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心   作者: 温泫   简介:   江沁禾意识到自己的心动时,只记得三个瞬间。   他的唇,他的眼睫,他的吻。   南方雨季,窗外雨水连绵。身后传来脚步声,江沁禾偏头去看,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   “江老师,还请笑纳拙作。”   裴承喻把手中绣好的山茶花递给她,捧着她的脸,然后亲了亲她的眼尾。   随后只听到那人又混不吝地开口。   “哭什么。”   “小禾苗,这么大的人哭鼻子真不害羞?”   ①先婚后爱小白甜文/小短文!   ②qaq我是个种树萌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沁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有老公,还有只狗勾。   ​立意:爱和陪伴,跨越万难 第1章 景川雨   景川市入夏的第一场大雨。   淅淅沥沥,正不断地冲刷着这入夏来才积攒不久的暑热气息。   雨天午后的光线不好,落在绣布上光也是忽明忽暗,影影绰绰,看得人眼睛生疼。   于是江沁禾起身走到窗边拉起厚厚的窗帘,开了灯后才又坐回小绷架前,捻起绣针继续绣着眼前还尚未完工的鸳鸯贺图。   一穿一引,一起一落。   被劈成几十根的银线,随针穿过绣布,轻柔地点缀在鸳鸯身下的水纹中,在灯下泛出点点光辉。   苏绣绣工细致,尤为讲究忙工出细活。   等江沁禾绣完一小处水纹,早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窗外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渐渐转弱,只剩下滴答滴答的余音。   江沁禾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和双眼。   随后用蚕丝布盖上绣品,拿上雨伞背了包就打算离开工作室。   这时,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来电人显示裴承喻。   她的丈夫,半年前和她结了婚的人。   半年来,两人通话的次数不过几次,突然的来电让江沁禾秀眉轻蹙,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喂?是嫂子吗?”   说话人明显不是裴承喻,江沁禾又确认了一遍手机号,确认无误后才回话。   “嗯,我是。”   江沁禾也没有纠结说话人对她的称呼,一边锁上工作室一边继续听那人讲话。   “嫂子,裴哥他喝醉了,我们几个也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不知道嫂子你有没有空,能不能过来接下裴哥?”   “喝醉?”   江沁禾下意识地问出声,这会儿正值午后,天色尚早,这时候喝酒会有氛围吗?   “是啊,嫂子。就是喝醉了,你也知道裴哥的脾气,他肯定是不愿找个代驾的。”   “那王秘书呢?”   江沁禾这会儿已经来到停车场,轻声发问。   对面的人像是有些慌张,连着发出几个思考的呃声,随后逻辑不通地说了半天就没了声音。   江沁禾按下感应器,坐上车后就打算挂断电话。   这时电话里却又传来了还算熟悉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有些哑,说话间还带着份几不可闻的笑意:“王秘书今天休息。”   紧跟着又是痞里痞气的一句揶揄。   “江老师就大发慈悲,发发善心,来接一下我行吗?”   江沁禾没回答他这个行不行的问题,随后汽车的发动声和一句话给出了她的答案。   “地址给我。”   裴承喻报了串地址,江沁禾打开导航后就挂断了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江沁禾就到了裴承喻说的地方。   食府环境清幽,周遭布满娇嫩花草,红粉相映地交错盛放,而裴承喻就站在垂下的花枝前,撑着伞隔着车窗望她。   大概是和朋友小聚的原因,裴承喻难得地穿了休闲宽松的T恤衫和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白色板鞋。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整个人散漫又透着痞气。   几秒后,裴承喻撑着伞走了过来。   径直来到驾驶座窗前,曲起指节敲了敲车窗,随后拉开车门,修长的手指越过她落在安全带接口处。   咔嗒一声。   江沁禾身上的安全带就缩回原处,裴承喻望着她,薄唇微动:“我来开。”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的睫毛,甚至感受到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裴承喻的手撑在椅座上,将她环住,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看不明的不清白。   江沁禾下意识地拉远了距离,问他:“你不是喝酒了吗?”   “没喝。”   裴承喻随意一说,然后顺手搂过她的腰,趁着江沁禾慌乱之时单手把她抱了下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又立刻松手。   裴承喻撑着伞,江沁禾成功被他移到了副驾驶。   “就是想让你来接我一下,没喝酒。”   说着,裴承喻又从兜里掏出一盒眼药水抛给江沁禾,轻飘飘地说:“路上随手捡的。”   江沁禾把眼药水攥在手心,轻声细语:“谢谢。”   裴承喻哼了一声,没说话。   短暂又冷淡的音节落下,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除了窗外的滴雨声,这方小天地就只剩下两人起伏又平缓的呼吸声。呼吸混迹在环境声中,就像是冬日暴风夜里的催眠小调。   为了缓解尴尬,江沁禾看向窗外。   车窗上还在不断更替交迭着流动绵延的水迹,雨痕透明到像是劈了数十次的白蚕线,飘摇地挂在车窗上,同她现在的处境一般。   飘摇无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外婆年迈,眼睛也不似从前清明。而白老师也快要退休,苏绣非遗保护中心的研究员里也只剩下她一人独挑大梁。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放弃,离开,她陷入了一种迷茫。   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深海上航行,遭遇大雾时,你看到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当你自以为撑过这场大雾就能窥见天明时,你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就希望渺茫。   江沁禾做了六年的徒弟,十多年打下手的学徒,外人常不吝夸赞她一句经验丰富,一步步稳扎稳打,是踏实认真的好苗子。   可对她来说,徒有时间的累积,有时候更像是压力,一副镣铐,一把锁。   她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当一位合格的老师,怎样把自己所学的皮毛尽她所能地教给别人,不让这些年岁时光通通白费,不辜负前人心血,好把苏绣传下去。   心里又一次滋生起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无奈无力,又无计可施。   江沁禾轻轻地叹了口气。   裴承喻从上车后就发现江沁禾状态不对,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卷袭过的白山茶,娇嫩却又倦怠。   车窗里映出的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裙,秀眉轻蹙,那双平日里明亮的眼睛低垂,像是有薄雾浓云,一层一层地笼着她。   裴承喻别过脸,继续开车。   又过了半小时,车停在明水湾。   两人回家后都心照不宣地各自回房,除此之外,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   第二天一早,裴承喻去了公司,江沁禾一人开车前往青州市。   车停在下面,江沁禾提着东西,沿着弯绕的青石小路,最终停在清雅朴素的小院前。   灰白色的墙面,暗青色的砖瓦片,两扇镂花门的两侧种着浅紫色的矮牵牛和几丛四季秋海棠,微风时不时送来阵阵花香。   推门而入,就看到外婆江涟正坐在院中绣花,身前绷架长达三米,布满浅色的纹样。   江沁禾回房,放下礼物后就搬了一张矮凳坐到江涟身边。   江沁禾自母亲去世后就和外婆住在一起,上初中时外婆给她重新取了名字,等到高中毕业,江沁禾开始跟着外婆正式学习苏绣。   改名换姓,也为的是让她不困于过往,能够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   江沁禾坐在一旁,纤纤玉指慢条斯理地捻起一根根蚕丝,熟稔地用指甲劈丝,劈成数十数百根的蚕丝按颜色小捆小捆地摆放在绣布的空白处。   她正要将一捆理好的秋海棠色蚕丝摆过去时,手背上却倏地挨了轻轻一巴掌。   “不专心。”   江涟慢悠悠地道出她的状态,眼神仍盯着手下的远山图,手中的烟墨丝线穿过远处山头,顺侧峰而下,最后隐入烟云。   绣完这小山的最后几针,她才开口:“赵文宾那白眼东西又去找你了吧。”   江沁禾点头,嗓音里满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他想把赵晴塞到苏绣非遗中心来,说是要给她镀金。事成之后,就把我母亲的遗物给我,还说要补上从前的抚养费。”   江涟听着,眉毛忍不住紧蹙,发怒骂道:“他算是什么东西,当年倒插门的东西,如今也敢用这种下作手段威胁你!”   老人家越说越激动,吓得江沁禾立马站起身拍背顺气。   “我没答应他,”江沁禾声音柔,可若是仔细听,又能听出一种倔强刚强意味。   “非遗中心,我是不会让他有机会插手的。”   听到此话,江涟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沁禾,你心里有非遗中心是好事,可你自己呢?”   突然的问题让江沁禾有些发懵,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垂下手,低眸盯着绣布上缥缈的云烟山雾。   “我知道你心里憋着股气,不想让赵文宾那东西低看你母亲的遗志和这一脉的传承,可江沁禾,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江涟叹气,有些怜爱地握住江沁禾垂下的手:“你这辈子不能只有不甘和苏绣,你还有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听到这儿,江沁禾眼睛眨了眨。   想要的生活?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   “你全当我不知道,你和裴家二公子的事情你告诉我了吗?”   老人家又叹了口气,一阵长吁短叹。   江沁禾轻轻摇头,咬着下唇闷声:“没有。”   当时急于拿回母亲遗物,又赶上非遗中心资金短缺,没法运转,她没有考虑多久就贸然答应了联姻,和裴承喻匆匆一见后便结了婚。   裴承喻大大方方给周围熟识的朋友都通知了喜讯,而江沁禾藏得严严实实,谁都没让知道,哪怕是外婆。   结果赵文宾最后给她一纸空白。   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   江涟叹气,语重心长地嘱咐,“沁禾,旁的事可以忍忍就过去。可婚姻大事,不能退忍。裴家二公子,这坏名声远得很,就跟那烈狼一般……”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江涟用力握紧外孙女的手,“要是你不想待了,外婆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会把你从裴家给捞出来,反正我也算是快活到头了。”   “外婆……”,江沁禾顿时觉得鼻头一酸,反握住那已不再年轻的手,蹲下身满眼笃定地看向江涟,“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人家慈爱地注视着江沁禾,从袖口抽出一张绣花丝绢擦了擦眼角晶莹的泪花。   “年纪大了,眼睛就是容易进灰尘。”   说完站起身,拄着拐杖往房内走去。   “时候不早了。”   “进来吃了午饭再走吧。”   江沁禾把绣品用遮棚盖住,随后小跑几步紧紧追上外婆的步伐。   吃过饭,江沁禾和外婆理了好一会儿丝线才踏上回景川市的路。   作者有话说:   啾咪啾咪!看看种树小泫预收文!   《心上喃喃》 拽哥暗恋上位,为爱当沙袋qaq   吕知喃最难过的那一天,在湖边坐了很久,那天她遇到了齐序。   齐序带她去了拳击馆,重拳打在沙袋上,砰砰作响,那一刻吕知喃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哪怕他流连花丛,游戏人间,是不折不扣的浪子,她心里还是为齐序留了块地方。   直到后来心愿破碎,吕知喃遇到了齐序那个拽得不行的好兄弟,那人嗤了声,带她故地重游,然后咬着牙戴上拳击手套。   “喜欢他?”   谢之亭回头看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如喜欢我,我可比他抗揍。”   她问他什么意思。   那人又笑了声。   “齐序带你打沙袋。”   “我不一样,我就给你一个人当沙袋。” 第2章 明水湾   江沁禾回到景川市,正值烈阳高照的午后。   临走时,外婆又给她翻出些陈年绣稿,还塞了几捆自己最近新植染的真丝绣线,说是让她带给白老师看看成色。   苏绣非遗中心在嘉和山庄,推开古色古香的院门,院子里晾晒着明亮的丝线,江沁禾提着东西径直走向主任室。   夏天太热,山庄凉快,为了通风也就没关门。   白芸正戴着老花镜看最近新染的绣线,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眼神专注至极。面前的红木桌子上还放着几个托盘,整整齐齐地码了好几捆。   江沁禾就站在门口,等到白芸放下手中的绣线,这才曲起指节叩门。   “白主任。”   江涟正式退休后,白芸就接替上任成了苏绣非遗中心的主任,主持非遗中心的全面工作,时不时也会跟着研究员一起染丝,做一些基础工作。   “沁禾?”   白芸连忙招手,嗔怪她:“快进来坐下,叫什么白主任,多见外。”   江沁禾莞尔,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是在非遗中心,您是主任,我是研究员。私下里,您是老师,我是徒弟,自然更亲近。”   “行行行,那我就感谢江研究员这一趟。”白芸也打趣她,“场面话过去,这下总是师徒了吧。”   江沁禾眼睛弯弯,喊她:“白老师。”   “诶。”   植染的丝线多用鲜艳色浓的草木花朵,这样染出来的丝线颜色明亮,又经久耐用。   两人共同翻看着丝线,挑出几根颜色不均的,剩下用的绢布缠起,登记入库后放到了储藏室的小箱子中。   非遗中心在山庄里占了很多地方,主要的都在山脚下,浸染和晾晒都在山腰处。   江沁禾自从结婚,有了自己个人的工作室后,隔了很长时间才回来这一趟。   两人就当是散步,沿着山路走了上去。   院子里摆着大缸,白色的蚕丝泡在各色的花草水中,正在阳光的沐浴下吸饱炫目的色彩。   然而一路走上来,遇到的人少之又少。   记忆里的热闹就像是黄粱一梦,清醒后就全部消散。   非遗中心里的人员平均年龄大,工资开得少,从前就不怎么留得住人,好在近几年涨了点,但人员依旧在流失。   常言,酒香不怕巷子深,可绣品费时费力,传统绣品市场有限,还要等着人来买。再加上家庭压力,江沁禾记忆里的那些面孔已经剩得不多了。   日影渐渐偏移,等到快日落时,江沁禾帮忙把晾晒好的蚕丝收回去,和白芸告别后就驱车离开了非遗中心。   车开到楼下停车位,却出现了一辆平常这个时间不该出现的车。   车门敞着,驾驶座的椅背放倒,裴承喻冷白的手背紧贴在额头上,做着一个多余的动作。   日落西沉,红晕橙黄的光辉落在他一身纯黑的手工高定上,添了几分流光。   江沁禾不知道这位少爷又在做什么,轻轻关上车门,提着包就打算进楼。   白色低跟鞋刚发出一声低响,随之而起的,还有裴承喻不着调的一声老婆。   江沁禾停住步子,他的那句话让她浑身好似过电,若有若无的酥痒感,反常而不受控制。   等不到他的下一句话,江沁禾转过身子。   就看到裴承喻从车里出来,随意地抓了抓头发,步子慢悠悠地靠近她,嘴角微扬,桃花眼里满是促狭,就这样在下一秒顺势牵上她的手。   手心的温度急剧上升,像是落入经年未变的深潭,费力挣扎不得,只能不断下沉,江沁禾有些不舒服地扭动手腕。   “很热吗?”   裴承喻牵着她,稍微放松了些。   “没。”   江沁禾随便回他,手腕还在不安分地乱动。   裴承喻又放松了些,改成只牵江沁禾的手指,问她:“这下好受了些吗?”   “你牵我做什么?”江沁禾别扭地扯了扯嘴角,答非所问。   “去买菜啊。”   裴承喻也答非所问。   明水湾内有大型商超,江沁禾就这样一路和裴承喻牵手走了过来。   期间裴承喻松了手,江沁禾还以为是他太热,下一秒那人就绕到另一侧,然后继续牵手。   江沁禾问他,裴承喻回她,手里太空了,要有点东西在手上。   “……”   超市里开着空调,虽然说很凉快,但人和人靠在一起还是很热,大多数都是分开逛。   自然而然,江沁禾和裴承喻这一对一直牵着手的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裴承喻挑了一条鱼,老板娘还不忘夸两人几句。   “你俩真是般配啊。”   “感情这么好,大夏天的还要牵手逛超市。”   老板娘边闲聊边片鱼,裴承喻也跟着时不时回几句。   “结婚几年了啊?”   “三四年了。”   “看不出来啊,你俩都年纪轻轻,都结婚这么久了。”   “嗯,长得显小。”   又逛了两圈,江沁禾总算是从裴承喻的手中逃了出来。   裴承喻拎着东西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地走。   等回家,江沁禾终于有空问他:“你今天牵手到底是做什么?”   “奶奶想你了,想着你回去教她绣花。”裴承喻低头看手机,末了又添了一句:“老婆。”   江沁禾不解,“那和牵手有什么关系?”   裴承喻把菜单放进收藏夹,调侃道:“要是老太太看到我没把她亲爱的孙媳妇捧在手上,明晚之后就没我了。”   “老婆,我这是给你提前打预防针。”   说完,裴承喻就拿着手机,拎着餐桌的菜进了厨房。   裴承喻既然主动做饭,江沁禾也没什么理由拦着,带上外婆给的绣稿就打算回房。   一通来电打断了她的动作。   江沁禾先是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电话接起,小思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沁禾姐,你在家吗?”   女孩恐慌的话语声,略带哭腔,江沁禾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穿外套一边继续通话。   江沁禾先是安抚,“你别着急。”   随后猜测着问。   “我在家,你在工作室吗?”   这会儿应该是小思的下班时间,下班后联系她也只是发消息,能让小思慌张失措,这么着急地联系她。   只能和工作室有关。   “我…在工作室,沁禾姐,外面来了好多人,一直在踹门。”   “砰砰砰”   踹门声愈发清晰,江沁禾随手将手旁的帽子戴上,直奔楼下。   “你去把门打开,告诉那些人,江沁禾很快就到。”   白皙的手指握上方向盘,汽车发动,江沁禾将手机仍在副驾驶座,拿出耳机带上。   “小思,不要挂断电话,如果他要找我,就把电话给他。”   “好。”   小思应下,随后按照江沁禾说的,打开工作室的门,只见门外站着的男人,西装革履,脸上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赵文宾抬起右手,“行了,都歇会儿吧。”   身后跟着的几个黑衣保镖停下踢踹动作,手背在身后,跟在赵文宾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工作室。   赵文宾坐在沙发上,双臂懒散地搭在上面,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工作室里的一切。   指间挟着一支香烟,烟灰随意地磕在洁白无瑕的桌面上,烟圈乐此不疲地上浮,消散。   江沁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工作室外盆栽倒地,门上布满斑驳痕迹,像是经久未修的冷落门庭,室内坐着赵文宾,眉梢眼角,都挂着得意的颜色。   “来了?”   赵文宾熄灭手中的烟,傲睨地看着眼前的人。   神色匆匆,头发胡乱地披在肩头,秀眉隐在帽檐下,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盛放着怒火,正盯着他。   江沁禾摘下帽子,坐在他对面冷冷开口:“我说过了,塞赵晴进非遗中心这件事,你做再多也是白费功夫。”   赵晴想镀一层金,立好德艺双馨的名媛人设,方便进入景川上流圈子。这件事原本和她无关,可赵文宾偏偏把注意打到了非遗中心这里,江沁禾就不会坐视不管。   “那幅山茶绣得不错。”   赵文宾挤着眼睛,虚伪的笑容挂在脸上,指着不远处墙上装裱好的那幅雪白山茶。   “通透,细腻。”像是想起了什么,赵文宾语气苦恼,带着几分惋惜继续点评:“只不过和你母亲的作品比起来,还差几分神韵。”   庭芜绿的枝叶,月白色的山茶卧在枝头,半见色的嫩黄花蕊,安心地眠于花瓣上。   真丝绣线更是在柔和的灯光下,浑散着明明灭灭的瞬息流光。   这是江沁禾跟外婆学苏绣的第一年,也是继承母亲遗志后的第一幅作品。六年以来,江沁禾只绣过这一幅山茶。   见她出神,赵文宾更是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沁禾,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摊手,装出一种慈父的腔调:“一桩小事,只要你答应,你母亲的遗物我可以立刻归还。更何况,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女儿。”   赵文宾微微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将江沁禾面前的茶杯注满。   “究其根本,你还是我赵家的女儿,赵家生意蒸蒸日上,你要是想回来,我自然……”   “赵文宾。”   江沁禾抬眸,纤细的手指攀上杯壁,语气凉薄,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姓江,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说完,江沁禾抬起手中茶杯,朝着对面泼了过去。   冒着热气的茶水尽数落在赵文宾的脸上,昂贵的衬衫上,在不菲的布料上洇出一团一团水迹。   虚伪的面具从面皮上剥离,露出凶狠的真容,赵文宾站起身子,几乎是从齿缝怒吼着喊出她的名字。   “江沁禾!”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文宾,”江沁禾直直对上他躁郁的眼神,唇边多出一丝嘲讽笑意:“这句话也回敬给你。”   说完,江沁禾走过去牵起小思就要离开。   赵文宾被江沁禾彻底激怒,掀翻面前的桌子,大步冲上去就死死地抓住江沁禾右肩。   “噔——”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一室的剑拔弩张瞬间就偃旗息鼓。   “赵总,好久不见。”   江沁禾顿时感觉到肩上一松,抬眸的瞬间对上来人的眼神。 第3章 你眼中   赵文宾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手下瞬间卸了力。   裴承喻穿着件黑色短袖,脸上满是疏倦,正靠在门边带着笑意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随意路过进来看看一样。   裴承喻曲起指节,重新叩了一遍大敞着的门,眉峰微挑。   然后微掀眼皮,目光扫视一圈后重新落在赵文宾僵直的手上,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冷漠:“赵总。”   “不认识我了?”   “我…”   “嘘。”   裴承喻伸出食指轻搭在唇上,打断赵文宾说话。   随后双手插兜,走进一片狼藉的工作室环绕一圈,冷冽的目光扫过赵文宾带来的每个人。   最后才走到江沁禾身边,伸手揽上细腰,江沁禾被他突然的动作引起一阵瑟缩。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一呼一吸间的热气尽数喷撒在脖颈处,就连他的声音,也像是沾染魔力,落在耳边也会在心里激起一阵波澜。   “沁禾,这些都是你朋友?”   江沁禾耳尖有些热,微微侧头回他:“不认识。”   裴承喻点头,然后亲昵地摸了摸江沁禾垂在肩头的秀发。   “赵总。”裴承喻眉头皱起,修长的手指由左到右,一个一个地清点人数,最后偏头看向已经露出怯懦的人。   缓缓开口,“带了十多个人,不知道赵总这么大阵仗,是想做什么?”   “仗势欺人?”   裴承喻轻笑,带着几分冷嘲热讽:“我没记错的话,赵总的生意,如今仰仗的还是我裴家的势吧?”   “您说对吗?”   室内静谧,裴承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巨石扔在深谭,刹那就激起巨大的波澜。   赵文宾后背爬满冷汗,眼神死死地落在地上,机械地冲着裴承喻点了点头,抖如筛糠地回答:   “对。”   他没办法否认,赵氏现在的生意,绝大多数都是仰仗了裴家的光耀。   外人不知道,以为江沁禾和裴承喻结婚,两家就是亲家,上赶着巴结他,希望有机会和裴承喻打打交道。可赵文宾却实在实在明白,这场婚姻就算没有他威逼利诱,江沁禾也会和裴承喻成婚。   他不过是趁火打劫,自作聪明。   而裴承喻刚才的那一番话,无疑是在威胁他,或许算不上威胁,只不过是轻飘飘地一句通知,一句暗示。   “几点了?”   裴承喻稍稍转动了下手腕,漫不经心地问赵文宾。   赵文宾立刻拿出手机看时间,“九点三十一分。”   “具体些。”   “九点三十一分,二十三秒。”   “ok。”   裴承喻打了个响指,像是心情很好,阔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赵文宾的肩膀。   “今晚十点前,换张新的金丝楠木桌子,把这里恢复原状。”   说完,裴承喻又来到被推倒的桌子前,紫砂茶壶摔了一地的碎片,倾泻出的茶水将洁白的地毯染成淡绿色,江沁禾亲手绣的桌布也皱成一团,胡乱地摊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两指捏起桌布,回头看向江沁禾,微眯着眼睛,装出专家的样子仔细端详后问她:“用的绒线?”   毛绒绒的,这么逼真,应该是绒线?   裴承喻回忆着家里老太太用的线,搜刮了一番,满脑子只能想起这一种线。   应该是这个名儿吧?   他有些心里没底儿地望着江沁禾。   江沁禾不知道裴承喻为什么突然问这一句,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这是纱线。”   绒线现在很少用了,江沁禾心底补充了一句。   裴承喻扯了扯唇角,“怪我眼拙。”   赵文宾被这夫妻俩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他以为裴承喻只是一时兴起,为了应付家里才结婚。逢场作戏,能有多少真感情?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敢三番四次地上门刁难江沁禾。   可现在看来,裴承喻好像,和江沁禾的感情还不错?   赵文宾心底不由得结起一层冰,瞬间遍体生寒。   “行了,时间不早了。”   裴承喻站起身子,拎着桌布回到赵文宾面前。   “我还要和沁禾回家吃饭,”他甩了甩桌布,随后兜头扔了上去,语气随意又放肆:“让你家好女儿重新绣个一模一样的,不过分吧?”   这张桌布用的双面绣,正反两面色彩图案均不同,就连针法都不同。   对学了几年的人都还是有难度,更何况是对赵晴那个一问三不知,压根不会的人。   赵文宾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久才将桌布从头上拿下来,故作平静地说:“不过分。”   “想往脸上贴金,也要看看配不配。”裴承喻笑,“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这个晚辈明白。”   随后,裴承喻拍了拍手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走过去牵起江沁禾的手。   江沁禾手指白嫩,修长,又因为刺绣需要劈线,留了超指腹几毫米的指甲。指甲透亮,莹润,握在手心里,与掌心触碰时会有轻微的酥麻感。   “疼吗?”   裴承喻靠近她耳畔,轻声问她。   江沁禾摇了摇头。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在注视下出了门,江沁禾还不忘回头叫上呆在原地的小思。   工作室只剩下灰头土脸的赵文宾和他带来的帮手,看着眼前的狼藉,赵文宾将手中的桌布团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用力踩着。   直到彻底变脏,出现破损,才舒心地大笑起来。   车内。   裴承喻开车,江沁禾坐在副驾驶,小思坐在后座,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大腿上,连呼吸都是尽量放轻,生怕一不小心打破车内寂静。   沁禾姐居然结婚了…   还是和裴氏的二少爷…   小思小心翼翼地抬眼,视线在前面的两人间扫视一圈,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两个人还是挺配的,而且刚才裴少爷那么护沁禾姐,看来感情不错。   天色已晚。   街道两旁的灯光透过玻璃爬上江沁禾的衣角,然后随行驶方向偏移,偶尔经过裴承喻漂亮的手背。   没有人说话,只有导航在兢兢业业地工作。   “下个路口左转,进入唐花大道,直行五百米后到达目的地。”   机械声回荡,小思吸了口气壮胆,前倾身子靠近江沁禾耳侧小声说话:“沁禾姐,唐花大道放我下去就好了。”   “没事。”   江沁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马上就能到,而且让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谢谢你,沁禾姐。”   小思也不好意思拒绝,道谢后就坐了回去。   车内再次归于平静,江沁禾靠在椅背上,偏头盯着如墨的车窗,窗上映出她出神的面庞,还映出裴承喻的侧脸。   他不笑的时候,冷漠,不近人情。   就像是经年不化的雪顶,冷峭凛冽,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鼻梁很直,线条明显,同山一样的挺拔。可唇看着很软,唇色淡淡,像是海天霞色的柔软绒线,又像是日落西沉时的海,只要有风吹过,就会泛起明亮的光晕。   这样的人,生在裴家,是天之骄子。   不愁吃喝,不愁前途。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裴承喻只和自己见了匆匆一面,就能在知晓她过往的情况下和自己结婚。   找个人应付?   可景川市的名门闺秀,豪门千金那么多,哪怕随便找一个,不谈感情,只要婚后井水不犯河水,对于他来说应该都是易事。   今晚他的援手像是一把奇妙的钥匙。   江沁禾不知不觉地就想了很多,她原本不会想,也不打算去想的事情。   车身突然轻震一下,稳稳地停在路口。   导航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目的地已经到达,本次导航结束。”   小思下车开门的瞬间,外面喧嚣的声音涌入,江沁禾立刻回了神,朝小思招手,然后目送她走进小区。   裴承喻向右轻瞥一眼,然后挂档起步,右手把着方向盘,在手中滑了半圈。   “很无聊?”   裴承喻问她。   “没有。”   江沁禾回他,声音却像是被泡在海水中,有种莫名汲水后膨胀的模糊感觉。   车逐渐走出城区,两侧的建筑不再林立,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大片聚集的别墅区,这样下去,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回到明水湾。   “江沁禾。”   裴承喻按下车窗,奔涌而入的夜风含蕴着男人淡淡的嗓音,和柔软的风息一起吻上她的耳尖。   “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给一个人下定义是很难的事情,不可能用三言两语就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她也不可能仅凭自己所见就去定义裴承喻。   “不知道。”   权衡之下,江沁禾选择了最敷衍却又最稳妥的回答。   她的确不知道裴承喻是什么样的人,她能看到的,裴承喻给她看到的,都太过于单一。   左不过,天之骄子,豪门少爷,又或者是桀骜不驯,不近人情的富家子弟。   “想吃什么?”   “嗯?”江沁禾被他突然转变的话题懵住,想起那会儿他说的话,有些单纯地发问:“不是回家吃吗?”   她以为裴承喻做好了饭才跑过来找她,替她解围的。   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裴承喻尴尬地咳嗽一声,解释道:“那个,饭做了一半,忘记买调料。而且阿姨已经下班,等回去菜估计就凉透了。”   见她眉头轻蹙,裴承喻立刻有了新想法。   “能吃辣吗?”   江沁禾点头,“可以。”   “那行。”   裴承喻握紧方向盘,立刻调转车头,朝着市内的方向开去。   四十多分钟后,车停在海边。   江沁禾下按车窗,看向海边此刻唯一闪烁着彩灯的,简单又随意一个烧烤摊。   裴承喻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件纯白色的薄外套,扔进她怀里,对上她疑惑眼神时,懒洋洋地开口:“外面可能有点冷。”   “我出门时随便拿的。”他停顿片刻,“而且,你这件脏了。”   裴承喻指着一角。   江沁禾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外套,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这件,有一大团半干的水渍。   是那会儿在工作室时溅到的。 第4章 是小狗   也许是夜风太冷,又或许是裴承喻的眼神在氤氲的灯光下太过于温柔,江沁禾在一瞬间听到了自己过于活跃的心跳声。   不过只是一瞬间,又重新归于平静。   “谢谢。”   “不冷吗?”   裴承喻已经打开门下了车,倚在车门边,歪头看她。   江沁禾很白,整个人像是冬日初雪,又像是春日山茶,裴承喻就这样倚着,微眯着眼睛看她。   那人的眼神过于直白,江沁禾顺着裴承喻的视线,自己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么下滑,露出了里面穿的无袖连衣裙。   见她注意到了,裴承喻抬了抬下巴,更是没个正形地拖着调子问她:“光着胳膊,不冷?”   没等她说话,裴承喻就关上车门离开。   江沁禾看到他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拿出手机垂头打字。   几秒后。   手机锁屏亮起,多出几条消息。   [裴承喻:我去点单。]   [裴承喻:别人从外面看不到你换外套。]   [裴承喻:我也一样。]   “……”   江沁禾按灭屏幕,急匆匆地换好衣服后又收到了裴承喻的消息。   [裴承喻:我在花丛旁的桌子。]   江沁禾下意识看过去,裴承喻正靠在椅背,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样,伸出右手朝她的方向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江沁禾:你真的看不到吗?]   她没着急下车,给裴承喻发了条消息。   很快,对面的人回了个问号。   [裴承喻:我虽然视力不错。]   [裴承喻:可惜,我不会透视。]   选的位置靠近花丛,花丛里放着小小的城堡型照明灯,桌子中心竖着一把大的遮阳伞,伞杆上缠着一圈一圈迷你的led灯泡。   裴承喻穿着黑色短袖,正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数着灯泡。   江沁禾没有见过裴承喻的少年时期,也鲜少注意到他少年气的时候,但这一刻,她总觉得,裴承喻少年时期,也应该是这样。   见她来了,裴承喻坐直身子,拿起桌上的饮料,倒了半杯然后推了过去。   浅粉色的蜜桃汽水,注入塑料杯,细密的小气泡沿着杯壁随意玩闹。   江沁禾坐下,拿起杯子浅抿一口。   裴承喻看她,给自己也倒了杯,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抿了一口。   他长得高,手掌也大,小小的塑料杯在裴承喻的手里,比较下,更像是个儿童玩具。   看裴承喻学自己喝水,江沁禾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小狗喝水的表情包,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裴承喻放下杯子,盯着江沁禾问她。   他不问还好,可裴承喻这幅正经样子问她,江沁禾更是憋不住想笑,眼睛都快要笑成月牙,“你这样子,有点…”   “有点什么?”   裴承喻故作严肃,接着问。   江沁禾实在忍不住,把表情包给他发了过去,忍着笑说:“不好意思,你刚才太像它了。”   裴承喻看着正在屏幕里伸着舌头捧杯喝水的小狗,愣了几秒,然后弯起眼睛,回她:“是吗?”   “我觉得不止这一点像。”   裴承喻撑着下巴,故弄玄虚地看着她。   江沁禾也不由得好奇起来,瞪圆眼睛问他:“还有什么像?”   这时老板端着两盘烧烤走了过来,裴承喻摘下左手的黑色发圈扔给她,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带着气音说:“吃了再给你说。”   老板把两盘烧烤放下,看着裴承喻,笑着感慨:“你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啊。”   老板偏胖,看着已经上了年纪,但红光满面,看着乐呵呵的。   “最近忙,今天有空就来了。”   裴承喻说话时,手还在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老板还在说话,突然就注意到了裴承喻手上的素圈婚戒。   整个人又惊又喜,“你结婚了?”   说完,又看向江沁禾,然后又转过来看裴承喻:“这是你太太?”   裴承喻点了点头。   江沁禾也笑着点头,“你好,我叫江沁禾。”   “好啊,你结婚了我还不知道,回去我就拷问陈年去。”   裴承喻笑,给他出主意:“陈叔,我说你别拷问他,你催他结婚陈年保准更难受。”   陈叔也跟着大笑,拍了拍胸口朗声开口:“还是你鬼主意多,我先去烤肉了,你俩要是不够吃再加,今天算我请你俩小夫妻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陈叔。”   “不客气就不客气,”陈叔乐呵呵地摆手,“让你吃撑都行。”   说完,陈叔和江沁禾打了个招呼就回去继续烤肉了。   见发圈还在她手上,裴承喻挪着凳子坐到江沁禾旁边,伸手拿走江沁禾手上的发圈。   一边帮江沁禾挽头发,一边说话:“陈叔是陈年他爸爸,陈年就是上次给你打电话的那个。”   光滑柔软的发丝在手指间徜徉,时不时会因为挽发人粗心而落下几缕,轻飘飘地落在下面,随后又被挽起。   “上高中的时候,我和陈年周末经常来他家吃烤肉,吃完就去海里游泳,等晚上我才回家。”   裴承喻的手还在替她挽发,两人贴得很近,说话时气息交错,江沁禾有些心不在焉地发问:   “你…以前给别人也经常绑头发吗?”   裴承喻这样的大少爷,居然也会这么熟练地绑头发。   如墨的头发手中轻握,裴承喻用发圈绕了两圈,然后再牵出来,非常熟练地给江沁禾扎了个低马尾,最后还不忘在脸颊两侧留两缕毛绒绒的发丝修饰脸型。   温热的手指掠过脸颊两侧,触手柔软,江沁禾轻轻偏头,耳尖却不合时宜地泛起些粉色。   裴承喻坐回原位,看着扎好头发的江沁禾,满意地点头。   “绑过。”   裴承喻拿起一串烤鸡翅递给她,漫不经心地说:“小时候和陈年给他家小狗绑过,被他家狗妈妈追了一条街。”   “哦。”   江沁禾接过,点评他:“那你和狗还挺有缘分。”   裴承喻拿起一串烤脆骨,咬得咯嘣响,对她刚才的评价不置可否,浅笑着说:“还行。”   陈叔说要请夫妻俩吃饭,隔一会儿就送过来一盘。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这张小桌都堆满了烤物,江沁禾吃了些,到后面实在是吃不下了,就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喝饮料,然后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海滩上不像白天那么热闹,只有海浪在有规律地不厌其烦地上涨,后撤。   “困吗?”   裴承喻也看在海浪,看她一直发呆,就出声问她。   江沁禾揉了揉眼眶,白天在非遗中心挑了很久的染料,再加上赵文宾来闹事的那一通,这会儿确实有些发困。   她点点头,温声说:“好像是有点儿。”   “那行。”   裴承喻站起身,朝着小摊走过去:“你先回车上,等会儿就回家。”   裴承喻回来的时候带了几个打包盒,看到江沁禾还坐着,拿了一个推了过去。   见江沁禾看自己,裴承喻拿出一个打包盒,“咔嗒”一声打开,说:“打包带回家。”   -   两个人回到明水湾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江沁禾从浴室洗过澡到客厅喝水时,裴承喻正在厨房里清理下午做了一半的菜。   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事,裴承喻才白做了一次饭,心里过意不去,江沁禾放下水杯后也来到了厨房。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江沁禾刚洗完澡,穿着浅绿色的睡衣,头发披散着,有些蓬松,浑身带着浅淡的沐浴露香味,就这样蹲在他面前注视着他。   眼神真挚又单纯,裴承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不用。”裴承喻拒绝,可目光又聚集到她光滑白皙的小腿时,喉结却又滚了滚,添了句:“我很快就忙完了。”   既然不需要帮忙,江沁禾将客厅灯源熄灭,打开上楼的廊灯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承喻将下午坐了一半的菜清理,把打包好的餐盒放好,给江沁禾在客厅水培的雪柳换了水后,这才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上楼。   快要回房,裴承喻突然想起什么,去了二楼两人共同的衣帽间。   等裴承喻从衣帽间出来,走到自己卧室门前时,对面卧室的门却突然打开,门框探出一个小脑袋。   江沁禾趴在门框上,白净的小脸露出来:“裴承喻,你今天晚上要说的,你不止这一点像,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承喻不喜欢做那些收拾的活,本想留着等阿姨明天做,可回到厨房后,他突然想起之前江沁禾说过几次,厨房要收拾干净,要不然会滋生细菌。   鬼使神差的,他洗过澡后就跑去收拾。   雪柳是江沁禾偶然在下班路上,旁人送的几枝,裴承喻同样不喜欢养花,可江沁禾有时候忘了,他就拎着花瓶跑去换水。   江沁禾恰巧看到他换水时,会微笑着对他说声“谢谢”,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陌生得很。   可今晚,裴承喻却突然觉得,江沁禾对他,好像没有那么多的距离感了。   “很想知道吗?”   裴承喻看她,后者立刻点了点头。   裴承喻略带玩味地看着她,神色自若地打了个哈欠,“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第5章 你别动   次日清晨。   江沁禾作息规律,即使昨晚睡得晚,早上还是按着生物钟早早就起了床。   章阿姨正在做早餐,见江沁禾下楼,立刻端了杯温开水过来。   接过水杯,江沁禾笑了一下,“谢谢章阿姨。”   章阿姨见她还穿着睡衣,好意提醒:“太太,今天回老宅要穿的衣服和首饰我放都在二楼衣帽间了,记得去换。”   “好。”   江沁禾喝过水,给雪柳换了水后就去了二楼衣帽间。   二楼衣帽间很大,虽然说是她和裴承喻两个人的,但当时装修时架不住裴老太太强烈要求,所以江沁禾那部分就占了衣帽间的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给裴承喻的。   江沁禾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章阿姨准备好的衣服和配饰。   她喜欢素色,再加上回老宅看望老太太,自然要穿得更加端庄些。章阿姨准备了件玉色的小圆襟改良旗袍,配饰备了一对色泽圆润的天然珍珠耳饰,还有一只通透的白玉镯。   改良旗袍更舒适,只是做了后背拉链款,江沁禾有些够不到。   折腾一番,拉链还差一点就能到头,江沁禾却没了力气,头发也有些松散。   江沁禾走到穿衣镜前,侧过身子,对着镜子拉拉链,等到她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拉上去时,一缕发丝却卡了进去。   正当她懊恼一番,琢磨着重新拉下来时,镜子中突然出现的身影,正明晃晃地向她昭示着这个衣帽间另一位主人的到来。   “别动。”   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裴承喻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烟灰色的睡袍衣领半敞,露出白皙的肌肤。   “我向下拉,你别动。”   “嗯?”   裴承喻安抚似的尾音上扬,只是这一动作,睡袍的腰带又松了几分,露出部分肌肉的模糊轮廓,江沁禾只看了一眼,就慌忙移开视线。   察觉到江沁禾的小动作,裴承喻浅哼着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又缩小了两人间的距离。   “知道了,我不动。”   江沁禾盯着地毯上花纹,有些心虚地回答他。   得到答案的裴承喻像是心情很好,手指轻柔地拉着拉链,还哼了几句歌。   轻轻一下,那缕不安分的发丝就逃了出来。   裴承喻将拉链拉上去,撤了半步,坐在软凳上看向那对成色通透的白玉镯。   “今天戴这个?”   江沁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哼一声,“对。”   “章阿姨备的,有问题吗?”   裴承喻摇头,揉了揉头发,嗓音略哑的说:“没问题,很适合你。”   玉色的旗袍衬她,显得更像是娇嫩,纯洁的白山茶。通透洁白的白玉镯也是,白玉配美人,裴承喻自认为是这对镯子的造化,才有机会遇上江沁禾。   “只不过——”   裴承喻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软凳,另一只手拿起玉镯,对着晨光又仔细观赏。   几秒后,裴承喻放下镯子起身,到软凳正对面的柜子上取回来一个精致的红丝绒盒子。   “我觉得这个更适合,”裴承喻打开盒子,亮出里面的婚戒,“你觉得呢?”   看到盒子里正闪着光的婚戒,联系一下裴承喻刚才那句话,江沁禾居然细读出来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裴承喻人情.交际需要,自从结婚后婚戒几乎不离手,而知道她结婚消息的,这半年来也就一小部分,就连最亲近的外婆和白老师,都是一个最近才知道,一个还蒙在鼓里。   婚戒也只有结婚当天,还有去裴氏集团给裴承喻送东西的那一次戴过。   除此之外,一次都没有。   裴承喻把精巧细致的婚戒取出来攥在手心,就这样懒洋洋地撑着手掌,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沁禾面上精彩纷呈的变化。   估摸着江沁禾大脑风暴得差不多了,这才有慢悠悠地开口:“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你呢?”   就算再是迟钝的人,这会儿也能读出裴承喻的言下之意,江沁禾走过去,将章阿姨备好的白玉手镯重新装进礼盒放置好,随后走到裴承喻面前。   她伸出白嫩的手心,带了点让步的意思,给了裴承喻一个台阶:“我也觉得不错,那这下子,就给我吧。”   说完,江沁禾动了动手指,做出索要的动作。   裴承喻坐直身子,攥着戒指的手挪到江沁禾手心上空,随后慢慢下坠,触碰到冰凉触感的一刻,江沁禾打算合拢手心。   没想到裴承喻虚晃一枪,只是让戒指和她的手心轻微接触了片刻。   “你……”   江沁禾看着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说这位突然玩性大发的少爷些什么才好。   裴承喻却痞着笑,一副混不吝的样子逗她:“手速太慢了。”   男人话音刚落,江沁禾倏地觉得左手无名指一凉,垂眸一看,婚戒已经戴在了手上。   “还是我手速比较快。”   裴承喻站起身,像是中了头彩一样炫耀。随后带走江沁禾刚刚安置好的玉镯,盒子在指尖旋了几转,随后稳稳地落在掌心。   “这个没收了。”   裴承喻关上衣帽间大门时,张扬地留了一句话。   -   江沁禾穿戴整齐来到餐厅时,裴承喻也已经换好了衣服。   纯黑色的西装,在裴承喻抬手给她抵牛奶时,江沁禾还注意到了白色衬衫袖口,配着一颗袖扣。   袖口天然珍珠为主体部分,外侧围了一圈细碎璀璨的静谧的湛蓝钻石,光是看着就知道造价不菲。   章阿姨端了最后一盘水果沙拉,看到两人对桌吃饭时,忍不住赞叹:“太太和先生真像是电影中的留洋夫妻,登对得很。”   这话对裴承喻很受用,闻言,唇角轻微扬了扬:“章阿姨最近辛苦,等过段时间我给你涨涨工资。”   江沁禾没裴承喻那么光明正大地翘起尾巴,只是朝着章阿姨浅笑,礼貌道谢。   吃过饭,王秘书早早就在楼下等待,等裴承喻和江沁禾上车后,王秘书一边口头汇报工作,一边驱车前往裴家老宅锦绣园。   裴家老宅比明水湾更要远离市区,裴父和裴母都已经让位退休,裴家老太太又喜欢自然些,正好早些年裴家竞标了块地,锦绣园建成后老宅就从明水湾搬了过去。   距离不近,开车也需要快半天,江沁禾上一次回去,还是过年家宴的时候。   路程长,王秘书在和裴承喻汇报工作,她无心听,就撑着下巴看着窗户欣赏沿途风景。   “裴总,这是上个季度裴氏旗下服装和赵氏的合作报表,整体上还是比较可观的。”   王秘书将平板递给裴承喻,裴承喻接过后看了几眼就冷着脸放下。   王秘书工作经验丰富,只是余光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就发现裴承喻的脸色略带冷厉,瞬间心里又犯了难,顿时升起一番苦恼。   上一次看到裴承喻这个脸色,没过多久,裴承喻就收购了一家公司,不出半月就改成了垃圾分类中心,把裴总父亲都气了个半死,最后还是裴总兄长一阵劝说,才免过一顿家法伺候。   深思熟虑一番,王秘书还是决定出言相劝:“裴总,我觉得和赵氏的合作还不用那么着急提前结束,毕竟……”   车内实在过于安静,而且又涉及太太的亲生父亲,有些话实在是不方便说出来,王秘书有些犹豫地噤了声。   裴承喻微挑眉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得到指示,王秘书这才吸了口气,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毕竟合约还没到期,如果这件事情被裴总您父亲知道了,后续可能会很难办。”   “哦。”   裴承喻毫不在意地应了声。   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钻戒,半晌后又悠悠开口:“无伤大雅。”   “退休的是他。”   裴承喻舌尖顶了下上颚,思忖后语气轻狂地补上后半句:“又不是我。”   王秘书:“……”   在后座听了个七七八八的江沁禾:“……”   她在结婚之前就听说过裴承喻的“伟绩”,结婚后也知道了裴家的家法严明,但听到裴承喻刚才那两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江沁禾点开,发现是小思的信息。   她要和裴承喻回老宅,怎么说也要住一晚,所以今天和明天早上也都是只有小思带着其他几名员工值班。   [小思:沁禾姐!]   [小思:今早上班,工作室真的恢复原样了,居然真的是金丝楠木的桌子!而且姐夫还给工作室的员工都定了早餐,还有咖啡!]   接着小思发过来几张新桌子和咖啡的照片。   看到这儿,江沁禾微微侧头看了眼坐在前座的主人公。裴承喻带了副金丝眼镜,手中捧着平板,看样子还是在工作。   和小思交代了晾晒仓库丝线,整理分类,还有检查绷架的几项工作后,江沁禾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和裴承喻的聊天页面。   文字在对话框里一遍遍措辞好,江沁禾在心里默读,然后又轻蹙着眉头删改,改来改去,最后又改回了原来的那一段话。   是不是太繁琐了?   只是表达感谢的话,好像是有些太长了。   江沁禾又删改了一番,决定发给裴承喻时,却突然发现顶部的备注显示“正在输入中”。   一眨眼的时间,聊天界面就多出了一条新的白色聊天框。   [裴承喻:你和我前后座的关系,到底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那我是   裴承喻本来在看报表,大概了解季度报告的情况后,就无聊地翻着平板里的各大软件。   顺便善用搜索,看了看纱线和绒线的区别。   回到微信时,就看到江沁禾那一栏的备注成了“正在输入中”,他就点进去等着。   只是等来等去,就算是守株待兔这会儿也能捡一只兔子,裴承喻还是等不到江沁禾的消息。   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条。   “……”   江沁禾看不到裴承喻的表情,但是透过文字,她已经联想到了他那副耐人寻味,意味深长的模样。   硬着头皮,江沁禾删光了聊天框内已经打好的文字,重新措辞。   [江沁禾:今早,工作室已经恢复原状。]   [江沁禾:小思她们很感谢你的早餐和咖啡。]   对面的人很快回了消息。   [裴承喻:嗯。]   [裴承喻:那个咖啡蛮好喝,下次带你去。]   江沁禾盯着裴承喻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口中突然就弥漫起独属于她印象中,那种咖啡的苦涩味道。   她不太喜欢咖啡的苦涩,反而更喜欢白茶中的白毫银针,或是青绿清香的青茶。   入口回甘。   正要关闭软件时,一个小红点再次出现。   [裴承喻:请你喝茶也行。]   [裴承喻:白毫银针。]   江沁禾看了一眼,随即熄灭屏幕。   今天天气很好,江沁禾打开窗户,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带着夏日暖意的微风,借此好平复自己刚才漏了一拍后剧烈反应的心跳。   她以为那天裴承喻只是来撑个腰,不让她受欺负。   刚才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裴承喻不是不让她受欺负,而是,一点委屈也不能让她受。   仓促结婚前,江沁禾在非遗中心和白老师一起刺绣,借着闲聊的名头,问了老师许多景川豪门的婚姻状况,白老师也是知无不言,给她说了很多。   豪门婚姻,追根溯源,和家族事业扯不开关系。豪门子弟,有沉稳品行端正的,自然也有游戏人间,恣意妄为的。这些人的婚姻,大多数情况下,相敬如宾是最如意的结果。   平心而论,裴承喻对她这个算得上是“闪婚”的妻子,很不错。   江沁禾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和裴承喻过下去,她或许也能得到一个相敬如宾的如意结果。   想到此处,江沁禾唇角忍不住牵起愉悦的弧度,好心情地看着窗外还在不断倒带的秀丽风景。   王秘书正襟危坐,除了手还在动作,整个人就像是雕塑一样。   裴总的脾气他也算是了解,刚才那一番话入耳,他立刻就闭上嘴专心开车,只能在裴总不注意的时候用余光偷偷瞥一眼,看看脸色如何。   前几次都是冷冰冰的,只看一眼,他就觉得瘆得慌。   直到刚才,裴总突然打开了聊天框。   聊天的人和聊天内容他不敢去看,只能继续偷偷摸摸地偷看裴总的脸色。   出乎意料,裴总像是心情很好。眉峰挑起,他以为裴总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裴总却又轻轻笑了一下,在聊天框敲下信息后不断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   随后他又耳尖地听到太太的一声浅笑,王秘书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   看来裴总刚才是在和太太聊天。   -   大约午后三点钟,车停在锦绣园门口,老太太安排了家佣过来接,王秘书将礼物递给家佣,随后就听裴承喻的话开车返回明水湾。   锦绣园开发时间算不上久,从门口到老宅还有一段距离,江沁禾和裴承喻并排走着,身后跟着老太太派过来的家佣。   “裴承喻。”   江沁禾挪着步子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害怕被家佣听到不该说的,就小声喊他。   江沁禾身量娇小,比裴承喻矮了快二十公分,裴承喻看她偷偷摸摸,忍着笑回:“怎么?”   “这样子,”江沁禾伸手指了指跟在两个人身后的家佣,低声问他:“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上次回老宅,老太太没安排人过来接她和裴承喻,两个人就和散步一样,沉默着走到门口,然后一秒进入看似恩爱十分的状态,牵手走进大门。   这次身后跟了人,江沁禾顿时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就连走路先迈哪只脚,要不要摆手,摆手的幅度,她都有些纠结。   裴承喻见她隐隐担忧的神色,趁机牵上她的手,满不在意地回答道:“不觉得。”   “老太太能做出来的奇怪事情多了去了,她不过就是想借别人的眼睛,看看你和我的感情怎么样。”   裴承喻俯身,贴近她耳畔:“记得乖一点。”   江沁禾感到手心被勾了下,手上受到的力气小了一些。   “赛前演练要派上用场了。”   她听到裴承喻说。   真如裴承喻所料,赛前演练确实派上用场起了大作用。   裴老太太看到牵着手如胶似漆,看起来情瑟和鸣的夫妻俩,立马笑得和花一样。   一边看两人一边又不轻不重地责怪裴承喻,怎么不叫王秘书开车送两人过来,生怕晒伤江沁禾娇嫩白皙的皮肤。   在看到两人无名指的同款婚戒时,更是开心,忙不迭地问:“你们俩有什么想吃的,我一会儿让厨房给你们俩做。”   “渴不渴?”   老太太把江沁禾牵着,紧靠着自己坐下:“吃个草莓?今早刚去果园摘的,你和承喻要是喜欢,过几天让王秘书跑一趟过来拿。”   “奶奶。”裴承喻咳了声,打断她,“沁禾和我刚吃过早饭,果盘里有草莓。”   “而且,我觉得比您手中的那颗甜。”   裴承喻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老太太瞬间来了气,把手中的草莓冲着裴承喻的脸上抛了过去,“那你吃吃你奶奶手中的这颗甜不甜!”   老太太损他,“顺便也堵上你的这张嘴。”   老太太没用多大力气,草莓顺着弧线就抛了过去,对面那人随意挪了挪手掌,那颗红彤彤的草莓就稳当地落入掌中。   裴承喻拿起草莓,扔进口中,吃完还煞有其事地点评道:“还行,不过太小,可能堵不住我这张嘴。”   “那你多吃点儿。”   老太太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随后亲热地扯着江沁禾,开始朝着楼上走:“走走走,年前我绣的那幅吉祥团花还没绣完,正好你来了,快来帮我看看。”   裴承喻又拿起一颗草莓,对上江沁禾回头的瞬间,他掂了下手中的草莓,对着她做口型说了四个字。   自求多福。   裴老太太的绣房在四楼朝阳的房间,一百多平米,放置着各种各样材质的大绷架,还有两大红木柜子的绣线和绣稿。   落地窗从顶部直接到底,挂着薄薄的遮光窗帘,落在绣布上光都是温和柔软的。   老太太戴上眼镜,带着江沁禾走到正中央的绷架前。   “小禾,你看我这竹叶是不是有些问题?”   老太太把椅子拉过来,和江沁禾一同坐下,给手抹上护手霜后指着绣布上的竹叶继续说:“我总觉得这竹叶,还有这竹杆,颜色混着,白天看还好,一到晚上我分都分不清。”   江沁禾润了润手,确认手上没有脏污和小肉刺后,才上手摸了摸竹叶和竹杆,竹叶和竹杆,形态不同,走势也不同。   她一摸,就了解了个大概,笑着对裴老太太说:“奶奶,您针法用成一样的了。”   “竹叶细长,您应该用鸡毛针,而且从边缘起绣,跟着脉络走势绣。竹杆,用斜缠,您这点记得很清楚。”   老太太听出江沁禾在夸她,笑容可掬:“你外婆教得好,你又细心,针法里我就这个学得最用心。”   以前裴老太太经常来非遗中心,当时江涟还在,就负责教老太太绣花。后来江涟退休,江沁禾就顶了上去。   裴老太太越看越欢喜,后来知道江沁禾和自家孙子结了婚,老太太更是开心,除夕那晚给江沁禾包了一个好几万的红包,还送了一把购物卡。   江沁禾抿着唇,有些不忍地开口:“可是,奶奶。”   江沁禾带着老太太的手,摸过一节竹杆后,停在下一节竹杆上。   “您的斜针方向不统一。”   说完,江沁禾又捡起旁边还未用完的绣线,继续温声说:“而且,绣竹杆的时候,您不用劈线,反而应该合线。”   江沁禾拿起翘头小剪,拆掉一小部分竹杆上的绣线,又重新抽了两根灯草色的蚕丝,轻轻在手心揉搓一下,合成一根。   随后又从针盒中捡起一根椭圆针鼻的绣花针,穿针引线一气呵成。   拇指和食指捏着绣针,先是起针,随后下一次起针又紧紧跟在之前的落针处,重复几次,竹杆就绣好了一小节。   裴老太太点头,瞬间豁然开朗。   对江沁禾更是赞不绝口,“这精巧的东西,你这个年轻人到底比我要眼明心亮,寥寥几针,这竹子都活了起来。”   江沁禾红着脸,自谦道:“我还差得远。”   老奶奶一听,拍了拍她的手说:“你天赋高,连你外婆都亲口夸过,是难得的好苗子,逢人夸赞也不用那么谦虚。”   “更何况,”老奶奶慈爱地看着她:“我又不是外人。”   “奶奶对孙女的夸赞,自然是真心实意,说不得谎的。”   “咳咳。”   江沁禾正想说点儿什么,绣房内却平白响起两声突兀的咳嗽。   抬眸看向房门,却看到裴承喻正靠在门边,眼皮褶子清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俩。   见江沁禾看他,那人瞬间敛起笑意,游刃地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问道:   “我老婆成了我奶奶的孙女,那我是?”   作者有话说:   裴承喻:QAQ那我呢?我那么大的一个老婆去哪里了?还我老婆! 第7章 一张床   一室的温情瞬间被这位不速之客打破。   裴老太太瞬间攥紧拳头,看向正一脸揶揄靠在门边的人:“跑过来专程讨嫌的?”   “没。”   裴承喻回她,然后慢悠悠地靠过来,俯下身看着绣布上的吉祥团花,然后指着刚才重新绣过的部分。   “您孙女绣的?”   这话是问老太太的,老太太见裴承喻认出江沁禾的手笔,瞬间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江沁禾也有着同样的好奇心,她也想知道,明明连纱线和绒线都分不清的人,又是怎样认出自己的绣法的。   “猜的。”   老太太才不信他胡说,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裴承喻绕到江沁禾身后,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求饶道:“奶奶,我真的是猜的。”   老太太乜他一眼,较真地说:“我不信。”   “裴启铭回来了,”裴承喻话题一转,意有所指地给老太太传递信息,“他车停在楼下。”   老太太果不其然,一下子就被这招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继续纠缠裴承喻,忙不迭就被家佣扶着下楼去看了。   裴承喻糊弄得了老太太,可他这个伎俩江沁禾不吃,“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早就在门口吗?   除非是亲眼看着她拆了重绣,要不然江沁禾不会相信,一个两天前还分不清纱线和绒线的人,这会儿能够只看粗略一眼,就轻而易举看出她和老太太绣法的不同。   “偷看来的。”裴承喻老实承认,笑着补充:“就在你拆线那会儿。”   “那你怎么不出声。”   她那会儿正在教奶奶绣竹叶,裴承喻那么早就来了,想必是全程都听了下去,虽然说多一人少一人听都没什么区别,可莫名的,江沁禾觉得有些奇怪。   “你希望我出声?”   裴承喻将手轻放在她肩上,顺了顺她柔顺的及腰长发,再次出言打破这有些沉默的氛围。   他看着两人在柔软阳光下,投映在地上亲密无间的身影,一寸一寸地俯身。   直到地上的两个摇曳的影子紧贴,才停止动作。   江沁禾背对他,可通过地上的影子,身后起伏的呼吸,秀发划过单薄脊背的轻微触感,她也知道,此刻,她和裴承喻距离极近。   不像是相敬如宾定义的亲近,这种近,比那种近,要更让人难捺。   “没有。”   江沁禾否认,可明明是自己先质问裴承喻的,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矛盾。   “你现在很难受?”   头顶传来他的一声无恶意的嗤笑,裴承喻紧接着给她的现状下了个定义:“你好像心跳很快。”   话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如他所说,江沁禾真的,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   “大哥回来了。”   裴承喻松开手,看着地面上两人亲昵的身影分开,“一起去见见吧。”   “江老师。”   说完,裴承喻先一步离开。偌大绣房内,此刻只剩下江沁禾一个人。   江沁禾伸手感受了下自己的心跳,刚才加速的心跳好像只是一阵错觉,这会儿无论再怎样回想,她都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   -   裴承喻坐在沙发一角,见江沁禾下来,等江沁禾坐在身边后,原本垫在脑后的手自然而然地移到了江沁禾的肩头。   轻轻靠着,亲昵但不过份。   裴老太太看着只觉得舒心,随后又看向身侧沉稳的裴启铭,心里的愁绪又上眉头。   “启铭,你给奶奶一句准话,什么时候能结婚?”   她年事已高,现在除了每天遛弯逗鸟,种菜绣花,心里也就只剩下两个孙儿的婚事。   原本以为那不听话的二孙子会让她多忧心几年,谁想,裴承喻破天荒地没和他父亲对着干,直接和沁禾见了一面就结婚。   现在也算收了性子,至少在孙媳妇面前,看着人模人样。   再看长孙,裴启铭从小性子沉稳,再加上听话懂事,知节守礼,她原本也不想催婚。   结果裴承喻都结婚半年了,她还没见裴启铭有半分苗头。   “奶奶,我也不知道。”   裴启铭揉了揉眉心,老老实实地回道。   “公司的事情忙,我目前还没有心思考虑结婚成家的事情。”   闻言,江沁禾下意识带着疑惑看向身侧正四平八稳坐着的裴承喻。   结婚后她不过问裴承喻的工作,再加上两个人分房而睡,她也不知道裴承喻什么时候下班,有时候她早晨起来,裴承喻就已经离开了家。   章阿姨比她清楚,可江沁禾不主动问,章阿姨也不会多嘴告诉她这些。   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明显,裴承喻立刻察觉,桃花眼偏向她,眼神好像在给她传递一句话。   江沁禾读懂了这句话。   “你是觉得我和裴启铭比起来,很闲?”   江沁禾揣摩他的眼神,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作为回应。   “不是。”   即使她心里真的有点儿怀疑,但她不知道裴承喻每天的工作,也没理由给他冠上一顶“很闲”的帽子。   得到回应,裴承喻眉间多了一丝满意,虚搭在她肩头的手指,也安抚似的轻轻敲了下。   老太太还在絮絮叨叨,裴启铭却将裴承喻和江沁禾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好奇,他这个弟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能让裴承喻这么…   听话?   好在到了晚饭时间,裴启铭总算是逃离了老太太的“耳提面命”。   平常晚饭简单,只是今天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大少爷都回了老宅,今天晚餐的菜式自然更加丰富。   江沁禾爱吃鱼,老太太就把鲭鱼白豆腐,还有一道糖醋鲤鱼都摆了过去。   江沁禾受宠若惊,“谢谢奶奶。”   老太太摆了摆手,眉开眼笑:“专门给你做的,犯不上说什么谢不谢的。”   用餐时餐桌上十分安静,一家人都围着圆桌,除了添菜加汤,几乎没有其他大的声音。   只有裴老太太开口,饭桌上才有一丝活气。   趁着喝汤,江沁禾看了看餐桌上的其他人,却发现裴承喻和裴启铭,还有裴父裴锺,裴母林华英,都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都在默不作声地吃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突然就想起和裴承喻结婚后不久,回老宅过年的那一晚,白天她回了趟青州市,和外婆吃过饭,外婆就催着她回景川。   那段时间她忙着赶绣品挣钱,和外婆寒暄一会儿就回了景川市,绣品一直赶到晚上十一点。   正要开车回明水湾时,裴承喻开着车带她回了锦绣园,说是老太太想见她。   那一晚,年夜饭桌上,也是这种沉默。   用过饭,桌上的盘子被撤走。随后家佣端上来净手的描金瓷盆,全部洗过手后,又送上来几分精致小巧的果盘和饭后甜点。   然而同样在沉默中,又结束了。   老太太困得早,拉着江沁禾没说几句话就眼角泛泪,被家佣扶着回了二楼卧房睡觉休息。   裴承喻的房间在三楼,两间客房合并改成的房间,上楼时遇到裴启铭,裴承喻直接略过,江沁禾微笑着点了下头。   裴启铭没有在意裴承喻,对江沁禾笑了下。   江沁禾跟上来时,裴承喻正靠在大敞的卧房门边,眯着眼睛看她。   他房间正对面有一间客房,新年的那一晚江沁禾主动跑去那间房睡了一晚,自然而然,她今天也打算照旧。   手掌握上门把手时,从看到她沉默到现在的裴少爷开了金口:“你确定今晚要睡这儿?”   江沁禾点头,理所当然:“对啊。”   客房家佣一直在收拾,就算没人住也很干净。而且两个人半年来一直分房,裴承喻总不会是想让她搬过去吧。   廊灯这会儿只留下弱弱的一盏,光影从顶部落下来,在裴承喻的脸上分出界限模糊,光线柔和的明暗两面。   倏地,江沁禾看到裴承喻笑了一下。   桃花眼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她,流露出几分要拿你怎么办才好的无奈,还有几分过度贴合氛围的暧昧。   “江沁禾。”她听到裴承喻在叫自己的名字。   “你作息很规律吗?”   “当然。”   江沁禾脱口而出,跟在外婆身边当学徒的那些年,每天晨起都要去晾晒丝线,风雨无阻。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奶奶她作息也很规律。”   裴承喻点到为止,像是踢皮球一样,把话扔给江沁禾,睨着眼,耐心十足地等她参透这句话的其他深意。   话不难理解,只不过是告诉她,奶奶可能比她醒得更早,如果不小心被老太太看到她和裴承喻两人分房睡觉,怎么解释。   那前几天打的预防针,今天的亲昵互动,可就真的是白费功夫,功亏一篑了。   毕竟,谁家新婚夫妻,结婚半年多就分房睡觉。   “那你的意思是,”江沁禾停顿片刻,没有底气地问他:“我们今晚真的要睡在同一间房吗?”   裴承喻点头。   眼看着江沁禾脸上爬上忧心神色,裴承喻眼睛中满是促狭笑意,又恶趣味地补充道:“如果说得准确一些,这可能叫同床共枕。”   江沁禾愣住,一时难以接受这巨大的信息量。   同床…共枕?   意思是,只有一张床吗?   作者有话说:   沁禾女鹅(瞳孔地震):同床共枕?   裴承喻(星星眼)(摇尾巴):嘻嘻。   谢谢宝宝们的评论和小药水【吨吨吨】 第8章 狐狸精   江沁禾呆在原地,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装满杂乱绣线的大坑,好不容易拨开一层,结果下一秒,更多杂乱的丝线从天而降。   同床共枕…   可她和裴承喻结婚大半年,在一个房间里都没呆过。   现在直接快进到睡同一间房,而且还是同一间房的一张床,这中间差了个三倍速啊。   “江老师,”裴承喻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半耷着眼皮说:“你不困吗?”   这是在让她做选择了,要不去睡客房,明早被意外发现前功尽弃,要不就乖乖跟着他,呃…   同床共枕。   “我困了。”江沁禾叹了口气,认命地选择了后者。   裴承喻扬眉,礼貌地伸出一只手,眼神邀请似的看着她。   江沁禾了然,慢吞吞地拖着步子挪到男人身边,然后一起进了房间。   普通的客房面积大,裴承喻的卧房由两间客房打通做好,面积自然不小,江沁禾走到床边,看着眼前这张明晃晃的双人床陷入了沉思。   床头柜上除了一盏小夜灯,一瓶手工丝绢插花,还放着一个刻花美奂的木制相框。   相框里放着两个人的红底结婚登记照。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穿着白色衬衫,江沁禾柔顺的长发别在耳后,化了个简单的日常妆,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裴承喻却轻微地偏向她这侧,嘴角漾着一丝笑意。   如果说除了那对婚戒,两张结婚证,还有什么能够用来证明她和裴承喻这段仓促婚姻的。   应该就是这张照片。   “不是困了吗?”   裴承喻从衣帽间拿了一套豆绿色的女式睡衣,走过来坐在床边顺手递给她。   “新的。”   江沁禾接过,“我知道,你刚才是在诓我?”   她根本不知道裴承喻的卧室改成了两个人的婚房,而且他刚才在门外的时候,用那样秘不可言的眼神看她,又刻意地放出一些模棱两可,让她胡思乱想的烟雾弹。   看她慌张,愣在原地,然后脸色纷呈地胡思乱想。裴承喻挺开心的吧?江沁禾不禁在心里暗自揣摩着裴承喻的小心思。   诓?   很显然裴大公子不会接下这口锅,就算,哪怕,假如刚才真的有,他这会儿也不打算承认。   “不要空口污人清白。”裴承喻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左右摆了摆,语重心长地说:“你没有问我,而且,是你亲口说的你困了。”   他无奈歪头,笑意不减半分:“所以我才带你进来的,江老师。”   “关心妻子,我做的不对吗?”   短短四句话。   先是示弱下了定义,随后紧接着一个反指,最后再次强调,顺便真诚反问。轻而易举,就把这个“阴谋论”甩锅给了江沁禾。   “……”   江沁禾看着裴承喻眼角的哂笑之意,突然就想起自己初学刺绣不久,要专学绣眼睛的那段日子。   当眼睛成为画面中心时,绣工的好坏,在此刻就会比平时更加容易露出破绽。水平高,功夫足,观察细致,这眼睛自然就会栩栩如生,灵动非常。   倘若水平泛泛,功夫浮于表面,观察粗心马虎,这眼睛就是显而易见的死板,毫无灵气。   外婆最先教她绣狐狸的眼睛,狐狸捕猎时,眼睛中那种狡黠,那种蠢蠢欲动的狩猎欲望,最为突出,对于江沁禾的绣功来说,也最容易把握。   可江沁禾把握得住那种原始的狩猎感,却偏偏没办法体现狐狸的狡黠。   为此,江沁禾一有空就去动物园,晚上回来也要看动物世界的专题剪辑,就连路过游乐场,大叔卖的小动物气球,她也要看看。   在刚刚看到裴承喻的眼神时,江沁禾突然有了熟悉的感觉。   他刚才的那几下连贯招数,打了她个措手不及,那得逞后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偷袭成功,餍足的狐狸。   “哼,狐狸精转世。”   江沁禾接过他手中的睡衣,轻哼一声走向浴室。   手中的衣物乍然离开,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颤动一下,裴承喻缓缓将手放下,还有些发懵。   江沁禾刚才说什么?   狐狸精转世?   谁是狐狸精?   他?   啊?   几秒后,房内响起一声闷着声的笑。   裴承喻躺在床上,手背贴在额头,听着浴室传来的淅沥水声,喉结上下滚了滚。   还行,他欣然接受了这个赞美。   传说中的那些狐狸精,不都是会吸□□气,蛊惑凡人心神的吗?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要蛊惑的人是江沁禾的话,好像,还不错。   此刻,在浴室里的江沁禾,根本想不到裴承喻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欣然自得地接受了狐狸精转世的另类“赞美”。   洗过澡,江沁禾换上睡衣,就来到洗漱台前照着镜子吹头发。   她头发长,开暖风的最大功率也要吹个五分钟左右,江沁禾没那么喜欢照镜子,自然也不能这五分钟都在揽镜自照,欣赏容颜。   江沁禾的目光就落在面前的置物台上,置物台一共两层。第一层摆着毛巾,然后第二层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说那件睡衣是一个裴承喻之前恰好准备,今天派上用场的巧合。那么,现在面前摆着的VLR的玫瑰护发精油,还有同款的VLR护肤水,卸妆水,护肤精华,这该怎么解释?   VLR是她最喜欢用的牌子。   护发精油,她换了很多,本来打算用光那瓶茶树的,就重新换回最喜欢的玫瑰味道。   结果,明水湾的那瓶茶树还没用光,她就提前在锦绣园见到了这瓶新的玫瑰。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江沁禾关掉电吹风,拿起护发精油细细地按摩头皮,发丝。   玫瑰的清甜味道紧紧包裹着她,浅浅淡淡,又轻飘飘的。   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被叫“狐狸精”吧?   江沁禾皱眉,看着眼前用心的护肤品,闻着淡淡萦绕着自己的玫瑰香味,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她还是认为刚才的裴承喻狡黠,狡猾,但是她决定收回刚才对裴承喻的另一条评价。   于是江沁禾怀着心事走出浴室,看到躺在床上正在听歌的裴承喻,有些别扭地坐在床边。   裴承喻见她出来,摘下耳机问她:“玫瑰味道的好用吗?”   他那天下班,和陈年去了趟商场,本来打算看看新产品的销售情况,结果正好见到VLR的护发精油,就买了瓶带走。   晚上回锦绣园,住了一晚,就顺手把护发精油也留在了浴室。   “好用。”江沁禾点头,又补充说:“也很好闻。”   怎么办。   裴承喻好像根本不在意刚才的事。   “……”   怎么办?她好像有点愧疚。   “那就好。”裴大公子说完就起身下床,带着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   江沁禾怀着那一丝丝的愧疚,拿着手机钻进被窝里,浴室里很快响起裴承喻洗澡的连绵水声,江沁禾翻身,背对浴室的方向,打开手机上网冲浪。   江沁禾小心翼翼地,确保这个屏幕前只有自己一张脸,在搜索引擎的框内打下一行字。   “被别人说狐狸精会生气吗?”   按下搜索,问题下立刻出现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回答。   江沁禾滑动屏幕,一条一条地耐心看下去。   “如果是同性说你,一般都可以概括为以下两种情况……”   同性?   pass。   江沁禾继续向下翻。   “这个问题吗?如果是带着笑意说的话,可能是在和你开玩笑,大概是夸你长得漂亮,很容易吸引别人喜欢的意思吧。个人拙见,应该不会生气。”   江沁禾转了转眼睛,她刚才是笑着对裴承喻说的吗?   好像不是。   她记得她哼了裴承喻一声,如果一定要有表情的话,应该不会是带着笑的吧……   继续下翻,江沁禾终于看到了一个很多回复的评论。   回复下面都是整齐划一的三个大拇指,还有一句“俺也一样”的经典冲浪名句。   “嘻嘻,肯定不会。说是狐狸精,明明就是被吸引了!嘴硬的人最会这一套了!”   江沁禾如同五雷轰顶。   “你在看小说?”裴承喻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离太近了,对眼睛不好。”   裴承喻关心地说。   然而在此刻突然听到裴承喻声音的江沁禾,就像是惊弓之鸟,手速快到都要出现残影,立刻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就退出了搜索页面。   随后慌慌张张地,随便点进一个视频。   “小朋友们,今天我们要介绍的这种动物,它的名字叫做狐狸。狐狸狡黠,诡计多端,在动画作品中,它们的形象……”   充满童趣的开场白被外放,江沁禾立刻尴尬地按下暂停键。   裴承喻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刚才那一小段视频的关键词,“狐狸?”   “诡计多端?”   这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尴尬,彻底将江沁禾那会儿心里还残存的一丝丝愧疚感,碾压成沫,挫骨扬灰了。   “呵呵…”江沁禾有些尴尬,带着一点欲盖弥彰的意思:“我不小心的。”   裴承喻不信她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白色毛巾被扔在地上,他缓步靠近,膝盖落在床上。   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渐渐贴近。   直到,近到一种不能再近的程度。   这个距离,江沁禾甚至可以闻到裴承喻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摸腰窝   不同于玫瑰花的清甜气味,裴承喻身上的这种香味,除了甜润,还掺着一丝丝的涩。   卧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熄灭,此刻只剩下床头的一盏夜灯,散发着浅黄色的温暖灯光。   裴承喻的眼睛,很亮,睫毛很长,很漂亮,就像是名贵的一方好墨。   “狐狸狡猾。”   他轻声问她,语气中带着蛊惑,“那我呢?”   江沁禾的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胸前的起伏变缓,就这样盯着撑在她上方的人,不敢过多言语。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   她陷在柔软的床里,一寸寸下沉。   江沁禾想说话,可是却说不出口,裴承喻探寻的眼神太过于炽热,她干脆逃避似的闭上了眼。   “睡觉吧。”   房间里的最后一丝光亮被熄灭,只剩下浅淡温凉的月光,透过月白窗帘,照在床上。   裴承喻说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合上了眼。   江沁禾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还做了梦。梦里她遇到一只狐狸,她就蹲下来观察它,谁知道那只狐狸却突然开口说了人话。   “加微信吗?”   梦里的她十分开心地和这只狐狸加了联系方式,并且还约定好让狐狸每天发自拍。   结果狐狸除了自拍,每天还会额外给她发一句震撼人心的灵魂拷问。   “你觉得我很狡猾吗?”   江沁禾几乎是瞬间,喘着气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暖阳透过窗帘在地毯上划分出几条极其明亮的线条,地毯的白色绒毛闪着浮光。   树上的鸟儿在欢鸣,仔细听还有几声蝉鸣,江沁禾揉了揉眼睛,看向双人床的另一边。   裴承喻已经走了。   她又伸出手感受了下温度,触手是一片凉意,裴承喻应该起床有一会儿了。   江沁禾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借此醒神,昨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深刻,她居然连睡觉的时候都在惦记,太可怕了。   “醒了?”   裴承喻端着一个大的红木盘子,推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房间里立刻就闻到丝丝饭香,裴承喻他把早饭带进来了?   “裴承喻。”   江沁禾看他清理桌面,把红木餐盘放在桌上,正在把餐盘上的饭菜一盘盘端下来。   “你怎么把饭带进来了?”   江沁禾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等别人把饭给她端到面前来过,更何况是在她还没起床的情况下。   裴承喻听到,回头给她分了个眼神,语气散漫:“想带就带了,我不带你吃什么?”   老宅吃饭时间早,江沁禾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早上他叫了几次,除了得到她的几声嗯哼,什么回应都没有。   江沁禾:“我可以回明水湾再吃饭。”   裴承喻睨她一眼,有点威胁的语气:“我给章阿姨今天放假,回明水湾你只能吃泡面。”   “洗漱好就过来吃饭吧。”裴承喻摆好饭菜,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看着还在床上呆坐的江沁禾说。   “哦。”   江沁禾回他,然后慢吞吞地躺在被窝里调整了下衣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躺下看不到沙发那边,但是确确实实听到了一声气音哼出来的笑。   裴承喻肯定都看到了吧……   她窝在被子里调整衣服,从外面看,说不定很像一只正在蠕动的毛毛虫。   一不做二不休,江沁禾快速调整好衣服,立刻踩着拖鞋就冲进了洗漱室。   洗手台上放着接好温水的杯子,杯子上横放着已经挤好了牙膏的牙刷,盥洗池里也是提前放好了洗脸水。   洗漱过后,江沁禾又跑去衣帽间换了衣服。   昨天的那身衣服洗好晾干后就被装了起来,江沁禾重新在衣橱里挑了件浅灰色的连衣裙,穿衣服时,她看到了连衣裙的领标。   衣服的品牌是裴承喻经常买的一个品牌旗下的女式服装,限量售卖,加上代言溢价,价格也是只高不低。   这个品牌的衣服江沁禾也有,只是不多,她不追求过份昂贵的品牌,现在还是习惯买大学时常常回购的几个品牌。   外婆一个人带大她,刺绣费眼,每一分钱都不容易。   这么多年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使现在江沁禾有能力购买,但还是舍不得。   江沁禾穿好衣服,扎了个低马尾,从衣帽间出来,裴承喻正坐在沙发上握着勺子搅动碗里的粥。   见她穿了这件衣服,裴承喻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桃花眼里浮着笑意:“我的眼光不错。”   浅灰色的连衣裙,轻薄的布料叠了两层,营造出重重叠叠的层次感,布料上的印花是色彩深浅不一的蔷薇花,裙摆之下,露出江沁禾细腻白嫩的小腿。   江沁禾反应过来,微红着脸,双手扯了扯裙摆,小声回他:“谢谢。”   裴承喻打了个响指,接受了她的感谢,随后长眉略皱,揉了揉冷白的手腕。   看到江沁禾开始用餐后,裴承喻留了一句话就打开房门离开了卧室。   “我一会儿叫人过来收。”   桌上放了三道菜,一小碗鱼片鲜虾粥,还有一碟切片猕猴桃和车厘子的果盘。   江沁禾早餐吃得不多,裴承喻拿的份量刚刚好,吃过早餐,收拾好桌面,江沁禾下了楼。   下到一楼,江沁禾碰到家佣,问了裴承喻在哪里。   家佣立刻立刻笑着回他,“二少爷在花园和巧克力玩抛球,老太太也在。”   巧克力是只黑色的德牧狗狗,去年回老宅的时候,江沁禾还见过巧克力一次,只是当时巧克力太兴奋,直冲冲地扑上来,江沁禾条件反射,直接就躲到了裴承喻身后。   昨天回来也没见到巧克力。   江沁禾返回去拿了颗玩具球,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花园。   前几天的那场夏雨,花园里的花草长势愈发喜人,隔了好远,江沁禾就看到裴老太太坐在藤椅秋千上,看着裴承喻和巧克力玩抛球游戏。   巧克力摇着尾巴,跟着玩具球的方向往返折跑,看着很开心。   走到两人附近时,江沁禾突然听到了老太太对着裴承喻说的话。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把巧克力接回明水湾。”   “你把它都送过来快一年了。”   接巧克力回明水湾?   江沁禾正想着,脚下突然滚过来一个橙色的玩具球。   下一秒,巧克力跑过来,正冲着她摇尾巴。   巧克力激动地摇着尾巴,围着江沁禾转圈圈,刚蹭到江沁禾的小腿,还没来得及扒拉,就被匆匆跑来的裴承喻抓住了后脖颈。   “巧克力。”   裴承喻蹲下身,拍了拍巧克力的脸蛋。   巧克力被捏住脖子,有些不乖地扭了扭身躯,朝着裴承喻呲牙,低吼一声。   “没事吧。”   裴承喻直接忽略了巧克力的白牙花,抬头看向江沁禾。   或许是跑得太急,男人的额前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在说话时胸腔还在略微起伏喘气,喉结上下滚动,脸上有些绯色。   说话时看向她㳖㳸的眼睛,像是流动的星河,闪闪发亮。   “没事。”   江沁禾有些发怔,摇了摇头。   “那行,”裴承喻站起身,“奶奶在那边儿,一起过去吧。”   说完,江沁禾就感觉到,掌心落入一个温热的大手。   那只手缓缓下滑,温度从手心淌过,最终聚集在那细白娇嫩的指尖。   他牵着的是她的手指。   巧克力被裴承喻用腿和江沁禾隔开,有些不满地微趴下身子,眼睛紧紧盯着裴承喻。   见威胁无果,巧克力低声呜咽了下,随后就妥协地跟在裴承喻腿边,仍然时刻寻找着机会靠近女主人。   裴承喻牵着江沁禾,另一边同时注意着狗狗的动向,一看到巧克力有想要靠近江沁禾的苗头,就立刻移动位置挡住去路。   老太太看着,笑得前俯后仰。   “睡醒了?”   裴老太太把江沁禾接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笑眯眯地问。   今早吃饭,怎么等也不见江沁禾下来,林华英一脸严肃地叫裴承喻去催,她见裴承喻这小子站起身,还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真听了话去叫江沁禾起床。   谁成想,裴承喻直接拐了个弯儿,去厨房拿了一套餐具,直接当着林华英的面,把还没开动的几分菜品,都给江沁禾分装了一份。   也不顾裴锺铁青的脸色,直接就上了三楼。   裴承喻这行为虽说是冒犯,但裴老太太不说话,裴锺和林华英也不敢多说什么,老太太乐意看自家孙儿疼媳妇,才不顾这些虚礼。   江沁禾被裴老太太这么一问,脸色肉眼可见地微微涨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昨晚睡得挺好?”裴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又说起婚房的事情:“承喻怕你住不惯其它层,索性就把他原来的房间改成了婚房,好孩子你不介意吧。”   江沁禾摇摇头,“不介意,裴…呃,承喻他那间房采光很好,我们住着也习惯。”   这略有羞耻的称呼,从江沁禾的嘴里出来,她差点就闪了舌头。   “对了,”江沁禾想起刚才的对话,问道:“奶奶,你说接巧克力回明水湾是什么意思。”   巧克力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坐直身子:“汪!”   眼睛瞪得滴溜圆,尾巴左摇右摆,吐着舌头紧紧盯着江沁禾。   “奥!”   裴老太太恍然大悟,联系刚才那会儿,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去年裴承喻好说歹说,甚至跑去给她到园子里种了一个月的菜,就为了做个交换,把巧克力接到锦绣园。   原来是裴承喻以为江沁禾怕狗。   裴老太太懂了,立刻揉了揉脑袋,愁眉苦脸:“哎呦,这头怎么有点疼。”   身旁的家佣立刻迎上来,熟练地扶起老太太,“那我送您回卧室休息,可能是今天太阳太大了,您一时间受不了。”   江沁禾也站起身,“奶奶,您没事吧?”   老太太被扶着,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接连回道:“没事儿没事儿,巧克力的事儿你就问裴承喻那小子,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裴老太太就在家佣的搀扶下,越走越远。   裴承喻顺势坐下,架起一条腿,巧克力也跟着挪了位置,紧贴着裴承喻的脚边坐下。   江沁禾转过身问他:“奶奶真的没事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头疼了。”   “你说这个?”裴承喻微眯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放心,大哥会治好老太太的头疼。”   反正裴启铭还没走,家大业大,他一会儿不回公司,留下来陪老太太多聊会儿天也造成不了什么大损失。   这会儿日光最为耀眼,江沁禾瓷白的皮肤更像是泛着明晃的光,低马尾扎在脑后,脸颊颈侧有些柔软蓬松的发丝,姑娘现在他面前,又乖又软。   裴承喻伸出手,虚环着江沁禾的腰肢,随后仰头看她:“我以为你怕狗,所以我当时就送巧克力回了锦绣园。”   “你和我结婚前只见过一面,为什么觉得我会怕狗。”   怀里的姑娘不依不饶,继续温声问他。   裴承喻心底叹了口气,心想有时候记性好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江沁禾都要知道个清清楚楚。   “想知道吗?”   他问。   江沁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她问裴承喻的时候,他也是这句话。   同样的招数她不会吃两次亏,江沁禾就这样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裴承喻见她沉默,先是发怔,随后想起什么,低下头兀自笑了出来。   江老师不好骗。   吃一堑会长一智,他狐狸精的道行还是太浅,在江老师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沁禾。”   他笑着,睫羽轻颤,虚环着江沁禾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收紧,指尖在她后腰处,轻轻点了两下。   “这是个秘密。”   秘密不会让别人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也就是说,这个秘密,只有裴承喻一个人是知情者。   裴承喻称呼她是很随意的,为了在赵文宾面前给她撑腰,会叫她沁禾,为了在老太太面前演戏,会叫她老婆,可更多时候,裴承喻和她说话时用的称呼,是你。   猝不及防的一句“沁禾”,扰乱了她的心神。   不。   更为准确的说,是蛊惑。   是日光真的太过于炫目吗?还是他的手在腰后放了太久?   江沁禾脑袋有些发晕,心脏也是涨涨的,她怎么觉得,裴承喻真的可能是只狐狸精啊。   -   直到午后,迎着落日坐上回明水湾的车时,江沁禾还是晕乎乎的。   上高中的时候,江沁禾在青州市。青州市出了名的帅哥美女扎堆,即使她那时无心这些,每天沉迷学习和刺绣,也能在无意的一个对视中遇到好容颜。   男生的好颜色,她没有过多见解,只是和闺蜜陈舒迩在一起久了,她也能说出那么个一二三来。   如果按照陈舒迩的标准,裴承喻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颜色,是不可多得的好皮相。   不能否认,即使她想和裴承喻相敬如宾,可如果裴承喻真的拿他那天生颜色来蛊惑她,她也会有半分失控,略有逾矩的。   就像刚才,她听到裴承喻绻声喊她“沁禾”时,就有一抹隐隐的,无法控制的,想要摸一摸他那漂亮眼睛的冲动。   不知道陈舒迩怎么样了。   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   陈舒迩大学去了国外,隔着时差,两个人聊天就像是在玩古老的漂流瓶,等到陈舒迩的信息漂过来,她回信,期待陈舒迩回复时,陈舒迩早就睡觉了。   好不容易一次见面,陈舒迩回国呆了两天,第三天又立刻启程。   毕业后陈舒迩成了摄影师,一年到头更是四处奔波,满世界地乱飞,朋友圈也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窗外的暮云灿烂,边缘是橙红色的光芒,落日橙红,圆圆的画框里除了渐变的日落,还有浅浅的黑色小影。   陈舒迩抬头看到的那一片天,也会有这样的落日吗?   江沁禾有点想她。   作者有话说:   qaq四千多榨干我了【哭泣jpg.】 第10章 不回家   有了前车之鉴,江沁禾不太相信裴承喻随口说的话。   本来以为只是裴承喻为了让她吃饭编的借口,结果一回明水湾,章阿姨居然真的不在。   裴承喻按下玄关处的开关,一脸诚恳:“我没骗你。”   “章阿姨孙子今天满月,我给她放了一天假。”   江沁禾点头,有些心虚:“我没怀疑你。”   “嗯。”   裴承喻回她一个微笑,“我相信江老师,我只是为了让江老师安心些。”   说完,裴承喻就上楼回了房间。   江沁禾给雪柳换好水,又去衣帽间挂好衣服,去三楼绣房准备好绣样,这才回房睡觉。   接下来的一周,江沁禾很忙,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天天往返于非遗中心和明水湾。   虽说和裴承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几天江沁禾却没见过裴承喻几次,就算在深夜回来,也没能见到那人。   章阿姨端出最后一盘小菜,给江沁禾倒了杯温开水。   江沁禾搅动着手里的红枣粥,“章阿姨,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章阿姨擦了擦手,有点儿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站着就行。”   “章阿姨,没事,坐下吧。”   江沁禾又拿起一个杯子,给章阿姨也倒了杯水。   章阿姨也就笑着坐下,“谢谢太太。”   “裴承喻,他最近很忙吗?”江沁禾喝了口粥,像闲聊一样问章阿姨。   “先生吗?”   章阿姨想了会儿才说:“应该是很忙,只是裴先生的事情一般不会多说,我只是知道很忙,具体在忙什么,我也不知道。”   “哦。”   江沁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太太想先生了吗?”章阿姨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我等下次先生回来的时候,给先生提一句。”   “啊?”   江沁禾连连摆手,拒绝了章阿姨的好意,“不用不用。”   “我最近也挺忙的,既然他也很忙,就不要麻烦他了。”   她不了解裴承喻的工作,裴承喻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假如突然撞在一起,她还不知道和裴承喻说什么。   天知道真夫妻每天怎么聊天,她和裴承喻,最多也就有一夜的真夫妻体验券。   还被裴承喻调笑了一番。   吃过早餐,江沁禾先是去工作室看了一圈,然后又开车去了非遗中心。   非遗中心最近接了个新单子,整整三百个香包,为了提前给附近高中要高考的孩子做成人礼礼物,趁着暑假,学校还开了自愿性质的暑假兴趣营。   来了好多新高三的小朋友,江沁禾最近过去非遗中心帮忙赶绣品,晒干花,打坠子,还要带队带着小朋友们去参观体验。   过去帮忙不方便,江沁禾就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顺便重新换了个地方放着。   以免再被裴承喻发现,她没戴戒指的这件事。   虽然嘉和山庄冬暖夏凉,但架不住天气实在太热,江沁禾停车后又去买了好多冰棒和甜筒。   “沁禾姐!”   一看到江沁禾提着东西进来,一个小姑娘立刻跑来接过东西,还给江沁禾拿了顶遮阳帽。   “沁禾姐姐,给你帽子,你这么白可别晒黑了。”   还跑过来几个高中生小朋友,手里拿着小风扇,小风扇直往江沁禾面前凑。   “好了好了,我们快点进去,可别把你们晒黑了。”   “好!”   进到院中,白老师正坐在遮阳棚下整理丝线,身旁还坐着几个小朋友,跟着一个女研究员学习打吊坠。   “来了,这几天工作量还好,你不用天天这么跑,太累了。”   白老师放下手中的丝线,招呼江沁禾过来坐在身边。   “没事,”江沁禾递给白老师一瓶冰水,“我工作室也没事情,最近也没单子,而且我过来帮非遗中心也是应该的。”   白老师接过水,看着江沁禾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有点心疼地说:“这几天天气热,要不然你就住在非遗中心吧,也省得你每天往返一趟。”   住在非遗中心吗?   江沁禾想了想,工作室有小思在,她不用过多操心。明水湾的话,裴承喻最近好像工作很忙,也没空回明水湾,这么想,她回不回明水湾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周围的小朋友看着江沁禾有些犹豫,都开始撒娇:“沁禾姐姐,就留下和我们一起好不好。”   有个小姑娘更是过来从后面抱住江沁禾,软着声音:“沁禾姐姐,房间里还有空床,你就留下好不好嘛。”   江沁禾架不住,笑着答应。   反正最近她回不回去都没关系,索性就留在非遗中心,给章阿姨说一声,每天只用做裴承喻的饭菜就好。   一听江沁禾答应,孩子们都开心地拍手,拉上江沁禾就去玩游戏了。   -   章阿姨收到消息时,正在厨房里做午饭。   昨晚她刚给先生发消息,转告了太太上周的话,先生立刻就回了消息,说是今天中午要回来吃饭。   章阿姨想到这儿,切菜的动作也不禁欢快了起来,看着钟表上指针越来越靠近太太下班的时间,手下的动作更加起劲。   “裴总,还有五分钟就能回到明水湾了。”   王秘书看了眼时间,提醒裴承喻。   “嗯。”   裴承喻略有疲累地靠在后座,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山根,放松着眉眼处的酸涩肌肉。   最近一批时装的品控出了问题,之间的骨干设计师也突然提交辞呈,转头坐飞机出了国,突然缺了位置,最近还在选拔更合适的人选。   他算起来,也快有三四天没回明水湾了。   今晚本来打算继续留在公司加班,结果昨晚突然收到了章阿姨的消息,说江沁禾可能有点想他。   脑海里突然浮现江沁禾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还有害羞时的可爱表情,裴承喻鬼迷心窍的,秒回了章阿姨的消息。   然后决定今天回来吃饭,回来的路上顺便给江沁禾买了礼物。   许家大小姐许秀雅回国,陈年和裴承喻作为老同学,就代替裴启铭去接了一趟许秀雅。   陈年话唠,和那许秀雅大小姐也能聊得来,至于裴承喻,他和许秀雅从前就互相看不顺眼,他过去一起吃了顿饭接风洗尘,随后就先一步离开去了珠宝店。   给江沁禾买了对黑珍珠耳饰,还有条新运回国的绿钻项链。   裴承喻回到明水湾,章阿姨还在做最后一道收尾的甜品,他就提着礼物去了二楼衣帽间。   从衣帽间出来后,裴承喻就坐在客厅,打开电视收看法制栏目。   时间渐渐流逝,指针越来越靠近平时江沁禾下班回家的时间,电视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小,微不可闻的指针转动声却越来越大。   无论裴承喻怎么集中注意力,自己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地聚集到时钟表盘上,就连脑海里也开始回荡重复着时钟的滴答声。   终于,时针来到裴承喻想要的位置。   他关掉电视,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自己车旁的空车位。   一分,两分。   过去了快十分钟,直到章阿姨出现在裴承喻身后。   “先生。”   章阿姨看着手机里太太发来的消息,心头涌上犹豫,纠结地欲言又止。   “怎么了?”   裴承喻收回目光,转过身看着章阿姨问道。   “那个,太太今天中午…”,想了想,章阿姨还是把聊天记录递了过去:“太太好像今天不回家吃饭,而且……”   裴承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章阿姨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   “而且,接下来的这一个周,太太要住在非遗中心。”   也就是说,江沁禾在接下来的这一个周,不会再回明水湾,而裴承喻车旁的固定车位,也不会再看到江沁禾的车。   甚至,裴承喻回明水湾睡觉,他对门的房间里也不会再从门缝露出几丝浅色的灯光,早晨起床,也不会再看到江沁禾惺忪的睡眼。   衣帽间的礼物,至少在一周内,不会被江沁禾看到,拆开。   就连漂亮的新衣服,也不会被江沁禾柔嫩的手指抚摸,更不会被她精挑细选后穿在身上,染上她身上独特的浅淡香气。   “嗯。”   裴承喻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简单吃过饭后,他上楼重新换了套衣服。   快要出门时,裴承喻停下迈了一半的步子,回头叫住正在收拾餐桌的章阿姨。   “接下来一周我也不会回明水湾。”   章阿姨点头,随后又问他:“先生,那还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事情吗?”   闻言,裴承喻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客厅矮桌上的那瓶雪柳身上,雪柳放在白瓷瓶中,姿态随意地摆着。   雪柳养得很好,枝条上抽出的绿叶通透明亮,娇妍欲滴,微小但又精致的小花,灿烂地盛放于繁茂的绿叶之中。   如果江沁禾回来,看到心爱的小东西枯萎凋谢,会很难过吧。   那双形似兔子的可爱眼睛,想必也会蒙上一层水雾,长发披在肩头,像是雨夜落难,被淋成落汤鸡的出逃公主,楚楚可怜。   “照顾好它。”   裴承喻轻抿薄唇,留下一句话后就推门匆匆离开。 第11章 是栽了   盛夏时节,开着空调的室内十分凉快,然而这几天却觉得有些过份凉快,甚至有些冷。   办公区像是压着一层厚重的乌云,时刻就要劈出几道凌厉,威力十足的闪电。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到最近脾气很是不好的裴承喻。   “王秘书,王秘书。”   王秘书刚从茶水间出来,就听到有人压着嗓子喊他。   走过去,那人立刻挪动椅子靠在王秘书身边,手背贴在嘴边:“王秘书,裴总最近怎么了?”   前几天还是带着笑的,上班遇到打招呼的回应也算是和颜悦色。   可这几天燃眉之急解决,新设计师也已经报道上班,这几天办公室的人都快要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裴总的脸色更差了。   带薪摸鱼也心里没底。   生怕一个不小心,手上的饭碗就砸了。   “嘘。”   王秘书有口难言,做了个眼神示意。   裴承喻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两指间挟着一份文件,嗓音淡淡:“五分钟后,b1会议室开会。”   说完,就转身去了会议室。   刚才还在说话的人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劫后余生。”   王秘书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五分钟开会,小心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遭了!”   办公室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感叹和呼喊声。   “我的文件复印了没?”   “还有我的!”   “记得提前打开文档,会议记录!”   办公区内一阵兵慌马乱。   二十五分钟后,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地躺在椅子上,无一不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变化无常的天气算什么啊,变化无常的裴总才是最可怕的,跟裴总比起来,就是小菜一碟啊。   -   “你最近变风格了?”   陈年看着一脸忧郁的裴承喻,喝了口酒问道。   “才不是。”许秀雅从后面跑过来,拍了一下陈年的肩膀,“他估计是更年期。”   “……”   裴承喻放下毫无动静的手机,面色不善地抬起头:“许秀雅,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看吧。”许秀雅努嘴,肢体动作充分地朝陈年表达自己刚才的合理猜测。   “对了,你哥呢?”   陈年说今天给她个惊喜,还以为有机会和裴启铭接触,结果来了茶楼,对面还坐了个黑脸的裴承喻。   在看到裴承喻的那一刻,许秀雅心里那个名为雀跃的小鹿彻底撞死了,甚至已经被埋了半截。   “他多忙你不知道?”   裴承喻喝了口茶水,微抬了下眼:“陈年这么低级的谎话你都信,你几岁了。”   眼看着两人就快要吵起来,陈年立刻出手,比了个stop的姿势。   “我说,我前段时间刚算过命,大师说我今年不宜见血,你们都各退一步。”   “成吗?”   两个人没说话,安静了一会儿,许秀雅再次开口:“对了,正好你们在,我奶奶过段时间生日,你们来吗?”   陈年点头,顺便替裴承喻做了决定:“都来都来。”   “你今年要送老太太什么礼物?”   陈年有些迟疑,“你不会还打算送宠物吧?”   他还记得去年许秀雅去了趟国外,说是要好好挑礼物,结果千挑万选,最后许大小姐带了条蛇回来。   那天晚上,把许老太太吓了个半死。   “不是。”   许秀雅瞪陈年一眼,做了个撕裂的手势:“你再乱说我就撕了你的嘴,今年没买蛇,投其所好,给老太太订了一展仙桃贺寿的苏绣屏风。”   “苏绣?”陈年愣了下,突然想起来江沁禾,继续问道:“在哪里订的?”   “非遗中心啊,还能是哪儿。”许秀雅看他,以为陈年不懂这些:“人家又不是只靠信仰过活,还要吃饭的好吧。”   陈年目瞪口呆。   他指了指沉默在一旁的裴承喻,一字一句:“你让他老婆加班啊。”   “啊?”   许秀雅发愣,随后和触电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裴承喻?”   “裴承喻什么时候结婚了?”   “和谁?”   出国回来一趟,她非但没拿下裴启铭,怎么裴承喻还抢在她面前结婚了?   “你没告诉她?”   陈年有些尴尬,靠到裴承喻身边小声问道。   “没。”   裴承喻回答得很坦诚,还带着几分理直气壮地反问:“我结婚,为什么要告诉她?”   许秀雅:“……”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陈年再次出言劝和:“太忙了太忙了,都是工作太忙惹的祸,你过来我给你仔细说。”   几分钟后。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许秀雅大开眼界,对裴承喻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发自心底的感叹:“还得是你。”   “为了你老婆,居然能和你爹低头妥协,还能搬出老宅。”   裴承喻啧了声,喉咙里滚出一句话:“还行。”   “所以,”许秀雅恍然大悟:“你今天愁容满面,不会就是因为你老婆加班吧。”   裴承喻没说话,眼皮抬都不抬,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见他这幅样子,陈年心里立刻有了底,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不是吧,裴承喻,你玩真的?”   这才结婚多久,他以为裴承喻和江沁禾协议结婚,最多就是表面夫妻,逢场作戏。搬出老宅也就是顺便找的借口,裴承喻和裴锺有多不对付,他们一起长大,对这再清楚不过。   上次还听自家老爸说裴承喻带着江沁禾来海滩吃夜宵,无微不至,眼睛里满是爱意,他还觉得可笑来着。   结果这么快,裴承喻的默认就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玩?”   字在舌尖滚过,裴承喻放下手中茶杯,若有所思地重复了几遍这个意义不明的字眼。   “说错了。”裴承喻抬眼看陈年,语气里多了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掌控权不在我,在她。”   “我应该,”裴承喻停顿片刻,随后玩笑似的补充说:“算是被玩。”   裴承喻有多张扬,有时候甚至能称得上一句自傲过头,陈年和裴承喻从小一起长大,也知道裴承喻有多倔,骨子里有多轴。   得知裴承喻结婚时,他还以为裴承喻妥协了,打算修补和裴锺的父子关系,结果裴承喻转头就搬到了明水湾,裴锺气得不轻,直接把裴承喻调离总部,还给了顿家法。   明明只要低头就好,他却一声不吭,笑着照单全收。   有朝一日,不可一世的裴承喻,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年实在是不敢信,“裴承喻,你这是栽了?”   许秀雅也是一脸震惊,盯着裴承喻说不出话来。   “算是。”   裴承喻坐直身子,盯着茶水上不断浮沉的的几片嫰色茶叶,轻舒了口气,重新开口:“是。”   “是栽了。”   江沁禾没回明水湾的这些天,他确实做不到视而不见,故作平静。他甚至希望时间倒回,他和江沁禾还在老宅的那两天。   早晨睁眼,就能看到江沁禾恬淡乖巧的睡颜。   前几天他说不回明水湾,结果还是回了一趟。   于是那瓶雪柳没在明水湾,也没让章阿姨继续帮忙照顾,裴承喻把它从明水湾的客厅挪到了办公室,安置在了办公桌上,旁边就摆着他和江沁禾的结婚照。   每天给那瓶雪柳换水,居然也成了他的日常工作。   如陈年所说,如果这算栽了的话。   他应该算是栽了个彻彻底底。   “事先声明!”许秀雅举起右手,放在头顶做发誓状:“我工期留得很足,你老婆加班这事儿绝对不是我这单干的。”   裴承喻勾了勾唇,“行。”   “对了!”,许秀雅又想起什么,“我上次去非遗中心的时候,和主任聊了会儿,好像非遗中心挺缺钱的。”   “缺钱?”   陈年扬眉,“非遗中心会缺钱吗?每年不是还有政策拨款吗?”   景川市这几年扶持力度也算可以,宣传力度也大,按理来说,也沦落不到缺钱的地步吧。   许秀雅摊手,无奈地回他:“我又不是专业的,我怎么知道,反正不富就对了。”   图穷匕见,许秀雅终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我说,我可是给你指了条明路,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裴承喻点头,“怎么感谢?”   许秀雅双手合十,亮起星星眼:“你和陈年来参加寿宴的时候,记得把裴启铭也带上。”   “可以。”   裴承喻很快答应,随后带上手机说了声失陪后就离开茶间,去了茶楼的露天阳台。   许秀雅不解,“什么意思?”   陈年拿出手机,提到许秀雅面前左右晃了晃,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了然开口:“消息。”   “江沁禾的消息。”   另一边,裴承喻来到露台,趴在栏杆上,随后单手打开和江沁禾的聊天页面。   上次聊天已经有了具体的年月日的标识,收到江沁禾消息的时候,惊喜之余,他还有一丝错愕。   他以为江沁禾应该会知道他跑空的那一趟,然后在屏幕前乖乖软软地打下一句抱歉。   结果现实给他当头一棒。   [江沁禾:你在明水湾吗?]   [江沁禾:明天下午可不可以接我一趟,我的车爆胎了。]   裴承喻失笑,咬了咬后槽牙。   真是小没良心的啊。   作者有话说:   看到小红点的裴承喻:(呜呼呜呼)老婆发消息了!   看到消息后:(咬牙切齿)我恨老婆是块木头。 第12章 小可怜   香包图案简单,江沁禾和白老师,还有研究所的一众人员忙活了一个周左右就全部交单。   她本打算昨天晚上就开车回明水湾,谁料,车居然爆胎了。   或许是前天章阿姨的消息使然,她心神一动,拒绝了白老师送她回市的提议,转而跑去一个角落给裴承喻发了消息。   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上次回老宅的那次,江沁禾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增删几次,才下定决心把消息发了出去。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设想了好多种可能。   比如,裴承喻转告给王秘书,然后王秘书来接她。   又比如,裴承喻过了很久才回消息,以平他跑空那一趟的怨气。   只是她没想到,裴承喻不仅秒回,今天下午还亲自过来接她。   非遗中心位置很好,阳光充足,唯一不好的,就是每天日落时分就会刮起略微清寒的山风,江沁禾忍不住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开衫。   不仅身上受风,腿上也受风,江沁禾想了想,随后在非遗中心门外的雕塑旁蹲了下来。   蹲下不久,江沁禾收到了裴承喻的来电。   “你在玩角色扮演?”   “嗯?”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下降,露出裴承喻略带戏谑的脸。   江沁禾看他,只见裴承喻嘴唇张了张,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   “卖火柴的小女孩。”   他啧了声。   “有点可怜。”   江沁禾挂断电话,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车上开了空调,江沁禾没忍住,肩膀哆嗦了下。   裴承喻伸手关掉空调,没有多说,将手机放到中控台,随后握上方向盘。   绕出古色古香的仿石板路,车正式出了嘉和山庄,开始朝着市内前进。   车内关了空调,越靠近市内,温度也越来越高,虽说开了窗,但迎面吹来的全是带着热气的晚风。   江沁禾偷偷看裴承喻,他应该是刚下班就赶了过来,身上还是西装,脚上也还是一双昂贵皮鞋。   手握在方向盘上,露出一节白色衬衫的袖口,还有腕上不菲名贵的一只镶了钻的手表。   他平时喜欢带那条黑曜石的手绳。   视线悄悄上移,江沁禾注意到西装全被扣上的纽扣,一丝不苟,一颗都没有解开。   不热吗?   脖子上的扣子紧严,西装外套也没有脱,裴承喻应该很热吧,恍惚间,江沁禾好像看到了他额角渗出的几滴晶莹汗水。   几分钟后,红灯停车。   原本如织如梭的车流停滞,江沁禾立刻收回视线,盯上正前方的红绿灯。   灯旁显示牌上的数字不断倒数,越来越小。   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裴承喻偏头看她,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刚才看我了很久?”   语气平静到就像是在问一个如同吃饭睡觉,喝水遛弯的简单问题。   “嗯。”   江沁禾大方承认,随后又纠正道:“没有很久,只是一会儿而已。”   裴承喻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好脾气地跟着点头,“我认同你的观点。”   视线里的最后一个红色数字消失,跳出的绿灯结束了两个人的简短交流,江沁禾咬了咬腔壁软肉,继续看窗外车流。   像是循环一样,下一个红灯时间,裴承喻又一次率先挑起了两人的对话。   “你有空吗?”   “有空。”   江沁禾看他,她不在忙工作,也不在睡觉听歌,她当然有空。   “帮我一下。”裴承喻的目光聚在她手上,语气稀松平常地补充道:“帮我解开衬衫的一颗纽扣,谢谢。”   听到裴承喻十分有礼貌的请求,江沁禾调整了下安全带,随后微微起身,顺手摸上稍微偏下的那一颗衬衫纽扣。   “错了。”   “是上面那颗。”   过于贴近的距离,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江沁禾被裴承喻有些加重的呼吸声慌了神,手一晃,粉润的指甲微微划了一下男人突起的喉结。   手下的人闷哼一声。   一种不同于江沁禾从前听过的闷哼,这种声音,带了些其它让她觉得有些羞赧的感觉。   手指颤动个不停,她心里的紧张感通过不断被碰到的衣领具象化,裴承喻垂眸看向那双漂亮的,但止不住颤动的手。   “还有十秒钟。”裴承喻没看她,只是盯着她碰到扣子的指尖,善意提醒。   如果说她刚才很紧张,这句善意的提醒,直接将她内心的紧张又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江沁禾舔了舔唇瓣,轻舒了口气:“很快就好。”   终于,赶在倒计时三秒时,江沁禾坐回原位。   一声喇叭响起。   一辆老年代步车跟了上来,和裴承喻的这辆车并排而行,代步车摇下车窗,一个带着小黄帽的老爷爷冲裴承喻招了招手。   “年轻人!”   “就算等红灯也不能随便接吻啊,安全第一!”   “万一没看到倒计时呢,下次不准这样了。”   说完,老爷爷摇上车窗,提高车速超过了裴承喻。   裴承喻默默升起车内的窗户,窗户隔断外界空气和内部空气的交换,车内好像一瞬间静了下来。   车流不息,满境都是车水马龙的喧闹声音。   夜幕初降,道路两旁的灯光明亮,耀眼。在这方空间内,两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窗外光影时不时偷偷潜入。   微亮的光影给指甲上投了温和柔软的云雾,指尖有些润红,指甲上有几个月牙,江沁禾突然想起,刚才意外触碰到他喉结的知觉。   有温度,但又突起,拱起向上的一道弧线。   “最近很忙吗?”   裴承喻状似无意,闲聊一样地问她。   “还好。”   路过十字路口,裴承喻打了个转向:“还会加班吗?听陈年说,你们非遗中心接了个贺寿屏风。”   “不知道。”江沁禾顿然,随后反应过来:“陈年去非遗中心了吗?”   她加班的这段时间,好像没见陈年登门,也没听白老师提起过,只知道贺寿屏风的这位客人,留名许女士。   “不知道。”   裴承喻咳了声,想了个理由:“应该是想去嘉和山庄玩玩,放松心情。”   “嗯。”   “这个屏风耗时吗?”裴承喻继续问她。   江沁禾:“还好。”   “客人工期给的很足,我和白老师,还有另外两位研究员一起。”她大概算了下,说道:“差不多一个月就可以完工。”   裴承喻没说话,继续开车。   车进入明水湾,门口保安微微弯腰打了声招呼,裴承喻点头,然后一路开到楼下。   章阿姨今天还没下班,见江沁禾回来,笑容满面:“太太回来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用了,谢谢章阿姨。”   江沁禾道谢,提着包小跑着上了楼。   章阿姨不解,看着江沁禾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下一秒,裴承喻走了进来。   “先生。”   “泡一壶花茶,给太太准备一份鲜花饼就好。”   裴承喻换好拖鞋,吩咐好也跟着上楼,去到书房。   那瓶雪柳此刻正安然地待在书房的办公桌上,绿意盎然,尽情舒展着每一片嫩叶。   他将自己抛进座椅中,手臂放上书桌,指尖缓缓地,轻柔地,碰上雪柳最顶端的一片刚抽芽的嫩叶。   与指尖碰触的片刻,感到一抔绵软轻和,很像江沁禾手指的触感,只是与之相较,更加冰凉。   想起今天晚上的那个乌龙,裴承喻脸上蓦地多出少许笑意。   接吻吗?   他这个狐狸精还差点,这个行为还算有些困难。   -   江沁禾洗过澡后去了衣帽间,打开衣柜重新挑了件贴身的睡衣,随后来到化妆台前摘下耳饰,项链,随后一一放进首饰盒。   要将耳饰放在它固定位置时,江沁禾突然发现,这个位置多了一对之前没有见过的,她丝毫没有印象的新耳饰。   一对黑珍珠耳坠。   圆润,富有光泽,两颗大小几乎一样的珍珠下坠着两滴璀璨夺目的钻石。   江沁禾又拿出收纳项链的首饰盒,同样的,原本项链的位置也被一条翠色汩汩的绿钻项链取代。   这是裴承喻给她送的礼物吗?   将礼物重新安置好,江沁禾下楼去了客厅,章阿姨已经下班,桌子上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鲜花饼,还有一壶茉莉花茶。   茉莉花潜游在透明茶壶中,舒展着浅白透明的花瓣。   江沁禾坐下,倒了杯花茶,然后捏起一块鲜花饼,小口小口地咬着。   鲜花饼入口酥脆香甜,玫瑰花酱清甜但不过分腻口,尤其是刚出炉,还带着一点加温的油香。   吃着鲜花饼,江沁禾也在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就当做是活动眼睛,放松放松。   看到客厅时,却没有见过那瓶雪柳。   枯萎了吗?   江沁禾有些失落,转念一想,她和裴承喻都在加班,章阿姨也不用天天都来明水湾,就算枯萎,变得不再漂亮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且是同事随手分的两枝,就算她在明水湾,她也经常会忘记。   吃完手中这块鲜花饼,喝过花茶,把剩下的放回厨房,江沁禾就打算回房洗脸刷牙睡觉。   走到拐角,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片刻后,裴承喻端着那瓶雪柳出现在楼梯口。   作者有话说:   qaq 星期六啦~ 第13章 还不睡   四目相对,裴承喻将花瓶往身后收了收,江沁禾也拢了拢自己有些松垮的睡衣。   空气漂浮着尴尬的气息。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江沁禾先退一步:“你先说。”   “你还不睡吗?”裴承喻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问了个有点愚蠢的问题。   显而易见,她身上穿着睡衣,就是要回房睡觉的啊。   “嗯,”江沁禾指着花瓶,“这段时间,是你在养它吗?”   “不是,章阿姨说楼上风水好,才带上去的。”   裴承喻摸了摸鼻尖,生硬地解释道。   “那你现在?”   她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只是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觉得它更喜欢客厅。”   江沁禾:“哦。”   说完,江沁禾就继续上楼,裴承喻提着花瓶下楼,那抹温婉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楼梯口时,他轻咳一声,对着楼上说了句话。   “晚安。”   -   第二天一早,江沁禾吃过早饭后叫了辆出租车就去了地铁站。   出门的时候,那瓶雪柳又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她的车今天才叫了拖车去拉,至于裴承喻的车,她开不习惯,就选择乘坐地铁上班。   早上九点,江沁禾从地铁站出来,走了几步就到了工作室。   小思快两个周没见她,一看到她就直接扑了上来,和小云雀一样叽叽喳喳:“沁禾姐,我好想你!”   “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和其他姐妹在工作室里有多无聊。”   “你昨天还在朋友圈发了你们去聚餐的照片。”江沁禾无情拆穿她。   小思噎住,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一边说,一边用手放在江沁禾背后顺气。   “下不为例。”   江沁禾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工作室的桌子果真换了金丝楠木的,桌子上盖着桌布,江沁禾走过去摸了摸,用的是和她之前那块一样的布料。   桌布四角的绣花也确确实实是双面绣,花样也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只是绣功略微粗糙,但能看出,绣花的人学了有一段时间。   只是,究竟是不是赵晴的手艺,她也不清楚。   小思见她看桌布,凑上来说话:“那天赵文宾派助理送来的,大晚上来的,把我和值班的两个女生吓了一跳。”   “估计是怕丢人,所以才晚上偷偷摸摸地来送。”   说完,小思突然想起什么,跑去柜台拿了张便利贴过来,便利贴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几句话,写的是一个咖啡厅的地址。   “这个是前天,有位女士留的电话,长得挺漂亮的,化了小烟熏。没说名字,只是说她和沁禾姐你认识,是高中同学。”   江沁禾接过纸条,“只说了这些吗?”   小思想了想,确定没有后回她:“没了,就说了这么多。”   那位女士留了电话,说了几句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叫走,两个人走出工作室,驱车离开。   看样子,两个人应该是情侣。   “我知道了。”   江沁禾收起便利贴,对着小思说:“你和我去楼上仓库,挑一部分绣线吧,最近非遗中心接了个屏风,有些绣线没有。”   小思欣然答应:“好!”   她最喜欢看沁禾姐仓库里珍藏的绣线,矿染植染,金线银线,还有手工染出的渐变绣线。更不要说名贵的绣布,绫罗绸缎,上次进去她差点看花了眼。   “一会儿你随便看,上次时间太短,我知道你没看够。”   江沁禾摸了摸小思柔软的发顶,笑着说。   “沁禾姐最好!”   客人没有给样图,但又说希望有些新意,江沁禾就没用传统图案,仙桃贺寿,传统大多数采用一串繁多茂盛的桃枝,多用写意国画做底稿。   为了保留意境,多用着色上稿,只是失误率高,而且用笔不对易晕染。   和白老师商量着,最后选了仙鹤衔桃的图样,工作室没有现成绣稿,江沁禾只能自己先画出来,然后再用复写纸拓印到绣布上。   她负责绣鹤的这部分,剩下的部分就会交给白老师和另外两位研究员来做。   小思动作很快,挑出所需丝线后就端了过来。   绷架下摆了灯,江沁禾正对着半透明的绣布上稿,浅灰色的笔,小心翼翼地勾勒出一只仙鹤的线稿,随后取下复写纸关灯。   “辛苦了。”   江沁禾接过绣线,对着小思莞尔一笑。   小思的心都要化了,自己上辈子走了什么大运,这辈子才能刚毕业就来沁禾姐这里工作啊,一边工作一边考研,沁禾姐什么话都不说,有时候还会带夜宵给她。   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沁禾姐耐心地教她,每月工资准时准点,还时不时送她礼物和教辅书。   “沁禾姐,你真好。”小思半蹲身子,抱了抱江沁禾:“如果我是男生,我也要娶你当老婆。”   江沁禾闻言,劈线差点劈歪。   小思却突然一拍脑袋,惊讶出声:“我忘了,沁禾姐你已经结婚了。”   脑海里又重复起那夜的尴尬情景,夜色太暗,自己坐在后排,也没能仔细观察沁禾姐老公的样貌,在工作室那会儿,只看了一眼。   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自己就被姐夫那矜贵冷厉的气质吓到,头恨不得缩进脖子里,当一只硬壳乌龟。   模糊间,她只记得沁禾姐和她老公相貌挺般配的,只是论起气场,她还是更喜欢温温柔柔的沁禾姐。   至于沁禾的老公,更像一只笑面虎。   上一秒还带着笑,下一秒好像直接就会将你五马分尸,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你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小思想到这儿,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沁禾姐,你和姐夫是怎么认识的啊?”   她实在太好奇了,沁禾姐的心理素质到底有多强大,才不会被姐夫吓跑。   笑面虎真的很让人害怕啊。   江沁禾想了想,认真回道:“相亲。”   算是相亲吧,见面,吃饭,结婚。按照简单的逻辑来看,她和裴承喻的的相识,足以称得上一句相亲。   “啊?”小思大跌眼镜。   她以为怎么说也会来个唯美的校园恋爱,再不济也是青梅竹马,然后双双表白,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结果居然是相亲?   说服力很弱啊,沁禾姐人温柔又漂亮,怎么说也该有个一卡车的追求者,姐夫样貌也不差,按理来说也不会剩下,怎么天人之姿的两个人,居然是相亲认识的!   “就是相亲。”   江沁禾忽略小思快能塞下一个鸡蛋的嘴巴,手里继续重复着劈线的动作。   “我好难过。”   小思合上嘴巴,悲痛欲绝地瘪着嘴,“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谢女檀郎,我以为你们会有非常浪漫的爱情故事。”   “结果,居然是相亲。”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相亲,小思母胎单身二十多年,之前所有对爱情的美好滤镜在母亲安排的几场相亲后,碎了个彻彻底底,渣都不剩。   “相亲很痛苦吗?”   江沁禾看她一脸有苦难言的样子,就随口问了一句。   她不知道相亲的实际情况,而且她也只和裴承喻相过亲,过程也还算愉快。   “可以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小思叹了口气,垂着脑袋:“有时候我宁愿我是黄连,起码这样子我还可以说服我自己,遇上奇葩只是我命苦而已。”   “沁禾姐,你都不知道,过年相亲的那段时间,我掉了一大把头发。”   小思大拇指和食指圈起一个圆圈,然后原地晃了下:“这么多,恐怖如斯。”   江沁禾感叹:“是挺多。”   “上来就问我愿不愿意以后在家带孩子,还有问我愿不愿意生三个孩子,更有甚者”,小思吸了口气,“还有问我明天可不可以去结婚的。”   “相亲又不是发对象,吓得我直接就逃了。”   小思顿了会儿,颇有深度地说:“沁禾姐,姐夫这样护妻又正常的男人,真的是太少见了。”   江沁禾垂眸,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楼梯偶遇裴承喻的那件事,昨晚承喻撒了个小谎。   昨晚和王秘书要说拖车的时候,她特意多问了句,裴承喻办公室最近有没有多什么绿植的事情。   王秘书就当做是随口一问,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裴承喻办公桌突然多了瓶雪柳,还有每天都要换水的诸类事情。   联想起裴承喻下楼时前言不搭后语的借口,还有奇怪的“风水”言论,江沁禾立刻反应过来,裴承喻那会儿撒了个小谎。   只是裴承喻为什么要撒谎,她还不清楚。   实话实说也没有什么不行,不过是一瓶绿植,裴承喻很喜欢的话,她可以给他送到公司,也不用来回折腾。   “沁禾姐?”   小思见她出神,伸手在江沁禾眼前晃了晃:“沁禾姐你要喝咖啡吗?我前段时间新买了一点咖啡豆,我今天带过来了。”   江沁禾不是很喜欢喝咖啡,只是小思的目光实在太真诚,她有些拒绝不了。   “可以多加点糖吗?”   小思行了个绅士礼,“公主殿下的要求,我一定办到!”   作者有话说:   女鹅(若有所思):你很喜欢我的雪柳吗?   裴承喻(冷酷点头)   女鹅(忍痛割爱):你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裴承喻(……):我想要的又不是它!   qaq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引用歇后语~ 第14章 小公主   绕是已经品尝过咖啡滋味,可当苦咖啡再次摆在面前,入侵鼻腔,萦绕着苦涩味道时,江沁禾还是忍不住蹙眉。   面前缓缓蒸腾上升的热气被吹散。   佟嘉将取回的糖块推到她手边,“抱歉,忘记你不爱喝咖啡了。”   “没事。”   江沁禾捡起一颗,放进咖啡中搅拌。   她和佟嘉许多年没有联系,佟嘉忘记自己的喜好也很正常,只是她有点想不通,佟嘉怎么会主动找到工作室,然后约她见面。   像许多久别重逢的人一样,佟嘉动了动嘴角,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问候:“好久不见。”   “你最近过得好吗?”   江沁禾停下搅拌的动作,不痛不痒地回道:“还行,不是很差。”   看着眼前妆容精致,比从前那个爱漂亮,爱打扮的女高中生更成熟的佟嘉,她也回问:“你呢?”   “怎么突然想回国了。”   高三的时候,佟嘉不告而别,她和陈舒迩还是在开学那天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在这之前,作为佟嘉好朋友的她和陈舒迩,谁都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在外面待得太久了。”佟嘉看她,嗫嚅开口:“而且,有些往事还没有解决。”   大概是那根刺埋得太深,刺得太痛,佟嘉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江沁禾就已经了然。   “你还是恨我吗?”   叫她不说话,佟嘉有些着急,精致的脸上透露着痛苦的神情,说话时大幅的动作差点掀翻面前的咖啡杯。   “没有。”   江沁禾摇了摇头,继续装糊涂:“出国是你的选择,不告诉我和舒迩也是你的选择,和我们无关。”   她想了下,然后补充道:“我们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恨你。”   “抱歉,”佟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重新整理了下情绪,这才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你父亲的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   旧事重提,江沁禾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人指点,被人用异样眼光可怜的日子。   在青州市上学的那三年,她受了很多委屈,冬天的冷水恶作剧,夏天书本中的虫子,来自旁人的奚落,冷眼,和嘲笑。   当时,陈舒迩和佟嘉,是她唯二的好友。   “佟嘉。”   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佟嘉心底一惊,随后看向江沁禾。   “我们之间,你以为只有赵文宾那一件事情吗?”   江沁禾刚才还算和善的面色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佟嘉第一次,在江沁禾的脸上看到这种冷漠,还带着几丝厌恶的表情。   “我说过,你喜欢的人我不会关注,而且,我根本不喜欢李翕然。”江沁禾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以为你只是太过敏感,可佟嘉。”   “你在造谣我离世的母亲,编排我的生活作风,调查我家庭身世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是朋友吗?”   骤然拔高的声音,让佟嘉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从前温软柔弱的江沁禾,现在也成了硬茬。   “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只是鬼迷心窍,年少不懂事,你会理解的吧,沁禾。”   她慌了神,眼神中满是乞求地盯着江沁禾,嘴里重复着不痛不痒的道歉。   “你真的很可笑,佟嘉。”   江沁禾看着佟嘉,根本无法将现在的佟嘉和当初笑着和她做朋友的人联系起来,回忆起只觉得可笑又可叹。   佟嘉和她做朋友,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   她不想再继续掰扯下去,提起手边的包就要起身离开。   佟嘉立刻起身,只是江沁禾快了一步,越过她推门朝着地铁站的方向离去。   刷卡进站,佟嘉就跟在江沁禾身后,紧追不舍。   “沁禾!”   佟嘉冲上来,趁着下楼时一把攥住了江沁禾的手腕,“求求你,沁禾!”   周围的路人都投来奇异的目光,人群自动绕过了两人,佟嘉丝毫不在意这些目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从前是我不懂事,可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   “佟嘉!”   江沁禾使劲甩开她的手,声音带上怒色:“我说过了,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也不需要你的什么补偿。”   说完,江沁禾就继续下楼,然后来到角落等地铁。   地铁还有三分钟才到,佟嘉抓紧时间,三步并作两步地追过来,在距离江沁禾半米的地方停下来。   “沁禾,”佟嘉红着眼睛,继续求她:“你帮帮我好不好?李翕然的母亲她不喜欢我,你就去帮我说几句好话,让她不那么讨厌我就成。”   “我和李翕然快订婚了,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求求你了,沁禾。”   地铁提示音响起,江沁禾没有理会佟嘉,随着人群走进车厢。   几秒过后,江沁禾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帮帮我可以吗?等下次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手指滑过屏幕,江沁禾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随后才倚着扶杆,放松似的呼了口气。   她和佟嘉同窗三年,说没有感谢是不可能的,她很感谢佟嘉对她的关照,感谢她愿意在自己落单的时候邀请自己组队。   可江沁禾没有想到,那些不实的谣言,满天飞的零落的家世,随后纷至沓来的恶言厉色,捉弄玩笑,都是佟嘉给她的。   佟嘉喜欢李翕然,可李翕然游戏花丛,女朋友换了一把又一把,即使她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还是被李翕然盯上了。   李翕然大张旗鼓地和她表白的那一天,佟嘉就站在她身边,注视着一切。   即使江沁禾拒绝了李翕然,往后更加谨慎地躲着。   她也知道,即使佟嘉什么都不说,自己也和佟嘉之间有了裂痕,她以为裂痕能够修复,可上天和她开了个玩笑。   她和佟嘉的裂痕,从开始就存在了。   佟嘉漂亮,即使家世贫穷,可靠佟嘉的努力和成绩,未来有一份高薪工作不是问题。   江沁禾当时不明白,佟嘉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今天,她才明白。   佟嘉其实根本不喜欢李翕然,以前的疏远也不是因为小女生吃醋,而是是因为她想要的,其实是李翕然背后的资源和人脉,想要一块脱离过去跳板而已。   回到明水湾门口,江沁禾这才想起,自己工作室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夜幕还未来临,这会儿天边霞光正好,翻滚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秾丽灿烂。   江沁禾索性就这样坐下,不再想什么任务,脑袋放空,双手撑在台阶上,看着远处天边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烧云。   等到火烧云渐渐消失,暖色逐渐被冷色攻占,就连台阶也开始降温,不再过分温暖。   一声停车声打破此刻的平静。   裴承喻下车,推开大门,就看到江沁禾坐在台阶上,侧马尾瘫软在一侧肩膀,正看着他。   眼眶有些红,很像哭过。   “受欺负了?”   裴承喻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柔声问道。   “没。”   裴承喻本想捧着她的脸看看,思虑过后,只是牵起她的一只手握紧,感受着手心的冰凉。   “忘记密码了吗?”裴承喻揉了揉她的手,痞着笑问她:“小可怜怎么不回家。”   “嗯,忘了。”   江沁禾顺着他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倒真像个小可怜。   裴承喻又笑,有些懊恼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不好,结婚纪念日不好记,明天我就换成你生日。”   “你生日你记得住,我也记得住。”   裴承喻的语气太过认真,江沁禾只觉得眼眶很热,鼻子有些酸胀,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才将那点哭意成功收回。   裴承喻是继外婆,陈舒迩后,第三个,说记得住自己生日的人。   眼前姑娘眼眶微红,眼睛蒙着一层朦胧水汽,明明很想哭,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眼睛很黑很亮,借着门口顶灯,裴承喻能在她眼中看到自己十分清晰的缩影。   心里莫名地觉得塌陷了一块,心脏很涨,怦怦直跳。   像是回到初见,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在那个小院,隔着那排薄如蝉翼的屏风,对上江沁禾双眼的瞬间,他也是这种感觉。   江沁禾也在看眼前的人。   他的职业装还穿在身上,脚上的皮鞋因为蹲着而产生褶皱,裴承喻单膝跪地,像是求婚一样的姿势。   平日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却隐隐含着担忧。   像是在沙漠中脱水后极度渴望甘泉的人,江沁禾心里也多了一点切盼,她突然就很想,扑到眼前人的怀里,尽情诉说委屈。   只是,会吓到裴承喻吧。   “谢谢你。”   思虑过后,江沁禾身子微微前倾,轻轻地给了裴承喻一个拥抱。   随后起身进门,回了房。   她匆匆离去,就像是午夜钟声敲响,不得不提着裙裾,逃离盛大宴会的公主。   风中好似还留着她身上的清香,那个刹那,一触即离的短暂拥抱,那种感觉好像还在。   江沁禾很香,很软。   在刚才拥抱的瞬间,裴承喻感受到一阵香温玉软。   手握成拳,裴承喻垂头看了眼地上倒影,突然有些懊悔。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刚才那会儿,回抱她啊……   江沁禾回了房间,等了很久都没听到裴承喻上楼的声音,于是她来到窗前,掀开窗帘。   裴承喻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她就看到裴承喻起身。   来到门前,伸出手在门前按了几下,随后就响起滴滴的提示音。   裴承喻换了密码。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宝贝们qaq~ 第15章 可怜我   周三上班,江沁禾和裴承喻一起吃了顿久违的早餐。   大概是很久没有同桌吃饭的缘故,江沁禾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以前她不会多关注什么,可今天,她总觉得裴承喻会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不舒服吗?”   裴承喻将一碗红枣山药粥推过来,顺便问她。   “我看你精神很不集中,是不舒服吗?”   看着推过来的那碗粥,江沁禾瞬间明白了裴承喻的意思,他以为自己生理期不舒服,所以才四处乱瞟。   “没有。”   “那就好。”裴承喻喝了口水,继续说:“你的车停到车库了,但你今天不舒服,所以我送你去上班。”   裴承喻又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按亮锁屏,时间显示早晨八点。   他眼睛含着丝丝笑意,手肘撑在桌上,歪头催她:“江老师,快点吃。”   “你上班要迟到了。”   尾调拖长,像极了家长催促熊孩子上学的样子。   江沁禾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立刻反击道:“那裴总呢,据我所知,你的上班时间是早晨七点五十。”   裴承喻挑眉,直勾勾地看着她说:“所以呢?”   “想说我也迟到了吗?”   江沁禾点点头。   裴承喻却突然笑了,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声音里浸着宠溺:“迟到扣全勤,我只能靠江老师了。”   “求求江老师可怜可怜我,可别让我落魄到去喝西北风。”   大少爷语气真挚,绕到她身后。   随后,他略带调笑的声音从头顶再次传来,江沁禾感觉到披着的头发被扎起,挽了个漂亮的丸子头。   “天气太热,江老师这样凉快点。”   江沁禾被他挽发时不经意触碰电到,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你之前给狗也扎过丸子头吗?”   “沁禾。”裴承喻被她逗笑,声音懒洋洋的,“我都是娶了老婆的人,当然要金盆洗手,和以前说再见。”   “我专门学的。”   裴承喻打开手机,翻开自己某个社交软件的收藏夹,然后递到她面前:“自己看看喜欢哪个,下次给你扎。”   手机就这样放在她面前,收藏夹的内容一览无余。   编发,盘发。   这样看起来很平常又顺手的事情,不过点一下就可以收藏,这件事在裴承喻身上,就显得很别扭,你很难想象,他会浏览这些教程,还会做好分类。   而他做这些,就为了给她扎个头发。   江沁禾松手,看着手机屏幕逐渐变暗,最终归于黑色。   “没有喜欢的吗?”   身后的人拍了拍她的丸子头,轻声问。   “不是。”   江沁禾抽了张纸擦嘴巴,提醒他:“马上要迟到了。”   “放心,不让江老师迟到。”   -   江沁禾目送裴承喻驱车离开,走进店里,刚刚好到上班时间。   小思立刻迎了上来,声音止不住地兴奋:“沁禾姐!”   “我说今天怎么没见你从地铁站出来,原来是姐夫送你。”   她还傻傻地在地铁口等沁禾姐,左等右等,无功而返时正好碰上姐夫送沁禾姐上班。   隔得稍微有些距离,她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是看到裴承喻在沁禾姐转身离开时,手从车窗伸出来轻轻弹了下江沁禾的丸子头。   “我的车还在修。”   江沁禾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走吧,今天先绣仙鹤的翅膀。”   “哦哦,我先去准备材料!”   小思恍然大悟,端上小绣筐直冲楼上。   佟嘉应该是知道自己被拉黑了,今天重新换了新的手机号继续发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拉黑一个,过一会儿又是一个新号,实在太烦,江沁禾索性关机。   仙鹤主体大多为白色系,白色又分为多种不同的颜色,层层过渡,又要讲究细腻和谐。   等到仙鹤的翅膀全部完成,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下午五点。   江沁禾手心满是汗水,吃过晚餐,她又去洗了个澡,这才重新回到绣绷前。   绣布绣上稿以后就不能够再次清洗了,因此,在刺绣过程中必须保持绣布和绣样的洁净,刺绣人的手上也不能有脏污。   还好仙鹤不大,等到晚上九点,江沁禾就全部完成了刺绣。   剩下的桃枝和粉桃就转交给非遗中心,最后装裱,可能用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完成。   小思看到江沁禾出了绣房,和江沁禾告别后就背上包去了地铁站,江沁禾检查一圈,确定没问题后就锁上门关闭工作室。   刚从工作室出来不久,她就看到了一个故人。   一个如果可以,她这辈子再也不想遇见的故人。   “别来无恙啊,江沁禾。”   李翕然就站在不远处的公交站牌附近,手指挟着一根香烟,吞云吐雾,隔着缭绕烟雾,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这个场景,和许多年前那个放学的夜晚,相差无几。   只不过,李翕然现在的目光更让人犯恶心。黏稠的目光,混杂着夜风,裹挟着灰尘,紧紧地,牢固地扒上江沁禾的每一寸感官。   江沁禾下意识就想要往回走,李翕然却快速跑了几步,拦住她的退路。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李翕然看着江沁禾,掐灭手中的烟,又朝着她靠近了一点。   “我要订婚了。”   江沁禾冷冷开口,“我知道。”   “你不好奇我的订婚对象是谁吗?”   李翕然最看不惯她的这幅清高样子,目光在她身上四处打量片刻,微微俯身,刻意放缓声音说道:“其实我还是最喜欢你。”   “你漂亮,比我从前交的女朋友都要吸引人。”   混杂着烟味的香水味道让江沁禾连忙退了几步,和李翕然拉开了距离。   她皱着鼻子,声音发狠:“你要是再纠缠不休,我就让你知道,我也能面目可憎地像疯狗一样乱咬,比你以前的任何一任都要不好惹。”   说着,江沁禾的手指摸索着碰上关机键,两人体形差距过大,可只要李翕然敢乱来,她就能迅速报警。   “这么紧张吗?”李翕然看到她的小动作,有些嘲弄:“兔子就是兔子,以为发狠就能逃过被捕猎的命运吗?”   嗤笑一声,李翕然迈着大步就要冲上来抓住她。   江沁禾扭头就跑,即使不知道该去哪里,心跳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大脑一片空白,她只会跑,也只能一直往前跑。   穿过人群,直到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江沁禾才感觉内心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是裴承喻。   李翕然追上来,看到缩在男人怀里的江沁禾,眼神闪过有一瞬间的诧异。   “帅哥,我女朋友和我吵架,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李翕然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想要递给裴承喻。   可下一秒,香烟就掉在地上,随后被狠狠地踩成渣滓。李翕然刚想发作,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   脸上瞬间多了个深红的掌印,清晰可见,李翕然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发疯似的冲着裴承喻大喊:“你有病吗?”   裴承喻嗤笑一声,冷声开口:“我看你才有病。”   “骚扰女性,骚扰别人的老婆,这就是自诩名门的李家的家教吗?”   李翕然显然不信,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江沁禾质问道:“你结婚了?”   “提前找的一个临时演员,就想证明你结婚了。江沁禾!我才不信!”   裴承喻舌尖顶了下上颚,像是被他这滑稽的样子气笑了,随后,裴承喻从口袋中掏出戒指,牵起江沁禾的手,缓缓地戴了上去。   “这是我正儿八经的老婆。”   裴承喻牵起江沁禾的手,安抚着还在颤抖的手指。   “我不喜欢和疯子较劲,你们李家是第一个。”   这会儿夜风温柔,也安抚了江沁禾焦躁的心。   手机开机,立刻弹出了许多未接来电的信息,每一个未接来电,都来自裴承喻。   “谢谢。”   裴承喻:“下次别关机,我怕找不到你。”   “你认识李翕然吗?”江沁禾想起刚才那会儿,裴承喻讽刺李翕然的那段话。   “见过。”   裴承喻打了个转向,平静道:“李家的连锁餐厅,前年被我买了,改成了公园。签合同的时候,见过一次他。”   “就是明水湾后面的那一片公园。”   “你呢?”   裴承喻语气随意,“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的无心一问,让再江沁禾的心湖内激起一阵接连不断的波澜。   复杂可笑的家庭背景,阴魂不散的父亲,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不堪回首的高中,活在冷眼的少女青春,江沁禾想不到合适的句子来说。   “别扣。”   裴承喻转弯,腾出一只手碰了碰江沁禾的手。   大概是太过于纠结,就连江沁禾自己也不知道,左手拇指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珠。   一张柔软的纸巾递过来。   “不想说可以不用告诉我。”   白洁的纸巾被揉成团,江沁禾嘴唇张了张,停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高中的时候,和李翕然是同学。”   “我拒绝过他的表白,高考后他还来纠缠过,我设计把他引进了那种会所,然后偷偷报警了。”   裴承喻像是很意外,问道:“然后呢?”   “李翕然在局子里蹲了快半个月。”   裴承喻踩下离合,车稳稳停下。   江沁禾感到耳尖被轻轻捏了下,裴承喻眸光柔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黑丝绒小礼盒。   “你很聪明。”   “这是给聪明姑娘的奖励。” 第16章 单人床   江沁禾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面前已经被打开的丝绒礼盒,柔软的丝绸衬布上躺着一条温润无瑕的玉坠。   极浅的青绿色,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微微的明光。   她将玉坠攥入手心,手指抚摸过玉坠上的镌刻下的纹路,突然又想起那会儿在车上裴承喻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这是对聪明姑娘的奖励。   今天的事情只是巧合,他的那句话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结果,意料之中。   只是江沁禾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礼物的存在。   裴承喻已经送了自己很多礼物,不知不觉间,她的首饰盒里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江沁禾垂下眸子,看着手上还未摘下的钻戒,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结果还是被裴承喻轻而易举地找了出来。   摘下戒指,江沁禾带上睡衣去了浴室。   再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裴承喻也是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干,穿着一身黑色睡衣,捧着书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   摇椅是江沁禾按照自己的体型购入的,平时坐累了还可以躺在上面小憩,现在裴承喻坐在上面,长腿居然显得有些拘束。   夜风吹动轻薄的软布窗帘,两人隔着飘起的窗帘,经历了一个短暂又朦胧的对视。   “有事吗?”   江沁禾隔着再次垂下的窗帘问他。   浅色的软布,质地细腻,可以阻挡明亮刺眼的光线,却阻挡不住裴承喻的视线。   隔着一层窗帘,裴承喻看江沁禾,更像是雾里看花。   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姿,乌黑的头发,雪白的小腿。却不能看到她如水的双眸,还有微红的,可爱的双唇。   同样的,江沁禾看不清楚裴承喻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奶奶想和我们视频。”   裴承喻起身,走到她身边,然后十分自然地把手机递给她。   聊天页面上显示着裴承喻和奶奶的对话,奶奶大概是最近迷上了视频通话,一定要和裴承喻和江沁禾这对夫妻视频通话。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五分钟前。   [你们快点,十点钟咱们一起视频聊天。]   裴承喻敷衍地回了个微笑的emoji。   再看时间,距离视频通话还剩下一分钟。   江沁禾环视一圈,自己卧室里到处都是自己的生活痕迹,能证明裴承喻也在这里休息的蛛丝马迹是一点儿都没有。   单人床,一个枕头。   书架上都是她爱看的小说和画册,还有陈舒迩的摄影集,白老师的手绘绣稿,一本裴承喻爱看的书都没有。   “你头发还没干?”   裴承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感觉到湿漉漉的潮意,眉头微皱,“怎么不吹干再出来。”   江沁禾看他还在关心这个,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七分干,我还要抹护发精油的。”   “嗯。”   话音刚落,老太太的视频通话立刻拨了过来。突兀的铃声瞬间划破了这个寂静的夏夜,两个人都是一惊。   “怎么办?”   江沁禾手中还拿着裴承喻的手机,她有些慌张地开口,“要不然我们一起去你那边接电话,你那边起码是双人床。”   裴承喻不以为意,抽出手机,一只手拎着,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扶她到化妆台前坐下。   他嗓音微沉,眸光清浅,俯身去拿那瓶护发精油。   “江老师,双人床不能代表什么。一起睡在双人床上,也能同床异梦,守着一条三八线互不打扰。”   “有时候,一起睡单人床可能感情更好。”   说完,裴承喻接通视频通话。   老太太见屏幕有了画面,立刻朝着对面挥了下手,笑得和花一样,“晚上好,没打扰你们俩吧。”   江沁禾笑了笑,“没有。”   老太太正要一脸慈祥,正要继续说话,只见孙媳妇背后的人张了口,“不止打扰,奶奶您叨扰得很。”   老太太顿时语塞,咬着牙说:“裴承喻,说话不中听就别说话,我和沁禾聊天,你插什么嘴。”   “行。”   裴承喻带着气音回老太太,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混不吝地说:“如您所愿,我闭嘴就成。”   老太太睨他一眼,随后和江沁禾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护发精油倒在掌心,裴承喻大概猜测着,掌心揉搓了十几下,直到掌心微微发热才慢慢将江沁禾的秀发拢入手心。   裴承喻难得这么细致,竟然耐心地给每一缕头发都上了护发精油,最后还不忘拿起妆台上的木梳,将江沁禾的一头秀发梳顺。   人对于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是很敏感的,而现在,她的整个后背都交给了裴承喻,指腹和耳尖,颈侧的每一次无意接触,都能引起一阵微弱的颤栗。   老太太聊了许久,虫鸣在深夜愈发明显,老太太看了眼时间,打着哈欠问:“你们俩还不就寝吗?”   “明天周六。”裴承喻久违开腔。   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周六怎么了,不上班就能晚睡熬夜吗?”   “你俩快一起睡床上去,明天早起,开车去青州市看望看望沁禾外婆。结婚这么久,我还没见沁禾把你带回去给江涟看看。”   江沁禾本来还想推脱,打算挂掉电话,谁知道老太太像是铁了心似的,一定要监督她和裴承喻睡到床上去。   “……”   江沁禾求救似的望着裴承喻,眼神拼命暗示着怎么办。   裴承喻摸了摸她的头,把手机塞到她白嫩的手里,然后微微弯腰,将江沁禾公主抱起。   和裴承喻一起陷入柔软的那一刹那,江沁禾听到了通话挂断的清脆声音,还有一丝几乎微不可闻的,略有低哑的呢喃。   “江老师。”   “恕我冒犯。”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qaq~下章就是入v啦~谢谢宝宝们!!!   允许我介绍下我的拽哥暗恋上位文!《心上喃喃》   【预收】   吕知喃最难过的那一天,在湖边坐了很久,那天她遇到了齐序。   齐序带她去了拳击馆,重拳打在沙袋上,砰砰作响,那一刻吕知喃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哪怕他流连花丛,游戏人间,是不折不扣的浪子,她心里还是为齐序留了块地方。   直到后来心愿破碎,吕知喃遇到了齐序那个拽得不行的好兄弟,那人嗤了声,带她故地重游,然后咬着牙戴上拳击手套。   “喜欢他?”   谢之亭回头看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如喜欢我,我可比他抗揍。”   她问他什么意思。   那人又笑了声。   “齐序带你打沙袋。”   “我不一样,我就给你一个人当沙袋。” 第17章 江老师   深夜里任何轻微的声音都被会无限放大, 更何况,那根本无法忽略的淅沥水声。   作息向来规律的江沁禾,头一次, 失眠了。   另一边, 浴室水雾还未完全消散,床上的人再次起身, 打开灯进了浴室。   路过镜子时,裴承喻停下来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头发凌乱,眉目之中的不耐烦快要溢出来,这种烦躁到极致的心情, 裴承喻上一次感受到还是被裴锺逼着去公司开会的时候。   对了。   今天遇到李翕然那个神经病的这件事, 勉强也能算一个。   青春期的时候,身边认识同龄人大多都有了懵懂的恋爱心思,当时他忙着和裴锺还有林华英两个人较劲儿,早恋那趟车没心思去搭。   大学的时候, 同龄人都正儿八经谈了恋爱,有少数混球成了人间浪子, 换女朋友如换衣服,他还忙着和那两人较劲,也没心思谈恋爱。   可今晚, 裴承喻突然就明白了陈年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冲动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心空,心动算是冲动,所以费尽心思把江沁禾娶回来。可当今晚江沁禾被他抱在怀里, 和他一起落入柔软时, 他才明白, 冲动更准确的形容和定义, 应该叫做失控。   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才是最要命的。   他刚才那一瞬间,真的很想,很想冒犯她,亲亲她如樱桃般的嘴唇和雪白的面颊。   “……”   裴承喻回神,按了按太阳穴止下自己的胡思乱想,随后认命似的闭上眼睛,打开开关。   于是,那淅沥的水声在一方浴室中复苏。   第二天一早,江沁禾和裴承喻吃过早饭后就一起出发去了青州市。   王秘书休假,今天是换了德叔开车,裴承喻和江沁禾坐在后排,一个靠左,一个靠右。   出了明水湾,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或许是周末缘故,街道上散步逛街的人明显多了许多,还有夫妻俩带着小孩儿一起遛狗的。   车最终停在一个大型商场的地下车库,德叔下车然后给裴承喻和江沁禾开了门。   “先生和太太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吗?”   德叔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   裴承喻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德叔腰上,摆了摆手说道:“不用。”   “你腰椎不太好,以后不用这样子和我还有沁禾说话。”   德叔有些意外,“好,谢谢先生关心。”   走进商场,裴承喻就带着她直奔一楼珠宝专柜,导购员看到两人就立刻挂上微笑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二人有什么需要呢?”   导购员笑容甜美,声音温柔,江沁禾不自觉地也回了一个笑。   “新到的玉镯有吗?”   裴承喻扫了一眼展柜里的黄金和精心雕琢的银饰,随后问道。   “有的,我去给您拿几款。”   说要,导购员就先去对面展柜里取货了。   江沁禾伸手拽了拽裴承喻的衣角,踮起脚尖,凑到裴承喻耳边用气声悄悄说道:“你看玉镯做什么?价格很虚的。”   “嗯?”裴承喻缩短距离,也用气音问她:“江老师还知道玉镯的门道?”   周边还有许多柜员,江沁禾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地告诉他:“水很深的。”   “这价格一般都要对半看,说不定还要减一点才能算是真正的价格,不太划算。”   江沁禾还想说什么,那位导购员端了一盘摆好的玉镯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踮了会儿脚,江沁禾下去的时候差点崴了,及时横在她腰后的手臂帮她稳住了身形。   裴承喻还在和导购员攀谈,十分投入,像是丝毫都没有关注到她的样子。   “就这款吧。”   他指着摆在中间的一只乳白色玉镯说道。   “这只的价格是十二万九千八,请问先生您是刷卡呢,还是开支票?”   “刷卡。”   裴承喻修长的指间夹着一张卡,递给导购员,“没有密码。”   “好的,请您稍等。”   导购员一走,江沁禾没忍住戳了戳他。   “太贵了。”   “还行。”   裴承喻拍了拍她的后腰,心情很好,“送给外婆的,不算贵。”   “当然,送你也不算贵。”   导购员再一次返回,带着已经包装好的玉镯和卡,裴承喻接过玉镯,然后把卡塞到了江沁禾手心。   “什么意思?”江沁禾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银行卡,困惑地看着他。   “你管钱。”   裴承喻牵起她的手,又坐了几层电梯,来到了商场三楼的一处茶行门店。   “外婆爱喝什庡㳸么茶,我还要靠江老师给我划划重点,刚才那张卡是给江老师的谢礼?”   裴承喻尾音上扬,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地盯着她。   “那我…这算是收受贿赂?”江沁禾脱口而出,随后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算。”裴承喻笑意更盛,“不要用这种词语来定义我们之间单纯的师生关系。”   “江老师。”   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百转千回,江沁禾被他绕进去了,最后囫囵说了个谢谢。   出乎她的意料,裴承喻对茶好像颇有研究,和茶行老板沟通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甚至能分辨出几种茶香极其相似的茶。   被“临时聘用”的江老师,好像没有了用武之地,只是在裴承喻挑好茶叶后,她拿出刚才裴承喻的那张卡递给老板刷卡结账。   很自然的,她也说了一句:“没有密码。”   老板目光在两人间流窜一番,露出一个笑容,朗声说:“你们夫妻感情不错,钱还是要太太管着,我看这位先生才开心。”   和这位先生交谈的一会儿,老板只觉得无形之中有中压迫感,虽然这位先生面色平淡,谈吐风生,但还是有些不舒服,不是那么亲近。   这会儿和眼前的这位太太在一起,先生的面色明显多了几分温柔,眼睛里也能看出含着笑。   裴承喻抬了抬眼,清清嗓谈笑自若地说:“老板慧眼。”   两个人没逛太久,江沁禾给外婆又挑了两件湖蓝色的外套,一整套天然的蚕丝线,还有一盒绣针才跟着裴承喻回了地下停车场。   东西不算多,可裴承喻主动接过了所有的东西,说是学生体谅老师辛苦,到最后她手里一件东西都没有,只剩孤零零的一张银行卡。   罪恶感登时涌上心头,江沁禾觉得自己像是个压榨学生的导师,只不过自称学生的裴承喻倒是乐在其中。   德叔将所有的东西都放置在了后备箱,趁着两人逛商场,德叔还特意买了些水果添在后面。   到青州市的时候正值午后,好在小院前的大树枝繁叶茂,留了一片可以乘凉的阴影,江沁禾还有地方安置裴承喻。   车只能停在下面,东西都是提上来的。   考虑到外婆对裴承喻的看法,江沁禾还是决定自己先进去探探外婆的口风,只能先让裴承喻和东西待在外面。   叶影细碎,样式不一地落在裴承喻身上,留下光影的痕迹。   裴承喻干脆坐在树下石凳上,胳膊垫在脑后倚着树干,就这样微眯着眼睛看她。   “江老师。”裴承喻薄唇轻言,语调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什么时候让我过门啊?”   他伸出手指着头顶天空,声音懒洋洋的,“太晒了。”   江沁禾只能安抚他,柔声说道:“你再等等,我先进去探探我外婆的口风。”   “探?”   裴承喻歪头,“我很见不得人吗?”   江沁禾思虑片刻,面色认真地点头回他:“在外婆心里,你可能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嗯…见不得人。”   歪头的那人眼睛弯了弯,像是在笑。   “行,反正见得你就行。”   安抚好大少爷,江沁禾这才轻轻推开门扉,提上精心挑选的丝线走了进去。   还不忘转身小心地合上门。   夏天日头越来越大,高强度的光线会使绣品的衬布发皱,变色,除了早晨可以在院中绣花,更多时候江涟都是在屋内对着窗户绣花。   “外婆。”   江沁禾敲了敲窗户,摇了摇手中的丝线。   “我来看你了。”   江涟立刻停下手中的活,笑着把自家外孙女接了进来,看似在抱怨,话里却是藏不住的开心,“看我就算了,怎么还特意带了东西。”   “青州周围有养蚕的村镇,我出去买回来自己也能做绣线。”   “外婆,那样你太累了。”江沁禾撒了个娇,打开锦盒:“我特意挑的,还请江主任笑纳!”   江涟笑着收起来,和江沁禾继续聊着天,聊着聊着却发现江沁禾像是有些坐立难安。   看似在聊天,实则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眼神飘忽,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外面。   江涟又想起来江沁禾上高中时,小丫头第一次带陈舒迩回来给她介绍的样子,和现在如出一辙。   “陈舒迩那姑娘回来了?”   江涟问她。   “啊?”江沁禾一愣,像是突然回神似的,“舒迩吗?她还在国外的,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你在看什么?”江涟气定神闲,“你还带了人回来?”   “我确实带了人回来。”   犹豫片刻,江沁禾咬着唇有点心虚地说道:“只不过可能不是一般的人。”   江涟:“什么人?”   江沁禾做了个深呼吸,一鼓作气地干脆道:“裴承喻!”   然后声音又弱了下去,嗫嚅着补充道。   “也就是您嘴里的那匹恶狼。”   作者有话说:   qaq啾咪! 第18章 小虾仁   片刻后, 三人围坐一桌。   江沁禾紧紧挨在外婆身边,对面坐着看着眉眼十分柔和的裴承喻。   微风拂过,裴承喻笑了笑, 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苹果皮一圈一圈地螺旋下落,最后完全蜕去外皮, 露出浅黄色的香甜果肉。   苹果被从中间分开,挖去果核,一半给了江沁禾,另一半放到了江涟面前。   “外婆, ”   “谁是你外婆。”江涟打断, 有些语气不善地嘲讽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姓裴的外孙。”   江沁禾直到外婆对裴承喻看法,也直到外婆是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看准时机,她悄悄地移动手指想把那半苹果挪过来。   “啪!”   手背上挨了一下, 随后就听到江涟严肃地说:“胳膊肘就算了,怎么手指头也往外拐。”   这是在强调裴承喻的外人身份。   江沁禾咳了下, 给裴承喻递了个眼神,让他别在意。   对面那人也眨了眨眼,颇有心领神会的样子。   “江老师。”裴承喻胸有成竹, 再次将苹果递过去,“一会儿氧化了就不好吃了。”   江沁禾眉心突突直跳。   裴承喻喊外婆江老师,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尤其是在裴承喻天天喊她江老师的情况下。   “牙口不好, 心领了。”江涟把苹果递回去, 随后站起身子回了绣房。   裴承喻看了眼苹果, 又看了眼吃苹果嘎嘣脆的姑娘, 单手撑着下巴问她:“什么意思?”   心领的是苹果,还是他今天来这一趟,默认的态度,是承认了他的身份,还是想着随便打发应付过去。   姑娘嘴巴塞的鼓鼓的,和小仓鼠一样。   “不知道。”江沁禾咽下苹果,猜测着说:“我觉得留你吃顿饭应该没问题。”   “起码,不会在我吃饭的时候,你在外头喝西北风。有师傅一口肉吃,自然也有徒弟一口汤喝。”   “那先谢谢江老师。”裴承喻轻挑眉梢,“我也算是拜入高门,吃喝不愁了。”   江沁禾:“……”   她现在听他喊江老师,真的会浑身发麻啊。   这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   如她所料,外婆果然留裴承喻吃了顿饭。   只是她这个师傅吃上了肉,裴承喻这个徒弟却没能喝上汤,汪阿姨今晚没做汤,只做了两个素菜,还有一条红烧鲤鱼。   江沁禾不爱挑刺,就先从鱼尾巴上挑肉吃,一次挑一小块,害怕喉咙卡刺,还要仔细些慢慢抿着吃鱼肉。   盘中的鱼肉吃的差不多时,江沁禾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小盘,小盘上放着一块沾着酱汁的鱼肉,鱼肉松松软软,一点儿刺都没有。   “我视力不错,鱼刺应该挑光了。”裴承喻有些得意地看着她,江沁禾总觉得他身后像是有尾巴在摇,就和巧克力一样。   “这儿。”   盘子上多了一双公筷,公筷指着鱼肉的一块地方。江涟抬了抬眼皮,风轻云淡地点明:“这儿还有一根没挑干净的。”   裴承喻挑走,眼睛眨都不眨地说:“这下没了。”   生怕裴承喻刚才吊儿郎当的那句话惹外婆不快,江沁禾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乖乖地继续吃饭。   等到下一盘挑干净的鱼块送到面前,她又不由得绷紧了身子,飞快地把鱼块夹到碗里,生怕两人又在找鱼刺。   “慢点吃,小心有刺。”江涟淡声提醒道。   “没事,你尽管吃。”裴承喻眯着眼睛对她笑:“我这次检查过了,一定没刺。”   一场刀光剑影的晚饭总算结束,那一份红烧鲤鱼恐怕是大半部分都到了她肚子里,江沁禾没忍住,悄悄打了个饱嗝。   太撑了。   裴承喻像是故意较劲一样,如果不是外婆拦着,今晚这一整盘鲤鱼恐怕都要送到她肚子里。   于是江沁禾出去散步消食,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裴承喻又坐在石凳上。   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头,晕出浅浅月光。   夜风吹拂,带起树叶的沙沙声。   裴承喻打了个哈欠,“回来了?”   “嗯。”江沁禾看他眼眶微红,手背上也多了几个蚊虫叮咬出的小包,“你在这儿等了很久吗?”   “没。”   裴承喻拍了拍胳膊,姿态恣意。   “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   “哦。”江沁禾看他胳膊上的红印,“那你还不回去吗?你的胳膊好像很红。”   “回去。”裴承喻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语气寡然:“回哪?”   “明水湾还是锦绣园。”   江沁禾走到门前,推开大门:“回院里。”   这会儿回明水湾,回去也太晚了,更何况是回锦绣园,回去估计就凌晨了。   裴承喻:“哦。”   起身揣兜,裴承喻紧跟着江沁禾回了小院。   汪阿姨已经收拾好了客房,见江沁禾回来,立刻笑着走过来:“给你换了新被子,晒了很久,房间里还特意摆了束百合。”   “谢谢汪阿姨。”   江沁禾突然又想起裴承喻,又问:“汪阿姨,那他呢?”   汪阿姨看向江沁禾指的位置,有些不好意思地立刻移开目光,凑近了才小声说道:“你隔壁那间厢房,江主任安排的。”   怕她忧心,汪阿姨又补了句:“我肯定不会苛待你老公的,被子床单也都换了新的,你放心就好。”   说到这儿,江沁禾心下也明白了,外婆这是在给裴承喻下马威。   富家公子哥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哪里睡过小厢房,更何况,那间厢房还是江沁禾这间房子之前带的小库房,以前还是她用来染丝的。   后来有了工作室,就重新补了堵薄墙,分成了一个小厢房。至于染丝,外婆不怎么染,就直接在院子里搭了个极小的染池,这间厢房也自然而然的空下来了。   小厢房面积狭小,最多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放不下。   汪阿姨这算是尽力了,外婆想让裴承喻吃点苦头,汪阿姨也不能多说什么。   “我知道了,汪阿姨您费心了。”江沁禾点头道谢。   汪阿姨:“小事,那我就先去休息了啊,你也早点休息。”   江沁禾:“好。”   裴承喻跟在江沁禾后面,看着江沁禾抬脚进门,顺着就跟在后面,谁料前面那人转身就把门关到只剩下一条小缝。   “做什么?”   江沁禾下巴朝着旁边送了下,有些歉意地说:“旁边,隔壁那间房才是你今晚的归宿。”   “行。”   裴承喻应下,反正他也知道肯定没好果子吃,和江沁禾说了声晚安后就迈着步子去了隔壁。   看到房间一览无余的全貌时,裴承喻才明白了刚才江沁禾脸上的那抹愧疚和歉意从何而来,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裴承喻原地嗤笑一声,在外面的洗漱间洗漱过后,屈着身子躺上房间里这张唯一的小床。   这间厢房和江沁禾那边只有一堵薄墙,躺在床上,裴承喻能清楚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江沁禾在看电视。   人声嘈杂,还时不时伴着富有节奏感的bgm。   掌声停止,听到好像是主持人在走流程,然后又是一阵掌声和有点偏浪漫的背景音乐。   “让我们有请第一位男嘉宾,大家掌声!”   裴承喻:……   他看了眼面前光秃秃的墙,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小床上,耳边不断地传来第一位男嘉宾自我介绍的声音。   江沁禾在看相亲节目。   他一个人躺在这张小床上,孤枕难眠,而江沁禾,她居然在看野男人的自我介绍?   裴承喻捞过床头小柜上的手机,打开和置顶的聊天页面,毫不犹豫地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对面瞬间响起声音。   江沁禾无聊,想着还不困就打开电视随便看了个节目,这才刚看到选择心动嘉宾这一环节,手机就突然亮了起来。   “怎么了?”   江沁禾接通视频通话,屏幕那边立刻出现裴承喻略带幽怨的脸。   “还不睡觉吗?”   “不睡,我还不困。”   江沁禾也问他,“你也不困吗?”   她记得那会儿裴承喻还在院外打哈欠来着,应该是困了。   现在还不睡,不会是因为床太小吧。   那张床还是她上高中时候睡的,全长一共才一米八,宽度也才一米五左右。   “那个,”江沁禾关掉电视,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晚,她低声问道:“你的腿可以伸直的对吧?”   对面一声冷笑。   “江老师。”裴承喻沉着声音,问她:“你知道虾仁吗?”   江沁禾:“知道。”   裴承喻弯着手背,做出一个弓着的样子,语调松散,像是在开一个普普通通的玩笑。   “我现在,就和这样姿势的虾仁差不多。”   江沁禾眨巴着眼睛,和哄小孩儿一样柔着声音:“你先委屈委屈,明天就可以回明水湾睡大床了。”   “哦。”裴承喻显然不吃这一套,“可我今晚就想睡。”   他轻轻掀了掀眼帘,似笑非笑地说:“我一刻都不能离开我的大床,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轰隆——”   窗外突然一声闷响,几秒过后,就下起瓢泼大雨,疾风骤雨,窗上树影飘摇。   小院里的石板被砸出清脆声响,江沁禾缩进被子里,笑着回他:“这下子好了,你一刻也不能离开你这张小床了。”   说完电话挂断。   大雨滂沱,裴承喻意外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偷笑声。   行吧。   小床就小床,他本来也没打算要卖惨,然后跑过去蹭江沁禾的大床。 第19章 想亲她   一夜大雨, 江沁禾醒来的时候,院中只剩下小小的积水潭还能证明昨夜的那场雨。   空气清新,飘着青草鲜花的味道。   裴承喻也推门出来, 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站在院子里张开双臂的人。   “你在做求雨仪式?”   “……”   江沁禾放下双臂, 回头看他。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裴承喻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一只眼睛半眯,另一只眼睛微微睁开看她。   “没。”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江沁禾视线微偏,尽量放松语气问他。   裴承喻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伸了个懒腰, 语气平平:“还行。”   见她松了口气, 裴承喻再次开口,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调子:“腰间盘应该是突出了。”   “啊?”江沁禾愣了,不可置信地问:“你腰间盘还突出啊?”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也没听王秘书和章阿姨提起过。如果真的腰间盘突出, 那昨晚下雨弯着腰睡了一夜,应该很难受吧?   心里突然涌上一丝愧疚, 江沁禾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裴承喻扯了下唇角,随意地补充道:“开个玩笑。”   “你不会信了吧?”裴大公子摊手, 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狗才信。”   江沁禾气哼。   “哦。”裴承喻若有所思,“我觉得巧克力也不会相信的。”   江沁禾:“……”   她不想说话了,余光看到汪阿姨走出来, 江沁禾立刻走了过去。   “汪阿姨。”   汪阿姨看到两人, 笑着说:“洗漱好就过来主屋吃饭吧, 今天特意煮了姜汤, 驱驱寒气。”   “好。”   洗漱过后, 江沁禾和裴承喻一起去了主屋吃饭。   和昨天一样的位置安排。   江沁禾喝了口姜汤,立刻就品出是外婆的手艺,“外婆,你今早……”   “食不言寝不语。”   江涟打断。   江沁禾把后半句“起那么早就是为了做姜汤”咽了下去,然后端着碗悄悄回了句知道了。   明明昨晚吃饭的时候还在说话。   今早就不可以了。   直到在回明水湾的路上,听到裴承喻打了个喷嚏,江沁禾才明白了外婆刚才那会儿为什么打断她说话。   外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看不顺眼裴承喻,安排裴承喻去睡了小厢房,但实际心是软的,见裴承喻对她不错,也不由得减少了几分偏见和不喜。   早上起来,还特意煮了姜汤。   这样想着,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江沁禾打开微信。   [白老师:沁禾,打扰了。]   [白老师:下周能来一趟非遗中心吗?我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江沁禾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把手机放回去,江沁禾突然又摸到一张卡片,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昨天在商场时裴承喻塞给她的那张卡。   不知道有多少存款,只是可以随随便便刷出十多万的卡,还是太贵重了。   “裴承喻。”江沁禾紧紧攥着卡,“那个,你有卡在我这里。”   裴承喻闻言看她一眼,“哪一张?”   “昨天那张。”   江沁禾将手中的银行卡递过去,“还给你。”   “还给我?”裴承喻没懂她的意思,下颌微绷:“我裴承喻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太贵重了。”   江沁禾对上他的有些冷的目光,语气坚定:“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张卡我拿着不太合适。”   赵文宾的纠缠,复原工作室,还有李翕然。   每一件事,江沁禾都记在心里,可收下裴承喻的这张卡,她有点做不到,这样子好像对裴承喻不公平。   她卖掉以前的房子用来帮助非遗中心渡过难关,然后搬进明水湾,和裴承喻结婚,也有这重考虑,不全是赵文宾的缘故。   在江沁禾心里,和裴承喻结婚,是自己占了便宜。这张卡,她还是不能接受。   “江老师。”   裴承喻语气不善,阴阳怪气地说:“需要我提醒你,我们是在同一张户口本上的夫妻吗?”   德叔等了很久,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才提醒道:“那个,先生太太,已经到明水湾了。”   “嗯。”   裴承喻先下车,那张卡就停在空中,过了半晌江沁禾重新收回和德叔道谢后下了车。   那张银行卡还是没能还给他,江沁禾去了三楼绣房,打开灯后坐下来开始刺绣。   她不知道自己想绣什么,只是胡乱抽了几根丝线,合线后就开始在绣布上刺绣。   一针又一针。   脑子里很乱,全都是刚才裴承喻反问她时的表情。   他没笑,说话也是冷嘲热讽。反问她的时候,像是经年不化的雪顶,很冷,让人不敢靠近。   白老师说过,婚姻关系里至亲至疏。   只要等到关系需要破碎的那一天,无论在外人看来有多恩爱,两个人绝对会划清界限,清清楚楚。   就像母亲和赵文宾,赵文宾从前也是人人称赞的模范丈夫。   可母亲一离世,他就立刻再婚,还有了个和她一样岁数的女儿。   母亲在赵文宾口中,是从不会体贴人的铁石心肠,她在赵文宾口中,是不听管教的逆女,江家的所有人,在他口中都是拖他后腿的包袱。   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一滴血落在雪白的绣布上,很快就在布上洇出一团明显的红色痕迹。   江沁禾下意识地想擦去痕迹,然而血液早已经干涸,不偏不倚地落在绣品上。   她绣的,是裴承喻的裴字。   线条稀松,走线潦草。   -   海风迎面,夜幕下的海水变成了深黑色。   陈年刚下车,就看到裴承喻一个人坐在海边,身边摆着几瓶已经喝空了的酒瓶。   裴承喻穿着白色短袖,一条黑色的工装裤,头低垂着,双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整个人都沉着,如同夜色下的深海。   十几米外,陈年父亲的烧烤摊热闹异常,和裴承喻这边像是隔了厚厚的一堵墙,断绝了所有声音。   “喂。”   陈年也不管身上还穿着西装,直接就坐了下来,“你没事吧,大晚上在这里装深沉?”   他刚才还在酒局上,一接到裴承喻的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结果就看到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坐在这儿。   “你觉得。”   裴承喻张口,声音嘶哑的要命。斟酌几番,他换了种问法:“你觉得,我算好人吗?”   陈年仔细想了下,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应该算。”   “那你觉得,我算好丈夫吗?”   “啊?”陈年惊讶,“这是什么问题?”   他又不知道裴承喻和江沁禾平常怎么相处,再说了,好丈夫的标准他也不知道。   只是裴承喻这一问,陈年立刻就明白这人的反常一定和江沁禾有关。   于是心下一狠,陈年想了个最坏的结果:“江沁禾要和你离婚?”   话音刚落,陈年额头一痛,挨了裴承喻的一个脑瓜蹦。   “没。”   “我今天好像不该生气。”裴承喻顿了下,嗓音也是闷闷的:“我知道她想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我忍不住。”   江沁禾对婚姻很不信任,他和江沁禾,更像是朋友。   陈年接着问:“所以你就忍不住和她生气了?”   “吵架了吗?”   “没。”裴承喻的手在沙滩上画圈,一圈又一圈。   “我今天和她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哦。”   陈年点头,想着裴承喻那出神入化的阴阳功力,突然就有点担心江沁禾那边。   “我想亲她。”   “咳咳咳……”陈年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大跳,被呛了几下:“我说,这句话和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裴承喻嗓音淡淡的,手下继续画圈:“我喜欢她很久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   “我不希望我和她变得和裴锺还有林华英一样,永远被绑在没有一点感情的婚姻里,过得那样煎熬。”   他看够了,裴锺和林华英一起过了半辈子,永远都被家族利益捆绑着,两个人同床异梦,关系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然后完成任务一样,生下再养大他和裴启铭。   和江沁禾结婚后,本来想着让江沁禾喜欢上自己,结果现在好像越走越偏,江沁禾好像把他当朋友了。   “那你想让江沁禾彻底喜欢上你吗?”   陈年扬了一把沙子,把裴承喻那会儿画的圈全部盖了起来,沙子拱成一个小土堆。   彻底喜欢。   这句话的诱惑力威力十足,陈年看到裴承喻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你要学会放风筝,你太着急了,你试着冷下来,给江沁禾留足时间去感受缺少你的生活。”   陈年伸出手,在空中摆出放风筝的姿势。   陈年说的头头是道,空中两只手的距离拉近,像是扯风筝一样,“等到她觉得不习惯的时候,你再重新拉线。”   “多谢。”   裴承喻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道谢后就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陈年还沉浸在大少爷从金口说出的多谢二字,可目光触及身侧七倒八歪的酒瓶时,脸色瞬间一变,连忙起身朝着裴承喻那边跑过去。   “喂!裴承喻!”   “喝酒了不能开车!”   作者有话说:   恶狼也要学习pull and push。   小小别扭,两个宝宝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啦! 第20章 她很忙   江沁禾到约定好的茶楼时, 时间是晚上八点。   走进茶楼,报了房间号后侍者就领着她到了包间。   包间里坐着白老师,还有一位不认识的, 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   “你好, 江沁禾。”   青年男人立刻笑了笑,站起身子伸出手来:“久仰大名, 我姓韩,江小姐你好。”   三人坐下,桌上很快摆上了茶点,还有三份精致的果盘, 桌子中央摆着插着鲜花的瓷瓶。   韩先生喝了口茶, 从手提包中抽出两分文件递给两人:“这个是景川市旅游局暂定的项目,打算联合青州市开展一次非遗展,想着发展下文化旅游。”   “这个非遗展览,目前是想要拜托咱们非遗中心来做的, 这个文件二位可以先看看。”   白老师收下文件,“那好, 我们先考虑考虑。”   才过了不到十五分钟,江沁禾就看到男人的脸色有些奇怪。   男人看了眼手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站起身,语气焦急:“抱歉,我家里突然出了事, 我大概要先离开了。”   “先走一步, 账单我已经结算过了, 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说完, 男人就快步离开了。   江沁禾这才翻开文件, 指着最后一页的某个地方开口:“白老师,这份文件没有公章。”   没有公章的文件,没办法保证有效性,就算出了问题,也不能够作为证明。   白老师看了一眼,果然没有公章。   “这份文件大概看看就好,过段时间我再约个日子,和旅游局那边的人好好谈谈。”   江沁禾点头,“好。”   “诶?”白老师刚喝了一口茶,突然瞥到江沁禾手上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是枚钻石戒指。   戒指?   戒指!   江沁禾不是那种喜欢在手上带装饰品的人,不戴手链,也不戴手表。再加上要刺绣,也从来不做美甲,刚才看到手上亮晶晶的东西,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你结婚了?”   白老师一脸震惊地猜测,“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请我参加婚宴啊。”   手上的戒指那天裴承喻给她带上后,她就没再放回去,每天就顺手带上,这着天都成习惯了。   “白老师,”江沁禾喝口茶润了下嗓子,“我结婚有一段时间了,婚宴,我们俩都不太喜欢热闹,就没办。”   “啊?”   白老师大吃一惊,嘴巴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婚宴怎么能不办呢,万一人家里以为拿捏住你了怎么办?”   白老师叹了口气,手直拍大腿,追着问:“那男方家里人说过什么时候给你补婚礼吗?”   江沁禾想了想,裴家对于裴承喻的婚事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老宅一趟也算是简单认识了下。   她摇头,“没,不过这个也不…”   “我的天啊!”白老师深深吸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打断她:“你还在为那边开脱?”   “沁禾,我教你这么多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孩儿这么叛逆。”   江沁禾默默闭嘴。   “你外婆呢?”白老师又问,“你外婆什么看法。”   江沁禾:“外婆,外婆没说什么。”   白老师哀呼,“江主任果然是人老了,这头脑也跟着不清醒了,你的婚姻大事怎么也不把关把关。”   说了好长时间,白老师终于想起已经快十点了,这才拉着江沁禾出了茶楼。   白老师打了车,要上车时突然回头看着江沁禾,一脸严肃地开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坐地铁,然后再打的。”   她今天出来没开车,想着刚好错开上下班高峰期,坐地铁可能更方便点。   白老师今晚再次受到暴击,她根本不敢去想象江沁禾的婚后生活,只能怜爱地闭了闭眼。   没有婚礼,晚上也不说来接一下人,还要姑娘家家的自己坐地铁回去。   所嫁非人啊。   嘴里劝离婚的话转了又转,白老师还是没狠下心,只是多安顿了几句,让江沁禾回家路上记得发个定位给她。   有状况随时联系。   “好。”   江沁禾替白老师关上车门,挥了挥手,然后才往最近的一个地铁口走过去。   茶楼距离最近的一个地铁口大概有三百多米,路上还需要过一次红绿灯。   江沁禾到马路旁时,还有十五秒的倒计时才可以通行,她就低着头开始看着左右脚步交替踏地来打发时间。   路旁却突然停下一辆车。   她抬起头,刚想说一句不需要打车,只是过马路。却意外对上半降车窗后的一张脸,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裴承喻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移开了视线,驾驶座上的德叔笑着开口:“太太,快上车。”   江沁禾坐上车,紧紧地靠在另一侧。   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银河,上车后,江沁禾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于是按下车窗视线望向外面。   窗外景色不断倒带,被速度塑造成彩色的河流,不断在视野中流动。   她和裴承喻,应该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半个月前还能互相开个玩笑,一起同桌吃饭的人,现在连坐在一起江沁禾都有些不习惯。   这半个月来她不怎么回明水湾,工作日一般都留在工作室或者是非遗中心,只有要拿绣样时才会抽时间回明水湾一趟。   听章阿姨和王秘书说,裴承喻这半个月好像也没怎么回过明水湾。   -   江沁禾和裴承喻半个月来头一次一起回明水湾,章阿姨高兴的不得了,第二天一早就来了明水湾给两人准备早餐。   花样繁多,各种各样的早餐摆了满满一桌。   两人正在吃早餐,门铃却突然响起来。   章阿姨过去开门,就看到陈年迈着步子,满脸笑容地牵着巧克力走了进来。   “裴承喻!”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天降奇兵!”   “有了巧克力你就不怕没有进展了,小姑娘最喜欢狗狗了。”   章阿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陈年就一边大喊一边牵着巧克力一路冲到了饭厅。   三人一狗,裴承喻和陈年之间眼神暗潮涌动,巧克力则流着哈喇子一脸兴奋地盯着江沁禾手里的小笼包,口水都要到流到地上。   章阿姨匆匆跟上,抱歉道:“不好意思先生太太,我没拦住。”   陈年挪开视线,看到裴承喻对面的江沁禾后,突然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那个……”江沁禾晃了下杯子中的果汁,对着陈年笑了笑:“你要来一杯吗?”   刚才说话声音那么大,应该很渴吧。   “不了谢谢哈,”陈年尬笑两声,“对了!我是陈年,我是来送狗的哈哈哈。”   巧克力十分配合地汪汪汪了几声,坐在原地对着江沁禾摇尾巴。   “你来做什么?”   裴承喻皱眉,紧紧盯着陈年。   陈年当机立断,脑袋转了几圈:“今天不是周末吗,我和许秀雅打算去打台球,我来问问你去不去,顺便把巧克力给你送过来。”   说完,陈年挠了挠头补充道:“哈哈,就是这样。”   江沁禾吃完,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起身背上包,“那我先走了,我今天还有工作,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诶诶诶。”   陈年看着越过自己径直出门的江沁禾,门一关上他立刻回头对着还在吃饭的裴承喻控诉道:“裴承喻!我让你放风筝!不是让你当哑巴!”   气死他了。   “她说了,她有工作。”裴承喻喝了口果汁,心平气和地说。   “裴承喻!”陈年快要原地爆炸,嗓子快要冒烟:“你是真小白啊,你怎么不想想,许秀雅会叫你打台球吗?”   “她叫巧克力都不会叫你,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都不说邀请下你老婆!”   “她很忙。”裴承喻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淡淡的。   最近半个月,听章阿姨说她都没回过几次明水湾,就算回来也只待一会儿。   陈年:“……”   陈年放开拉着巧克力的牵引绳,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裴承喻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果汁入喉,平息了喉咙中的烈火,陈年往后一仰,发出来一句感慨。   “孺子不可教也。”   “你干脆天天陪着她去加班算了,你也别在公司忙着搞什么时装了,干脆辞职跑到非遗中心,然后在门口天天等你老婆,风吹日晒,海枯石烂,等她心软然后收你为徒,你们上演一段师徒旷世爱恋……”   陈年还在滔滔不绝,下一秒就被一个包子就塞住了嘴巴,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闭嘴。”   陈年拿下包子,看他一眼:“我这也算可行之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烈女怕郎缠’。”   裴承喻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一脸无语地看着陈年,随后慢慢勾起唇角喊他名字:“陈年。”   陈年顿时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底气不足地看着眼前笑眯眯到有些渗人的裴承喻,结巴道:“怎……怎么了?”   “你真是个聪明人。”裴承喻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口,同时还不忘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   陈年顿时觉得脊背发凉,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2的开头来啦!wooh! 第21章 在冷战   裴承喻最终没去打那场台球, 留在家里陪巧克力玩了一下午。   一周后,非遗中心与旅游局的合作经过二次商议最终敲定,预计次年五月份开展。   江沁禾开车行驶在从非遗中心回明水湾的路上, 突然想起那会儿在办公室和白老师的谈话。   备展的地点定在青州市的香华镇, 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一周后非遗中心出发去香华镇, 非必要不会返回景川市。   也就是说,从今年九月份到明年的五月份,这八个月,她可能没空回景川市。   也没空见裴承喻。   “你自己想好, 这事情能通知家属就通知家属, 我说的可不是江主任。”   白老师话锋一转,“我说的是你那个便宜老公。”   “能让你连婚礼都不要就嫁的人,看样子你对他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儿感情。”   “老师,我……”话到嘴边, 江沁禾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又收了回去。   白老师催促, “快回去吧,下周一咱们就出发去香华镇。”   江沁禾没话说了,先开车去了工作室, 把剩下的订单全部安排好,回到明水湾时,巧克力正趴在门口晒太阳。   “汪汪!”   江沁禾下车, 巧克力凑上来围着她转圈, 然后跟着江沁禾回了房。   “太太?”   章阿姨正在浇花, 看到江沁禾回来有些意外地问:“您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吗?”   眼看着章阿姨就要停下手中的工作去给她做点心, 江沁禾叫住章阿姨:“章阿姨, 不用了。”   “我今天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不用给我做点心。”   闻言,章阿姨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良久,章阿姨才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啊?”   江沁禾已经和巧克力去了二楼衣帽间,楼上响起了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   章阿姨瞬间如临大敌,她知道最近先生和太太在闹别扭,只是最近两人同桌吃饭时,也能聊几句天。想着关系缓和,她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现在太太居然要收拾东西离开。   事态已经如此不可控制了吗?   章阿姨连忙放下手中的喷壶,一路跑上二楼,来到衣帽间。   行李箱摆在地上,江沁禾正一件一件地往里面放衣服,巧克力还在旁边帮忙叼装衣袋。   傻狗!   章阿姨上前从巧克力的嘴里接下衣服,然后走到江沁禾身边,“太太,需要我帮忙吗?”   江沁禾看了她一眼,接过衣服笑着说:“不用了,我衣服不用带太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哦。”章阿姨干巴巴地回应,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   “太太是要回青州市吗?”   “不是。”江沁禾一边收拾,一边回答她:“非遗中心有工作,我这应该算是出差?”   章阿姨放下心,也蹲下身子帮着江沁禾收拾行李。   巧克力也跟在江沁禾后面,等江沁禾装好一件衣服,就立马叼过去交给章阿姨,配合效率高,不过半小时,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   江沁禾带上行李箱,和巧克力还有章阿姨告别以后,又重新回到了非遗中心。   一下车,江沁禾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舒迩一头长发成了齐肩短发,一身黑色短袖和黑色中长款半身裙,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望着她。   “舒迩!”   陈舒迩嗯哼了下,张开双臂迎接江沁禾的拥抱。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来了非遗中心?”   “头发变短了,”江沁禾又揉了揉陈舒迩的脸蛋,嘟囔着:“脸也晒黑了。”   “好啦好啦。”陈舒迩把江沁禾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又揉了揉江沁禾的脑袋:“想回来就回来啦,上周就回来了。”   “问了外婆,说是你最近要忙这个展览,我就收拾好东西来了非遗中心。”   陈舒迩捏了下江沁禾的脸颊,笑得开心:“我陪你一起去香华镇,顺便放松放松心情。”   “陈舒迩,你最好!”   陈舒迩:“好啦,进去吃晚饭吧。”   吃过晚饭,江沁禾和陈舒迩又一起去嘉和山庄里的温泉泡了会儿,回来又躺在同一张床上聊了好久,等到江沁禾犯困,昏昏欲睡时,一通来电瞬间赶走了所有的睡意。   接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江沁禾眯着眼睛看清楚了来电人的姓名。   裴承喻。   江沁禾瞬间从床上坐起,吓了陈舒迩一跳,嗓音困倦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午夜凶铃吗?”   “不是。”江沁禾咽了下口水,微怔着说:“我感觉比午夜凶铃还可怕。”   午夜凶铃她可以不回答,可是裴承喻的电话,明摆着就是来问她的。   “啊?什么意思?”   陈舒迩从被子里爬起来,凑到江沁禾肩头,看了一眼屏幕。   “裴承喻?”陈舒迩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有些不解地问:“这谁,你大学同学吗?”   陈舒迩半眯着眼睛,脑袋晕晕乎乎地接过手机,看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和江沁禾高中时有这号人物,只能猜是江沁禾的大学同学。   “不是。”   话在喉咙里上上下下,江沁禾给自己在心里打了个气,然后说:“这是我老公。”   与此同时,陈舒迩正好按下绿色的接通键。   屏幕上显示着通过时长00:02。   陈舒迩闻言睁大眼睛,整个人清醒得不行,连忙把烫手山芋还给江沁禾。   “沁禾?”   裴承喻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浓浓的倦意,声音很轻地喊她的名字。   江沁禾轻手轻脚地缩进被子里,小声说:“我在。”   “注意安全。”   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一句极其简单的嘱咐,没等她回话,屏幕就已经退出了通话页面。   这通电话,只用了十三秒。   “结束啦?”   陈舒迩用被子捂着嘴,用气声偷偷摸摸地问她。   江沁禾点头,“挂了。”   “裴承喻说什么了?”陈舒迩立刻凑上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这短短几秒钟的对话。   江沁禾:“他让我注意安全。”   “这就没了?”陈舒迩一把抛开被子,凑到江沁禾面前,鼻尖对着鼻尖:“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了。”江沁禾放下手机,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只露出那双精致的眉眼。   陈舒迩躺回去,裹着被子靠在江沁禾身边,问她:“你不开心?”   “没。”   江沁禾对上她的眼睛,睫羽轻轻颤动。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说话时像是被罩了起来,声音有些沉闷地说:“我们应该是在冷战。”   “冷战?”   陈舒迩不太相信,开始给她分析起来:“小禾苗同学,据我所知,再根据刚才那通电话推断,你说的这个冷战结论还不能够完全成立。”   “你见过冷战的情侣会在深夜特意打电话来关心的吗?”   “我们不是情侣。”江沁禾默默反驳。   “……”陈舒迩一时语塞,重新换了个条件问她:“ok,那假设你们是情侣,根据你已有的生活经验,你觉得要是真正冷战的人会给你在深夜打电话关心你吗?”   江沁禾慢慢摇了摇头,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不就得了,裴承喻可能就是想你了而已。对了,你要去工作你报备了没?”   “没。”   真相大白,陈舒迩实在撑不住,施施然打了哈欠:“那就对了,小禾苗。你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年,他又不知道,辛辛苦苦一天,结果晚上回来老婆没了。”   陈舒迩神色认真,分析时语气十分笃定,像是专门研究感情的专家。   江沁禾感觉,看陈舒迩的时候,她的头上好像有一个光环,光环上刻着四个大字,专业人士。   “他单纯担心而已,你也别不开心了,睡觉吧小禾苗。”   说完,陈舒迩就闭上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贴着江沁禾就开始睡觉。   陈舒迩睡眠质量很好,刚说完一会儿就靠着江沁禾睡得香甜,夜风送来凉爽,夹杂着花香,还有湖水的清澈气息。   静谧的夜晚,让人凝神静气,可是江沁禾却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伸出手把触手有些冰凉的手机重新拿回来,然后打开微信,来到和裴承喻的聊天页面。   [江沁禾:我要去香华镇工作,可能需要八个月。]   消息发出的瞬间,江沁禾又有些后悔,然后迅速撤回了才发出去几秒的消息。   心跳止不住地加速。   像是上学时,坐在最后的一排的她突然有一天被老师注意到,给了她一个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机会。   心跳很快,脸很红,很久都缓不过来。   正当她打算将手机放回原位时,微信的右上角多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小红点。   [裴承喻:嗯,我知道了。]   江沁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是看着屏幕上的这句消息,她突然想象出了裴承喻的语气。   可能有些别扭,语气淡淡,但是又让江沁禾感到安心。   一分钟后,江沁禾再次收到了消息。   [裴承喻:晚安。]   冷战的人应该不会主动发晚安吧,成功举一反三的小禾苗同学悄悄笑了下,手指缩在被窝里,同样回了一条消息给裴承喻。   [江沁禾:晚安。] 第22章 裴大师   KTV内光影斑斓, 陈年拿着麦嘶声裂肺地一展歌喉,刚唱完坐下喝水就听到裴承喻喊他。   回头就对上手机屏幕,陈年往后拉开些距离, 看清文字后有些欲言又止地点评道:“呃, 你俩这聊天……”   “怎么了?”裴承喻收回手机,轻掀眼帘看他。   “没。”陈年讪讪一笑, 感叹道:“就是挺新奇的,我觉得你和王秘书的聊天都看起来比你夫妻俩聊天舒服。”   “论起公事公办,”陈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对了, 你老婆这下子工作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你打算怎么放风筝?”   陈年吃了颗坚果,侧着躺在卡座上,闭着一只眼睛看他:“说说你的想法,裴大师。”   “没想法。”   裴承喻看他一眼, 有些不爽地扔了个坚果过去,稳稳当当地砸在陈年脑门中心。   他嗤一声, “少编排我。”   陈年揉了下眉心,装出一副妥协样子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嗯嗯嗯,没编排你, 你裴承喻是谁啊?爱情大师,裴启铭那榆木疙瘩修炼八辈子都赶不上你对爱情的造诣。”   “……”裴承喻默了会儿,活动了下脖子, 威胁道:“陈年, 你单身生活过够了是吧?”   陈年立刻闭麦, 彻底躺平在卡座上。   看了眼时间, 裴承喻站起身, 刚走到门口陈年又翻身而起:“不通宵了?”   今晚说好通宵来着,结果他来不久,歌才飙了三首,裴承喻这就要走了?   陈年扯着唇线,有些无语:“裴承喻,你就打算让我一个人躺在这儿过一晚上?”   裴承喻看他,唇角微勾:“你也可以和我回明水湾,巧克力最近缺个伙伴陪它睡觉,我觉得你不错。”   “……”   “裴承喻!”陈年跳起来,暴躁如雷:“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今晚还就睡这儿不走了!”   “哦。”   裴承喻面无表情,“那正好。”   他握上门把手,临走之前朝着陈年的方向晃了下手机,语调慢慢悠悠:“那陈大少您慢慢唱,我要回明水湾晚安了。”   门应声关上。   陈年感觉,刚才那记回旋镖好像扎在他膝盖上了。   -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江沁禾就接受到了消息,非遗小组需要开一场研讨会,确定本次展览的选题。   陈舒迩拎着小包,整个人和没骨头一样挂在江沁禾身上,一边走路一边打哈欠:“困死了。”   “这才八点半啊,开会开三个小时,我想睡回笼觉都没机会。”   陈舒迩语气幽怨,江沁禾不禁感觉,自己好像能听到陈舒迩咬紧牙关的声音。   “安啦。”江沁禾拍了拍搭在肩头的手,安慰道:“下午就不用开会了,你可以好好睡觉。”   两人路过院内的停车场地,陈舒迩突然看到一辆多出来的车,推了推江沁禾:“这车,好像不是咱们昨天开过来的吧。”   江沁禾定睛一看,车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身侧面贴着旅游局专用的黑色字样。   “不是,”江沁禾指着字:“旅游局的,应该是那边拍过来的跟展人员。”   非遗中心在香华镇租了户有三栋两层楼的小院,小院是上世纪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木质结构,外观造型也都差不多,为了方便工作,就给每栋楼贴了编号。   开会在一号二楼。   上楼时,还能听到木质楼梯吱呀吱呀的声音,陈舒迩突然一阵忧心:“你说,这楼不会有一天塌了吧。”   昨晚睡觉的时候她都没怎么翻身,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床给压塌,今天上楼,听着吱呀声,她突然又担心起来。   早些年在国外拍一栋古建筑的时候,巨大的穹顶突然掉落,还好她跑得快,要不然也会像那几位不幸游客一样,被掉落的穹顶给砸个头破血流。   江沁禾也知道这段经历,摸了摸陈舒迩头,笑着说:“没事儿,要是真的塌了还有我给你顶着。”   两人说说笑笑,就来到了会议室。   白老师还在台上调整ppt,看到两人来了,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枣塞给两人。   “这青枣挺甜的,我今早出去遛弯儿摘了点,你俩尝尝。”   陈舒迩接过,到座位上还给另外一位女研究员分了一半,然后靠在江沁禾肩头一边冲浪一边吃枣。   “还挺甜。”   陈舒迩吐出核,又拿了一颗塞给江沁禾。   又过了十分钟,参会人员终于到齐。   除了非遗中心的十多位成员,会议上还有当地的几位宣传人员,一位接待员,还有两个江沁禾没有想到的人。   佟嘉和赵晴。   两个人像是关系很好,同一时间妆容明艳地走了进来,然后一齐坐在了江沁禾和陈舒迩的对面。   对上眼神时,扯着红唇对她俩笑了下。   陈舒迩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把刚才和她说笑的研究员都吓了一跳。   白老师走上台,问候致辞。   随后放映ppt,开始讲述本次非遗展的中心思想和几套选题的预选方案,还有具体的时间规划。   江沁禾正在做会议记录,陈舒迩扯下一张纸,拿起碳素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递了过来。   ——她俩怎么凑一起了,这几率堪比我用五块钱刮刮乐中了五千万大奖,离谱至极!   ——我已经感觉头晕了。   江沁禾写下一行字,然后又推了过去。   ——等会儿带你去吃冰粥,缓缓你的头晕。   后面还画了个微笑的卡通兔子头。   陈舒迩顿时舒心,悄悄地在纸上给江沁禾画了颗爱心,还有一个正在飞吻的火柴小人。   白老师讲到最后,ppt切换到最后一张,上面放着佟嘉和赵晴两个人的证件照。   “最后,我要给大家介绍下我们队伍的两位新成员。”   “景川市旅游局特派员,赵晴小姐。”   “还有赵氏布艺的佟嘉小姐。”   “大家掌声欢迎!”   会议室内掌声响起,佟嘉和赵晴站起身,微笑一圈后坐下。   会议结束,参会人员收拾好东西都纷纷离场,江沁禾和陈舒迩刚出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佟嘉。   佟嘉今天穿了身姜黄色的连衣裙,秀发卷成大波浪搭在胸前,妆容明艳,和当初的她截然不同。   陈舒迩看了一眼,随后牵着江沁禾就要离开。   佟嘉却突然拽住了陈舒迩的衣袖,轻声细语:“舒迩。”   然后又看向江沁禾,“沁禾。”   “真巧啊,没想到我们三个还有机会能够在这儿相聚。”   “以前工作忙,现在我们三个一同工作,以后可以多抽时间聚聚,联络感情……”   佟嘉还想说什么,突然就被陈舒迩的一声嗤笑打断。   “别,我受不起。”   陈舒迩微笑着甩开佟嘉抓她衣袖的手,随后搂着江沁禾,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坐在冰粥小铺的凳子上,陈舒迩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对着江沁禾吐槽。   “佟嘉疯了?”   “她是不记得咱们之间闹成什么样子了吗,居然还能叫住你和我笑着说那些话。”   江沁禾从冰碗里又舀了勺冰沙,盖在碗里。   “其实,我前段时间见过她一次。”   “啊?”陈舒迩咽下嘴里的冰粥,紧接着问:“什么时候,她找你做什么?”   江沁禾:“在景川的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我也记不清了,佟嘉来工作室找了我一次,约在咖啡厅见面。”   陈舒迩这会儿顾不上吃,悬在空中的勺子已经开始滴落水珠,勺中浅浅的那层白沙正在消融。   “然后呢,她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没有。”江沁禾摇头,“只是她要订婚了,想让我替她说几句话,让她婆婆别那么讨厌她。”   “哈?”   陈舒迩不解,“她订婚,婆婆不喜欢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舒迩觉得有些好笑,挖了一大勺冰粥入口咀嚼,又甜又冰的细腻感觉在味蕾爆发。   “她要订婚的人,是李翕然。”   “啊?!”   陈舒迩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不敢相信地问:“你是说,李翕然?”   “青州市上学时的那个李翕然?”   想起李翕然的母亲,陈舒迩瞬间头皮发麻,满脑子都是李翕然纠缠江沁禾,后来他母亲堵在江沁禾小区楼下的场景。   江涟当时出差,到其他城市讲学,那天晚上陈舒迩就负责陪江沁禾回家,还没到小区楼下,就看到李翕然和他母亲等在外面,手中提着一堆东西。   她知道江沁禾害怕李翕然,转头就带着江沁禾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才知道,李翕然他母亲那天晚上居然是上门给李翕然那混球提亲来的,没见到人,还把东西留在了保安室。   江涟一回来,立马就把那些东西扔进了垃圾桶,没过几天,就带着江沁禾从那个小区搬走了。   “神经,李翕然那一家子神经病,佟嘉她怎么想的?”   陈舒迩搓了搓肩膀,脸色十分难看。   “不知道。”   江沁禾看着碗中逐渐消融的冰沙,眸光敛着,低声回她:“反正和我们没关系了。”   陈舒迩转念一想,“也是,只要不伤害我们的小禾苗就好。”   江沁禾背对着店门,忽然听到一道带着疑问的男声。   “江沁禾?” 第23章 大狗狗   “真的是你啊。”   男生见江沁禾回头, 看清楚面容后挠了下后脑勺惊讶道。   “好久不见,怎么来香华镇了,是旅游吗?”   江沁禾言简意赅:“工作。”   男生走进来, 坐在旁边的座位, 嘴里的问题仍然不停。   陈舒迩实在忍不住,靠近江沁禾耳语, “这谁啊?”   这么自来熟,居然直接进店里,还坐在旁边这桌,絮絮叨叨, 一直问个不停。   “真的大学同学。”江沁禾小声回她。   男生也自讨没趣, 默默止住话头,直到江沁禾和陈舒迩要离开时,才重新抬起头道别。   回去的路上,陈舒迩却突然来了兴趣。   “刚才那男生和你要微信你怎么没给, 我看人家对你挺热情的。”   江沁禾晃了晃无名指的戒指,言之凿凿:“看清楚我现在是已婚人士。”   陈舒迩突然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 又看了眼江沁禾无名指的婚戒,调侃道:“哇偶。”   “我们小禾苗同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裴某某拿下了?”   “先是担心冷战不知道怎么接电话。”陈舒迩掰着手指, 细细道来:“然后是拒绝加男同学的联系方式。”   她拖长音调,“我说——”   江沁禾咽了下口水,不知道怎么的, 心脏像是被突然揪住, 在紧缩的空间内怦怦直跳。   陈舒迩很满意她的反应, 转过身倒着走路, 看着江沁禾微红的脸颊补上剩下的话。   “我说, ”她带着一点揣测的语气,“你不会是夫管严吧?”   江沁禾立刻摇头,否认道:“我才不是。”   “哦?”陈舒迩语调转了弯,然后恍然大悟道:“那你家那位一定有一副好皮囊,才能把你这小兔子吃得死死的。”   江沁禾没说话,脑海里却莫名浮现那晚在老宅,裴承喻撑在她上方,问她的那个问题。   “狐狸狡猾,那他呢?”   刚才陈舒迩的那句话,她好像突然有了答案。   比起狡猾,他好像更会摄人心魂。   “喂?”   陈舒迩看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江小禾?小禾苗?沁禾君?”   江沁禾回神,忙架上她的胳膊,生怕她问什么:“我们快回去吧,你不是还要睡觉吗?”   “你别扯开…”话题。   江沁禾眼疾手快,立刻捂住陈舒迩喋喋不休的嘴巴,然后加快速度一路朝着小院飞奔回去。   -   吃过晚饭,陈舒迩躺在床上看摄影杂志,江沁禾就坐在桌前翻看今天开会时的会议记录。   这次展览的选题是生活。   白老师订下这个选题,绣稿也不能再用以前有的那些,这次的绣稿只能是照片,这就意味着她们需要在香华镇采风,拍摄足够多的照片来做选择。   再加上都是大品,用作欣赏和展览,工作量怎么说都不会小。   陈舒迩听她和白老师视频讨论,凑过来毛遂自荐:“我可以啊,这么大的一位摄影师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   “我来帮你们拍不就好了,我的审美和技术,怎么说也是专业的。”   “那到时候给你加工资。”白老师笑着答应下来,眼睛快眯成一条缝。   “好嘞,那就提前谢谢啦。”陈舒迩说完,又翻回床上继续看杂志。   江沁禾刚挂断视频通话,下一秒铃声又响起来,她以为白老师还有什么话要讲,接起视频后就顺手放在面前,边看边说。   “白老师,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半天没说话,陈舒迩也觉得好奇,于是放下杂志抬头看了一眼江沁禾这边,屏幕里赫然是一张男人的脸。   “咳咳咳咳。”   陈舒迩沉气,然后用力咳了几声提醒江沁禾。   江沁禾抬眸,裴承喻噙着笑的脸就闯入视线,他像是刚洗过澡,头发松软,额前黑发看起来还有些濡湿,整个人像是落水后甩了半干的狗狗。   黑眸里隐着点点笑意,裴承喻趴在床上,下巴顶在平摊的手背上,歪头看她。   “江老师,不认识我了?”   裴承喻叹了口气,语气透着失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过了几个轮回,江老师就不认识我了。”   “不是,”江沁禾扯了扯唇角,有些生硬地解释道:“工作有点忙,我忘记了。”   “而且……”她顿了顿,稍微压低了声音:“昨晚,我们不是才打过电话吗?”   裴承喻看她的样子,笑意敛着,轻哼一声:“那江老师的意思是,声音和人只能见一个吗?”   “不是。”   江沁禾解释不清楚,看着裴承喻略带戏谑的眼神更是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心一横,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我以为我们还在冷战!”   那晚陈舒迩说了很多,但她自己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怕自己在心里暗示了几次,还是觉得裴承喻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翻开两人之前的记录,她总觉得,好像还是在冷战。   “冷战?”   裴承喻眼底笑意浮沉,脸侧着贴在小臂上,轻笑出声:“沁禾,我们什么时候冷战过?”   他不紧不慢,“我以为,只是我单方面被你打入冷宫了。” 第24章 改密码   陈舒迩嘴巴张大, 瞳孔紧缩,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听到了什么。   打入冷宫?   单纯的江沁禾小同学和她的老公每天到底在玩什么啊?   下一秒。   只见小禾苗同学立刻红着耳朵挂了电话,然后像闪电一样, 趁她还没注意的时候刺溜一下就完完全全地躺进被窝。   任凭她再怎么说再怎么死缠烂打, 小禾苗同学都紧紧地缩在里面不肯出来,像只鹌鹑。   -   初秋天气, 陈舒迩明明穿着短袖,却还是满头汗水。   她停下,微微喘着气看着前面精力十足的扛着背包的小禾苗同学,顿时心生感叹。   还说不是吃得死死的。   裴承喻那天晚上的一通视频通话, 像是盆鸡血, 江沁禾这一个周积极得不行,天天早上五点钟起床香华镇采风,晚上九点半还在选照片。   “小禾苗同学……”   陈舒迩席地而坐,几乎是气若游丝地在喊她。   江沁禾这才回头, 发现已经累得不行的陈舒迩,江沁禾立刻跑过来, 从背包里拿出水杯递过去。   “喝点水。”   陈舒迩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小禾苗同学,我说, 你老公的电话就那么有魅力?”   “整整一个周了啊,我已经困到感觉精神失常了。”   她之前除了要卡时间拍日出,或者一些私人的宅院才会早起, 其他时候都是睡到自然醒才开工。   “快了快了。”江沁禾挨着她坐下, 安抚道:“已经选好二十张图片啦, 今天是最后一天, 还差十张你就可以收工了!”   “那行, ”陈舒迩又喝了一口水,“出发!我要收工!”   她再也不想每天困得和狗一样去工作了。   赶在日落之前,陈舒迩终于拍够了让江沁禾满意的十张照片。   两个人坐在河边,看着不远处正在下沉的橙黄日落。   江沁禾今天穿了米白色的薄款上衣,搭配了一条豆沙粉的薄裙,裙边绣着精致的云纹,长发扎成两条鱼骨辫,随意地垂在肩上。   “沁禾,看镜头。”   陈舒迩拿起照相机,趁着江沁禾回头的那一瞬间,给她拍了张照片。   “和你上高中的时候好像啊,你过来看看。”陈舒迩把照相机递给她,“很像你高中的时候,天天扎着两条辫子,可爱得不行。”   “是吗?”   江沁禾看着相机里的自己,突然问道:“舒迩,你当时为什么会和我交朋友呀?”   身后就是柔软的草地,陈舒迩顺势躺下,胳膊垫在脑后,看着天上流云。   “漂亮可爱学习好。”   陈舒迩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就这么简单,只是觉得和你相处应该会很开心,就愿意和你交朋友。”   说完,她又起身靠过来,笑吟吟地说:“事实证明,和你交朋友是我陈舒迩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没有之一。”   见江沁禾眼眶有些红,陈舒迩立刻又变得不正经起来,“你可别哭啊,我怕裴承喻以为你在这儿受欺负,过来大水冲了龙王庙,把非遗中心给夷平。”   “乱说。”   江沁禾揉了下眼睛,撇了撇嘴。   “好啦,回家吃饭喽。”   陈舒迩拍了拍身上的草,一手背包,另一只手牵起她。   -   选图结束,剩下的时间就是对选好的照片进行处理,勾勒出大概的线稿,然后配线,配针,分区。   江沁禾正在勾勒画稿,突然就听到陈舒迩的几声咳嗽,抬头就看到屋内多了两人。   佟嘉和赵晴。   赵晴看了眼她正在勾勒的画稿,“沁禾姐,可以把你画好的稿件让我看看吗?”   像是害怕江沁禾不会答应,她又添了句:“我到时候负责宣发,多少也想要了解一些。”   陈舒迩偷笑一声,随后声音很大地开了局游戏,游戏声音大到在场的几个人都能听到。   “不好意思。”江沁禾低头继续勾勒,手下动作不停,“我现在很忙,下次再说。”   “沁禾姐,我就是想看看,了解一下……”   佟嘉也帮腔,“看一下没什么,你忙你的,我们就看看。”   “我说,”陈舒迩音效放得很大,她刻意加大声音说:“你俩最近很闲吗,宣发工作收集材料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那么积极。”   “每天还要蹭我的照片。”陈舒迩半躺在椅子上,嘟囔着:“真烦。”   “沁禾姐……”赵晴垂下眼睛,又看向江沁禾。   声音柔柔弱弱的,换谁可能都不会忍心拒绝,只可以江沁禾不吃这一套,依然低着头勾线。   “别叫我姐姐,我和你不熟。”   赵晴一愣,然后听到江沁禾继续说。   “你之前不是绣了块桌布吗,手艺精巧,走线平稳,我个人觉得你对于绣稿,还有勾线应该是大有了解的。”   她语气不咸不淡,声音丝毫没有起伏,就像是在陈述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件小事情。   提起那块桌布,赵晴的脸色立刻变得五彩纷呈。   话头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干巴巴地赔笑两声后就和佟嘉离开了。   “总算走了。”   手机里响起游戏胜利的bgm,陈舒迩心情极好,立刻又开了局:“你今天发挥不错啊。”   刚才那几句话听着就是往心窝子去的,刀刀见血,下手利落。   “她俩这段时间天天来,我都快烦死了,什么正事儿都不干,就是吃饱了以后,隔三差五跑过来骚扰你。”   “算了,不说了。”   游戏组队一直缺人,陈舒迩干脆退了出来,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日期,发现已经快到国庆节了。   “小禾老师,你国庆节打算怎么安排啊。”   陈舒迩躺在摇椅上,摇来摇去。   江沁禾:“大概率回一趟外婆那边,然后回景川看看工作室最近怎么样。”   “你呢?”   “我先回趟家,”陈舒迩语气里透着一股生无可恋:“我爹娘催我回家一趟,我不敢不从啊。”   “躺到国庆收假,然后我再坐飞机回香华镇来陪你继续搞展览,虽然我不会绣,配线还行。”   江沁禾:“辛苦你了。”   陈舒迩挑眉,“那是当然,你到时候来机场接我。”   九月的最后一周,白老师开了会议,做好剩下时间的安排后,当天下午就放了假。   江沁禾先是送陈舒迩去了机场,然后开车回了景川,到景川市内的时候,夜幕降临,两侧路灯也亮起来了。   小思也放了假,回了老家。工作室国庆期间只留了一两个轮班的工作人员,江沁禾给两人送了礼物后就开车回了明水湾。   门口的露天停车位已经停了一辆车。   江沁禾熄火停车,刚走到门口,大门就被从里面打开,裴承喻牵着巧克力站在她面前,她的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欢迎回家?”   裴承喻一只手拽着牵引绳,另只手插兜,微偏了下脑袋看她。   巧克力蹲在裴承喻腿边,跟着附和:“汪汪汪!”   大概是巧克力实在是太黑,即使门口有路灯,江沁禾还是看不清楚狗狗的轮廓,只能看到一条高速摇动的大尾巴。   裴承喻见她的目光一直在巧克力身上,趁着两只手.交换牵引绳,顺势挪了下位置,把巧克力挡在身后。   “江老师,先看看我成吗?”   裴承喻笑了下,微微前倾身子,靠近她。   “看看我这个人瘦了没,胖了没,有没有黑眼圈,眼睛里有没有红血丝。”   他声音由重到轻,慢慢变缓,两人的距离也逐渐拉近,直到江沁禾开始后退时,他才直起身子。   “没瘦也没胖。”   江沁禾垂眸,尽量避着他的眼神回答道:“没有黑眼圈,也没有红血丝。”   “嗯,谢谢江老师。”   裴承喻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我还能够入江老师的眼,不至于被打入冷宫。”   “喂!”   “裴承喻!你搞什么,还吃不吃饭了。”   “今天是我生日,你能不能搞清楚重点。”   陈年推门出来,就看到裴承喻牵着巧克力,把江沁禾堵在门口,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   许秀雅也闻声走了出来,催促道:“你再不带着你老婆进来,陈年的蜡烛就要熄灭了,他今年还指着那几根蜡烛给他实现愿望呢。”   江沁禾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催促,轻轻推了下裴承喻的胳膊,柔声:“我们快走吧。”   “陈年是寿星,”她顿了下,提醒道:“而且蜡烛快熄灭了。”   “行。”   等她进来后,裴承喻关上门,牵着巧克力慢悠悠地跟在江沁禾身后。   “那个女生叫许秀雅。”   裴承喻解释道,“我们三个还有裴启铭,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裴启铭。”   江沁禾没想到裴承喻会主动说这些,以为是裴承喻多想了,她说道:“我没多想。”   “你也不用特意给我解释。”   大门到门口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裴承喻步子迈得大,几步就赶了上来。   陈年回去那会儿关了门,江沁禾这会儿还要重新输入密码,按下开头的两位数字,身后却突然传来裴承喻低哑的声音。   “密码错了。”   “不是00吗?”   江沁禾下意识地反问,六位数密码,前两位是00,后两位被裴承喻改成了自己的生日。   她记得很清楚。   “不是。”裴承喻卸了力气,下巴轻轻地靠在她肩头,像是在耍无赖:“江老师借我靠靠,我好想想密码。”   裴承喻伸出手,慢悠悠地清除错误数字,然后重新按了密码。   “520612”   门锁滴滴响了两下,然后开门。裴承喻的下巴从肩头挪开,按密码的那只手牵上她的手,轻轻挠了下她的掌心。   “我爱0612。”   “就在江老师以为我们冷战的那天改的。”   裴承喻俯在她耳边解释道,掌心和心尖都好似有电流经过,酥酥麻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复习了好多课…背不完啊背不完。 第25章 要礼物   陈年从今天进门, 在得知裴承喻改了新密码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的谐音梗。   原来还以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谐音梗江沁禾不会买账,谁知道这东西俗有俗的妙处,效果立竿见影。   只见江沁禾微红着脸一路跑上了二楼衣帽间, 裴承喻才慢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进门。   陈年注意到他微红的耳朵尖, 戴着生日王冠对躺在沙发上的人咧嘴笑:“你夫妻俩真有意思,没看出来啊, 你还是个纯情人设。”   许秀雅也跟着调侃,“真没想到,裴承喻你这人居然也会有这么纯的一面。”   “果然,人不可貌相。”许秀雅用胳膊肘撞了下陈年, “你说对吧?”   陈年扶稳王冠, 挤眉弄眼地回了句:“还行,毕竟520这种老掉牙的谐音梗怎么看都和我们裴少爷扯不上关系。”   “世事难料啊。”陈年感叹一句。   江沁禾换好衣服下来,就看到陈年趴在裴承喻旁边,满脸嬉笑地在说什么, 裴承喻听得烦了,就微微皱眉用一根手指碰上陈年的肩膀, 然后把人推个老远。   有点可爱。   心里突然跳出来的赞美让江沁禾愣了下,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来确定神智清醒,然后才走到一楼客厅坐下。   两条沙发, 她下意识地紧挨着许秀雅在稍微小一点的沙发坐下,许秀雅有些意外,小声问:“你不坐到裴承喻身边吗?”   “嗯?”江沁禾回她:“陈年是寿星, 那边沙发大一点。”   许秀雅的目光在陈年和脸色不虞的裴承喻两人之间流转一番, 对上陈年略带求救的眼神后, 她坚定开口:“没事的。”   “我打包票, ”许秀雅靠近江沁禾耳边, 小声说:“陈年那孩子打小就喜欢小东西,小猫小狗,小床小被子,他肯定不喜欢坐大沙发。”   像是害怕江沁禾不信,许秀雅立刻给陈年使了个眼色。   陈年本来就被裴承喻盯得毛骨悚然,一分钟都坐不下去,接收到暗示更是表现出如坐针毡的模样。   “你看,我就说吧。”许秀雅眨了眨眼,“陈年坐大沙发,就跟屁股长刺了一样,你就当是救人一命,和他换个座位。”   江沁禾插空看了眼陈年,陈年果真坐立难安,像是炭火上烤着的蚂蚁。   半信半疑,她起身过去,挨着裴承喻坐下。   陈年的速度堪比膝跳反应,江沁禾起身的瞬间,他就窜起来,然后飞快地挪了位置,嬉皮笑脸地靠在许秀雅旁边。   客厅的灯光全部熄灭,月光从落地窗窥探房内景色,顺便留下一片光亮。   蛋糕是一个很可爱小黄鸭造型,小黄鸭的尾巴上插了六根芦苇造型的蜡烛,蛋糕托盘上写了陈年生日快乐六个字。   “点火点火,今年小黄鸭的燃烧权就交给裴少了,这天大的恩赐裴承喻你就偷着乐吧。”   裴承喻闻言,嗤了一声。   随后拿起桌上的银色打火机,拇指按下,立刻就燃起跳动的火焰,把月光织就的绸布烧了个窟窿,火焰的暖光在裴承喻的脸上留出明暗分明的两面。   江沁禾坐在他身侧,看到了他微翘的睫毛。   根根分明,很细很密。   像是绣水波时劈出的丝线,又像是微雨下的山茶花瓣,盛满雨水时,轻轻颤动,与他刚才起伏的睫毛一样柔软。   “好了。”   蜡烛一根一根被点亮,打火机的火光消失,绸布停止了燃烧,和室内温柔的烛火光亮融为一体。   “快快快,都给我开始唱生日歌!”   陈年立刻摆好姿势,闭上眼睛等待生日歌。   江沁禾突然感觉手指被轻轻压了下。   随后是裴承喻的一句耳语,“别看我了,唱歌。”   目睹全过程的许秀雅也默默闭上了眼睛,然后闭着眼睛一起唱生日歌。   江沁禾慌忙开唱。   三个人一起唱生日歌,陈年开心到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首生日歌唱完,陈年开心得不行,大方地给三个人每人分了根蜡烛,“一人一个愿望,剩下的都是我的啊。”   裴承喻扬了下眉,“多谢陈总。”   江沁禾笑了下,接过那根蜡烛:“谢谢。”   许秀雅:“加一。”   陈年翻了个白眼,怼她:“真懒。”   “我数三二一,数到一一起吹啊。”   陈年胳膊围着小黄鸭,保护着自己的三根蜡烛:“三,二,一,吹!”   室内烛火熄灭,江沁禾脸上突然多了块奶油。   陈年趁着三人不注意,眼疾手快,坏笑着给每人脸上抹了一勺奶油。   脸上的奶油有些冰凉,还有些黏糊糊的,紧紧地贴在脸侧,下一刻,裴承喻的手碰上她的脸颊。   指腹温热,顺着她脸颊的弧度向下滑动。   裴承喻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然后笑了下,把沾上奶油的小勺子递给她,声音懒洋洋地:“我给你报仇,等会儿记得过来给陈年补刀。”   江沁禾接过。   没几分钟,陈年就被裴承喻和许秀雅联手压在了沙发一角,许秀雅一边笑一边叫她:“沁禾快来,给你留了好大一块脸。”   被压迫的陈年还在奋力呼喊:“喂!我今天过生日啊!”   许秀雅扯了扯陈年的脸,“谁叫你刚才偷袭。”   裴承喻也在看她,微微偏了下头:“快来。”   -   从浴室出来,江沁禾去了衣帽间。   头发刚刚吹干,就从镜子里看到裴承喻走了进来,手心里攥着一条项链。   “礼物。”   项链从掌心垂下,银色的链条闪着微光,最下方坠着晶莹剔透的一颗月光石。   “可是,”江沁禾接过,抬眼看他:“我已经收到你送的很多礼物了。”   姑娘的眼睛亮莹莹的,腮上还有些水汽的微红,眸子通润,看他的眼睛时脸蛋微微上仰,乖到不行。   “严格来说,这不是礼物。”   裴承喻蹲下身子,仰头看她,双手撑在她坐着的椅子两侧。   “客房章阿姨只收拾了一间,许秀雅挑了一间,陈年仗着今天生日抢了我的卧室。”   裴承喻凝眸注视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沁禾在他眼中,看到了隐含的丝丝委屈。   像是那天在锦绣园,被裴承喻拦住而不能靠近自己的巧克力。   眼神带着希冀,他嘴角微微向下,又有些可怜意味。   “所以沁禾,这个也可以说是我的房费。”   他身子前倾,蹭了蹭她的腿面,像是在撒娇:“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给我一个栖身之所就好。”   江沁禾以前听过一个故事。   大雨夜,风雨飘摇。   这种天气,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都会遇上惑人心神的狐狸精,狐狸精漂亮,柔弱,声音柔媚,眼波流转。   只需要轻轻地勾勾手指,给书生一个眼神,心神不定的书生就会被勾走魂魄,然后心甘情愿地答应狐狸精所有的请求,并且甘之如饴。   江沁禾感觉自己像书生。   躺在卧室床上,窗帘半拉,没能遮挡月光的全貌,窗外风吹树叶,十分静谧。   睡在床边的狐狸精又在说话,声音委委屈屈的:“沁禾,地上有些凉。”   “……”   江沁禾:“衣柜的最底层,有两床多余的被子。”   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两床被子被拿了出来,随后铺在地上,那人又重新躺下。   “还是有些凉。”   耳边传来小声的抱怨,江沁禾翻了个身,裴承喻呼吸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她根本无法忽略。   床上的人翻身几次,轻薄的被子起起伏伏,带起周围的空气流动,裴承喻舒了舒眉,闻到了江沁禾身上独有的浅淡香气。   她还没睡。   几分钟后,床上的人没再翻身,裴承喻转过身,打算安心地躺在地上入睡。   眼睛堪堪阖上,耳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香气萦绕在鼻间。   然后是她的软声飘到耳畔。   “裴承喻。”   江沁禾扯了扯他的被子,柔声:“去床上睡吧,床分你一半。”   见被子里的人没动静,江沁禾又试着推了推裴承喻,又稍微靠得近了一点,“裴承喻,能听到吗?”   江沁禾正打算原路返回,刚站起身,裙摆就被白皙的手拽了下,随后响起他有些散漫的声音。   “谢谢江老师。”   江沁禾以为自己的这张床很大,直到裴承喻也睡上来,她又觉得这张床变小了。   呼吸声很明显,就在她的身后。   “睡不着吗?”   身后的人问她。   江沁禾:“嗯。”   “是因为我的存在吗,你不习惯。”裴承喻顿了顿,然后撑着床起身,有些抱歉地开口:“我还是回下面睡觉吧。”   “不用。”   江沁禾叫住他,“地上太凉,你还是睡着吧。”   “嗯。”裴承喻又躺了回去,过了很久才开口:“抱歉。”   “那张卡我已经收回去了。”   “嗯。”   裴承喻睁开眼,看着她曼妙的背影,还有她露出的毛绒绒的脑袋,柔软的发丝铺在床上,像是流动的绸缎。   “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当初答应和我结婚的原因,给你那张卡确实是我欠缺考虑。”   “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也不会打着帮助你的名号掺入你的工作。”   他声音很缓,没有平时的那股散漫劲儿,“江沁禾,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如果非遗中心遇上你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时,你可以考虑考虑我。”   “我可能不会起很大作用,但至少,”他笑了下,语调又变得轻快:“我不会帮倒忙。”   “我们之间确实没有冷战,至少在我看来,我们没有。”   夜晚好像确实会让人松懈下来,是倾诉的好时机。江沁禾背对着他,认真地听完裴承喻说的每一句话,心底突然涌上一种异样的情绪。   她感觉。   自己和裴承喻之间,好像距离她最开始对这段婚姻的定义和目标,渐行渐远了。   “裴承喻。”   她突然想喊喊他,听到他的回应。   “我在。”   “你想要什么礼物?”   江沁禾攥了攥被角,有些紧张地补充道:“你送了我很多礼物,可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   话音落下,心脏怦怦的跳跃声更加明显。   裴承喻送了她很多礼物,无关节日,无关时间,只要他想送,他就会立刻买下然后送给她。   提前藏在衣帽间的抽屉里,又或者整整齐齐地摆在首饰盒里,反正他送了太多。   “江老师。”   裴承喻动了下,伸手扯了扯围在她身上还在不断缩紧的被角,压低声音:“我想要个吊坠。”   “嗯?”   “吊坠。”裴承喻又重复了一遍,同时给了她更多的提示:“之前在非遗中心,你加班的那周做的吊坠。”   “很漂亮。”   裴承喻拍拍她的被角,喃喃道:“我很羡慕,所以我也想要拥有一个。”   德叔的孩子在景川一中读书,那天德叔去接他高三的孩子放学时,他看到了那个吊坠。   小孩笑得很开心,拿出漂亮的吊坠和香包给德叔展示,随后叽叽喳喳地说起在非遗中心实践的那几天。   他说和一堆漂亮的姐姐一起打吊坠,那些姐姐温柔有耐心,手很巧,吊坠很漂亮。   裴承喻等他说完,问他:“可以借我看看吗?”   小孩欣然答应,把吊坠递给他。   把吊坠还给他时,裴承喻多问了句:“你们每个人都有吗?”   小孩点头,语气藏不住地开心:“每个人都有,是我们的成人礼物。”   礼物。   裴承喻看着她的背影,收回手,眉眼多了几分温柔缱绻,薄唇轻抿着:“可以作为我的新年礼物吗?”   “我想在那天收到。”   他很少收到礼物。   “好。”   他听到了江沁禾的回应,她答应了他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专业课考完啦!啾咪!对啦宝宝们,明天要倒V啦! 第26章 舔舔唇   屋内光线柔和, 江沁禾醒来的时候,厚重的遮光窗帘已经被拉开,只剩下浅白色的里层窗帘。   身侧原本睡人的位置已经空了, 被子叠得整齐, 摆在一侧。   江沁禾起身下床,进了洗漱间。洗漱台上摆着已经盛好水的杯子, 牙刷也已经挤好牙膏,搭在杯子上。   洗漱过后,她又来到衣帽间换衣服,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晨间护肤。   项链她不会经常换, 只是今天要起身离开的那一刻, 江沁禾突然就注意到了昨晚裴承喻送给她的新项链。   项链上的月光石很漂亮,散发出的光芒不如之前的那条绿钻项链耀眼,可她却更喜欢这一条。   于是她摘下脖颈上的这一条,然后将这条新项链戴上。   头发披在肩头, 然后遮住了项链,害怕被发现, 又担心不会被注意到。   -   陈年打了个哈欠,眼巴巴地盯着厨房的方向,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哭喊:“裴承喻, 能动作快点儿吗?”   “他快饿死了。”许秀雅咬了口苹果,慢悠悠地替陈年补上了后面的半句话。   陈年比了个赞。   江沁禾这时也下了楼,将陈年刚才的话都听了进去。   裴承喻正在厨房里忙碌, 没空搭理无病呻吟的陈年。章阿姨正在打扫卫生, 顺便给巧克力准备了它的早餐。   “早, 沁禾。”   许秀雅见她下来, 打了个招呼。   陈年也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江沁禾笑了下:“早上好。”   然后拿了条围裙,穿好后也进了厨房。   陈年看到这一幕,顿时心生感慨:“你说咱俩坐在这里等着吃饭,沁禾进去帮忙,我们感觉像这夫妻俩的儿女。”   许秀雅:“……”   她额角经脉突突地跳动,有些无语:“陈年,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留过学,然后回国在景川一中买了个高中毕业证。”   陈年茫然:“没啊。”   “我土生土长的景川人,高中毕业证自己拿的好吧。”   “哦,”许秀雅恍然大悟地继续说:“我还以为你说中文时间不长,要不然这嘴怎么跟刚驯化的一样,这么不会说话。”   “……”   陈年默了会儿,冷笑一声:“和你这人做手足也痛苦,嘴上刺这么多。”   厨房内。   裴承喻原本正在煎蛋,余光突然瞥到一抹身影,江沁禾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将盘子递给他。   “怎么不扎头发?”他接过盘子,然后把煎蛋装盘。   “你还会做饭?”   江沁禾没回答他刚才的问题,盯着已经做好了的两盘菜问他。   之前那次,她以为裴承喻只是说说,最多可能是半成品。而且当晚回来,裴承喻就把那些东西全部处理了,她还以为是害怕出丑,所以就立刻处理掉了。   “还行。”裴承喻切好水果,然后洗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皮筋走到她身后。   两侧的头发被他握在手心,然后被轻柔地拢成马尾,耳侧被留出了两缕碎发修饰脸型。   原本遮挡项链的头发被扎起来,裴承喻低头,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安安静静卧在她漂亮锁骨上的月光石项链。   锁骨明显,皮肤嫩白,还透着隐隐的浅粉色。   他喉结滚了下,语调有些缓:“很漂亮。”   “项链还是露出来更好看,尤其戴在你身上。”   江沁禾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的这句话,她心底突然刮起一阵飓风,吹乱了心野里的森林。   “咳咳咳。”   两人抬眸看去,只看到陈年一脸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表情靠在厨房门边,然后微微皱眉地说道:“你们夫妻俩。”   “可以考虑下单身狗的死活吗,做个早餐也要说情话吗裴承喻大少爷?”   “逆子!”许秀雅冲上来,对上两人尴尬的脸色,然后伸手扭上陈年的耳朵,一边拉走一边笑着说:“是我看管不力,哈哈哈...还是我疏忽了。”   “走吧。”裴承喻顺了顺她的头发,嗓音染上几丝笑意:“再不走我怕陈年就真的饿死了。”   江沁禾点头,“好。”   她端着水果先走一步,裴承喻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刚才突然闯进来的陈年,咬了咬牙。   昨晚他就不应该把卧室拱手让给陈年的。   应该把陈年这个家伙打发去和巧克力一起睡觉才对。   烦人。   陈年这顿饭吃得坐立不安,他就坐在裴承喻对面,时不时就和他视线对上,感觉随时都要被那人用眼刀戳死。   不就是打扰了下他说情话吗?   陈年喝了口果汁,笑嘻嘻地给裴承喻呲了个牙。   吃过早饭,裴老太太给裴承喻来了电话,说是国庆节假期,让裴承喻带着江沁禾都回来一起聚一聚。   “聚会?”   许秀雅摸了摸巧克力的脑袋,问他:“裴启铭今天回家了吗?”   裴承喻:“回了。”   “那行。”许秀雅拍了拍手,然后站起身:“老太太也很久没见我了,我也跟着去可以吧?”   “随你。”裴承喻知道她什么想法,提醒道:“裴启铭最近工作也挺多,你去了锦绣园也不一定能和他待多久。”   “没事。”许秀雅开心得很,捧着巧克力的脸蛋左右晃了晃,“一会儿我就和你一起回老家了,开心吗巧克力!”   陈年一脸黑线,看着裴承喻问:“锦绣园应该有药吧。”   “嗯?”裴承喻歪了下头,回他:“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你让裴启铭备点儿救心丸,我怕他一会儿看到许秀雅心脏缓不过来。”   裴承喻气音笑了下,“行,我给裴启铭说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德叔今天放假,裴承喻自己开车,江沁禾坐在副驾驶。   陈年和许秀雅带着巧克力坐在后座,因为刚才陈年的那番话,许秀雅直接拒绝和他挨着坐,两个人左右一边,中间剩下巧克力一条狗左右看。   路程过了一半,陈年坐在后座吃零食,顺便还给江沁禾扔了包薯片还有一瓶矿泉水过来。   “喝水吗?”   陈年又拿了瓶矿泉水,冲着车内后视镜晃了晃。   裴承喻看了眼他,随后移开视线,继续开车:“不喝,没有手不方便。”   “哦。”   陈年没继续理他,然后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给巧克力剥了根火腿肠,巧克力正在和许秀雅玩,一闻到香味,立马调头跑了过来。   许秀雅给陈年翻了个白眼,陈年见她生气,心情好得不行。   然后给她递了瓶饮料,一脸揶揄:“许大小姐也不想渴死吧,我看你嘴唇都起皮了。”   许秀雅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发现根本没有起皮,立马瞪了陈年一眼。陈年摊手,然后把饮料直接扔到她怀里。   “骗你的,喝点水润润。”   许秀雅拧开饮料,有些别扭地回他:“谢谢。”   两个人的对话,江沁禾听了个全程。   于是她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裴承喻,目光聚焦在他浅色的唇瓣上,唇瓣有些缺少水分,已经出现一点白皮。   阳光正好,光线勾勒出他的唇形,她能够看到他唇上的细纹,还能看到裴承喻因为口渴,不时伸出来,想要润泽唇瓣的舌尖。   “喝水吗?”   江沁禾攥了攥手中的矿泉水瓶,悄悄拉近距离,小声问他。   “嗯?”裴承喻打了个转向,单手扶着方向盘,分出目光看她手中攥着的矿泉水。   “想喝水。”裴承喻盯着她,眨了眨眼:“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喝,手空不出来。”   “喂你喝可以吗?”   江沁禾回了他,然后开始翻找东西。   裴承喻愣了下,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江沁禾刚才说了什么,唇角有点不受控制地弯了下。   “可以。”   “那行,你等下我。”江沁禾忙着翻东西,头也没回地回了他一句。   翻了背包又翻了中央扶手箱,江沁禾总算是找到了自己上次顺手放进来的一包吸管,拧开瓶盖,然后把吸管放进去,江沁禾把矿泉水递到裴承喻嘴边。   “这下子喝吧。”江沁禾眼睛都亮了几分,看着他笑:“我帮你端着,你就用吸管喝水吧。”   吸管戳在嘴唇上,裴承喻心底涌上的那点欣喜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他还以为江沁禾要怎么喂他。   白皙的手掌拖在他的下巴处,然后眼睛亮晶晶地关注着他,让他慢点喝。   目光落在吸管上,塑料吸管有些硬,浮在矿泉水瓶里,轻飘飘的。   “……”   没想到是让他用吸管喝水。   裴承喻在她希冀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含住吸管,然后开始喝水。   陈年在车内后视镜里看完了裴承喻的脸色变化,笑得不行,捂着肚子失声笑。   喝过水,裴承喻有些别扭地松开吸管,吸管离开唇瓣的那一刻,留了一滴水在上面,然后描摹着唇形,悠悠荡荡地一路滑下来。   最终停留在唇的最边缘,摇摇欲坠。   江沁禾几乎想都没想,一只手拿着水瓶,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就来到裴承喻的面前。   然后伸出一只手指,手指触碰上柔软的嘴唇,指腹将那摇摇欲坠的水滴压散,四溅的水分子瞬间就模糊了他漂亮的唇线。   男人的喉结动了下,舌尖碰了碰唇,“谢谢。”   刚才还在密切关注的陈年瞬间笑不出来。 第27章 想咬下   裴老太太最近迷上钓鱼, 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一见到江沁禾就立刻笑着挽上来。   “最近瘦了啊,工作很辛苦吗?”裴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背, 关怀道:“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好。”江沁禾笑着, “我记下了。”   说完裴老太太又看向许秀雅,笑眯眯地说:“启铭还在工作, 等一会儿就空闲了。”   裴老太太喜欢许秀雅,也知道许秀雅对自家孙儿有意思,时不时就找机会撮合两人。   “好,谢谢奶奶。”许秀雅眨了眨眼, 露出一个甜美笑容。   裴老太太带着几人去了后山的天然潭, 和几个人一边钓鱼一边聊天。陈年和许秀雅不会钓鱼,老太太就拿了鱼竿教两人。   “奶奶,”江沁禾看着手中的钓鱼竿,小声补充道:“我…也不会钓鱼。”   “没事没事, 裴承喻那小子会。”   裴老太太回头看她,笑得一脸灿烂:“我这技术还是那小子教我的, 他教你更好。”   裴承喻挑了根鱼竿,慢悠悠地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有些骄傲地说道:“奶奶说得不错。”   他手中的鱼竿晃动了下, “我的技术确实不错。”   以前假期,裴启铭天天窝在书房里看书,他在钓鱼。裴启铭在跟着裴锺出入各种大场合, 他在和陈年游泳钓鱼。   久而久之, 他钓鱼技术还不错。   “你不用那么紧张, 随便你怎么抛出去。”   裴承喻帮她挂好鱼饵, 看她一度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   “抛出去, 然后只需要看着浮标就行。”   江沁禾无意识地捏紧鱼竿,手有些抖,问他:“怎么抛?”   手里攥着鱼钩上方,鱼饵就那样挂在上面,她有些紧张,不知道一会儿自己要用什么姿势,往哪一个地方抛出去。   “随便。”   裴承喻绕到她背后,把原本要说的注意事项全部咽了回去,然后伸手攀上姑娘有些颤抖的手,他放轻声音:“放轻松,跟着我的动作走就好。”   他握着她的手,然后用力,将两人手下的鱼钩呈弧线扔了出去。   “扑通。”   随着声响,鱼钩潜入碧色的潭水。   裴承喻松开她,然后搬了张小凳子让江沁禾坐下。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愿者上钩。”   “嗯?”   江沁禾的视线紧紧粘在鱼线周围的水波上,抽不出空看他,只是问他:“什么叫愿者上钩。”   “奶奶天天钓鱼,但不怎么吃。”裴承喻嘴角扬了扬,语气平平:“这些鱼应该都是老演员了,想上钩自然会上钩,不过今天你在,想吃的话就一会儿带走。”   感觉听起来像个笑话。   身侧却突然多了一位气喘吁吁的人,家佣走到裴承喻身边,微微俯身:“承喻少爷。”   “裴董事要见您。”   裴承喻皱眉,有些不悦地开口:“裴锺他找我做什么?”   裴承喻直呼其名,家佣也见怪不怪,只是老实相告:“我也不知道,裴董事只是说让您去书房一趟。”   “那你先去吧,我一会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奶奶。”   江沁禾看他,然后很快移开视线,重新盯着平静的水面。   她看得出来裴承喻和裴锺关系不好,裴锺要找裴承喻,她怕耽误什么,让两个人今天闹得不愉快。   之前新年回老宅过晚宴,裴承喻那天迟到了快半个小时,裴锺直接在餐桌上就砸了东西,弄得满桌子的人都不自在,王秘书也差点被裴锺要求开除。   裴承喻见江沁禾一脸专注,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她居然只分出来时间看他一眼。   “知道了。”   裴承喻深深看了眼她的背影,然后跟着家佣回了别墅,去了裴锺的书房。   房门是深色的厚重木门。   门堪堪推开一半,就看到一个上好的描花瓷杯瞬间砸在地上,瓷杯伴着刺耳的碎裂声响瞬间四分五裂,茶水和杯子碎片散落一地。   跟在裴承喻身后的家佣一愣,随后就听到裴承喻丝毫没有起伏的声音:“你先走吧,一会儿再来收拾。”   家佣点点头,立刻转身逃走。   裴锺怒容满面,看着站在门口的裴承喻,后者的视线从地上的狼藉中上移。然后直直地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视线。   和之前的每一次见面,都如出一辙。   他的儿子,永远都是这副神情。   “犯病了?”裴承喻踢开挡在面前的碎片,然后关门走进来。   鞋底粘上了茶水,在地上留下深色的脚印,裴承喻在裴锺对面的位置坐下,神色自若地打了个哈欠。   “有病的话尽早去治,趁着裴家还有钱。”   裴锺身子了一口气,攥紧拳头:“和赵氏的单子是你停的?”   生意原本做得好好的,赵氏供货,裴家旗下做成衣,裴承喻之前的小动作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他没想到,裴承喻居然直接停了合作,还要收购赵氏最大的几个工厂。   “对啊。”   裴承喻毫不避讳地承认,“就是我做的。”   裴锺眉头紧锁,“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做,这么多年你还不能够熟悉我的办事风格?”   “裴承喻!”裴锺怒不可遏,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我把你调离总部是为了让你明白你做错了,你现在变本加厉,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你是真的觉得你很有能耐吗?”   “底线?”裴承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满是狂傲地反唇相讥,“我怎么不知道你裴锺有底线。”   “赵文宾的布料有问题,质检不过关,单子停了就停了,至于工厂,我买不买是我的自由,和你无关。”   “为了江沁禾?”   裴锺死死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问他:“就为了给江沁禾出气?”   “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现在才发现你的心思,你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她出气?”   “对啊。”裴承喻大方承认,冷笑一声:“我老婆我为什么不给她撑腰,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也用得着动气?你之前不也给很多女人撑过腰,裴董事。”   “前段时间的那位,你不是还给她买了别墅吗,说是给她追求爱情的底气。”   多可笑,裴承喻弯着唇看他。   裴锺只觉得气血上涌,指着裴承喻咬牙道:“你调查我?”   “用不着。”   裴承喻站起身,拉近两人的距离,双手撑在桌上:“你的破事儿多得很,摆在明面上还用的上调查吗?”   “再说,这种事情早就成了你和林华英的家常便饭,现在这会儿想起来顾脸面。”裴承喻嗤笑一声,微微挑眉:“真稀罕。”   裴承喻不屑一顾,拍了拍手就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听到裴锺喊他,回头的一刹那,又一只瓷杯飞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瓷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额角。   碎瓷片扎入额角,瞬间就流出殷红的血液,像是实在无法承受高压的水袋一样,血液汩汩地流出来,根本不受控制。   裴启铭匆匆赶来,刚开门就看到裴承喻正在流血的侧脸,还有距离裴承喻不远的裴锺,裴锺正扯着笑容,近乎癫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血液顺着脸部轮廓流下来,滴答滴答地滴在地上,瞬间洇湿了地上雪白的高级地毯,血液砸在地毯上,像是雪地中盛开的妖冶的花朵。   “没事吧?”裴启铭从口袋中拿出手帕,递给裴承喻。   “没事。”   裴承喻接过手帕按在额角处,余光蔑了裴锺一眼,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然后平静道:“你有时间带这个疯子去看看脑子,我觉得他脑子坏了。”   下手还挺重。   说完,裴承喻就迈着步子离开了书房。   下楼时遇到了一身华装,正端着下午茶要上楼的林华英,林华英看了眼他额角的伤痕,冷声道:“过段时间要和裴启铭出席慈善晚宴,你最好把伤口遮好。”   裴承喻嘁了声,“你也把你遮好,别和那老东西一起上了花边新闻。”   林华英闻言脸色一变,脸上的神色僵住,像是木偶一样的呆愣,眼神滞滞,随后才反应过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嘁。”   裴承喻回了房间,没有去找江沁禾。   洗过澡上药以后,裴承喻拨了拨头发,尽量把刚刚的可怖伤口遮住,确认看不到以后以后才安心地去了后山的天然潭找江沁禾。   那边很热闹。   应该是钓上了大鱼,裴承喻离钓点还有些距离就听到了江沁禾的笑声,还有陈年和许秀雅不绝的夸赞声。   等他过去的时候,江沁禾的钓鱼桶里已经有了三条鱼,一条很大的鲤鱼和两条白鲢鱼,正在水桶中悠哉悠哉地摆着尾巴。   “我很厉害吧。”江沁禾见他来了,立刻弯着眼睛给他显示刚刚钓的鱼,“我那会儿和奶奶还学了怎么下钩,这几条都是我自己动手的。”   眼前的人眉眼含笑,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裴承喻感到过份炽热,他伸出手拨弄了水中的游鱼,夸她:“很厉害。”   她在钓鱼这件事情上好像天份不错,也不对,她在任何事情上好像都很有天赋。   “等等。”   江沁禾突然放下手中还在钓鱼的鱼竿,双手捧着眼前人的脸庞,撩起他的额发。   看清楚伤口后,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柔了几分:“你额头怎么了?”   气息喷洒在伤口上,很疼很痒。   裴承喻心神微动,他突然有些疑惑,江沁禾的鱼钩是漂到了他的嘴边吗?   要不然,他为什么也想咬鱼钩。 第28章 喜欢你   “没事。”   裴承喻往后撤了撤, 然后又重新用额发遮住了伤口。   吃过晚饭后,裴承喻还在洗澡,江沁禾看了眼浴室的方向, 然后起身下床去了一楼。   和家佣要了碘伏和棉签还有创可贴后, 她回来坐在床边等他。   裴承喻洗过澡,换好衣服出来后就看到这一幕, 江沁禾坐在床边,怀中抱着小小的医药箱正定定地盯着他。   “等很久吗?”   他注意到江沁禾平时半干的头发已经全部干了,项链和耳饰也都卸了下来,护肤过后的脸蛋水润温软, 头发披在肩头, 乖得不行。   “没。”江沁禾摇了摇头,然后冲他招了下手:“你快过来,我帮你上药。”   裴承喻听话地走过去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下一刻,温热的手指攀上他的面颊, 江沁禾一只手扶着他的脸,另一手小心地给伤口涂碘伏。   触碰到伤口时, 裴承喻嘶了口凉气。   “很疼吗?”   江沁禾顿时收了动作,立刻垂眼去看他的表情,两个人距离太近, 裴承喻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没。”裴承喻唇动了动,眸色有些深沉:“没有,一点儿都不疼。”   “那我继续了?”得到他的回应, 江沁禾这才继续上药, 等到擦过碘伏, 贴好创可贴后她才重新说话:“好了。”   伤口有些大, 两侧被尖锐物品划出粗糙的, 边缘极度不规则的伤痕,由红色到深红色,一层层加深,最终在中心形成最红最深的一个凹槽。   那会儿下去拿药时,她问了家佣,也知道裴承喻下午和裴锺起了矛盾,好像闹得很凶。   江沁禾放下手中的东西,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舒迩却来了电话。   “我去接个电话。”   她拿起电话,去了阳台接通。   “小禾苗,你老公这么牛?”陈舒迩在电话那边惊呼,语气十分夸张:“裴承喻怎么突然要收购赵文宾的工厂啊。”   “我不知道。”江沁禾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舒迩:“今天下午,我去赵文宾工厂附近采风来着,打算拍几张照片。顺便和那些下班的人聊了几句,工人说是工厂快要被收购了,也不知道会改成什么。”   “真厉害啊。”陈舒迩咂了咂嘴,“有钱真好,随随便便就可以收购。”   江沁禾却听不进去了。   退出通话页面,她翻来通讯录的黑名单,黑名单里拦截了几条信息,是赵文宾发来的。   前段时间赵文宾还去工作室闹过事情,工作室也因此歇业了一段时间,后来估计是自讨没趣,赵文宾也没继续上门。   她也就没有让裴承喻知道。   联想起刚才家佣说过的话,再回忆起刚才眼前的可怖伤痕,江沁禾突然就理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对了,马上就收假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点厚衣服,我算了下估计不会有能离开香华镇的假期了。”   电话里陈舒迩还在说话,夜风吹过,江沁禾身上有些凉,她应道:“知道了。”   “知道那就行。”陈舒迩那边像是收拾完了,又重新躺回到床上:“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虽然我和你老公还没见过,不过这几次的耳闻,我觉得这人还不错。”   陈舒迩笑了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把你老公带出来好让我见识下。”   良久没有听到江沁禾的回应,陈舒迩喂了好几声,随后又大声地喊了一遍:“江沁禾?”   “小禾苗?”   “我在。”   江沁禾回神,眼睛却还是盯着无名指的那一处地方,她今天摘了戒指。   戒指遮挡的那一部分,颜色要比其他部分的肤色浅一些,看起来,还是戴了另一种无形的戒指。   “舒迩。”她慢吞吞地喊她的名字,无名指无意识地动了几下。   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她的声音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   话语出口的一瞬间,她的心跳突然回归平静,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刚才给裴承喻上药时的场景。   他形状漂亮的唇。   他漂亮又盛满情愫的眼睛。   还有他纤长的睫羽。   “啊?”   陈舒迩大惊失色,惊慌道:“他?哪个他?你老公不是裴承喻吗?”   “不是。”   江沁禾有些哭笑不得:“我说我好像有些喜欢裴承喻。”   “哦。”   陈舒迩放下心来,“是我想歪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你喜欢上裴承喻很正常啊。”   她开始给江沁禾分析,“你俩本来就是夫妻,平常来看,裴承喻对你好像也不错,你喜欢上他我不意外。”   “那我需要给他告白吗?”江沁禾想了想,十分认真地问道。   “噗——”陈舒迩正在喝饮料,听到江沁禾的这句话差一点把嘴里的水都喷出来。   “我说你太纯了吧。”陈舒迩有些头疼,“我的理论知识可能不能够解答你的问题,我只能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小禾苗同学,这个问题你估计需要自己考量。”   江沁禾听完,若有所思地盯着无名指想刚才的问题。   裴承喻在床边坐了很久,等不到江沁禾回来,于是就起身来到了阳台上。   夜风有些凉,出来的时候他还带了件外套给她。   外套盖在江沁禾身上,耳边传来裴承喻压低过后的声音,“还没结束吗?”   听到裴承喻声音的陈舒迩立刻一哆嗦,突然想起来江沁禾和裴承喻回了老宅,两个人此刻应该住在一间房,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江沁禾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转身看他。   “今天下午受伤,是因为我吗?”她直视着裴承喻的眼睛,然后目光凝在他额角那已经被挡住的可怖伤口,毫不避讳地问出口。   “不全是。”   裴承喻看着她,笑了一下,随即神色认真地开始自我反思道:“今天下午受伤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我还是警惕性太差了,没躲过去才中了招,下次一定会长记性的。”   他语气认真地像是在分析什么严谨至极的问题,江沁禾心上突然就涌上一股热流,她攥了攥手指:“额头的伤口不疼吗?”   裴承喻却突然牵住她的手,放软了语气,“挺疼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沁禾今晚一定要追问他疼不疼,既然江沁禾问了,那他就如实相告。   两人牵着手回到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整个房间被衬得有些昏暗,江沁禾就任由裴承喻牵着,跟着他的脚步回了卧室。   躺上床,随着卧室内的最后一丝光亮被熄灭,整个房间内只留下呼吸声。   江沁禾睡不着。   身边的人一直翻来覆去,裴承喻也睡不着,额角还在隐隐约约地泛着疼痛,他只能侧在一边躺着。   身后是还在辗转反侧的江沁禾,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贴得很近,他能够感受到她任何的细微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正当困意袭来之时,他的后背却突然感受到了轻微的一下触碰。   “裴承喻,你睡着了吗?”   他嗓子有些哑,困意十分浓倦:“没。”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裴承喻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见他没有其他的动作,于是江沁禾缓缓起身,贴近裴承喻后将身子缓缓地俯了下去。   “裴承喻,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她毫不犹豫地说完,然后有些颤抖地撑着手吻了下去。   陈舒迩让她自己来思考这个问题,刚才和他回卧室的那一段路,她想明白了。   她确确实实是喜欢裴承喻的,既然喜欢,勇敢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听到她的话的瞬间,裴承喻就睁开了眼睛,打算回头看她的那一刻正好对上她的吻。   她的吻带着一点凉意,带着香味的秀发落在他的锁骨上,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侧面,然后留下一个柔软的印迹。   裴承喻被这个一触即离的吻给定在了原地,思维像是一瞬间全部停滞,脑海里只剩下刚才的画面。   慢放,反反复复地重播,然后又像是开了倍速一样地再次回顾。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抚上自己的侧脸,在看到江沁禾微红的脸颊和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江沁禾说喜欢他。   江沁禾刚才吻了他。   “你刚刚的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裴承喻立刻爬起来,和江沁禾面对面坐着,他声音哑着,心脏加快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扑通扑通,还在继续加速。   “我说,我喜欢你。”   在他的吻迎上来的前一刻,江沁禾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模棱两可的好像,而是真的,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两个人都不会亲吻,只能在唇齿相依中探索实践,混乱之中,裴承喻好像是揽住了她的后腰,食指轻轻揉了揉她的腰窝。   “我很开心。”裴承喻松开她的唇,将她抱在怀里,额头和她相抵着。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他吻了下她的精致的锁骨,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   “这个伤我受得值。” 第29章 【一更】   呼吸纠缠在一起。   好困难。   江沁禾和眼前的人抵着额头, 呼吸交缠,连使用正常频率去呼吸这件事情都很困难。   身上有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指腹也有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突然, 她感觉到自己的锁骨被轻轻地咬了一下。   很轻, 还有些痒。   两个人倒在轻柔的被子上,像是陷入一团棉花, 轻柔绵软。烈火燎原,裴承喻却突然停了下来。   “宝宝,下次。”   他应该是有些害羞的,江沁禾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摸到一片热烘烘的感觉。   下次?   她看起来很着急吗, 江沁禾微微弓了下身子,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小声说:“我没那么着急。”   “我知道。”裴承喻趁机和她十指相扣,侧脸轻轻蹭了下她微红的脸颊, “是我比较着急,宝宝。但是我还不太会, 你等我学学。”   学…学?   “你不会吗?”江沁禾有些惊讶。   上网冲浪看了很多帖子,也听陈舒迩胡言乱语过,她以为, 这件事情应该是天然就会的。没想到,裴承喻居然不会?   “不会。”裴承喻蹭她脸的动作停了下来,换了个方向, 然后吻了下她的唇, 压着嗓子开口:   “我连接吻都是刚刚才学会的。”   接吻尚且因为不熟练会磕碰牙齿, 更深层次的接触, 裴承喻没有体验过, 他想做些准备,也好让江沁禾不那么难受。   “宝宝,晚安。”   裴承喻翻身下来,躺在她身侧,紧紧地靠在她身边。   -   国庆假期结束,江沁禾回了香华镇。   离开明水湾的那天早上,裴承喻没有去上班,江沁禾一下楼就看到裴承喻站在楼下,张开怀抱满眼笑意地等着她。   “江老师,临行之前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裴承喻眉尾微垂,有些可怜地说:“我和亲爱的老婆只相处了几天,我的老婆就要离开了,江老师可以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吗?”   巧克力躲在裴承喻旁边,摇了下尾巴:“汪汪汪!”   裴承喻弯了下唇,“你看,巧克力也同意我的说法。”   江沁禾失笑,跑过去给裴承喻一个大大的拥抱,裴承喻顺势抱起她,仰头在她锁骨处留下了一个吻。   “小禾苗?”   陈舒迩嗯哼了一声,看着江沁禾有些红的脸颊,说道:“你老公到对你做什么了,你这小脸蛋简直比白老师偷摘的枣还要红。”   白老师前几天又去了一次,青枣居然已经变成红色的了。   “没什么。”江沁禾停下回忆,避开陈舒迩充满探究的眼神,随便找了个借口:“快点分线,我马上就要用了。”   “哦哦哦。”陈舒迩敷衍应答,怪里怪调地说:“我果然是廉价劳力啊,裴承喻做事情还能得到老婆的一个吻,我陈舒迩只能得到人性的逃避。”   闻言,江沁禾的脸瞬间爆红。   陈舒迩一脸真诚,头也不抬地说:“锁骨上有吻痕哦,小禾苗。”   -   进入十月末,天气逐渐转凉,开始有了深秋的氛围。等到十一月中旬时,香华镇落了今年的第一场纷扬的白雪。   下第一场雪时,江沁禾给裴承喻打了视频电话,带着裴承喻看了香华镇的雪景。   等到不知道多少场雪时,江沁禾已经没了想要分享的念头,因为景川市也下了大雪。   屋内炉火旺盛,陈舒迩和江沁禾躺在温暖的被窝中,两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睡意朦胧时,陈舒迩还记得她打电话的事情,“你俩今天不发视频吗?”   前段时间两个人天天视频通话,活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不发。”   陈舒迩有些意外,“吵架了?”   “没。”江沁禾翻了个身,“景川市也下雪了。”   “……”   陈舒迩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下江沁禾的后背,“你真以为他想看雪啊,裴承喻想看的是你而已,和景川市下不下雪又没有关系。”   “我知道。”江沁禾有些苦恼,“可是我不知道找什么理由给他发视频,他最近工作好像很忙。”   视频通话虽然有美颜,而且隔着一张屏幕,她还是能够看到裴承喻眼下的淡淡青黑,有时候嘴唇也有点发白。   问了王秘书,王秘书也只是回她裴承喻最近工作太忙,有些劳累。   “那倒也是。”   “对了。”陈舒迩想起今天白老师的话,问:“你下周想去采购吗?”   “入冬以后,天然的植染料不太够了,而且剩下的展品只需要补个底色就好,白老师打算采购一些矿石染料,回来补色。”   “你一个人吗?”江沁禾问。   “不是。”陈舒迩有些生气地说,“还有赵晴和佟嘉,我真的头要炸了,这两个人简直阴魂不散,天天往绣房跑,看得我头疼。”   她翻了个身,靠近江沁禾小声说道:“还是我去吧,白老师说最好四个人,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的,结果昨天那两个人要加入,我突然就不想让你去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两个人,但是比起让江沁禾也跟着一起膈应,还不如就她一个人膈应。   “嗯,那我不去了。”江沁禾蹭了蹭她,软着声音:“我明天去找小詹,让他跟着你一起去,这下子你也有人一起聊天。”   “那就行。”   到了采购那天,研究所里走了两批人,分别去采购矿石料子和装裱框用的东西。   绣品需要绣的部分已经全部完成,江沁禾也没了工作要做,就去香华镇镇上的庙里逛了逛。   入了冬,满天的绿色就只剩下松柏的翠绿。   庙中央有一棵百年树,十人合抱才能勉强环住,树叶已经全部凋落,露出枝上的红色绸带,绸带尾部挂着铃铛,数不清的红色绸带挂满了枝头,万条丝绦垂落,像是烈火盘踞的树。   江沁禾也写了一条,挂了上去。   庙门前有卖珠子的小摊,江沁禾从庙里出来,来到小摊前逛了会儿,最后挑了几颗漂亮的天然石,还有一小盒晶莹的黑曜石。   她还欠裴承喻一个礼物。   采购结束,染料的制作耗时不多,只用了不到一个周。最后不到半个月,所有的展品全部完成。   江沁禾彻底闲下来,有了时间给裴承喻做礼物。   打绳结很容易,她从小跟着外婆学了很多,只是样式选择有些困难,陈舒迩一听,直接拍板给她做了决定。   “既然送你老公,就打个同心结就好了。要不然你送他个中国结,哈哈哈。”   江沁禾被噎了一句,手下却开始认认真真地打同心结。   同心结用了不到两天,做好以后江沁禾就保存了起来,放在床边的柜子里。   研究所的所有工作都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平常也用不着那么忙,闲下来的时间也就多了,陈舒迩闲不住,天天拉着江沁禾乱逛,连镇里有几只狗都搞清楚了。   江沁禾实在是没力气出去玩了,陈舒迩就自己一个人带着摄像机跑了出去,江沁禾就留在小院然后呆在房间里看书。   这几天香华镇雪很大,研究所背靠大山,窗户一开,就能看到堆积的大雪。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江研员,可以去A1房取一下裱框吗?我现在在外面,可能不太方便。]   江沁禾看了眼备注,的确是一个认识的研究员,没有多想,立刻回了信息。   [好的,我给你取了就放在绣房。]   收到信息,赵晴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担忧,把别人的手机放回原位后忍不住小声问:“佟嘉,我们这样做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她虽然讨厌江沁禾,但是如果江沁禾出了什么事情,她万摊上责任怎么办?   佟嘉看她一脸担忧,扬眉笑了下:“你担心什么,A1房本来就不太牢固,再说了,咱们住的小院也不算牢固,出了问题还能赖在你头上?”   “可是……”   赵晴再三确认包厢里没人看注意这边,靠近佟嘉说道:“那房梁确实是我们动了手脚,真的不会被查出来吗?”   佟嘉被她这副瞻前顾后的样子给膈到,厌恶地皱起眉头:“没有监控,手机也不是你的,你到底担心什么?”   “这么害怕,你从刚开始就不要做那件事就好了,现在走到这地步你才开始担心……”佟嘉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说完,佟嘉就端起酒杯离开位置,径直去了另一边。   另一边人明显更少,李翕然坐在沙发角落,指间夹着烟,脸隐在飘渺的烟雾中,透露出些许不耐烦。手上正捏着块白色的东西,隔的有些距离,佟嘉看不清是什么。   见佟嘉过来,李翕然收起手中的东西,难得分了个眼神过去,“做好了?”   “做好了。”   佟嘉在李翕然身边坐下,喝了口酒,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地说:“再等一会儿,等到事情发生后你去青州医院就好。”   “哦。”李翕然吐出一口烟雾,“做得不错,等过了新年,准备去挑婚纱吧,大概五月底,家里就会安排婚礼。”   说完,李翕然就打算起身离开。   佟嘉放下手中的酒杯,连忙叫住他:“李翕然!”   李翕然停下,回头看她。   佟嘉平复了下心情,颤着声音问:“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纠缠江沁禾?”   “她?”李翕然熄灭手中的烟,随手扔进烟灰缸,戏谑开口:“玩玩而已。”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一更哦。qaq 第30章 【第二更】   A1房果真摆了很多裱框, 搬了好几次,还剩下两堆。   江沁禾再次回来搬裱框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木头松动, 又像是更闷的声音, 尤其在关门的那一瞬间,那种声音更加明显, 她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异常后继续弯腰搬裱框。   走到正中间时,像是直觉指引,她抬眼看了房顶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好像看到了木块松动, 下一刻,那块横在房屋中间,巨大的,用作支撑的房梁木块直接脱落, 朝着她的方向直直砸过来。   恐惧来临的那一刻,双腿四肢全部都是软的, 像是久睡过后的长跑,根本使不上力气。   手中的裱框掉落,她艰难地跑了几步, 掉下的房梁砸中她的肩膀,小腿会划破,在A1房彻底坍塌的那一刻, 她用尽力气到了门口。   “轰隆——”   破旧的A1房彻底坍塌, 木质结构全部散在她的面前, 小腿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混乱中被砸中的肩膀生疼。   她好晕, 好冷,好想吐。   手机掉在旁边的地上,几乎是强撑着力气,她给陈舒迩打了电话。   真是一语成谶了啊,如果她醒来的话,她再也不要说什么顶天的大话了。   这种情况,应该拉着陈舒迩一起跑才对,才不是顶天。   江沁禾快要晕过去时,视线中好像出现了一个身影,撑不到看清楚是谁,她晕过去了。   -   冬日夜晚来得很早,江沁禾醒来的时候,窗外夜幕降临,黑色的夜空中飘舞着纯白的雪花。   “醒了?”   床尾传来声音,江沁禾强撑着力气,坐起身子看那人。   李翕然正坐在床尾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注意到江沁禾脸上的厌恶情绪时,他咧嘴笑了下。   “这么讨厌我?”李翕然故作神伤,语调怪异地说:“我可是你救命恩人,现在还要这样讨厌我吗?”   江沁禾扭过头,看向窗外。   李翕然被她这副样子搞的心里有些不畅快,伸手拿出打火机,打火机按压下去就迸发出高耸的跳动着的火焰。   “本来想要把这份礼物送给你。”李翕然拿出白色绢布,移到火焰之上,悬在上方后继续说:“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烧掉好喽。”   江沁禾这才看清楚他手中的东西,声线有些颤抖着问:“你哪里来的?”   “这个吗?”   火焰已经爬上绢布,开始剧烈的燃烧,白色的山茶花逐渐变黄,变成褐色,然后染上黑色。   “赵文宾给我的。”李翕然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如果你现在下来,然后告诉我愿意当我的女朋友,我就不烧了,把剩下的部分还给你。”   “怎么样?”李翕然伸手捏灭正在燃烧的火焰,把已经布上黑色的山茶花攥在手心。   空气中漂浮着燃烧的味道,呛鼻,难闻。地上掉着小小一堆灰烬,他手中的东西已经残缺不全。   “滚。”   江沁禾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分给李翕然一个眼神。   “想好了告诉我,这就当做是礼物先送给你。”   “滚!”江沁禾加大声音,死死地盯着他。   李翕然起身,将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见到她生气,脸上莫名升腾起一股欣赏的想法。   “自求多福吧,江沁禾。”   李翕然撇了撇嘴,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这间单人病房。   刚出门李翕然就给佟嘉拨了个电话,“今晚直接回景川市吧,在老地方开party。”   佟嘉在那边愣了下,然后问了他一句话。   闻言李翕然大笑了几声,然后挂断电话,不再多费口舌。   至于江沁禾?   他现在没兴趣了。   -   陈舒迩不在香华镇,接到江沁禾电话后她第一时间就回到了香华镇,赶到院内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人。   随后又听说A1房发生了坍塌,江沁禾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了,已经送到了青州市市立医院。   陈舒迩立刻驱车去市立医院,同时给裴承喻也打了一通电话,雪下得很大,她到的时候正好在医院门口遇上匆匆赶来的裴承喻。   景川市到这里,要比香华镇到这里更远。   陈舒迩顾不上想其他的,在一楼大厅问了病房号以后就和裴承喻一起跑去了病房。   一进门,就看到床角正瘫着一块燃烧过的白色绢布,陈舒迩下意识地就去看江沁禾的脸色。   她认识这块绢布,也知道这件绣品对江沁禾的意义。   江沁禾母亲的遗物,在江沁禾手下描摹了千千万万遍的原型,学习多少年只绣一幅山茶的原作,江沁禾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留给江沁禾唯一的礼物。   “沁禾。”   陈舒迩急忙跑过去问,“赵文宾来了吗?”   “他有没有威胁你,他对你动手了吗?”   “没。”   江沁禾看向地上的灰烬,看到裴承喻捡起了地上的东西,然后叠好塞进了口袋,她声音很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赵文宾没来。”   “李翕然来了,东西是他带过来的。”   陈舒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接着问:“那个神经病做什么了?”   “我有点困了,我想休息会儿。”江沁禾看着陈舒迩,笑着说道:“我没事。”   又看了眼裴承喻,发现他今天的衣服扣子都没扣好,江沁禾突然又笑了下:“你也去休息下吧。”   说完,江沁禾又撑着一只手在陈舒迩的搀扶下躺下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陈舒迩看向裴承喻,知道裴承喻此刻也有话想和江沁禾说,说了句去买水果就走出了病房。   裴承喻拿了打扫工具,扫干净地上的灰烬洗过手后来到床前,然后拿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窗帘没有拉,裴承喻就坐在面对窗户的那一侧,为她挡住月光,然后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着江沁禾。   江沁禾应该没睡。   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有头发在外面,小幅度的呼吸起伏出卖了她。   她没睡。   她不想出来,裴承喻也不会强求,只是默默趴在床头,盯着被子发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被子里渐渐传出哭声,无声啜泣,逐渐变成崩溃的泣不成声。   裴承喻掀开被子的一角,伸手进去摸了摸她的脸。   手上是潮湿闷热的泪水。   “宝宝,出来哭。”他声音很轻,然后又摸了摸她的脸颊。   被子掀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江沁禾通红的脸颊,脸颊上满是泪水,她眼眶很红,眼睛里有着明显的红血丝。   脸上有被擦伤的痕迹,一只手缠着绷带,很可怜。   “裴承喻。”   江沁禾带着哭腔喊他,“我想坐起来。”   枕头和被子哭湿了,发潮,像是下暴雨前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被子,阳光的味道被浸湿了,闻着让人难过。   裴承喻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床上,然后避开她受伤的那一只胳膊,然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感觉到肩上有泪水的重量和温度,姑娘的声音很小,在耳边哭泣,眼泪很湿很热。   “我好难过。”江沁禾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话:“我本来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   “我苦苦索要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赵文宾送给李翕然,李翕然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把它烧掉。”   “我不明白……”   裴承喻拍了拍她的后背,吻了下她被泪水沾湿的脸颊,“宝宝,不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很多事情,我脑袋好疼,好疼。”   婚姻到底对不对,她的喜欢到底对不对,她的坚持还对不对,还需要继续坚持吗?   好多好多问题,太复杂太困难,她根本都想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想明白了。   “我好累。”江沁禾看他,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他的,声音微弱:“我不想继续了,我想退出展览。”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根本是在做无用功,无论是工作室还是展览,我一直都是在白费功夫,我是傻子,我是全世界最大的傻子。”   江沁禾哭着对他说,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脑袋发疼。她不想继续了,哪怕一分一秒,她都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你喜欢我吗?”江沁禾的眼睫被泪水濡湿,声音有些哑,伸手抚上裴承喻的侧脸,又问了一遍:“你想不想亲亲我。”   “沁禾。”裴承喻攥紧她的手,缓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很喜欢你,先睡觉好不好,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江沁禾软着身子,抱紧裴承喻,然后开始毫无章法地亲吻他,裴承喻的唇被吮吸得有些发疼,有些发麻。   裴承喻想要推开江沁禾,可是碍于她的伤,他根本没办法使上力气,只能尽力控制两人的距离。   “老公。”江沁禾突然咬了下他的耳朵尖,声音低低的,“裴承喻。”   “你看看我好不好。”   裴承喻愣在原地,然后避开江沁禾剩下的亲吻,冷声:“沁禾,听话。”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裴承喻。”江沁禾打断他,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摸了下他的侧脸:“可以吗?” 第31章 钟情她   “沁禾。”   裴承喻吻了下她的手指, 带着哄的意思,“你太累了,先好好休息。”   说完, 裴承喻又扶着江沁禾躺下。   晚餐裴承喻喂江沁禾吃了红枣粥, 等到江沁禾睡下,把陈舒迩送到酒店后, 他重新回到医院。   江沁禾已经睡下,躺在床上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走廊内十分寂静,裴承喻靠在椅子上,后背隐隐作痛, 拿出手机给裴启铭回了个电话。   裴启铭很快接起电话, 但没有说话。   屏幕上的通话时长一分一秒地增加,裴承喻吸了口凉气,笑着问:“找我没事了吗?”   “有事。”   裴启铭语气有些沉重,再三思虑后开口:“真的要离开景川吗?”   “嗯。”裴承喻很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继续说道:“今天突然决定的,打算带沁禾回家。”   裴启铭默了一会儿, 良久以后又问:“背后的伤好了吗?下次不要和父亲起冲突,你也…”   剩下的话突然就哽在喉咙里,裴启铭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种劝说的话根本不会进他的耳朵, 从前是,现在也是。受家法,跪祠堂, 裴承喻没少受。裴启铭将原本要说的话通通咽了回去, 最后也只能艰涩地说出一句关怀。   “公司那边我会安排人先接替, 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公司, 告诉我一声就好。”   裴启铭不会关心人, 人前永远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听到他的话时,裴承喻没忍住笑了下。   “谢谢你。”   “不用谢。”裴启铭等了会儿,继续说:“既然事情解决,那我就先挂断了。”   “好。”在挂断的前一秒,裴承喻清了下嗓子,很认真地又说了次谢谢。   “谢谢你,哥。”   一通电话结束,裴承喻刚阖眼,掌心又传来震动的触觉。   是陈年的电话。   陈年一知道裴承喻赶去青州市,立刻就给裴启铭打了电话了解情况,在得知裴承喻要离开景川后,直到现在,他才决定打这通电话。   “裴承喻。”   陈年看着窗外的飘雪,问道:“你离开景川,你要去哪里。公司呢,你不打算继续做了吗?”   对面的人沉默着,静得像是窗外被大雪覆盖的地面,行人走过,声音都被削弱到最低。   “回温江城,和江沁禾一起。”   听到温江城,回忆的盒子再次被打开,陈年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之前的所有细节。   “温江城?”陈年问电话那头的人:“大学研学时去过的地方,是江沁禾的家?”   “嗯。”   裴承喻睁开眼,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年去研学的时候,我去了趟当地的一处绣院。”   陈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另一边传来的呼吸声。   “在那个地方,我第一次见到她。”   像是又回到那个午后,他又看到了那个小院。精致的雕花木门敞着,院子里摆着层层重叠的轻薄屏风,隔着飘渺的云雾,他看到了江沁禾的那双眼睛。   纯洁,明亮。   对视的一瞬间,裴承喻听到了自己轰鸣的心跳声。   后来江沁禾成了老太太的老师,借口去接老太太回家的很多次,他都在偷偷看她。   从老太太口中,他了解到那双眼睛下更多的她。   她答应和他结婚的那一天,时间,周围的一切都被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那一天,是我喜欢她的第一天。”   裴承喻的回忆到此为止,窗外飞雪飘舞,陈年顿时了然,“什么时候回来?”   他像是气笑了,暗骂一声,“算你能耐,你没完成的工作我这边帮你接替上,你别想着离开景川就能当甩手掌柜。”   “谢了。”   -   十一月底。   江沁禾出院,出院后的第一天,江沁禾提交了退出申请。陈舒迩来帮她搬东西时,问了她一句话。   “你不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   研究所重新换了地方,所有的东西都被转移到了新地点,之前住的地方向有关部门提交了拆除申请。   眼前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江沁禾看到裴承喻正在帮她搬她用过的绷架,布料,还有她剩下的没有用完的丝线。   他应该很累,衣服半敞。   “舒迩,我不知道。”江沁禾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以前是快乐的,可是我现在不那么快乐了,再次做熟悉的工作时,我会很难过。”   陈舒迩听她讲完,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   江沁禾正式退出民俗展览的第二天,陈舒迩接替了她的工作,做起最后的收尾工作。   退出的第三天,和小思还有外婆告别后江沁禾踏上了回温江城的旅途。   只有她和裴承喻两个人。   小院长久无人居住,当时离开温江城时,院内的屏风没有搬走。经历久长的风吹雨打,屏风早已经被风化,落下一地的木屑。   裴承喻提前安排了人收拾屋内,于是他先带着江沁禾回了温暖的房间。   “等等我可以吗?”裴承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我去收拾下外面。”   “好。”   江沁禾笑着回他,等裴承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她离开卧房,走向房外。   小院的所有都没变,走廊只是褪色,花草被雪被覆盖,看不出区别,每一处地方,都是记忆里的样子。   走着走着,江沁禾来到前院。   裴承喻清理掉了所有的木屑,正在院中盛放的山茶树下休息,见她来了,那人就身子向后仰了仰,对着她张开双臂。   院中的白山茶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躺在翠绿的叶子上,白软可爱。   “不冷吗?”   江沁禾走过去,裴承喻顺势揽住她的后腰。   “不冷。”江沁禾抬手捏了捏他的侧脸,感受到他有些凉的脸时,俯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你呢?”   “你不冷吗?”   裴承喻很喜欢她现在撒娇的样子,很软很乖,和他当初想的一样,江沁禾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姑娘。   “不冷。”趁着怀里的人还没有直起身子,他又迅速地亲了下姑娘的侧脸,意有所指地说:“有小禾苗在,再冷都不算冷。”   “……”   几乎是瞬间,江沁禾立刻直起身子,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先是脸颊,然后逐渐蔓延到耳朵,脖颈,脸颊发烫,热气蒸腾。   “你……你怎么知道的。”江沁禾有些慌张,匆忙避开裴承喻直勾勾的戏谑目光。   “知道什么?”裴承喻故作疑惑,歪了下脑袋,“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   江沁禾下意识就想离开,结果后腰被紧紧搂住,她暗自使劲,裴承喻也悄悄收紧了胳膊,两个人的距离变得更短。   “宝宝不告诉我。”裴承喻亲了下她嫩白的手腕,慢慢悠悠地说:“我怎么能知道宝宝问的是什么呢?”   强词夺理,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沁禾咬了咬牙,没说话,故意往他怀里走,打算趁着裴承喻不注意的时候再挣脱。   刚走一步,江沁禾就感到后腰一阵力,脚下不稳,然后就朝着裴承喻怀里扑去。   “宝宝,腿麻了?”   裴承喻接住她,然后将她彻底搂入怀中。   “不和你玩了。”裴承喻眉眼带笑,揉了揉她的手,“听外婆说的,她说以前陈舒迩经常这样叫你。”   “外婆说,陈舒迩最喜欢来找小禾苗小朋友玩游戏了。”   随后裴承喻松开她,然后半蹲下身子,把后背朝向她。   “我背你回去。”   回去的这一段路不长,起码来的时候江沁禾并不觉得算长,江沁禾趴在裴承喻背上,能够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小禾苗,今晚想吃什么?”   “不知道。”   “那请问江老师,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江沁禾笑了下,装作不懂继续回他:“不知道。”   裴承喻知道背上的人在和他玩,装出沉思的样子,等了会儿才继续问。   “那我能不能麻烦江老师问下叛逆的小禾苗同学,她今晚想吃什么?”   裴承喻佯装难过,“没有小禾苗同学的指示,我很难决定今晚的菜单。”   最近天气多变,短短的一段路,青灰色的天空又多了许多小雪花,悠悠扬扬地坠落。   裴承喻的头发上也落了雪花,她伸手扫落雪花,却弄乱了他的头发。   江沁禾朝着手心哈了哈气,等到掌心热起来后,她捂上了裴承喻因冷风而看起来有些红的耳朵。   耳朵被温软的手掌覆盖住,隔绝了部分外界声音,自己心里的声音也挡不住,反而更加明显。   裴承喻微愣,笑意在胸腔震了下:“小禾苗同学是打算掩耳盗铃吗?”   “没。”   江沁禾揉了揉他的耳朵,然后懒洋洋地趴在他耳侧,“小禾苗同学知道今晚吃什么了。”   她笑得开心。   “想吃点不冻耳朵的东西。”   话音刚落,江沁禾就感觉到手下的耳朵温度正在升高,她又捏了下裴承喻的耳尖。   “你耳朵好热。”   裴承喻轻咳了声,耳尖红得像是快要滴血,含着无奈开口:“宝宝,你乖一点。”   作者有话说:   晚安哦宝宝们! 第32章 正文完   回温江城的第二个月, 江沁禾找了份工作,专画线稿,描花, 按单结算也算清闲。   房内摆了一张矮床, 江沁禾描画稿的时候裴承喻就坐在她对面在线办公,只是有时候会突然问她些奇怪的问题。   “这两个颜色哪个好看?”   裴承喻把电脑转过来,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色卡,江沁禾选了其中一个。   没过一会儿,那人又问。   “这个颜色做裙子,长裙还是短裙好看?”   这次江沁禾头也不抬, “长裙。”   “哦。”裴承喻有些失落, 委屈巴巴:“你看都不看一眼。”   江沁禾立刻抬头,撑起身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现在看了以后还是选长裙。”   十二月来临,时间推移着就到了除夕。   除夕这天,江沁禾起了个大早, 确认裴承喻还在睡觉后去了集市,挑好材料后就去了院子中央做灯。   每年除夕, 外婆都会做一盏廊灯挂在檐下。   裴承喻睡醒出来见她做灯,又回去重新拿了穿软被,走过来用被子将两人裹住, 靠得紧紧的。   “太近了。”江沁禾嘟囔一声,把他推了推。   裴承喻眼睛眨都不眨,靠得更近:“我冷。”   “手疼吗?”裴承喻看她做灯, 竹条在手下被弯成弧形, 一条叠着一条, 灯的轮廓渐渐成型。   “不疼。”江沁禾笑了下, “我做了很久的, 已经很熟练了。”   裴承喻昨晚加班,这会儿靠在江沁禾身边,闻着她身上的花香味,又有些发困,轻轻地靠着江沁禾的后背小憩。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廊下已经挂起了灯。   吃过晚饭,裴承喻陪江沁禾在廊下看冬雪,温江城除夕没有烟花,两个人就一起看月亮。   浅黄色的月亮散出莹莹的月光,月光映雪,地上白雪更加耀眼。   “裴承喻。”   江沁禾仰起头,蹭了蹭裴承喻的下巴,然后把手中的东西塞给他:“新年礼物。”   有些冰凉的玉坠被塞进手心,裴承喻展开手,看到一条玉坠卧在掌心,同心结的样式,坠了一块白玉,绳结尾部有几颗漂亮的黑曜石。   “你说过的,你想要的礼物。”   江沁禾眼睛很亮,弯着笑眼看他。   “小禾苗。”裴承喻心里突然塌陷了一块地方,他捧起她的脸颊,亲了亲:“你别太可爱。”   江沁禾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只记得刚才他的吻很急很匆忙,记得回房的脚步比之前更匆忙,一阵天旋地转,她和裴承喻就齐齐躺在床上。   锁骨上处处都是濡湿印迹。   心跳很快,身体很软,全身都像是卸了力的感觉,然后坠落在棉花中,想起也起不来。   “宝宝。”裴承喻吻她的耳朵,压着嗓子缓声说话:“你今天好香。”   江沁禾胡乱地应他,目光四处游荡,那枚同心结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刚刚送出去的礼物,此刻挂在床帐上,正在左右摇晃。   吊坠不是这样用的。   怎么能用来当床帐的装饰品,错了。   “怎么不专心?”   裴承喻伏在她耳侧,声音委屈又可怜:“江老师,我学习了好久,现在检查学习成果你怎么能不专心呢。”   “嗯?”他尾音上扬。   江沁禾却觉得浑身和过了电一样,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所有的话都凝在胸腔,压抑得不行。   所有的连贯话语都变成单音节,慢吞吞的,然后极为困难地从口中挤出来。   裴承喻不太喜欢雨天。   他讨厌原本干燥的手,原本干燥的衣服,都因为一场大雨,然后变得潮湿的感觉。   只是今晚,他突然不那么讨厌下雨天了,手上沾染雨天的气息,好像也是快乐的。   明明下雨天的声音,雨水爬上手掌,染上手指,都是那样的让人开心,难以忘却。   潺潺小溪,也会因为这场大雨而产生小小洪流。   技艺由浅入深,江沁禾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做事情需要一步一步地来。   只是她没想到裴承喻也是这样,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进行这件事情,由上及下,都会开出绯色的花朵。   大雨冲刷,在柔软的地面冲出小坑。   然后雨滴逐渐变大,雨的力度加重,已经不再满足于刚才的浅尝辄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用力的狂风暴雨。   吊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下来,江沁禾微微偏头,唇就碰到了有些冰凉的玉。   后来那块玉也糊里糊涂地热了起来。   咯到了她的牙。   “吐出来吧。”裴承喻挺了下,摸着她的脸颊说:“玉还是有些不舒服。”   江沁禾不喜欢讨论这个问题。   直到昏昏睡去,她还是能听到这个舒服与否的问题。   -   除夕过后,江沁禾和裴承喻回了趟景川,回老宅看了老太太,又去看了一趟工作室。   工作室已经挂了很久的停业牌子,小思考研上岸,去了新城市上学,其余的工作人员也都重新找到了工作。   看到熟悉的门牌时,江沁禾心里突然多了几分苦涩。   “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随随便便的一个冲动决定,改变了许多事情的轨迹,而她,还在做一个缩头乌龟。   非遗中心,她根本没有勇气踏足。   工作室逐渐撤离视线,江沁禾看着不断倒带的景色,喃喃自语。   “不知道。”   裴承喻单手把着方向盘,回她:“我没资格说你做的正确与否,但我希望,你开心就好。”   “现在的工作你觉得开心就可以,如果继续一件事情会让你难过纠结,私心来讲,我不希望你继续做那件事。”   去过青州看望外婆,江沁禾和裴承喻又回老宅接走了巧克力。   巧克力很快适应了新环境,也在温江城交到了好朋友,每当有狗狗来到门口的时候,就能看到巧克力兴奋跑出去的样子。   江沁禾趴在院中的小桌上画线稿,裴承喻正在内院种花,没过一会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下。   来电显示陈舒迩。   “最近怎么样啊,小禾苗。”陈舒迩声音很大,背景音好像听着很杂。   “你在哪?”江沁禾把手机拿远了些,微微皱眉:“大白天的,你在蹦迪吗?”   “……”   陈舒迩吸了口气,耐心地给她解释:“我没,我在寿宴现场。”   “许家办寿宴,说起来,这家的大小姐你还认识,许秀雅。”   陈舒迩把手机夹住,手还在调整设备:“我听说裴承喻拒了,不过我看到了裴启铭。”   “我今天呢,就负责拍照,一会儿我把照片发给你,你也帮我挑挑。”   江沁禾看了眼裴承喻忙碌的身影,压下心中的疑问,然后答应下陈舒迩的请求。   “对了。”江沁禾突然想起展览,话在口中辗转几番,还是没能说出来。   陈舒迩听她支支吾吾,索性直接问她:“想问我非遗展的事情?”   “……对。”   陈舒迩故作轻松,“鸽了。”   “展览准备的选品全部泄露了,旅游局那边李翕然有关系,展览被取消,选品成了他人嫁衣。”   “什么意思?”江沁禾听得云里雾里,只捕捉到泄露的消息,“他人嫁衣是什么意思?”   “佟嘉,佟嘉泄露了选品。”陈舒迩气得牙痒痒,“赵晴那边拿了底样,现在已经成了赵氏布艺的新品。”   “不过还好。”陈舒迩笑了下,“你老公不错,听白老师说,赵氏那边的工厂已经全部停产。非遗的法务也会继续跟进,李翕然也没那么大能耐继续干涉。”   总而言之,付之东流的只是这个展览,还有他们所有人这段时间的努力和心血。   “我先挂了。”陈舒迩有些急,“我要开始拍了,你等着一会儿给我选片。”   江沁禾挂断电话。   十几分钟后,她收到了陈舒迩发来的照片。   寿宴很盛大,宾客盈门,那幅许久之前就完成的作品,摆在这幅图的正中间。   那是她在非遗中心,和白老师还有研究院们一起完成的那幅作品。   [陈舒迩:选好了吗?]   [陈舒迩:你挑几张,再加上我挑几张,我修修图调调色就好了。]   [江沁禾:就前面的三张吧。]   [陈舒迩:ok]   陈舒迩下线,她又重新点进了那张照片,裴承喻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看那张图。   江沁禾没看他,只是默默地熄灭了手机屏幕。   眼前却出现一张白色的丝绢。   丝绢上的图样,配色,是她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   丝绢上绣着白色的山茶花,庭芜绿的枝叶,还有半见黄的花蕊。走线松散潦草,针脚粗糙,是初学者都不会有的水平。   即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她还是下意识的,给眼前的这幅作品给了一个初印象。   如果是学徒交给她的作品,她会毫不温柔地指出学徒的错误,还是让学徒重新去做。   可是,裴承喻不是学徒,他也不是初学者。   眼眶瞬间用涌上酸涩,眼泪堆积上冲,冲出眼眶的那一刻,眼泪放任自流地奔向各个方向。   江沁禾看到了他手上的针眼,看到了绣品上不太明显的血迹,看到了他收手的动作。   见她落泪,裴承喻无奈地将她搂进怀中。   “沁禾。”   他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别哭。”   “我送你这个,不是想让你哭的。”他蹲下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们的独立品牌马上就要来了,刺绣上我觉得一定需要江老师的指导。”   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而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与禾。”   裴承喻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花,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条裙子很漂亮,只是我觉得,它的花纹由你亲手来会更有意义。”   江沁禾又垂眸去看自己手中攥着的东西。   她本以为自己人生中只会有两朵白山茶。   母亲的遗作,自己的仿作。   可裴承喻现在却给了她第三朵。   绣品针法杂乱,看不出几分美感,是怎么看都算不上及格的作品。   可她很开心。   “裴承喻。”   江沁禾擦干眼泪,笑颜粲然:“今年六月,我们办一场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