了“很大的男朋友”,又觉得庸俗,最后改成“好大一个男朋友”。   虞意看着,只觉得他有趣,是她从前没发现的有趣。   她也开始翻他的手机。   很快,谢翡手中虞意的手机上收到了阿明发来的新消息。谢翡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态度冷淡,却又让对方感觉好像有一丝希望。   由于对方曾经欺负过虞意,现在居然还自信到敢来撩虞意,他毫无心理压力地给他备了个注——人渣!   人渣:你还记得高中我们打球的事吗?当时你没打过乒乓球,不怎么会……   后面是一车忆往昔的话,文字还有点暧昧。   说得差不多时,他又讲——   人渣:那时候就能看出你与众不同了   人渣:宽大的校服穿在你身上,都和旁人不一样   人渣:那时候很多人欺负你,其实是因为嫉妒。宁瑞芝和我说过,她最看不惯你的,就是你身材苗条婀娜,走路像课本里的林黛玉一样弱柳扶风   人渣:也看不惯你每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戴一副黑框眼镜,还是能看出长相很清秀   谢翡眼睛越瞪越大,简直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虞意(谢翡):关她屁事?   人渣:就是嫉妒呗。尤其是家长会之后,她家里人教育她,要她向你学习   人渣:当时大家私底下都觉得你挺好看的,可惜不怎么打扮   人渣:说你丑的节奏都是宁瑞芝和她的朋友带的。当时大家都要面子吧,她又是班花,她和她的那几个同伴说你丑,别人不同意,她就嘲笑对方的品味,说他们居然能看上你这样的   人渣:时间久了,大家都要面子,也就顺着说了   时间久了,就形成了一种风尚,以和虞意扯上关系为耻。   谢翡越看越生气!   人渣:当然这些都是不对的。其实长大后大家私底下说起你都会愧疚   人渣: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曾经的遭遇,不是你的错,是部分人的嫉妒以及大部分人为了合群造成的   人渣:当时,大家起哄,说有几个人暗恋你是真的   人渣:还有偷偷喜欢你但不敢说出口的   人渣:比如我   人渣:当时我每天都在做关于你的梦,很羞耻,当时年纪小不懂,才想要逃避   阿明深谙说谎的技巧——真假参半,便能让自己的话看上去显得很真实。事实上,当初他根本没发现虞意是块璞玉。   当初他只是觉得虞意土,宁瑞芝漂亮又fashion,还不大爱学习愿意跟他一起混,带出去在兄弟们面前有面儿而已。   对虞意,他当然不能坦诚这点。他需要包装,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因年少无知错过她而懊悔的、符合一般社会道德的、情感真挚、有普遍人性弱点又懂得反思的好男人!   人渣:你带给我的感觉,是宁瑞芝完全没有的,只是我当时虚荣,分不清楚真实的心动是睡里梦里都是你,而不是有一个班花做女朋友带来的面子   人渣: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曾经的我也不够聪明,只是乌合之众的一员   虞意(谢翡):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晰的啊   阿明一边撩着虞意一边心里不舒服。万万没想到,曾经那个有些清高的、只要别人对她好她都会加倍回报的女孩儿,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刺人。   但,他的脑海中闪过虞意诱人的样貌和迷人的风采,以及她庞大的身家,他咬了咬牙,继续给虞意发消息。   人渣:是的   人渣:[苦笑.jpg]   人渣:我曾经也是喜欢你但不敢承认的人之一   阿明心里是有盘算的。   按照一般的撩妹节奏,应该先暧昧几天再说,不适合一开始就长篇大论表明心迹。但虞意不同,虞意和他是老相识。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疙瘩,那只忆一忆往昔,穿插几句掐到好处的暧昧的话语,再找个时机约饭,喝点小酒,后面的事就顺利成章了。   他和一个高中的女同学就是这么搞上的。   事后,对方说,其实她并不在意他的真心,只要一想到她搞了宁瑞芝的男人,心里就说不出的畅快。   这事并不让阿明生气。   因为他不在意为什么得手,只在意结果。   于是,他笑着说:“是吗?那你再多搞搞?”随机压着女人投入下一轮欢愉之中。   偏偏他和虞意之间是有过节的。   因此,他必须要说明当初的事,剖白自己的人性的“弱点”,并把错误的大部头推到别人身上。   他唯一的错,就是太追求群体认同。   而人的同理心往往会理解他的这种“脆弱”。   随后,他只需要让虞意撒气,等她心平气顺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事实上,他也不在意虞意是对他“余情未了”还是单纯报复宁瑞芝。   重点是,现在的虞意是一个看起来不是他这种人配得上的大美女。   如果真得手了,说出去都是一件值得吹很久的事了。   虞意(谢翡):……   阿明:也许你现在看我,只会觉得曾经的我面目可憎吧   虞意(谢翡):自信点,不止是曾经,现在也可憎   阿明想象着在闹市中谈笑风生的虞意,只觉得虞意在和他调情,直接被这两句撩起火来,直往他的下腹烧。   这是什么?   这就是希望!是成年男女之间的调情。   阿明:[苦笑.jpg]   阿明:那怎么才能老同学消气呢?   虞意(谢翡):你的老同学气不气关我什么事?   阿明越看越来劲儿。   阿明:那么,怎么才能让虞大小姐消气?   虞意(谢翡):我是大小姐?   虞意(谢翡):[疑惑]   阿明只觉得对方发的小黄人问号脸都格外的有风情有魅力。他口干舌燥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阿明:[无奈.jpg]   阿明:放过我。你还愿意理我,说明我还可以补救的,对吗?   虞意(谢翡):你当真愿意?   阿明:当然。   虞意(谢翡):那就拍个视频吧,要宁瑞芝在视频里承认她曾经霸凌过哪些人,还要她自己亲自发在校友群里   阿明一看,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让宁瑞芝自揭其短,这岂止是地狱难度? 第83章 腻歪   阿明:她怎么可能会发?   虞意(谢翡):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阿明:可她毕竟是我老婆……   虞意(谢翡):这就是你说的补偿我?知道以前错了?   虞意(谢翡):就这点诚意?双删吧。   阿明咬了咬牙。   阿明:别——   阿明:给我点时间, 我会做到的。   阿明:这样你就能消气吗?   虞意(谢翡):至少证明了你站在我这边,不会再迁怒你   阿明:一切都是为了你   虞意(谢翡):不,你只是为了正义   趴在谢翡背上的虞意偏头, 和谢翡头挨着头看手机屏幕,谢翡便往上划聊天记录。   虞意用手指轻刮着他的锁骨,“你挺会啊。”   谢翡闷笑一声, 说:“那当然,毕竟是跟你学的。”   虞意“嗤”的一声笑了,“少污蔑我。”   谢翡突然翻身,将虞意压在身下, 笑着吻她。白猫迈着猫步走上楼梯,看了看紧闭的门, 夕阳从雕花的窗照进来, 有一种格外绚烂的美。   之后, 阿明发来的消息谢翡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冷言冷语的, 偏偏能叫阿明看到一丝希望。   晚上, 谢翡用虞意的账号发了条朋友圈——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等阿明点赞后又删掉。   阿明问为什么时, 谢翡便模棱两可地回:别多想,不是为你。   听在阿明耳朵里,明晃晃就是在给他表明心迹了!   ——毕竟, 女人的话都要反着听。   只是由于宁瑞芝,虞意还肯原谅他!   虞意的朋友们也看到了那条被删的朋友圈,纷纷发来消息, 问虞意是不是被盗号了。虞意便拿过手机回, 是和谢翡换了手机使用云云。   朋友们都说虞意是真栽小孩儿手里了。   谢翡格外爱看这种聊天对话, 因为这能证明虞意在他心中的特别。于是,除了整蛊阿明以外,他还特别爱在各种群里听其他人说和虞意有关的事。   虞意对网上冲浪没太大的乐趣,只是看了谢翡的朋友圈,顺便翻了翻他的手机软件。发现小朋友的手机挺干净的,除了古文岛、观止之类的APP,就只有微博企鹅微信豆瓣知乎之类的软件。   至于抖音这种下沉市场软件,几乎没有。   倒是图库值得说道说道,里面存了不少她的照片。   虞意翻出来,刮了刮他的鼻子,故意说:“小斯托克。”   谢翡清澈的瞳眸盯着她,理直气壮地问:“我拍自己的女朋友怎么了?”   虞意看看他身上被她弄出的痕迹,忍不住又去亲他。   快到凌晨时,谢翡才回自己家,洗漱洗澡洗头洗衣服。   第二天是七夕。   虞意一大早醒来,就发现身旁躺着一个人,是谢翡。   他们先是接了个吻。   吻着吻着,几乎又要擦枪走火。   虞意近期由于过度的放纵,身体酸软疲乏,属实是有心无力,只能中途打住。   谢翡便送出情人节礼物   ——是谢翡自己在银饰铺做的一对情侣对戒,看起来应该不会太便宜。   虞意是收惯了礼物的,她本身并不在意这些外物。   她亲了亲谢翡的面颊,说:“你不用送我东西,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谢翡:“但我想送。你放心,没花家里的钱,是之前做家教赚的。”也没动他之前已经上交给张清芳的奖学金。   虞意哑声,看了谢翡半晌。   在这时,明明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谢翡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他低垂着眼睫,将对戒中的女款推上虞意的无名指,又伸出自己的手,有些紧张地问:“你愿意给我戴上吗?”   片刻后,就在谢翡的心跳几乎停滞、要臊眉耷耳地说一句“不愿意也没关系”时,虞意说:“当然,我的宝贝。”   素白的银色戒环被推到指根儿。   虞意突然凑到谢翡耳边,对他说:“我要你用这根手指,♂我。”   后面两个字,几乎是气音。   谢翡反应过来时,似乎浑身都在着火。他下意识回,“只用这个吗?会不会太细了?我觉得你更想要其他的东西。”   “比如?”   他便拉着她戴着他刚送的戒指的手往下探,低垂的眼睫轻轻扑闪着,耳后颈尽是蔓延在瓷白肌肤上的红晕。   ……   一晌贪欢。   由于天气太热,他们的约会计划便搁置。虞意几乎连手指头也不愿抬,便把谢翡往外赶,让他回去。   谢翡欺她体力不足,拿他没办法,往她旁边一躺,眼睫低垂,似有无限的委屈。清冷少年黯然失落地问:“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疲乏让此刻的虞意对这一套也有些免疫力了,“对,你走开——”   谢翡可怜的神色一收,往虞意怀里一滚,似倦鸟归峰衔梅细啄磨。他含混地说:“我偏不,我就要和你待一起。”   虞意便抬腿踢他。   谢翡红了脸,仰起头双眸水润地看着她,说:“姐姐,你这样撩我,我又想了。”   虞意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看他,沙哑着声儿,吐出一个字,“滚。”   谢翡一笑,又凑上去亲她。   虞意的抵抗力十分薄弱,没多大一会儿就被磨没了,只在心里暗骂一声“男色祸人”。   谢翡到底是心疼虞意的。   虽然虞意不大拒绝他,但他还是比较克制,没多做什么事,只陪着虞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等虞意快睡着时,他突然问:“你想拍我的照片吗?”   “什么?”   谢翡在她耳边说:“只能你一个人看的照片。”   虞意想起谢翡手机里的那些,秒懂,当即来了兴趣,强撑起身,拿过自己的手机,开始指挥、摆弄谢翡。   拍了会儿,不大满足,又调整手机为自拍模式,出境的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之后,他们嫌手机自拍模式的清晰度不够,角度等各方面都不够丰富,谢翡便搬出虞意的三角架和单反,调整好角度以及各项参数后,又插上快门线。   除了这种第三视角,虞意来了兴趣,坐在谢翡的腰上,要他做出被她弄得不要不要的样子看镜头,拍第一视角的照片。   ……   拍完照片,虞意终究是没有年轻时的好体力,抵御不住疲惫,抱着竹夫人陷入了梦乡。   谢翡点燃一根有安眠效用的线香,坐在书桌前用虞意的笔记本电脑修图。   他修图并不像现在一些明星拍各种路透、机场照、活动照那样,滤镜几乎把人的样子都改变了,看不出肌肤的纹理,清一色的白皙光洁如瓷,像不自然的塑胶娃娃。   他只修曝光、光线之类的,把控照片的风格,力图尽可能留下真实的细节,使人物真实自然,又显得艺术且好看。   修了没两张,就忍不住抱着笔记本去床上,趴在熟睡的虞意旁边,于修图的间隙,时不时在虞意的脸上亲两下。   睡梦中的虞意像打蚊子似的,素白的手掌有气无力地往他脸上又拍又搡,他便低头笑了。   虞意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傍晚。她醒过来时,谢翡已经将图修完了,端着笔记本给她看。   手指在感应区滑动,照片没翻几张,嗓子就干得发紧。   她催促谢翡把衣服穿上,下楼去给她端西瓜汁。   谢翡星眸带笑,看着虞意,仿佛很是为自己能让虞意心猿意马而得意。   虞意踢他的小腿:“快去!”   谢翡喉咙里闷出一声笑,“嗯。”   文姐已经在做晚饭。他没麻烦文姐,自己动手给虞意榨西瓜汁。文姐感慨谢翡的好脾气,对他说:“你也别太惯着小意。”   谢翡点头:“嗯,主要是她惯着我。”   文姐:“……”   谢翡端着刚榨出来的西瓜汁上楼。   本来他要榨两杯的,但想了想,最终只榨了一杯,插了一根吸管上楼。——他更想和虞意喝同一杯果汁。   这样,会有一种文学作品里相濡以沫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样显得他们拥有无限的亲近。   进房间后,无视跟进门的白猫,他反手关上门,走上前去,将吸管杵到虞意嘴边,虞意随便喝了两口,看似在思考什么。   他含着虞意含过的吸管,也喝了两口西瓜汁,随口问:“你在想什么?”   虞意斜他一眼,说:“我在计划养生的事。”   谢翡立即发言,“这我懂。就是早睡早起多运动……”   话还没说话,就被虞意搡了一把,“去你的!”   谢翡拿腔捏调,故意说得有歧义,但嘴上不承认,“姐姐,我说的是真实的、单人的运动,你想到哪儿去了?”   虞意岂能被一个小孩儿将住军?   她似笑非笑,“当然是想吃掉你了,宝贝。”   谢翡故作忸怩害羞道:“嗨呀,虽然我是很愿意的,但是,姐姐你确定你还能行吗?我觉得你应该要保重一下的。”   虞意就伸手,隔着衣服去掐他。   谢翡也不躲,被掐疼了也面不改色,只说:“男人的腰不能的随便摸,摸了是要负责的。”   虞意就抬腿踢他。   没踢两下,又被他亲了过来。   俩人闹了没多一会儿,楼下文姐就喊他们吃晚饭了。晚饭后,张清芳来了电话,谢翡要回去帮张清芳送货。   明明两个人几乎腻歪了一整天,要离开时还是不舍。   虽然这种离开只是从这条街到那条街。   他站在门口,对虞意说:“等我,我晚上还过来的。”   虞意:“也可以不过来。”   谢翡便幽幽地看向她,抿住唇,宛如一副被负心女渣了的样子。   虞意没抗住,勾了他的腰,在他脸上轻吻一下,“好了,等你。”谢翡这才满足了,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回到星星超市时,张清芳正和街坊邻居聊天。   李大妈先是往谢翡的侧颈扫了一眼,上面蹭着一点虞意的口红,没擦干净,而后意味深长笑问:“阿翡这是从虞小姐家回来的?” 第84章 良宵   谢翡瞬间转头看过去, 冷淡的眸子盯着李大妈,“你想说什么?”   张清芳立马推了下谢翡的肩膀,“李伯娘也是关心你, 怎么说话呢!”   李大妈就坡下驴,“我就问问,难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其实问题看似没问题, 让谢翡感到恶心的是对方提及他从虞意家回来时,那种做作的腔调,仿佛这件事是猎奇的、见不得人的一样。   偏偏理都让她说完了。   但,这难不倒他。   毕竟, 在街坊邻居那儿,他素来就是个性情淡漠不大好相处的人, 并不怕得罪谁, 顶多挨张清芳一顿说。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觉得大惊小怪。”   直接堵死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李大妈被说得老脸涨红,期期艾艾道:“你, 你说谁没见过世面呢?这还没上大学呢, 就开始看不起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了?”   谢翡:“你想太多。我又没指名道姓, 只是说一个普遍人都知道的道理, 你这么着急干嘛?”   张清芳平时和李大妈聊天明里暗里吃不少亏,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偏偏说不出来,这会儿心里也痛快了。   但, 街坊之间的面子情还是要维护的,总得有人唱白脸。   谢翡说完,不等李大妈回嘴, 她先一巴掌拍在谢翡肩上, 斥骂道:“怎么说话呢!这么大个人, 就长错了一张嘴。还不快送啤酒去。”   等谢翡将酒搬上电瓶车开出去,张清芳这才对李大妈说:“对不住。这孩子打小儿就这脾气,不知道教了多少回,还是这情商。孩子不懂事,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李大妈心里再不舒服,也顺着台阶下了。   她拉着张清芳絮絮叨叨。   “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呀。那虞小姐有钱是有钱,但你看看她那什么作风嘛,家里就有个男人,平时还老有男人从她家里出入,她一个未婚的年轻女性,这作风怎么要得?”   这样的话,不过是老生常谈。   当虞意来到渔镇后,大家私底下议论的就是虞意。虞意来之前,是另外的别人。   总归,总有人能顶上这个缺。   张清芳和虞意接触过,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觉得她的作风并不像一些人说的那样。   她道:“现在毕竟不是封建时代了。”   李大妈信誓旦旦:“什么时代女人也不能不检点呀!”   张清芳:“……也没有不检点吧?”   李大妈:“她老和那些老爷们儿说话,怎么能算检点?”   张清芳:“你不也常和男人聊天说话?”   李大妈:“我这岁数,能和她一样?男人能看上我这老菜帮子?”   张清芳:“……”   李大妈:“阿翡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也是不想他走岔了路。虞小姐这样的人,他老跟着,能不被带坏吗?他可是咱渔镇最有出息的人物,大家都盼着他好呢!”   张清芳:“这我都是知道的……”   等谢翡送完啤酒回来,张清芳正在用湿巾纸擦额头上的汗,嘴里嘀咕着:“可算是走了。”   谢翡:“确实,烦人得很。”   张清芳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还说?都是街坊邻居,你何必让人下不来台?”   谢翡深眸冷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些人脸皮厚得很,不堵她两句只会越来越来劲。”   张清芳:“你堵她她才来劲呢!你管她说什么呢?以前不爱听就当没听到不挺好吗?怎么今天就跟吃了枪药一样。”   谢翡抬眼,“以前佛是因为她们说我,我无所谓。但她内涵我女朋友,这能一样?”   张清芳:“……反正虞小姐又听不到,几句闲话能影响什么?你真是疯求了。”   谢翡从冰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顶着满头大汗一本正经道:“不,我这是长大了,有责任有担当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冷幽默让张清芳“嗤”的一声笑了,“我呸!”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来昨天没来得及说的话,“不过,我还是要说,这做人,就在于一个低调。你和虞小姐平时多少还是注意点影响嘛。”   “比如你这个,”张清芳指了指他的脖子上因汗水而晕开的口红,“这些东西还是不要在外面带出来。你这让人看了,谁不觉得你和虞小姐那个什么了?”   谢翡旋上瓶盖,不以为然道:“关他们什么事?”   张清芳:“那你总还是要注意形象要点脸吧?”   谢翡把水放柜台上,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只是谈了个恋爱没藏着掖着而已。不要脸的是他们吧?我又没对别人的私生活指指点点,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吧?”   张清芳:“话也不是这么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谢翡:“我不畏。”   张清芳:“你这就是太年轻!也不知道虞小姐是怎么看上你这个……”   听见这话,谢翡在狭窄的过道里回头,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瞬,垂眸一笑说:“因为我帅。”   张清芳被谢翡的自信发言震得目瞪口呆。   她本意是想劝谢翡别太张扬,那一些痕迹带在外面的,该遮掩的还是要遮掩一下,人总归还是要知道一点廉耻的。   结果不知怎么的,直接就跑偏了。   “你……”   她还想说点什么的,没等想好措辞,就听到里面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等谢翡洗完澡晾了衣服出来,对完今天的账单,又往虞意家去了。   谢翡到时,虞意正倚着门框,嘴里叼着根烟和文姐说话。   一见虞意,谢翡便像是被吸铁石吸了一般走过去,搂了她的腰控诉,“又抽。”   虞意就笑,“你年纪不大,怎么跟个管家公一样。”   谢翡红了耳根不说话,只问文姐在做什么。   “在纳凉呢。她闲不住,揪着我说东问西,闹得我脑瓜子嗡嗡的。”文姐指着虞意对谢翡说了两句,又看向虞意,“要我说,这术业有专攻,家务上的事儿,还是我在行。你别老外指导内行。”   虞意举手投降,“行,我的错。”   文姐不堪其扰,对谢翡说:“得了,人你赶快领走吧。”   虞意今天兴致不错,“文姐嫌弃我。"   文姐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赶紧走。”   虞意吐出个烟圈,一笑,转了身,身姿摇曳地朝楼梯的方向走。她一走,谢翡就连忙跟上去。   上了楼梯,还没进房间,谢翡就拥着虞意靠墙吻了起来。   外面仍旧是夏夜特有的热闹但并不嘈杂的声音,充满了大气然的气息和人境的烟火气。   不远处,白猫蹲在拐角的地板上,冰蓝色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们。   一吻未毕,空气便已升温,谢翡的手无意识捞起虞意的裙摆探了进去。   虞意身酥骨软,听着外面传来的电视机的声音,忽而伏在谢翡的肩头,气息不稳地笑了笑,说:“咱俩就不该单独待在一起。”   “怎么?”   虞意向来是爱自由的性子,一切讲究顺心而为,不知道克制为何物。   而谢翡,正在精力最旺盛的年纪。   “但凡凑一起,总会变成……嗯……”   谢翡垂眸,清淡的眸子是淡淡的羞涩,“还不是因为你馋我身子。”   虞意抬眼问:“只我馋你?”   她的眼镜太过漂亮,像是两簇火,一下子将他点燃了。谢翡顿时口干舌燥起来,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抬手覆住虞意的眼睛,“嗯,我也馋你。”   虞意被他压在墙上,虽没做什么,但两具躯体仅隔着夏日薄薄的衣衫紧贴在一起。   几乎是虞意一笑,谢翡便感受到她的身躯轻轻地抖动着。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回应他急促的心跳。   而他的手,始终似游鱼戏浅滩,不肯往回撤。   虞意轻轻把他往外推了推,说:“也许,我们也该适当柏拉图一下。”   谢翡“嗯”了一声,很是乖巧的样子,“我是都可以的。”   “天……”虞意随手抄起旁边置物架上的团扇,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许再勾我。”   谢翡点头,深眸闪过一丝笑意,听话地应,“好,柏拉图。”   下一瞬,没等虞意平复心跳放下团扇,他突然上前,从背后拥住虞意吻她的侧颈,一直到虞意气息不稳,整个人都靠他怀里时,他才放开。   “都听姐姐的。”说着,他又强调了一句,“柏拉图。”   虞意又是气又是笑,“死小孩儿!“   谢翡低眉顺眼,“都听你的还骂我。”说着,又挨上去,蹭了蹭虞意,“你说,哪里小了?就这还不满意,明明早上还嫌我让你撑得慌。”   虞意又往他肩上打了两下,谢翡很是受用,抱着虞意不放,偏偏还控诉她,“说要柏拉图,还老动手动脚。”   虞意见他这样儿,估计自己也抗不了几分钟,索性用力一脚踩他脚上,趁他吃痛时走开,用遥控板开了空调,背靠着书桌抽烟。   谢翡低笑两声,上前搂着虞意靠着书桌腻歪了会儿,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谢翡坐在椅子上,虞意靠着书桌,手里夹着一支新点的烟。   关于谢翡,虞意来到渔镇后听说不少关于他的事,他的三个发小更是将他卖了个底儿掉,从他小时候有哪些糗事、在学校有多少人给他送情书等等,巨细无遗。   至于虞意,既然他关注了乌有子那么久,看过她所有的书和电影,又见过了她的朋友,甚至还遇到过阿明和宁瑞芝,他对她的了解亦不算少。   想到这个,虞意看着灯光下俊美的少年,轻笑一声,说:“明明还没两个月,就感觉像认识了半辈子一样。”   谢翡认真自夸,“都是因为我坦诚。”   虞意“嗤”的一声笑了,抬脚去踩他,“去你的。”   谢翡垂眼看着她雪白的足弓,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好的……又来踩我。”   虞意扬眉,“你不乐意?”   谢翡脸上漫上红晕,“乐意死了。”   夜风吹拂着窗帘,星月的光辉从窗户撒进来,混入灯光里,有一种良宵静夜的温柔。   约莫到晚上十点时,虞意正一边教谢翡给她涂脚指甲,一边和他聊文学,虞意那已经换到谢翡手里的手机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   谢翡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看着自己的成果,他十分满意地在虞意的脚背印下一吻。   虞意顺手摸过手机点开,发来消息的是阿明,上面有一个视频,另加两张聊天记录截图。   阿明:你说的,我都做到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柏拉图?   表面乖巧:好的。   实际内心:是我没魅力还是我不行?爱情三十六计,我勾,我勾……   我一写两人的互动就收不住[对手指]   不是我污,主要是他俩自己想,俩人凑一块儿基本纯洁不起来[沧桑点烟]   其实我想快点走剧情完结的,小谢和虞姐姐不允许[抬头望天]   他俩的这个暑假好漫长,我好累_(:з」∠)_   下一篇开《戏言》,我一定不这样了,肯定干脆利落,节奏快得飞起。   计划二十万字。   简洁版文案:男主:姐姐什么时候包养我?   女主:闺蜜的弟弟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提前收藏一下哦 第85章 因果   阿明的行动很快。   毕竟, 虞意在渔镇,而他的假期没剩几天了。他迫切地想要趁着在渔镇休假的日子里攻略虞意。   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在完成虞意的要求后邀请对方出来喝一杯, 或者直接上门做客,对方基本就不会再拒绝。   成年男女,只要不拒绝, 很快就能进行下一步,他基本能在离开渔镇前先和虞意有个身体上的交流。   如果他没能在渔镇拿下虞意,等假期结束回到北京,离渔镇一千多公里, 八字还没一撇先异了地,事情的难度就大了。   况且, 关系到升职加薪以及艳福的事, 这都不积极做什么能积极?   阿明一向自信。   而他最大的自信来源于他无往不利的战绩, 以及对宁瑞芝的控制上。   昨夜,在收到虞意的要求后, 他在民宿辗转反侧了半宿, 一直头脑风暴思考对策。宁瑞芝看得很是愧疚。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阿明一贯是好好丈夫的模样。   他拥住宁瑞芝, “别多想。就这点事, 老公会处理。”   于是,宁瑞芝亲了亲他,满足地靠他怀里睡着了。   一夜过去, 白天他们照原计划在渔镇游玩,阿明故意翻校友群,用小号引导群友们对虞意夸赞、艳羡, 并让宁瑞芝看到。   阿明是最了解宁瑞芝的人。   从学生时代, 宁瑞芝就嫉妒虞意, 不仅仅是因为她成绩好、是老师们眼中的宠儿,更因为她再邋遢的打扮也掩不住的好身材和好样貌。   于是,她只能攻击虞意土。   关于虞意学生时代的“丑”亦不过是宁瑞芝的指鹿为马。因为她向来骄傲,不论在哪里,都力图做那个最耀眼的人。   果不其然,一天的情绪累加,到傍晚时,宁瑞芝已然心浮气躁愤愤不平。再加上,得知自己曾经霸凌过的人大部分都过得很不错,在世俗意义上,有一份校友们眼中的体面工作和好姻缘,她的心气儿就更不顺了。   到晚上,阿明宽慰了她几句,带她去喝酒。   到微醺时,宁瑞芝几乎丧失了对情绪的控制能力。阿明三言两语就引导宁瑞芝说出了曾经霸凌他人的往事。   在谢翡看到阿明传来的视频中,宁瑞芝盛气凌人,不以霸凌他人为耻,反而将之视作荣光。   她历数如今看上去“人模人样”的那些女同学当初是怎么被她欺凌成狗、不敢反抗跪地求饶的。   仿佛那就是她的“光辉岁月”。   当然,阿明以己度人,比较懂得成功人士都是不愿直面过去狼狈的自己的——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娶了白富美的凤凰男最后总会出轨崇拜他们的小女生的原因。   无非是了对贫穷狼狈的自己的精神补偿。   他掐掉了视频中关于虞意的部分。   录下视频时,宁瑞芝嗔道:“你拍我干嘛?”   阿明笑得风度翩翩,“看我宝骄傲厉害的样子,已经很久没看到你这样了,当然要留恋了。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也要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妈咪有多威风。”   宁瑞芝嗔怪地推他一下,“讨厌。”   但,想到昨日在虞意家受辱半个屁也不敢放的自己,她对视频中的自己那份意气风发很是满意。   这时,阿明又故意说:“那些校友全都吹XXX和(**&&厉害,真是有眼无珠。最厉害的,难道不是我老婆吗?”   宁瑞芝被三言两语挑拨得起了火,认为阿明说的要让他们响起她曾经叱咤校园风云的样子十分有道理,当即决定把视频发进校友群提醒校友们她曾经有多厉害。   也提醒那些被夸赞的、曾经被她欺凌过的同学,他们今日再风光也不过是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的狗。   当她心意坚决时,阿明又劝,“老婆,算了吧,还是别发了,不合适。”   “不,我偏要!”   于是,宁瑞芝醉酒后得意洋洋地历数自己霸凌同学的往事的丑态,就出现在了校友群里。   当然,他发给虞意社交账号的,并没有他诱哄宁瑞芝这一段,只是视频和宁瑞芝在校友群发布该视频是校友们声讨的截图。   得知当初被宁瑞芝霸凌过的人的职业,谢翡几乎可以预见,这将引起怎样一场风暴。   阿明也可以——但他并不在乎。在他的心里,宁瑞芝已是弃子,不必管她死活。   虞意看完视频,又网上翻,重看了一遍聊天记录。   谢翡发的话几乎没什么引导意味,却偏偏让阿明咬钩极准。   就连最后将阿明宁瑞芝的生活推入深渊的那一个要求,也可以说是“受害者在寻求一个公道”。   让施害者公布她的罪行,算报复吗?   她低笑了一声,一手夹着烟,一手将手机放下摸到谢翡腰上,“年纪不大,挺会拿捏人心的啊。”   甚至于,她脑海中甚至不大合时宜地出现好几句话——“雏凤声清于老凤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多智近妖”、   这世界上有一种聪明人,能从繁杂的世事和人情中洞悉因果。往往,他们并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只需要创造一点点因,蝴蝶的翅膀一扇,就能扇出他们想要的结果。   ——以上,是曾经空有一点名气和小两百万资金,就敢自己去拉团队,甚至请虽过气但仍是大咖的影后忽悠对方低片酬出演电影最后创造出《初潮》这一爆款全员获益的虞意,所得到的来自朋友们的评价。   而谢翡,不遑多让。   虞意有一种感觉——虽然谢翡年纪不大,但她能栽他身上,属实不冤。   谢翡垂睫,“那当然。”   他对自己的智商一向自信,这也是他和虞意身份、身家悬殊的情况下,他仍旧有勇气追求她的原因。   他自信,在智力、精神、人格上,他是和虞意平等的,这不是物质、或者旁人的世俗评价所能干扰的。   谢翡检视了一番自己的成果,心头那一阵儿因曾经欺负过虞意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还过的好好的、还敢来虞意面前大放厥词的气愤劲儿过去后,才反应过来。   虞意的年纪大他这么多,又是这样一位在娱乐圈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叱咤风云的人物,何须他来做这样的事?   只要她散布出自己不喜欢阿明和宁瑞芝的消息,有的是人为了讨好她去收拾他们。   她甚至什么都不必做。   可以说,她身怀利器,但并没选择出手……   在这时,谢翡的耳后根爬上红晕,清冷如雪的面容上少见的有几许狼狈,并不是往日的装模作样要勾虞意或是引起她的怜惜。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幼稚、年轻气盛什么的。”   在这一刻,谢翡发现,他从前精神上的潇洒,是因为他不在意周围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他们的闲言碎语。   但,他在意虞意,便下意识想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虞意的手往下滑,轻抽了一口烟,说:“幼稚没有。至于年轻气盛,你本就年轻,气盛不是很正常?”   虞意也年轻气盛过,她能走到今天,并不是凭借做一个聪明的好人。   只是,当她手里的权利越来越大、能做的事越来越多时,她才越来越有顾忌。现在的她是有点“佛”系了,并不愿意轻易毁掉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哪怕对方学生时代霸凌过她。   谢翡的耳根更红了。   他将滚烫的面颊埋进凉枕里,闷声道:“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讨喜?”   虞意难得看到谢翡这一面。   她有些诧异,但很快出言安抚,“当然不会。如果时间倒退,你还会这么做吗?”   谢翡很想表现得成熟一点。   但,沉默几秒后,他不得不承认,“会。”他就是想要维护她,就是想要欺负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哪怕她本人并不这么想。   在这时,虞意凑了过来,像是侧面拂来一阵香风,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边。虞意咬他的耳朵,“我喜欢你维护我的样子。”   没那么多利益计较,仅仅是出于,曾经的虞意最难理解的——感情。   她写过很多爱情,情绪、情感也是周围人说的过渡的敏感细腻,但唯独不曾相信过爱情。   那是现实的她不肯触碰的领域。   好像它就像是鬼一样,在别人身上、在文学影视作品中出现,但始终是她不能理解的存在——怎么会有人愿意仅仅因为爱情就愿意为另一个人做尽所有事?   但,当它真的发生在虞意身上时,她才发现,这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她说:“没必要成熟,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谢翡心跳得厉害。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他听过虞意这样毫无戏谑的、直白的告白。他不由自主地纯情起来。   “我也是。”   虞意问:“也是什么?”   “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虞意并不放过明显越来越羞耻的小男友,“谁喜欢谁?说明白点。”   谢翡的声音都闷在枕头里,“我喜欢你,别欺负我了。”   虞意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笑来。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又响起,俩人这才分出一点注意力给求表扬的阿明。   阿明:我这个赔罪,够有诚意不?   阿明:为你,我愿意做尽任何事   谢翡摸过手机,直接在对话框中打了四个字——我是谢翡。   点击发送。   这是谢翡一开始就为阿明设定好的结局——戏人者终被他人戏。   发送成功后,他迅速拉黑阿明,以免对方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阿明看到消息后一怔,旋即瞳孔震惊,脑海中只盘旋着两个字——小丑。回过神来之后,他打了一大串骂人的话,说谢翡是狐假虎威的小白脸,并问候了他的父母亲戚以及十八代祖宗。   并愤恨地点下“发送”。   微信秒回了他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并附以“你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86章 老婆   阿明双目充血, 看了看旁边已然熟睡的宁瑞芝,气愤之余又庆幸——还好,还好他留了后手, 拍了阻拦宁瑞芝将视频发进校友群但对方执意要发的视频。   也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然而,事情的后续并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   如虞意和谢翡所料,宁瑞芝霸凌过的那些人, 有的做了自媒体博主,有的做了带货主播,有的进了广告行业,有的做了老师, 有的虽然是普通人但也默默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当视频出来的那一刻,校友们在群里骂过她后, 被欺凌过的人原本只当中学时代的霸凌是一段往事, 并没有刻意披露出来, 但视频无疑成为一根导火索,引爆了他们的怒火。   于是, 博主、主播们纷纷在社交平台上发小作文声讨宁瑞芝, 他们交好的狐朋狗友出于利益连带关系或者对热度的预见, 纷纷转发, 引发了一场关乎于“抵制校园暴力”的舆论。   校友群的视频也流到网上。   众多曾经不敢出声的沉默的大多数纷纷在网络上出声。   连带着引起大众的怒火与声讨。   *我的天,我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把霸凌他人当做乐趣、甚至是光荣,这人莫不是天生的魔鬼吧?*   *这种人就不配活着!*   *还老外貌攻击别人丑, 最丑的就是她吧?看这尖嘴猴腮,眼神都莫名透着一股凶狠,真是辣眼睛*   ……   很快, 就有不理智的网友的人肉到宁瑞芝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信息, 她家里的人纷纷打来电话表示对她很失望。   她的同事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她人还在渔镇, 就先被公司解雇了。公司的官V在微博上很是营销了一把,说公司的形象文化等等理念容不下一个霸凌他人却不知悔改、毫无人性的员工。   她突然成了流量,人人都可以靠踩她吸到一口血。   惶然之下,她拽住阿明的手臂:“老公,我……”   阿明口里说着:“没事,有老公呢。”脑海里却已经在盘算怎么转移财产。   在舆论发酵的第二天,战火烧到了阿明身上。   有不少校友说,阿明虽然没有直接霸凌过别人,但他是宁瑞芝的帮凶。明明清楚宁瑞芝的一切,还是和她结了婚,阿明能是什么好人?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   就这样,赵总明白了虞意为什么会反感阿明和宁瑞芝。对赵总而言,阿明只是一个可以替代的打工人,他毫无压力地准备给阿明降职,准备让人在工作中故意为难他,让他自动辞职好省一笔离职补偿金。   事情在网络上闹得纷纷扬扬、引发好几波舆论热潮时,虞意和谢翡正在家岁月静好。   他们的手机还没换回来。   虞意玩谢翡的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她主要是爱玩谢翡的朋友。   以前,谢翡的朋友圈几乎不发东西,大多是转发一些时事文章。   虞意忍着笑,在上面好了好些个青春疼痛文学。   其中,最让虞意忍俊不禁的是这条没头没脑的朋友圈:这该死的爱情啊……   以至于收到众多诸如“你不是我翡哥!你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之类的评论。谢翡抓过手机怒回:你才脏,你全家都脏——   然后满脸无奈地看着虞意,“老婆……”   约莫是有人肯托着她了,她越和谢翡相处心里头就越有底,对谢翡的感情简直是一日千里,进展嗖嗖的。   这种进展也体现到了她的性情上。   面对外人时,她总是完美的,谈笑风生间极有风情,又很讲道理。但对谢翡,谢翡越顺从她,她就越来劲儿。   俗称得了阳光就灿烂。   再直白些,就是蛮不讲理——像是她曾经因现实而被压抑的、不曾有也不敢有的青春期,姗姗来迟。   她理直气壮地挑了谢翡一眼,媚眼生波,“怎么,不让我玩?”   谢翡对虞意本就没什么底线,这一下就直接溃败千里,点头,“让玩的,让玩的。”   虞意“啧”了一声,又往前翻了一句,“叫谁老婆呢?你嫌我年纪大,嫌我老?”   谢翡:“宝贝……”   虞意横他一眼,“宝什么贝?我这么大个人了,什么宝贝?喜欢宝贝你找同龄人去啊。”   谢翡抿唇,“姐姐。”   虞意闲闲一掸烟灰,“原来你只是想我做你姐姐……”   谢翡无可奈何,一咬牙,喊出了更羞耻的称呼,“亲爱的……”   虞意差点喷出一口茶,丢开手机去捧他的脸揉搓着,“宝贝,你能不能有点脾气啊?你这样下去,怕不是要被我欺负死。”   谢翡低眉顺眼,“我就乐意被你欺负。”   然后,他也理直气壮起来,“你要是忍心,就欺负死我好了。”   大热的天儿,窗外是火红的太阳,即使窗帘是遮光布,室内也有些幽昧的明亮。谢翡终于翻到了虞意的那些自拍照。   无一遗漏的,他全用社交软件转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还有之前虞意拍的他们俩的照片,他用笔记本修完图之后,也往自己的手机里导了一份。   除此之外,他对虞意充满了探索欲,也看到了虞意的浏览记录,以及手机里存的各种小视频。   小黄蚊还好。   关键是视频,看得谢翡咬牙切齿。   他很是受伤地看着虞意,“我不好看吗?为什么要看别人?”   虞意本来就是为了臊谢翡才找朋友要的私藏。看他这样,当即哑声儿,却忍不住要逗他,“那种类也不如这个丰富啊。”   谢翡咬牙,“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我都可以演。只给你看。”   虞意:“不要。”   虞意不点头,谢翡不敢动,就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戳手机上其他的内容。虞意看他气成了鹌鹑样儿,实在不忍心,又去哄他。   她亲了亲他的侧脸,说:“本来就没看。换手机临时让人传给我的,本来就为了逗你……”   谢翡回身压住虞意,清冷的眸子里带着执着和欲,“那我们也要拍一个。要过不久就开学了,估计就不能每天……你要是想了,就看我,别看别人。”   虞意:“乖,进来。”   谢翡蹭她的脖颈,“行吗?”   虞意咬牙,“拍!”   谢翡这才笑了,“姐姐,你喜欢什么题材?”   虞意掐他下巴,“已婚□□X隔壁清纯小白脸吧。”   谢翡:“不要,你是我的。”   虞意:“那就小情人诱惑金主?”   谢翡耳根子瞬间红了,“好。”他下床去调整机位。   虞意仰躺在凉席上,脑海中就只有四个字——色令智昏。   半小时后,架好三角胶做好取景机位的谢翡换了身衣服——他夏天的高中校服。见他认真,虞意也换了一件绯色的及膝吊带礼服裙。   柔软轻薄的布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令她看上去有一种艳到极致的美。   她穿着坡跟的人字拖,脚趾上是鲜红的甲油,衬得皮肤雪一样的白。而她闲倚着门框,像本色表演,又比本色少了一分潇洒,多了一分魅惑。   她点燃一根烟,当背着书包的少年在对过的门前掏出钥匙时,她忽而轻笑一声,“回来了?”   少年回头,抿着唇不说话。   于是,她又说:“我在等你。”   少年:“等我也没用,不是所有人都会拜倒在你的红裙下的。”   “是吗?”女人的烟蒂往红唇间一塞,走了过来,抬脚顺着他的小腿肚上滑,随之而来的,是她带着轻笑的声音,“那这是什么,嗯?”   少年额间鼻翼都是汗,漂亮秀白的手指紧攥着门把手,指骨几乎都要撑破手背的皮。额角亦跳出了隐隐的青筋。   而他克制地闷吟一声,含混地警告,“请你自重。”   “怎么重?你都这样儿了,叫我自重?”   少年扭过头去,耳颈面颊都是通红的,眼神似乎却有些发狠。   这时,虞意戏瘾上来了,她收回脚,往房间里走,口里说着,“过来。这几天你不就钓我吗?别做那欲擒故纵的样儿,老娘什么风月没过,就这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   “再扭扭捏捏,别怪我过时不候了。你的那个小女友,叫什么来着,虞意是吧?你不就是想为她求一个机会?”   少年抿着唇,一步一步地挨进房间。   女人坐在书桌前,一边抽烟一边打量着少年,“脱吧,取悦我。”   ……   她从背后拥住他,“告诉我,舒服吗?”   青涩的少年近乎呜咽地应了声,随后又哀求,“放开我,让我……出来。”   ……   “我厉害还是你女朋友厉害?”   “谁更让你舒服?”   少年自暴自弃的声音:“你,你最厉害……”   之后,少年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忍不住可忍,抱起女人就往床上走去。   ……   日渐西斜。   窗台上的白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蔑视地瞅了凉席上的二人一眼,悠闲自得地“喵”了一声。   谢翡只用了不到两小时,就弄出一个粗剪的版本,全方位多姿势,眼看着存进了虞意的手机,并要求虞意真的有需求时只能看他们俩的视频才能算完。   等事情办完后,俩人一个坐在书桌前,一个背靠着书桌,虞意突然笑了声。   谢翡说出虞意的心声,“我们好幼稚。”   虞意想了想,说:“也许恋爱就是幼稚而快乐的。”   这时,谢翡又问虞意,“你到底喜欢我叫你什么?”   虞意想了想,说:“床上什么都可以。姐姐,宝贝,虞老师,虞同学,虞阿姨……至于床下,我也不知道。”   虞意的朋友大多直呼她的名字,年长一点的如文姐叫她小意,年轻一点的如莫宇丁香叫她意姐。   她其他的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也有叫阿意的。   朋友之间戏谑起来,宝贝儿宝宝的更是满口乱飞。   虞意说:“其实也没必要非要有个称呼,顺其自然也挺好。”   谢翡:“我不。我要和所有人都叫得不一样。”   “那你想叫什么?”   谢翡的耳朵通红,嗫嚅出两个字,“老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作者菌:有点齁[皱眉] 第87章 夜夜笙歌   谢翡的耳朵通红, 嗫嚅出两个字,“老婆。”   虞意一哂,“在这儿等我呢?宝贝。”   谢翡红着脸, “我们都这样了,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吗?我提前叫叫怎么了?”   虞意说:“宝贝儿,你应该知道, 睡了不一定要谈恋爱,谈恋爱也不一样要结婚,就算结婚了,也不一定就不离吧?”   谢翡双目睁大, 控诉道:“渣女!”   随后,他又说:“我不管, 反正我是很传统的, 一生就只认定一个人。你知道我们高智商的人都比较偏执的吧?万一你真的不要我了, 新闻里唾弃的那种斯托克干的事,我肯定全干一遍。”   虞意想了一下, 莫名觉得有些带感。她吐出一口烟, 满嘴跑火车, “那我就把你抓起来, 关进小黑屋,这样这样再那样。”   谢翡双目微瞠,“还有这种好事?”   虞意扭头就笑。   谢翡的直觉永远恰如其分——他和虞意的关系终于不用像从前那样铁索走钢丝全靠他耍杂技了。   他看着虞意问:“你心里是不是在嫌我幼稚?”庡㳸   虞意说:“没有。”   “真的?”   “真的。”   经过时间发酵的舆论, 不仅仅有网络上的阿明和宁瑞芝,还有虞意和谢翡。   谢家顶有出息的小儿子和虞小姐在谈恋爱的事,之前本就有好事者传播过一轮了, 大家茶余饭后吃瓜议论, 说谢翡攀了高枝儿, 以后怕是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之余,既在道德上谴责谢翡一大好青年怎能为金钱与美色折腰,心里又实打实的羡慕,只能背地里说些酸言酸语。   “这门不当户不对,俩人肯定长久不了。”   “就是,有钱本来就玩得花,还是一个作家,那不得玩儿更花?”   “有钱人都人性扭曲道德沦丧的,阿翡一个清清白白的嫩黄瓜,怎么玩得过老江湖?”   ……   而昨夜,李大妈和谢翡怼了之后,越想越气不过,经由她的一番战斗,渔镇的居民们很快就知道了谢翡和虞意荒yin得很。   “老多人看见了,他每天都去虞意家。每次出来身上就各种痕迹,干过啥事儿,不是傻子都懂吧?”   “俩人前几天还在大庭广众下接吻呢。之前我想和虞小姐搭个话儿,都找不到空。”   “我看星星超市每天都是张清芳在看,他就没多少时间是在的。”   “这还不止呢,这阿翡,现在可是春风得意,看不起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了……”   ……   再经过舆论的辗转传播一润色,就变成了谢翡天天在虞意家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好大的艳福,好不正经一个年轻人!   张清芳听见传闻时,想到谢翡天天往虞意家跑,还经常也不归宿,简直臊得老脸通红。   这天早上,谢翡从虞意家回来帮她卸货时,她忍不住用账本抽了谢翡一下,“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们吗?”   谢翡向来不大在意这些,他不太明白,清淡的眸子看向张清芳,“说什么?”   张清芳:“我都没脸说……”   谢翡很尊重她的意愿,“那就不说了吧。”   张清芳:“我呸!”她把旁人的闲言碎语润色了一下,说了好几分钟不带停的。   “早叫你注意影响你不听……”   谢翡耳根子有些红。   万万没想到,离谱的舆论中居然偶尔还能夹杂一两句真相,比如他和虞意荒那个什么无度。   昨晚他和虞意又闹了半宿。   虞意老嫌弃他年轻体力好,偏偏她自己也不肯服输。做完了累得有气无力,却说灵感来了,要他给她点烟,抱她去书桌面前,她要写作。   俩人玩花样的时候,大部分姿势虞意都是乐意甚至热衷的,只一点,不能累她的手。   甚至,好几次她自己实在太过疲乏,身子酸软无力,就要求他把她抱腿上撑着他。当然,后面自然又会有快乐的事发生,以至于虞意一边享受一边码他是驴。   谢翡说:“他们说呗,有什么大不了?”   张清芳目瞪口呆,“不是……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谢翡面不改色,“这些人是扒虞意家床底下了吗?就什么都知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了,男女之事不很正常吗?他们的孩子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老盯着别人家下三路的事,他们还有脸了?”   张清芳有些生气,但被谢翡这通道理说得哑口无言。   “名声……”   谢翡:“我觉得我名声还不错。学业感情两开花……”   虞意家。   文姐在渔镇住了一段时间后,也有些融入渔镇了。她出门买菜时,也风闻过外面不少风言风语。   回到家后,她对坐在书房里十指如飞的虞意说:“要我说,你们平时还是注意着点儿吧。你这么大个人,又是个老流氓了,当然不在意。但人小谢还年轻呢,又是在渔镇长大的,怎么也得给他留点脸面吧?”   虞意漫不经心地抬头,点燃一支烟问:“外面都说什么了?”   文姐就挑着能说出来的内容学了学嘴。   虞意突然笑了声。   文姐:“你还不注意,难道不知道流言也是能杀人的刀吗?他年纪轻轻的,就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你笑什么?”   虞意说:“我以前只觉得渔镇这种类似于我家乡的环境,人文风气不好,闭塞且封建。但是,如果跳出来看,还挺有意思。”   不论是外面的流言,还是人文风尚,不过是构成这多姿多彩的世界的一部分,自有它存在的部分可爱之处。   她越想越觉得有趣,拿起电脑旁边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赵医生,我觉得我走出来了。”   对面问:“你还在吃药吗?”   “没有。其实,从到渔镇后,我就停药了。”   手机里的声音似乎也比从前松快许多:“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是,恭喜你,你终于解开了心结。其实你接触过的我们几个心理医生私底下都有讨论,有些惋惜,怕帮不了你。”   没有人知道,当初虞意来渔镇时,就打算将这个落后的、人文风情都比较传统封建、有些像她长大的那个小镇的地方当做她的长眠之地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她会遇到一个少年。   少年长相过分的清冷俊秀,像是一抹亮色照进她灰暗的世界。她故意和手机那边的朋友说遇到一个帅哥,而他清澈冷冽地站在柜台后,坚贞地对她说:“我不会上你的当。”   这就成了故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