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把你藏进余生里   作者:相期以茶 晋江VIP2023-05-09完结 总书评数:137 当前被收藏数:826 营养液数:764 文章积分:13,070,129 文案 #这是一个小棉袄追着大冰山跑,最后大冰山再也离不开小棉袄的故事。 初见时,虞声只是个四岁多的小姑娘,被他从树上抱下来,还打着哭嗝:“姐姐说打雷不能待在树下,会被雷劈的。”话音刚落,天边应景地传来一声闷雷,吓得不到十岁的他手一抖,差点儿没把她从怀里摔出去。 再见时,她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匆忙跑上台阶躲雨,却因来不及收住的惯性,一下子撞进他怀里,还……踩了他一脚。 虽然没认出眼前的人,但虞声还是一眼就把他装进了心里。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虞声都在拼命追逐他的背影。 见她总跟在自己身后,他却只当她小孩儿心性,调侃她是“粘人的小尾巴”。 直到多年后,俩人在一起,眼看着狼狗变奶狗,虞声才后知后觉:到底是谁粘人啊啊啊啊啊! 本文食用须知: *男主比女主大五岁,女主先动心 *嘴硬心软大冰山×古灵精怪小太阳 *SC,1V1,治愈系小甜饼,日常向,慢热 *曾全文大改,和盗文网站出入很大,谢谢宝贝们支持正版,mua!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郧渊,虞声 ┃ 配角:祝绮儿,田嘉木,霍南佳,宾彬,温纶 ┃ 其它:1V1,SC,五年年龄差,陶瓷修复 一句话简介:嘴硬心软大冰山×古灵精怪小太阳 立意:一个治愈系成长故事,关于亲情、关于爱情,关于梦想,也关于对生活的憧憬。 第1章 躲过雨的屋檐   文/相期以茶   chapter 1:还记得,你说世界上美好事情真的特别多,只是很容易擦肩而过。——《吟游诗人》曾纪诺   头顶的云层愈积愈厚,天色比刚放学的时候又阴沉了许多。初夏时节的雨,似乎总是这样来得令人措手不及。顷刻间,星星点点的细雨就已滂沱。   虞声手忙脚乱地将书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才想起今早出门前,自己把雨伞落在了鞋柜上。   虞小声,你笨死了……   她匆匆将书包拉链拉好,顶着书包跑向不远处的绥城大学图书馆。   径直冲上了图书馆门前的十几级台阶,虞声正要舒一口气,却被一滩积水滑得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地朝地上栽去。   她下意识地往前抓了一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托住了小臂,得以站稳。   不过,由于来不及收住的惯性,她直接把脑袋磕在了“救命恩人”的胸口上,还……踩了他一脚。   如此“恩将仇报”,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啊。   虞声因为被雨水打湿而有些微凉的脸颊抵在那人的白衬衫上,一阵薰衣草香在此时蓦地闯进她的鼻腔……莫名的熟悉感,把她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堵在了喉咙里。   郧渊低下头,扫了眼此刻还愣愣地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姑娘,忍不住皱起眉心。   他抽回手,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对……对不起……”虞声被这声音惊醒,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又磕磕巴巴地补了句“谢谢”。   虞声抬头,圆圆的杏眼一瞬不瞬地打量起眼前的人。   郧渊白衬衫的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上方的喉结处还有一颗勾人的小痣。利落分明的下颌线、英挺的鼻梁,让人挪不开眼。才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眼间的清冷却为他平添了几分不可向迩的气质。   他也没打算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计较什么。   见她额前的刘海已尽数被打湿,一绺一绺地扎在上眼睑上,像只可怜的落水小狗,郧渊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尚未开封的纸巾,递到虞声手里。   而后也没等虞声反应过来,他就撑起深灰色的直骨伞,迈着大步下了台阶。   “等一下!”虞声回过神来,跟着跑了几步。   郧渊闻声顿足,回头望向她,眼中却始终带着疏离。   “我还没问你……”虞声抵不过雨势,只得退了两步,缩回屋檐底下。   她想问他的名字,但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话到嘴边愣是改了口:“我还没问你,我这纸巾要还吗?”   后者听罢这句话,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黑了黑,眉峰蹙起,有些不耐地反问她:“你说呢?”   话音落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此情此景,一个不太恰当的想法从虞声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这个人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啊?   **   翌日,绥大附中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   同桌祝绮儿瞄了眼讲台上被几个同学围着问作业的老师,把刚刚写好的小纸条递给她:【声声,一会儿放学一起去夏栎路买文具呗?】   虞声接过小纸条看了看,刷刷落笔:【不了QAQ我等会儿要去绥大图书馆。】   祝绮儿:【你最近怎么老往那边的图书馆跑呀?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   【背不动啊QVQ】虞声刚把小纸条传回去,就见祝绮儿瞪圆了眼睛,佯怒地朝她挥了挥拳。   虞声一边留意着讲台的动静,一边把双手举到耳朵旁,凑到祝绮儿面前,低声讨好道:“我是去图书馆看小说的。——学习一定带你们!”   祝绮儿正欲开口,下课铃就响了。   虞声一把抓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冲祝绮儿递了个飞吻,丢下一句“企鹅拜拜”,一溜烟儿地跑了。   **   虽然绥大的期末考试周还远远没到,但每天中午过后,图书馆里还是挤满了学生。   虞声从一楼爬到四楼,愣是没有找到座位,只好抱着小说随便逮了个墙角坐下。   绥大图书馆不对校外开放,但对绥大附中的学生例外。不过所有的书籍报刊,附中的学生都只能在图书馆里面阅读,不能借走。   上次郧渊离开之后,虞声在地上捡到了一支钢笔,问了周围躲雨的几个人,都没有找到它的主人。虞声想了想,觉得说不定是郧渊拿纸巾的时候弄掉的,便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遇到郧渊。   没想到虞声第一天来,就被随手抓起的一本小说勾起了兴趣。   因为不能借走,她只好每天过来看几章,临走的时候就把小说藏在冷门书的书架上,隔天再翻出来继续看,以防被绥大的学生借走。   因为不能太晚回家,看了半个小时的小说之后,虞声就熟门熟路地找到冷门书架,准备把小说藏起来。   虽说是冷门书,但也是有人看的,比如——郧渊。   郧渊刚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就瞥见某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再瞅了两眼才发现她有点儿眼熟。   这会儿,虞声正踮着脚尖,有些费力地将小说塞到偏高的书架上,想着这些天都没能如愿见着郧渊,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再见不到你,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想起郧渊那仿佛装下了万千星河的眼眸,她承认自己除了希望物归原主之外,也是有几分私心的。   郧渊从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多年后的他回想起这一幕,却十分庆幸自己当时莫名其妙地“多管闲事”了一回。   “你是在增加图书管理员的工作负担么?”一阵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虞声的头顶响起,冷不丁的,把她吓得一个哆嗦。   她手里的小说一下子没拿稳,结结实实地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嗷呜——”虞声吃疼地捂住鼻子,缓了一会儿,才惨兮兮地睁开眼睛望向身后的人。   郧渊已经俯身将虞声的小说从地上捡了起来。他抬手掸了掸封面,才迎上虞声的目光。   虞声湿漉漉的双眼瞬间瞪大了:“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显然是认出了郧渊,却一时间忘了自己来绥大图书馆的初衷。   郧渊将手里的《安藤忠雄论建筑》以及上面的借书卡举到她面前,示意自己是来借书的:“怎么,我不该出现在这儿?”   “……应该的,应该的。”虞声迟疑着说完,见郧渊拿着自己辛辛苦苦藏了好久的小说就要离开,当即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袖子,讨好似的对他说,“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借本书?”   “这本?”郧渊低头瞄了眼那本小说的名字,眉心一皱,似乎是觉得这本小说的名字实在有点儿对不住他的借书卡。   虞声被他皱眉的动作扰乱了阵脚,但看在小说的面子上,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郧渊不置可否,将小说放在了自己要借的书上面,干脆地转身下楼。   自以为吃力不讨好的虞声把手揣进了校服裤袋里,扁着嘴站在原地半晌,还闷闷地踢了踢地板。   “不走?”郧渊回过身,压低了声音叫她。   ——这算是答应了吧?   消化完了这句话,虞声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十分钟后,虞声心满意足地捧着小说,跟在郧渊身后出了图书馆,才想起这些天一直放在书包里的钢笔,忙将书包背到身前,翻出那支钢笔,问眼前的人:“哥哥,这支钢笔是你的吗?”   这支钢笔是郧渊的弟弟两年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丢了之后他找了好些天,本以为找不回来了,没想到是被她捡到了。   他伸手接过,难得地勾了勾唇:“是我的,谢谢。”   虞声把书包背好,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终于把上次没问成的问题说了出口:“我叫虞声。哥哥,你呢,你叫什么?”   “余生?”郧渊下意识地追问。   虞声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追问,很是自然地解释说:“是虞姬的‘虞’,声音的‘声’。”   郧渊一凝眉,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也曾听到过这样一个名字,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又被虞声脆生生的嗓音打断了。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呀?”虞声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总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名字也会很好听。   “郧渊。”   只听身旁的小姑娘猜测道:“云渊……是不是‘高空与深潭’的意思啊?”   郧渊有些惊讶于她的语文功底,顿了顿,才道:“是陨石的‘陨’换成右耳旁,不是白云的‘云’。”   “虞声——可算让我逮到你了!”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虞声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待看清楚来人,她便索性揪着郧渊的衣角,躲在他背后。   虽然不清楚状况,但见小姑娘这般慌乱,郧渊还是忍不住展了展左臂,把她挡在身后。   这等护犊子的事儿,想来他也是第一次做。   有了靠山的虞声一阵窃喜,弓着腰,从郧渊的手臂下露出一双乌黑的水眸,冲那男生恐吓道:“你不要太凶哦,我哥哥会打你的!”   她口中的“哥哥”郧渊本来正要询问面前这个男生的来意,谁知还没开口,就听小姑娘这么理直气壮地跟人叫起板来,语气还很是欠揍。   他张了张嘴,险些儿咬掉自己的舌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开篇的时候女主高一,男主大三(5年年龄差)   前期女追男,SC,1V1,超甜不虐!希望可以被你们喜欢~   (虞声打滚求收藏求评论.gif)   爱你们,么么啾!   【系列文《烟雨路16号》文案】   又拽又自恋的天之骄子 × 一撩就脸红的沙雕软妹   林樨有一个很喜欢的游戏博主,叫“雁九千”。   她每天都在人家的微博下嗷嗷叫——   “哥哥宇宙第一帅!哥哥好厉害!”   “九千全世界最棒QVQ”   “为你哐哐撞大墙!”   她甚至把雁九千的私信当成了秘密树洞,与他分享自己看到的日出和晚霞,跟他讲自己遇到的每一件小事,还有……那个得天独厚的少年。   整整三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暗恋的同班同学,就是她的“秘密树洞”。   直到有一次,俩人冷战。   纪翘喝醉之后将林樨堵在墙角,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委屈道:“还说为我哐哐撞大墙呢……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林樨:“?”她啥时候说过。   【食用须知】   *1V1,SC,高中校园小甜饼,双向暗恋,双向治愈   *男女主都是学校无线电测向队的队员,但专业知识涉及不多,可放心食用   *烟雨路16号是男女主高中的校址   更多作品可戳专栏和围脖(@相期以茶呀) 第2章 好巧啊   chapter 2: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止不住摇起来。——《三行情书》   男生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郧渊,霎时有些发憷,但怎么说,气势还是不能输的:“虞声,你这么多天没来戏剧社排练,台词都背好了吗?万一在艺术节的时候出岔子怎么办?今天这么巧,倒是让你哥哥来评评理。”   这下,郧渊可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自己也被虞声那无辜的模样给糊弄了。   没等戏剧社社长说完,他就利落地侧开身,抬手提溜起虞声的书包带,将她推了出去。   虞声真没想到这靠山靠不住啊。   她还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社长拧住了耳朵。   虞声登时嚷了起来:“我错了社长,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等社长放过了她的耳朵,她还不忘回头瞪了眼郧渊。   后者单手插兜,神色自若,显然没把小姑娘这一眼记恨放在心上。   虞声好说歹说,总算让社长放了心。社长一再强调了第二天排练的时间和地点,才肯离开。   耽搁上这么一会儿,待虞声回过头来找郧渊的时候,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她不甘心地在附近的街道寻了两圈,最后还是耷拉着脑袋回家了。   **   虞声刚进了家门,就见家里的沙发上坐着两位客人,父亲虞国峯也是难得的这么早就回了家。   只是,她才刚向两位客人颔了颔首,还没来得及问好,虞国峯就先开了口:“你先回房间。”   “哦,好……”听虞国峯这么说,虞声忙将换下来的鞋子放好,夹着尾巴溜进了房间。   掩上了门,她又忍不住趴在房门上偷听。   片刻安静过后,外面传来一阵尖刻的女声:“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弟的孩子。她是在你们家养大的没错,但她早晚都要回我们罗家认祖归宗的。”   “她妈妈临走前,把她托付给我们。这么多年来,你们罗家有关心过她哪怕一句吗?”虞国峯压抑着怒火,“这会儿倒好,还想起来到我们家要人了?”   “你——”女人还待说些什么。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男人抬手按住了她,缓缓开口:“只要你愿意松口,我相信孩子是不会反对的。”顿了顿,他又说,“罗氏明年的新项目很愿意跟渔洋合作。我想,你也不希望把关系搞得太僵。”   “罗先生,渔洋暂时没有合作的意向。请回吧。”   直到外面的关门声响起,虞声才拉开一道门缝,探出脑袋,喊了一声:“老爸?”   虞国峯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虞声小心翼翼地望了眼门口,才轻声问道:“他们……是姐姐的家人吗?”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姐姐虞歆不是爸妈亲生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姐姐从小就特别没有安全感,所以虞声总爱粘在姐姐身边,别人羞于表达的喜欢和钦佩,她却从不吝啬。   因为她知道,“被需要”对虞歆来说有多重要,她不想让姐姐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的。   虞国峯点点头,叹了口气。   他不欲让虞声知道太多大人之间的龌龊事情,便转移了话题:“后天是你姨婆的八十大寿,等你姐姐从学校回来,我们要去新区那边吃饭。到时你放了学就在校门口等我,我接上你一道过去。”   虞声问:“是星期五吗?那天我们学校要去基地开展‘三防教育’。”   “三防教育基地是在新区那边吧?”虞国峯略略思忖,“要不这样,你结束之后就留在基地,等老爸开车去接你,我们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虞声:“好!”   **   近年来,绥城的中学逐渐将三防教育定为初高中的必修课,定期开展,以提高学生在任何环境下的随机应变能力和自我防护意识。   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三防教育只不过是他们一节比较特别的课外活动课而已。   “那个防毒面具也太臭了,”虞声一面走,一面跟祝绮儿吐槽,“说是防毒,其实戴上了才会中毒吧?”   祝绮儿笑弯了腰,附和道:“就是就是!田嘉木说他刚刚还在偷吃零食,面具往头上一罩,差点儿没呕出来。”   “田嘉木偷吃零食竟然不叫上我们?!”   和祝绮儿说说笑笑地走了一段路,虞声才想起她和虞国峯约好在另一个出口等。   虞声:“小企鹅,我不跟你去坐校车了。我爸说一会儿来南门接我。”   “那你的书包呢,不回车上拿吗?”   “我爸一会儿就来了,我有手机就成。你帮我把书包带回门卫室,我晚上回学校拿,可以吗?”   祝绮儿嘟着嘴,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妥协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哦。”   虞声粲然一笑:“下周一见,小企鹅。”   **   祝绮儿走后,虞声在南门等了将近二十五分钟。眼看着都玩了十几局的连连看了,还不见虞国峯的车来,想着虞国峯应该在开车,她也不好打电话去催。   她刚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手机就响了。   虞国峯在电话那头说,虞歆被罗家人接走了,所以今天没办法来基地接她,姨婆的寿宴估计也去不成了,叫她乖乖跟学校的校车回去,自己先回家。   虞声有些不安,追问了两句。虞国峯只叫她别担心,就匆匆挂了电话。   虞声只好给祝绮儿打电话,想让她帮忙叫司机师傅等自己一下。   谁知那边还没接通,听筒就突然没了声音。她拿下手机一看,发现居然黑屏了。   虞声欲哭无泪,猛戳了几下手机:不是吧,你可别在这个时候没电啊……   等她跑到东门停车场时,校车早就已经开出去好远了。虞声撑着膝盖顺了会儿气,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倒霉。   **   郧渊今天也在三防基地,要帮爷爷找老部下拿一份资料。他才从基地办公楼的电梯里出来,就瞧见了垂头丧气的虞声。   ——哦?又是这个小骗子。   虞声闷着头往前走,走着走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黑白配色的男款球鞋。   她往左走,球鞋就跟着往左迈一步,她往右走,球鞋也跟着往右迈一步……   本就心情不好的她霎时气急了,抬起头就要“问候”那双球鞋的主人。可当她一抬头,撞进那双清澈的星眸,便登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哥哥?!”   郧渊望向身前的小姑娘。   她个子小小的,还不到他肩膀高,因为骨架偏小,所以校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松,也就只有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长相乖巧,眉眼弯弯,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是讨人喜欢。   见到了郧渊,虞声果断放弃了到基地办公楼借电话的想法。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讨好道:“哥哥,好巧啊!可不可以让我搭个顺风车呀?”   可惜郧渊好像不吃这套。   “好像上次也有个小骗子,骗别人说我是她哥哥?”他双手抱臂,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个妹妹?”说罢便拎着车钥匙离开。   虞声赶紧追上他,连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她跟郧渊交代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又添油加醋,说得自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才如愿搭上了他的顺风车。   上车的时候,虞声见副驾驶的位置放着郧渊的电脑包。她没敢乱动,便乖乖地爬进了后座。   郧渊并没有马上开车。他从车门旁的盒子里抽出了几包华夫饼,放在中央扶手箱上,对虞声说:“想吃自己拿。”   “谢谢哥哥。”虞声逐一接过。   “不客气,”郧渊淡淡道,“怕你话多。”   堵住你的嘴而已。   “……”虞声撕开其中一包华夫饼的包装,狠狠地咬下去,一口就啃下了大半块。   ——哼,谁话多了?!   郧渊从后视镜里瞥了小姑娘一眼:“诶,小骗子。”   “唔!”虞声皱眉瞪他,打算把嘴里的华夫饼嚼完,就纠正他的称呼。   郧渊挪开了视线,一面打着方向盘,一面威胁道:“要是饼屑掉在了车上,你就留下来洗车。”   “……”   “听见了?”   毫无悬念的,虞声被噎住了。   ——麻麻呀,我压力好大。   吃了两包华夫饼,虞声的嘴巴又闲不住了,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今天三防教育的经过。   郧渊向来寡言,只时不时应她一句,她就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好久。   终于,在她抛出的三四句话都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哥哥,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手机?我想给家里人发个短信。”   车刚好到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郧渊从工作人员手里接回ETC卡。听言,他下意识地往副驾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手机在副驾驶的手套箱里,自己拿。”   “谢谢……”虞声在两个座位之间探出半个身子,伸了右手去拉手套箱的把手,再用左手把手机掏出来。   余光瞥见此时虞声整个人几乎是悬空着的,郧渊眉心一蹙,腾出右手抵住她的脑袋,以防她在刹车的时候撞上来。   郧渊自小性格就格外沉稳些,在同龄的小朋友哭闹着要买玩具的时候,他就已经看着早教频道学会加减乘除了,从小到大都没让父母操过什么心。   弟弟郧睿比他小差不多两岁。弟弟出生后的两三年,是父亲公司发展最迅速的阶段,母亲那会儿也还是省话剧团里最当红的话剧演员。父母工作都忙,没时间管教顽劣的弟弟,这个重担自然就落到了郧渊身上。   他和郧睿一直都是这种相处模式,这会儿便也忍不住说虞声:“不知道扶稳再拿?”   感受到头顶的温度,虞声的耳朵红了红,低声应了一句,便听话地缩回到后座,规规矩矩地坐好。   给虞国峯发了短信报平安之后,虞声鬼使神差般地用郧渊的手机拨了一下自己的号码,然后才“恭恭敬敬”地把手机还回去。   做完了“坏事”的虞声趴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软着声音道:“哥哥,你通话记录里第一个手机号码是我的,你记得保存哦。”   “……”郧渊没应她。   ——小骗子这“坏事”做起来,还真是明目张胆。   车里安静了半晌,虞声版“十万个为什么”又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哥哥,你吃饭了吗?”   “没。”   虞声眼巴巴地望着他:“那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赊一顿饭呀?——我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身上也没有钱。而且我好饿,我……”话没说完,虞声就打了一个清脆的饱嗝。   虞声捂住嘴,表情有些倔强的无辜:“……”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个声音不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郧渊竟有些忍俊不禁。   他睨了她一眼,打趣道:“还要吃华夫饼么?”   “……”   或许是因为今天真的累了,没脸和郧渊说话的虞声不消两分钟就挨在后座的车窗上睡着了。   约摸三十分钟的车程,车就停在了绥大附中附近一家餐厅门口。   郧渊解开了车后座的门锁,侧过头,对某个睡得香甜的小姑娘说:“到了。”   虞声睁开惺忪的睡眼,意识尚有些迷糊,待看清了窗外餐厅的招牌,才稍微清醒了些儿。她又揉了揉眼睛,心里止不住地呐喊:天呐,她没看错吧?郧渊真的带她来吃东西了!   “先进去找位置,我停了车就过去。”   虞声爽快地应下来:“好嘞!”   不知道是因为她太过兴奋,亦或是因为没彻底睡醒,刚推开门迈到地上,虞声就一头嗑在了门框上,疼得她捂着脑袋瓜,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目睹了全程的郧渊狠狠地皱了皱眉,顿时明白了自己心软带她来吃饭的原因——这丫头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丢下她会有种罪恶感。   停好车,郧渊划开手机屏幕,点进通话记录,轻捏了一下眉心。   片刻之后,他长按住第一个号码,储存为新联系人:小骗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虞声:略略略,我就是小骗子,不骗财,专门骗色QVQ 第3章 小王子和小狐狸   chapter 3: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的人记得。——《小王子》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   “点菜。”郧渊刚落座,就把菜单递给了虞声,“吃完了送你回学校。”   虞声默默地想:有什么东西能吃得久一点,又不那么刻意呢?   她把菜单捧在手里翻了翻,提议道:“哥哥,我们吃火锅吧?”   郧渊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分明透露着——“我不理解”。   “听着有点离谱,但菜单里有……”她声音渐低。   “那就火锅。”郧渊挪开目光,不再看她委屈的神情。   服务员:“请问二位需要什么汤底?”   虞声问郧渊:“哥哥,川味红汤你吃不吃?”   “不吃。”   “唔,那冬阴功呢?”   郧渊也回绝了。   虞声笑得狡黠,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哥哥,你怕辣呀?”   郧渊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虞声轻咳了一声,很是狗腿地改口:“……那啥,我觉得吃辣确实不太好。我们点番茄汤底吧。”   吃完火锅,郧渊把吃撑了的虞声送回绥大附中。   虞声从门卫室拿回了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钱包,想把刚刚吃饭的钱还给郧渊。   郧渊看着虞声手里那张崭新的100块,有些哭笑不得。他哪能收小姑娘的钱?   “不用了,快回家吧。”   虞声挠了挠额角,转而将两筒还未开封的Toblerone瑞士三角巧克力递给郧渊,认真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郧渊明白再次推拒定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只好接下。不过他不爱吃甜食,却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   虞声磨磨蹭蹭回到家,没想到此时一家人都在。   “声声回来了?晚饭吃了没有?”母亲程瑛正为了虞国峯没有按计划去接虞声而跟他怄气,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回家,便拉着虞声好一顿问。   虞声也察觉出了家里的气氛,连忙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妈妈,我在基地里碰到一个认识的哥哥,搭了他的顺风车回来,他还带我去吃火锅,我都吃撑啦。”   程瑛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儿:“是吗?那要好好谢谢哥哥啊,改天请哥哥来家里吃饭吧。”   “好呀!”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虞国峯才警觉:“声声,你在哪儿认识的哥哥?”   “之前在绥大图书馆认识的,他是绥大的学生,今年大三。”   最后这个信息郧渊显然没告诉过虞声,是她在他借书证上瞄到的。   见虞国峯一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虞声忙找了个借口拉着虞歆溜进了房间:“我有道数学题不会做,要姐姐教我。我们先进去啦!”   “诶,你这丫头!我还没问完呢。”   “声声长这么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空间。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程瑛瞪了他一眼。   虞国峯委屈道:“我这不是担心女儿遇到坏人嘛……”   “你还说,你还说!”程瑛打了他的后肩几下,呵斥道,“这次多亏了人家……”   虞国峯忙举起双手投降。   **   虞歆的房间里。   “姐姐,今天你见到罗家的人了吗?”虞声知道父母不太想让她掺和罗家的事情,所以刚刚当着父母的面她没敢问。   虞歆跟她进房间本就是想关心关心她,没想到反倒被她抢了先。她拍了拍飘窗上的软垫,叫虞声到她身边坐下,才缓缓道:“没呢。罗家派了司机来接我,不过我还没进他们家门,爸就赶到了。”   “那你想见见他吗?”虞声想不明白为什么罗家这么多年对虞歆不闻不问的,现在又忽然想起这个女儿来,她也不知道父母在考虑和担忧些什么,她只希望姐姐能开心。   虞歆知道虞声说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今天见到他了。他和爸在说话,我就在车里远远地看着。”   虞歆的父母当年是商业联姻,父亲罗远航和他的初恋情人也因此而被拆散。可就在虞歆的母亲李善仪生下虞歆没多久,她的娘家就没落了。   当时,罗远航不顾长辈的反对,坚持和李善仪离婚,迎娶与自己相爱多年的初恋。但早就对罗远航暗生情愫的李善仪却因此一直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将虞歆托付给了自己的闺蜜程瑛。   “你知道我亲生母亲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吗?”虞歆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苦笑道,“她叫爸妈给我改名字,不要姓罗,也不要姓李。就是不希望罗远航找到我。”   虞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房间里的空气静默了良久,只有旁边的电风扇在“呼呼”地吹着。   电风扇送来的一阵微风吹乱了虞歆的头发,她偏过头,用整理碎发的动作掩饰掉了自己的难堪。   她舒了口气,才转头问虞声:“别说我了。我还要问你呢,今天从基地送你回来的‘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虞声盘了腿,凑到虞歆耳边,跟她说起悄悄话,从那个下雨天,讲到图书馆借书的事情,再讲到今天的三防基地和火锅。   她抓起自己的马尾辫,用发梢挡了住了自己微红的脸颊,轻喃道:“姐姐,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感觉已经跟他认识好久了……这是为什么呀?”   虞歆柔声笑道:“可能是因为你们有缘分吧?”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虞声通过手机号加了郧渊的微信,和他约还书的时间。等郧渊回复的间隙,虞声好奇地点进了郧渊的朋友圈。   郧渊的朋友圈果然和他本人一样,孤傲又正经,近半年发的朋友圈,光用五个手指头也数得过来,而且基本上都是转发的。最新的一条是他刚刚转发的,来自绥大学生会公众号的活动消息。   虞声随手点了个赞。   晚上,程瑛想着虞国峯和虞歆今晚都没好好吃饭,去厨房给他俩下了碗面条,顺便给虞声热了杯牛奶,叫姐妹俩出来吃宵夜。   “声声,我见你给老郧的儿子朋友圈点赞了。”虞国峯一边摘下老花眼镜,一边问虞声,“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记得你们见过面呢?”   “谁的儿子?”虞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虞国峯解释道:“就你郧叔叔的儿子,郧渊。”   “郧叔叔的儿子叫郧渊?!”虞声瞪大了眼睛,自己消化了一下几个人的关系,才解释说,“郧渊就是今天送我回来的哥哥啊。”   卉璟和渔洋近十年来一直有合作。虽说“生意场上无父子”,为追求利益,人们连亲缘关系都可以抛之脑后,更别说是普通朋友了,但郧景泊和虞国峯却出奇地合得来。俩人认识这么多年,除了工作上的往来,假期里也会约着一起打打球、钓钓鱼什么的。   因为郧景泊有意让郧渊接手卉璟集团,所以这两年的卉璟年会也带着他一同出席。   虞国峯就是在卉璟的年会上见过郧渊。他深知虎父无犬子,当时就格外留意这个年轻人,又见郧渊举止从容、不卑不亢,便更添了几分欣赏。   在旁边听着俩人对话的程瑛忍不住笑道:“这也太巧了,怎么就刚好碰上老郧的儿子。”   “声声啊,你以后多跟哥哥学着点儿。”虞国峯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这下知道送虞声回来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才总算放了心,“你郧渊哥哥当年可是以院系第一的成绩,从绥大附中考进绥大的。”   虞声舔了舔嘴边的奶渍,一个劲儿地点头。   ——她巴不得天天跟着他。   **   星期一早上,虞声背着书包路过教室外面的走廊,就看见祝绮儿对着墙壁絮絮叨叨的。   虞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企鹅,你干嘛呢?想学哈利波特穿墙而过呀?”   祝绮儿拉住虞声,哀怨道:“声声,快来救救我……这段台词我练了很久了,但是不管怎么念,就是觉得很别扭。你看小狐狸说的这些话,回头跟田嘉木对剧本的时候,他不笑死我才怪……”   虞声拿过她手上《小王子》的童话剧剧本,尝试念了两段小狐狸的台词:“你要是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会像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   她倒是喜欢小狐狸的诚恳。   祝绮儿一拍脑门儿:“声声,这个童话剧你不是也要演嘛?我跟你换过来,你演小狐狸,我演实业家,好不好?”话毕,她摇了摇虞声的手臂。   “我不要我不要,这台词太多了。”这次艺术节虞声本就是被拉去凑数的,也就打算走个过场,所以她拒绝得很干脆,见祝绮儿对自己挤眉弄眼,也丝毫不动摇,“你卖萌也没用!”   祝绮儿撇了撇嘴,也只好作罢。   可虞声转念又想起——昨晚她和郧渊约好还书时间之后,顺便问了问他要不要来附中看艺术节的演出。虽然郧渊还没有答应,但万一他真的来看,结果发现她演的“严肃的实业家”从头到尾只有两句台词,肯定会笑话她的吧?   想到这里,她利落地接过祝绮儿手里的剧本,说:“我跟你换!”   “怎么忽然又肯换啦?”祝绮儿笑着揽过她的肩。   虞声轻咳一声,大义凛然似的开口:“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卖萌了,我当然要给你卖个面子。”   **   之后两个星期的排练,虞声都特别用心,课间休息的时候都拿着剧本在背,一得了空就跟扮演小王子的田嘉木对戏,还把《小王子》原著的中文译本重温了一遍,连之前老喜欢拧虞声耳朵的戏剧社社长都夸她演得不错。   排练的最后一天是程瑛的生日,虞声赶着回家陪程瑛过生日,于是做好了被骂一通的准备,去向社长请假。   谁知社长答应得十分爽快:“看得出来你最近排练很认真,今晚就放过你吧。回去的时候记得把你明天要穿的那套小狐狸衣服带回家,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顺便叫你妈妈帮你改下尺寸。”   “谢谢社长!那我先走了!”虞声把小狐狸衣服塞进书包里,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门。   然而,太兴奋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虞声背着斜挎包到绥大礼堂报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把小狐狸衣服忘在书包里了。   毫无悬念的,虞声被社长拧着耳朵丢出了礼堂。   社长没想到虞声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快回家拿!你要敢迟到,我就把你的耳朵拧成狐狸耳!”   他们的话剧是压轴,所以现在赶回家拿还来得及。   只不过,现在是出租车的交班时段,很多出租车都不愿意载客。   绥大附中对出的路面有些堵车,她只好在停滞不前的车流里穿梭,一辆一辆出租车地问。才不过一会儿,她已急得满头是汗。   郧渊刚从卉璟开车回到绥大附近,就看见了在路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虞声。   经过的自行车车主见虞声自顾自地后退,也不看路,一边骂着脏话,一边飞快地拨动起车铃。   虞声听见身后急躁的车铃声,吓得赶紧避开,又险些因此蹭到马路上正缓慢行驶的私家车。   郧渊看得胆战心惊,来不及想别的,忙降下车窗喊她:“虞声!”   虞声眼眶红红的,下意识地跑向郧渊的车,思绪却没能缓过来。她趴在副驾驶座的车窗上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就见郧渊替她解了车门的锁。   他眸色微沉,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   虞声拉开车门,手忙脚乱地上了车。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童话剧的台词引用自《小王子》(我在说什么废话啊救! 第4章 热奶茶   chapter 4:想穿粉粉的衣服,系米白的围巾,哈着气捧着热奶茶,迈着小短腿跑向喜欢的人,跟他说:“抱。”——网易云音乐热评   绥大附近郧渊比较熟,堵过了校门前的一小段路,他便绕进了旁边一条不堵车的巷子,只消十五分钟,就把车停在了虞声家住的小区外面。   等虞声回去拿衣服的时候,他把车窗降下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   他小学放学的时候喜欢抄近路,几乎每天都是穿过这个小区回家的。   记得有次下雨天,他还救下了一个因为家里遭贼而偷偷爬树逃走的小女孩。当时,小女孩趴在他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一团,还打着哭嗝,一脸认真地对他说:“姐姐说打雷不能待在树下,会被雷劈的。”   结果她话音刚落,天边就应景地传来一声闷雷,吓得不到十岁的他手一抖,差点没把她从怀里摔出去。   后来……   “我回来了。”郧渊的回忆被打断,才发现虞声已经带着书包钻进了后座。   ——那个小女孩,现在估计也有虞声这般大了吧?   虞声估摸着只能在车上换好衣服才来得及,所以跑进了车后座。   “哥哥,你可不可以先别回头?我想换一下衣服。”   郧渊的脸明显僵了僵:“……这是在车上。”   “没事没事,你的车窗不是黏了单向透视膜嘛,外面看不到。”虞声倒是比郧渊还淡定,话语间就已经脱掉了外套,“时间来不及了。哥哥你快开车!”   郧渊:“……”那车窗里面的人怎么办?   他忙从后视镜上挪开目光。   没想到,回校短短十来分钟的车程,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雨耽搁成了将近三十分钟。幸好虞声已经换好了衣服,郧渊的车刚在绥大南门停稳,她便匆匆向他道了谢,顶着书包冲进了学校。   外面的雨比来的路上小了一点,却也是密密麻麻地下着。   郧渊偏着头,远远望着那只一蹦一蹦跳过水洼的“小狐狸”,再看了看车后座那堆衣服、裤子、小挎包,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   ——真是让人头疼。   **   除了那只“落汤小狐狸”在跟小王子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整场表演都十分完美。评委老师们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和分数。   谢幕的时候,虞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望向观众席。   她迫不及待地从台下寻找郧渊的身影。   虽然隔得很远,而且她有点儿近视,但虞声还是凭借礼堂出口处那个逆光的轮廓,认出了正疾步离开的颀长身影。   ——他要走了吗?   虞声不禁有些失落。   “阿嚏——阿嚏——”虞声丢了魂儿似的回到后台,又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礼堂的中央空调开得很猛,此刻在后台又少了那几盏聚光灯,温度比舞台上的还要低上许多。   虞声缩了缩脖子,却忽然感觉肩上一暖,才发现田嘉木把小王子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田嘉木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是不是演技太……”虞声咬着嘴唇思忖了半天,最终用了这个词,“拙劣了?”   对面的男孩朗笑出声,挠了挠后脑勺,认真地回答她:“我觉得你演得很好啊。真的,你就是小狐狸本狐。”   虞声百思不得其解,嘟囔着:“那他干嘛看完就走……”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又环顾一周,问田嘉木:“小企鹅呢?”   “她去看节目了。”田嘉木想了想,“好像是六班那个男生,叫温什么……对,温纶,他要跳拉丁舞。”   温纶啊——虞声知道,就是那个祝绮儿一提起就会脸红的男生。   虞声还待说什么,就听到社长在后台的门口喊她:“虞声,你哥哥来了。别跟小木头唠嗑了,赶紧过来!”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社长对虞声这个爱护妹妹又不乏正义感的“哥哥”实在是很有好感,适才在外头碰见他来找虞声,就连忙搁下手头上的活儿,把他带到了后台。   虞声搓了搓鼻子,有些茫然。   ——哥哥?她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了?   她刚从化妆间的门口探出脑袋,就瞧见了提着纸皮袋跟在社长后面缓步走进来的郧渊。虞声偷瞄了一眼满脸笑意的社长,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她就怎么把上次恐吓社长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虞声正考虑着要不要叫一声“哥”来把戏演全,郧渊就把一直拎着的纸皮袋挂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低头翻了翻,发现纸皮袋里装着的是自己随手丢在郧渊车上的衣服、裤子以及斜挎包,这会儿都被叠得整整齐齐的。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两家人的关系郧渊那天也听郧景泊提了。郧景泊叫他多关照一下虞家这个小姑娘,平日里多走动走动。   郧渊是个疏于交际的人,若换做是别人,他也不会真去关照什么。   不过这个“小骗子”……倒是蛮有意思的。   郧渊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侧过头问一直等在旁边的社长:“胖胖,这里有没有干净的毛巾?”   “啊,有有有!”社长忙把刚刚班主任送来的毛巾递给他。   郧渊接过毛巾,道了声谢,就将毛巾盖在了虞声的脑袋上,替她擦起了头发。   由于被毛巾隔绝了视线,虞声觉得这偌大的后台安静得似乎只剩下了她和郧渊两个人。   再揉了两下虞声的头发之后,郧渊手上动作一顿,收回了手,拎过虞声手里的纸皮袋,淡声道:“自己擦。”   “哦……”虞声把发烫的脸颊往毛巾里埋了埋。   等她擦干了头发,郧渊才将纸皮袋重新递给她,又把一瓶热奶茶和从车上拿下来的一盒家用纸巾塞到虞声臂弯里,说:“去换衣服。”   被热奶茶熨烫着胸口,虞声舒服得眯了眯眼,只觉得之前所有的阴霾都在这一刻被冲散了。   她抬眼叫住他:“郧渊。”   “嗯?”很少听她喊自己的名字,他有些不解。   她冲他冁然一笑,有些费力地提溜着手里的东西,在头上比了个歪歪扭扭的心,才转身跑进更衣室。   被她灿烂的笑容晃了眼,郧渊惯如古井般深邃无波的眼底,竟也划过一道情绪。   **   等虞声换好衣服回来,艺术节的评选结果也出炉了。《小王子》童话剧被评为绥大附中第十三届艺术节“最受欢迎节目”。   社长从颁奖台上下来,手上除了那张火红的奖状之外,还多了几张学校附近一家真人密室逃脱店的体验券——据说这家店是校长的儿子开的,所以今年艺术节才增设了这么一项时髦的奖品。   组里有几个同学已经去过了,所以社长就多匀了几张体验券给这次的几位主演。   虞声觉得郧渊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大概不会喜欢密室逃脱。她把体验券捏在手中良久,还是没敢邀请他。   她小口小口地啜了一会儿奶茶,直到迈出礼堂的大门,才想起虞母的叮嘱。她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身旁的人:“郧渊,你今晚有空吗?”   “怎么不叫‘哥哥’了?”   “再这么叫下去,别人都以为你是我亲哥了。”虞声自我检讨了一下,义正辞严道,“撒谎是不好的。”   后者挑了挑眉,并不打算继续和“小骗子”讨论这个问题。   虞声言归正传:“我妈妈想请你到家里吃顿饭。”   他原本是想直接答应的,但见她一脸紧张,又忍不住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他脚步未停,一边拿出车匙摁开了门锁,一边假意婉拒:“上次在基地只是顺路而已,跟阿姨说不用客气了。”   虞声一听不对劲儿,忙跑了几步拦在车门上,巴巴地望着他:“求你了!你不跟我回去,我会被妈妈扔出门的。”   ——这是……不让他走的意思?   郧渊抱着手臂看她:“小尾巴,你见过谁开车是需要从副驾驶上车的?”话毕,他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关门,一套动作下来,滴水不漏。   “……”虞声呆呆地研究了一下自己趴的位置,而后眼睛一亮,迅速地开门钻进车里。   虞声不过是一下情急才坐进来的,等冷静过后,她才忽然发现自己的这番举动活像个土匪,一时坐着也不是,下车也不是。   “安全带。”旁边传来了郧渊无奈的声音。   虞声愣了愣,“啪嗒”一下给系好了,才偏过头,笑着问他:“那现在要去我家吗?”她一笑,嘴边的梨涡也悄悄跑了出来。   郧渊看了看手表,未置可否:“你家这么早吃饭?”   虞声听言,低下头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唔……好像是早了点儿。   郧渊忽然抬了抬下巴,看向虞声一直握在手里的体验券,问她:“想去?”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了,虞声懵了好一会儿,才忙不迭地点了头:“想去。”   怎么办,她心里的小鹿好像又开始乱撞起来了。   **   这家密室逃脱的场景设置不同于其他的店家,并没有刻意把场地布置得阴森恐怖,大多数的故事背景也比较趋向生活化。   郧渊将选择权交给了虞声。虞声选择了最少只需要两名参加者就可以开始的“同学会”主题剧本。   故事的开始,是一场小学同学的聚会,聚会地点是他们当年的教室,虞声和郧渊的角色是其中两名同学。他们收到了班长Cathy寄来的邀请函,如约来到了教室。可奇怪的是,Cathy并没有来到现场,而他们俩一进门,就被反锁在了教室里……   游戏开始前,老板娘吩咐他们把所有随身物品寄存在柜子里,只留给他们一个对讲机,说是破案途中碰到瓶颈的话可以向她求助。   教室门一落锁,教室墙上的计时器便开始了60分钟的倒计时。   解谜的进展比虞声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这个密室对郧渊来说并不难,但为了让虞声有参与感,他并没有把速度推得太快。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帮忙找线索,将分析推理的部分留给虞声,再偶尔在她进行不下去的时候给她点儿提示。   最后,只剩下一个保险箱的五位英文字母密码没能解开。   “你们的名字将按照罪恶的深浅,排列在忏悔之路上。而忏悔,是你们唯一的出路……”虞声把纸条上的线索读了一遍又一遍,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瞄一眼墙上的计时器,显然已经开始心急了。   由前面得到的线索可推断出,这是一起代课老师遭到几名学生的诬陷,导致被革职,最终因受不了舆论压力而自杀的事件。   郧渊把教室里所有印有班级同学名字的报刊、毕业照、信件等都集中到了一块儿,摊在讲台上,尝试将与案件相关学生的英文名首字母,依照引发最终事件的顺序排列出来。   忽然,对讲机的绿灯亮了,老板娘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传来:“还剩下不到十五分钟,你们要抓紧时间了啊。”   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将虞声吓得一个踉跄。   缓了缓,虞声才想起老板娘留给他们的提示机会还没用。   她按住对讲机的按钮:“喂喂喂?”   对讲机那头半晌都没有回应。   “有人吗,请问?我想要提示……”她挠了挠头,一边走向郧渊,一边碎碎念着,“奇怪,怎么都不说话……”   郧渊往虞声那儿看了一眼,喉咙一哽,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叫道:“虞声。”   “嗯,怎么了?”小姑娘一脸苦恼地拿着对讲机,明显还懵着呢。   郧渊忍不住捏了捏额角,对她说:“把你摁在对讲机上的爪子松开。”   之前不是挺聪明的吗?这会儿怎么这么笨。   虞声不明就里,只管照做。   她一松手,对讲机的绿灯就亮了。对讲机那头的老板娘顿时咆哮出声:“我说你这小姑娘,把这个当成电话呢?!你不松开对讲按钮,你叫我怎么说话呢,啊?!”   “对,对不起啊……”虞声咬着唇听完,眼角一瞥就发现郧渊正忍笑望着她。   老板娘调出了密室的监控,说:“男生的思路没错,密码就是相关人物英文名的首字母。”   虞声压根儿没心思听她讲的是什么,只巴不得赶紧结束这次对讲:“好好好,谢谢老板娘。”   她不想见人了T-T   最终,郧渊用“sorry”这个单词解开了保险箱的密码。保险箱里放着一封Simon、Olivia、Rachel、Raymond、Yohann五位同学写给代课老师的道歉信,和一把可以让他们离开教室的钥匙。   钥匙下面还压着班长Cathy留下的纸条,上面黑色的字迹力透纸背——“你的每一次沉默,都是对施暴者的纵容”。   虞声把道歉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有些感慨:“可惜代课老师再也不会知道了。”   这个本子虽然没有华丽的场景和精密的机关,但好歹是个立意不错又逻辑自洽的故事。   走出密室的那一刻,虞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面侥幸自己还能生长在阳光下,一面又有些怅然:“他那时候大概很无助、很孤独吧。”   “嗯。”郧渊似乎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声敛了敛神色:“郧渊你呢,你也会有无助和孤独的时候吗?”   “会,”她诚恳的样子,让郧渊忍不住坦白,他望向远处,又补充道,“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以后不会啦。”虞声捏紧了小拳头,说,“以后谁再不相信你,你告诉我,我揍他!”   郧渊哑然失笑。   “你别笑呀,我小时候跟男生打架都不带输的。”   “知道了,小骗子。”   “……我没骗你!”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带小孩儿日常了解一下QVQ   密室逃脱的故事设定,参考了之前和好朋友玩过的一家店~ 第5章 别人家的孩子   chapter 5:如果今后的漫长岁月里,有一个人,会像那只叫“不二”的兔子陪伴安东尼一样,陪在我身边。至少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郧景泊让郧渊周末的时候回爷爷家一趟,说是郧渊的堂哥准备带未婚妻回去见爷爷,想和家里人一起吃个饭。   郧渊的爷爷曾是绥城的军区司令,如今虽然退了休,但仍住在军区大院里,平日里和老战友们下下棋、聊聊天,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因着爷爷的缘故,郧渊和郧睿兄弟俩幼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军区大院里度过的。   军区大院的邻里关系不同于寻常小区。这里家家户户的父母甚至祖上好几辈人都是同事、战友,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逐户地敲门跟大家分享,平时闲下来,大家伙儿就会到大院里的榕树下乘凉,品茶、逗鸟,不亦乐乎。   **   前段时间,郧渊的大伯本打算接爷爷奶奶到榕城的家里住一段时间,让他们在榕城好好游览一番,也好让儿孙尽尽孝道,但奈何爷爷怎么都不肯离开军区大院,最后奶奶拗不过他,又担心大儿子和儿媳失落,便自己跟着他们到榕城度假去了。   现在算来,奶奶去榕城也差不多有十来天了。爷爷嘴上虽不说,但奶奶不在身边时,他还是有些寂寞和不习惯的。   星期五这一天,郧渊提前忙完了手头上的活儿,便直接驱车回了军区大院。   郧景泊是爷爷的幺子,比上头的哥哥姐姐小了好几岁,因此,郧渊出生的时候正逢着爷爷退休。   老人家刚退休,心里总是没着落的。军区里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家里上上下下也被奶奶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将刚出生的小孙儿接来大院,自己养着?所以郧渊在上幼儿园之前,几乎都是被爷爷带在身边的。   后来父母工作忙,爷爷就把郧睿也接了过来,所以爷孙三人的感情特别好。只是郧渊长大之后忙于学业,回大院的日子少了很多,已经很久没和爷爷好好地谈过心了。   **   “爷爷,我回来了。”郧渊把车停好,就见爷爷在自家的后院里忙前忙后地浇着花。   爷爷远远望见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儿,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搁下了手里的喷壶迎上前去,一面啧啧叹道:“我的乖孙儿,又长高了不少呢。”   “爷爷,我都21岁了,这几年身高都没怎么变过,也就您每次见着我都夸我长高了。”郧渊笑着拿起爷爷搁在花架上的喷壶,挽着他往屋子里走。   “我这不是见你见得少么?!”爷爷拍了拍郧渊的肩膀,佯作生气,“今晚就在这儿住吧,别回去了。——你的房间张嫂每天都有打扫,铺个床单就可以睡下了。”   郧渊提前回来本就是为了多陪陪爷爷,这会儿自然是答应了:“好好好,都听您的。”   晚饭后,郧渊陪爷爷在军区大院里散步,碰到了不少爷爷以前的部下,每个人见着郧渊都是一顿夸。   郧渊懂事以后就不常待在军区大院里了,也就是每个寒暑假会回来住一段日子,加之他从小就不太爱凑热闹,所以和大院里的同龄人都不算熟。   但是因为爷爷的关系,成绩优异的他,自小就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木讷寡言的他都被大院里的同龄人有意无意地孤立在外。   “呀,郧老,郧渊回来啦?”   郧爷爷:“是啊,回来住两晚。”郧爷爷回答完侯团长,视线便落在了他身旁的女孩儿身上,“宁宁刚从学校回来吗?”   侯弈宁点点头,宛然一笑:“是的。郧伯伯好。”   “小姑娘长得真俊呐。好像是和郧渊同岁吧?”郧爷爷一直对这个知书达礼的女孩儿很有好感,这下正巧郧渊也在,便生了几分牵红线的心思。   “我今年二十一,读大三。”侯弈宁笑得温顺,很得郧爷爷欢心。   郧爷爷一听,乐了,推了推郧渊的背脊,说:“阿渊,和宁宁加个那个什么,什么来着……对,微信!这年轻人啊,就该多交流交流。”   侯团长也在旁边附和:“对对对,让他们多聊聊。”   郧渊轻皱了皱眉,低声抱怨:“爷爷……”   那头,侯弈宁已经笑着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郧渊却仍将手插在兜里,一动不动。   郧爷爷:“咳——”   最终,郧渊还是在爷爷略带警告的目光下妥协了。   回到家,郧爷爷又给他讲了好多关于侯弈宁的事儿,对她可以说是赞不绝口。这老人家固执起来,就跟小孩子一样。郧渊强笑着听了半天,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该起茧子了。   “阿渊,这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真的很不错。你跟人家好好相处看看。”   郧渊揉了揉额角:“爷爷,我目前真的还没这方面的打算。”   “这可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郧爷爷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热茶,才压低声音,跟讲悄悄话似的问道,“都上大三了,真就没有心仪的姑娘吗?”   同时捧起茶杯的郧渊,差点儿被郧爷爷的直白给噎住了。   郧爷爷谆谆不倦:“你看你堂哥,初中的时候就谈了第一个女朋友……咳,我当然不是提倡早恋,但你平时啊,也要跟你堂哥学着点儿,主动一些。人家姑娘都是被家里宠着、捧着长大的,你总是黑着个脸,哪个姑娘还愿意围着你转呢?爷爷看你从小就没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也很担心啊。”   郧渊放茶杯的手顿了顿,蓦地想起了最近总在他身边“捣乱”的虞声。   ——那个蠢丫头倒是不讨厌他。   半晌,郧渊回过神来,安慰爷爷:“爷爷,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   艺术节过后,绥大附中的期末考也日渐逼近了。   “汀汀,帮我发下去。” 班主任才踏进教室,就把一沓纸递给了班长,等大家都拿到手,才开口道,“刚刚发下去的是‘文理分科表’,这两天大家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下周一把回执交到班长手上。”   班里一片哄然。   政治老师抱着教材站在门外,笑道:“今儿怎么了,这么热闹?”   班主任朝他笑了笑,回过身敲了敲黑板,说:“安静安静,准备上课了。下课再讨论。”话毕,给政治老师腾了地儿。   因为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又刚发下了“文理分科表”,班里的同学都有点浮躁。   虞声刚翻开课本,祝绮儿就传来了一张纸条:【虞声,你选文还是选理呀?】   这字迹一看就不是祝绮儿的,虞声正要问她“是谁传来的”,就看到了纸条背面的落款——田嘉木。   虞声趴在桌子上,往田嘉木的方向望过去,正好对上田嘉木亮晶晶的双眸。他冲虞声眨了眨眼睛,又咧开嘴角,露出可爱的虎牙。   【我肯定选文呀。下课再跟你说。】虞声如是写道,然后把纸条小心翼翼地传了回去。隔着这么多个同学传纸条,也真叫人提心吊胆的。   下课后,田嘉木告诉虞声,他也想学文。   “你选文?!”祝绮儿和虞声目瞪口呆。   虞声选文是因为她文科总分是全班第一,理科成绩却在班里倒数。   祝绮儿倒是不偏科,也没有对哪个科目特别热衷,不过因为她是舞蹈特长生,将来准备参加艺考,艺考对文化课的要求不高,以她文科的分数考个好学校应该不成问题,就干脆跟着虞声选文科。   但是田嘉木这个理科学霸,居然要选文?   田嘉木知道她们会惊讶。他摸了摸后脑勺,嘚瑟了一番:“小爷我学什么不是学呀?都一样。”   祝绮儿抬手,怼了他一肘子:“是是是,就你行。”   虞声抬了抬下巴:“文科我可不怕你,你尽管放马过来。”   “你以为读文科就不用学数学啦?”田嘉木戳了戳虞声的额头。   跟他们打闹了一会儿,虞声看了看手表,背起书包,说:“我要先走啦,我放学约了人。”   祝绮儿挥了挥手:“明天见呀,声声。”   “我今天骑了车,我送你吧?”田嘉木手忙脚乱地把课桌上的书丢进书包里,就要去追她。   虞声一下就跑得没影儿了:“不用啦,我要去隔壁大学,很近的。”   **   那天郧渊到虞家吃饭,程瑛是头一回见郧渊,相处下来也是越看越喜欢。从那之后,程瑛就时常将他挂在嘴边,这会儿瞧着端午节快到了,绥大附中离绥城大学又近,程瑛便想让虞声给郧渊送一些家里自己包的粽子过去。   虞声到绥大的时候,郧渊还没下课。   他发了微信让虞声在第二教学楼一楼的公共空间等他一会儿。   一走进公共空间,虞声就瞧见了公告栏上“工管优生经验分享”几个大字。她凑近前去,轻轻松松就在上面找到了郧渊的名字。   少顷,虞声瞪圆了眼。   郧渊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他读的是企业战略管理和德语研究专业的双学士学位。   虞声敛声屏气,把他写的那篇文章来来回回读了几遍。   没多久,郧渊就和几个男生一起从楼上下来了。   虞声踟蹰了好一会儿,没敢贸然过去,就只站在公告栏前等他。   郧渊的目光往公共空间巡睃了一番,找到虞声之后,对她招了招手:“虞声,过来。”   虞声一听,立马跑了过去。   见几个男生一脸探究,郧渊向他们解释道:“我妹妹。”   也不是第一次认妹妹了,虞声早就习以为常,当即堆起满脸笑容,向几个男生问好:“哥哥好。”   几个男生见着女孩儿甜甜地唤自己,皆是喜不自胜,顿时抛出好几个问题,问虞声“几岁啦”、“在哪儿上学”,更甚者还有问虞声“有没有男朋友”的。   虞声也都笑着一一回答。   几个男生还欲再和虞声多说几句,郧渊眉宇间却已隐隐有些不悦,生怕他们把虞声教坏了。   他抓住虞声的书包带,朝几个男生说:“家里还有事儿,我们先走了。”说罢,就拎小鸡似的把虞声带着转了个方向。   虞声却决心要将乖巧的形象一装到底,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哥哥再见!”   “诶,妹妹下次再来玩啊。”   郧渊听在耳里,脸色又黑了几分,决定下次再也不带这小骗子来学校了。   **   郧渊知道虞声是来给自己送粽子的,担心她书包太重,便伸手提了提,试了一下重量。   没想到小姑娘倒是自觉,权当郧渊是要帮自己拎书包,肩膀一轻,她便动作麻利地从双肩带里溜了出来。   郧渊:“……”   叫虞声重新背上去的话,好像的确不太好?   他只好把虞声的书包跨到自己右肩上,认命地背着。   少了书包这个负担,虞声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指尖轻轻拽着郧渊衬衫的袖口,一路跳着井盖。   夕阳攀过树干斜照在地上,把俩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郧渊看着虞声的影子在他眼前蹦蹦跳跳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他嘴角一勾,倏忽又想起爷爷那晚说的话,一时就像鬼迷心窍般开口问她:“就这么喜欢跟着我?”   “喜欢呀!”虞声不假思索。   得到一个这么坚定的回答,郧渊有点意外。   从小到大,因为性格的原因,处在“别人家的孩子”的光环之下的他一直没什么朋友,和其他同学之间也存在很深的隔阂感。亲戚家同龄的孩子都觉得他是个只会读书的呆子,加上他们的父母一见到郧渊就爱开玩笑地说“郧渊啊,你学习这么好,有空来给弟弟妹妹补补课呀”,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让孩子们对他避之不及。寒暑假里,孩子们约着一块儿去网吧打游戏,也不让郧睿带上哥哥,说是怕郧渊会跟家长告状,哪怕郧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见郧渊不说话了,虞声侧过头,随口问道:“郧渊,难道会有人不喜欢跟你玩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可虞声却用了“难道”这个新鲜的字眼。   郧渊本不想说,却在虞声清澈的眼神下没了辙。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没有人会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说罢,郧渊挪开了眼睛,大概是想告诉虞声“他不在意”。但在虞声看来,却是欲盖弥彰。   她知道,他在意得要命。   “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并没有错,错的是成天把‘别人家的孩子’挂在嘴边的家长,错的是这种教育方式……”   见眼前的小姑娘为了开解他,努力地跟他解释着这个道理,郧渊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也在此时缓缓塌陷。   虞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没人陪你说话,你就来找我。我话可多了。”   听见这话,郧渊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话里含着笑:“嗯,知道你话多。”   “哼。”虞声转过头,继续跳格子去了。   郧渊揉了揉她的发顶,轻笑道:“小不点儿,生气了?”   “才没有。”虞声噘了噘嘴,咬牙切齿道,“我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   郧渊勾了勾唇,觉得自己最近被逗笑的次数有点多。   虞声一边跳着格子,一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补了句:“也可能是因为……我是不二吧?”   因为不二是安东尼的兔子。   它可以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可以疗愈他所有的失落与不安。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女二不会成为炮灰的,他们也会拥有自己的人生、邂逅自己的幸福。   小天使们看文愉快呀! 第6章 不让人省心   chapter 6:我还是很喜欢你,像咿呀学语的孩童,词不达意;我还是很喜欢你,像盛夏树梢上的蝉鸣,乐此不疲;我还是很喜欢你,像风走了八万里,不问归期。——《我还是很喜欢你》宫野志保   “报告。”田嘉木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班主任回头,喊他:“嘉木,进来吧。”   田嘉木进了门,就见班主任把一张“文理分科表”递到同班的霍南佳手上,柔声对她说:“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过来。毕竟是大事儿。”   扎着低双马尾的霍南佳抬起头,把几乎滑到鼻尖的圆框眼镜往上推了推,抿着唇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看她掩上了门出去,田嘉木才一脸好奇地凑过去问班主任:“老师,这两天我们班有很多人来改文理分科表吗?”   “没有,也就南佳比较犹豫,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班主任说完,才倏地想起自己喊田嘉木过来的原因,“对了,你怎么选了文科?”   田嘉木早料到了班主任找他来的原因,此刻只嬉皮笑脸的:“老师……我就是觉得学文比较有意思。而且我又不偏科,选文选理都没问题啊!”   “我只是觉得你有学理科的天赋,不学理可惜了。”   田嘉木晃了晃班主任的手臂:“老师,选文还能留在您带的班里,不是挺好的嘛?”   “好好好,和家长商量过了就行。”班主任扶额,无奈地笑了,“那你先回班吧。”   她怎么摊上这么一只会撒娇的小奶狗?   田嘉木回到班里没两分钟,班主任就过来了。   她将手里的A4纸放到坐在第一排的班长桌面,声音不高不低的,吩咐道:“这节课下课是大课间,下课之后把新的座位表贴在前门,让同学们昨晚广播体操回来抓紧时间,把座位换一下。”   班里不乏耳尖的同学,听到此言,霎时哀求声迭起——   “老师,离期末考也没几周了,不要换位置了好不好?”   “是啊老师,这次就算了吧……”   “啊——我不想换同桌!”   五班的规矩是每次月考之后换一次座位,但这次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同学们都不是很情愿和坐在附近的朋友分开。   坐在班长后桌的,是班里一个比较调皮的男同学,此时几乎整个人都探前了去,想要偷看座位表。班长察觉到他的目光,利落地把座位表夹进课本里,回头瞪了他一眼。   “复习周自习课比较多,同桌之间互相帮助、辅导一下功课是很重要的。我这个时候给你们换座位,自然有我的理由。”班主任拍了拍掌,“好了好了,注意力都回到黑板上来……”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同学们就蜂拥而上,抢着要看班长刚贴在门上的座位表。   田嘉木个子比较高,挤在人群里踮脚一看,乐了,冲身后的虞声笑道:“虞声虞声,我坐在你后面!”   看到新的座位表,祝绮儿就不那么开心了。   本来她好好地和虞声做了几个月的同桌,老师几次调位置都没有把她们分开,这会儿呢,她和虞声中间隔了好几个位置。   而虞声的新同桌,是那个扎着双马尾、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儿——霍南佳。   霍南佳话特别少,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待在班级的角落里。说得不好听些,她在班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   虞声和霍南佳之前交集不多,平日里在走廊里碰见了,霍南佳也不怎么抬头看人。这么说来,她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不能和祝绮儿做同桌,虞声也很失落。不过做完广播体操上来,她见霍南佳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桌面的东西,把桌子搬了过来,便也只好打起精神去迎接新同桌。   **   换好位置之后的第一节 是英语课,但因为英语老师临时有事,就换成了自习。   念在期末考逼近,其他科目的老师们也没有来霸占他们的自习课时间。班主任没课,就来了班里,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   绥大附中对自习课管得比较松,如果想吃些小零食提提神,老师们也不会说什么。   往日里习惯了跟祝绮儿一边啃果仁、一边做作业,如今身边换了个人,虞声多少有些不自在,自个儿默默地啃了几颗,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虞声抬手轻轻敲了敲霍南佳的桌面,低声问她:“你要不要吃?”   霍南佳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扶了扶眼镜框,便又低下头继续写作业了。   虞声收回手,也没怎么在意。   她又捏了颗杏仁放进嘴里,前面就传来了一张被折成小方块儿的A4纸。   虞声小心翼翼地摊开来,就看到了文娱委员娟秀的字迹——“投票(一人一票,小心老师):分班游想去哪里?”   纸上写着好几个国内的地名,各个地名后面,是同学们用蓝黑色签字笔划出来的歪歪扭扭的“正”字。   目前得票最高的前四个地点是:厦门鼓浪屿、云南丽江、四川成都和浙江杭州。   成都和杭州虞声之前都和家人去过了,她在另外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云南。   选好之后,她把A4纸递给霍南佳。   霍南佳接过后,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就把它传给了后面的同学。   虞声张了张嘴,一句“你不想去吗”哽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后面的田嘉木拿到纸条,第一时间就是伸手戳了戳虞声的背。   虞声被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就见田嘉木捧起夹着那张A4纸的练习册凑上前来,装成一副在问习题的样子,悄声问她:“你选了哪里?”   虞声用笔帽在“云南丽江”上面指了指。   登时,“云南丽江”又多收获了一票。   **   上次郧渊到家里吃饭时,虞母抱怨说虞声偏科很严重,要不是数学成绩吊车尾的话,她的年级排名至少能进步40名。郧渊见虞声愁眉苦脸的,就说自己可以回去找一下高中时候的数学笔记,说不定对她有帮助。   刚过去的周末,郧渊把自己高中时期的笔记本从正在读大二的郧睿那里要了回来,便约了虞声今天下午放学后在绥大附中等他一会儿,他给她送过去。   虞声担心学校的保安不给郧渊放行,只好在校门口旁边的篮球场坐着等他,好知道他来了没有。   篮球场上有很多来看男生打篮球的女生,虞声环顾一圈,最终挑了个人比较少的角落盘腿坐下,一面做物理《学习与评价》的作业,一面看田嘉木打篮球。   “虞声,你怎么不回家?”田嘉木把手里的篮球传给队友,朝虞声跑了过来。   虞声歪了歪脑袋,狡黠一笑:“来看你打篮球啊。”田嘉木比她小几个月,所以她有事没事总习惯把他当小孩儿逗着玩。   田嘉木眉宇间立刻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   见这孩子是真的好骗,虞声赶紧老实交代:“逗你玩呢!——我在等人。”   “没关系,反正你也看着嘛。”田嘉木耳廓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先去打球啦。”   “嗯!”   有虞声在旁边,田嘉木打得格外卖力。   队友在对手球员跟前做了个假动作,将球传给了他。田嘉木利落地接过,左右手交替着运球,三两下就冲破了对手设下的两道防线,跑到篮筐下,旋身跃起,一压手腕将球投进了篮筐里。   虞声扔下草稿本,卖力地鼓起掌来。   田嘉木回过头,对虞声眨了眨左眼。   他们今天的对手是高二的学长。虽然不论是在身高还是气场上,学长们都很占优势,但这十几分钟下来,田嘉木的表现也丝毫不逊色。   这会儿,田嘉木趁右前方的人不注意,顺势从侧面突击,以极快的速度夺过对方球员手中的篮球。紧接着,他一个侧身,换成左手运球,右手格挡,绕开了对手,三步上篮,投了一个漂亮的空心球。   队友们拍手叫绝。田嘉木也有些得意,绕过半个球场跑到虞声面前,把手递给她,大喊了一句“Give me five”。   “耶——”虞声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兴奋地与他击了一掌。   那个被他夺了球的高二男生望见此景,将手里的篮球闷闷地砸向地面。   后来高一队连续得分,双方球员商量着休息了一会儿。   再上场时,那个男生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运球到虞声附近的时候,篮球一下子脱了手,就往虞声所在的方向直直砸了过去。速度快得虞声都来不及闪躲。   篮球袭上她鼻梁那会儿,她只来得及闭上了眼睛。   篮球的冲劲儿太大,虞声被打得往后一仰,手肘下意识地撑在身后的水泥地上,才止住了向后倒的势头。   她白皙纤细的手臂在地面上一擦,登时红了一片,还有些破皮。   田嘉木见状,勃然大怒,转身揪住那个男生的衣领,骂道:“你特么干什么呢?!”   虞声感觉自己的鼻梁都要塌下来了。   她也顾不上自己手臂的伤势,只管拿手捂住鼻子,疼得泪珠子漱漱地往下掉。   忽然,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别动。”他的语调温和,气息却有些不稳,显然刚刚是跑过来的。   虞声抬头,隔着泪花,望见了蹲在自己身前的郧渊。   刚才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抑制不住地泛上心头。她松开手,想要开口和郧渊说句话,结果鼻腔一热,一股腥甜就从鼻内涌了出来。   见虞声流鼻血了,郧渊眉心一皱。   他顾不上别的,当即伸手绕过虞声的腿弯,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带她去绥大附中的医务室。   因为是放学时间,所以医务室里只有一名校医在值班。   这会儿正碰上一个哮喘发作的同学,校医不敢掉以轻心,便只稍稍给虞声检查了一下,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知道她没有大碍,就让郧渊帮忙照顾着。   “头别仰起来。”郧渊托着虞声的后脑勺,用校医给的毛巾裹住冰袋,轮换着敷在虞声的鼻子和脸颊上。   郧渊见虞声眯着双眼,浓密的眼睫毛像小扇子似的颤抖了几下。   他思忖着开口,问她:“还难受吗?”   虞声睁开眼,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说:“不难受了。”   “不要动。”郧渊像是挠小猫下巴似的,挠了挠虞声的后脑勺,轻斥道,“真不让人省心。”   虞声“哼哼”了两声,不跟他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敲了两下门,只是还没等里面的人应门,就着急忙慌地推门进来了。   田嘉木进了门,瞧见郧渊,心里还记着他是虞声的哥哥,便笑着喊了声“哥哥好”。   郧渊还拿着冰袋帮虞声敷鼻子,闻声偏头扬了扬嘴角:“你好。”   田嘉木跟那个比他们高一个年级的男生打了一架,弄得鼻青脸肿的。   虽然打架挂了彩,可他一副心思全在虞声那儿,对自己身上的伤倒不甚介怀。此时,他紧张兮兮地看了眼虞声,问:“虞声,你没事吧?”言罢,指了指虞声的鼻子。   “没事没事,你放心啦。而且我鼻子是真的,不怕篮球砸。”虞声说着,挑了挑眉,谁知牵动了鼻梁,瞬间疼得龇牙咧嘴的。   田嘉木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把从篮球场上拎过来的书包放到虞声旁边,又撑着膝盖,在虞声面前弯下腰,说:“你的书包忘在操场了。还有你刚刚在做的练习册,我也帮你放进去了。”   “谢谢嘉木。”虞声勾了勾唇,因着鼻子上的伤,不敢笑得太过张扬。   “那我先回去了,他们还在等我。”   田嘉木离开之后,郧渊又陪虞声在医务室休息了一会儿,才把虞声的书包提了起来,对她说:“走吧。给你的笔记都放在车上了,一会儿顺道送你回家。”   俩人一路默默地出了校门。   临上车前,虞声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仰着头问:“郧渊,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郧渊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问:“怎么了?”   小姑娘立刻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扁了扁嘴:“今晚爸妈不回家吃饭,没人陪我吃。”   郧渊就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   他偏过头去,将她拎进车里,绕到另一边上了车,才说:“我今晚约了人。”   虞声敛了笑意,一脸失落。   没想到郧渊又补了句:“那你跟着我。一起去,行吗?”   “好呀好呀!”虞声眼睛一亮,自觉地系好安全带。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郧渊看田嘉木:小姑娘的同学,挺热心。   后来的郧渊看田嘉木:呵,情敌~ 第7章 蹭饭   chapter 7: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在恰好的年岁,遇见恰好的人。就算遇见恰好的人,也未必给得起你如意的爱情。——《你是锦瑟,我为流年》白落梅   因为不是节假日,裕华海鲜酒家这个时间点并不是很多人。   郧渊约的人订了包厢,服务生听郧渊报了包厢的名字,便一路领着他们坐电梯上三楼。   在上去之前,虞声偷偷给程瑛发了个微信:【麻麻,我今晚不回家吃饭啦。郧渊拿了他高中的笔记给我,顺便带我去吃饭^0^】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厉害了,谎话张口就来,还不带脸红的。   虞声向来听话,所以程瑛压根儿没有怀疑她话里内容的真实性,很快回复道:【好,下次带哥哥回家吃饭,别老让哥哥请你吃东西。】   出了电梯,俩人跟着服务生径直走向了包厢区域。   只是……一路上蹦蹦跳跳跟在郧渊后头的虞声,在听见前面的人冲包厢里头喊了一声“妈”之后,瞬间腿软了。   虞声赶紧拉住他的胳膊,侧身躲在门边,用气声问他:“你约的是你妈妈?!”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小姑娘一下子就蔫了,白白嫩嫩的小爪子紧紧地扒着墙,眉毛也皱成了八字,小嘴一扁,一脸的拒绝。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小骗子。”郧渊把虞声眼里的惶恐看得清清楚楚,一时忍俊不禁,戏谑道。   见儿子在门口磨蹭了这么久,包厢里的秦曦也不由得起身询问:“郧渊,怎么了?”   来都来了。   虞声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跟上了他的脚步。   郧渊进了门,看到秦曦身旁坐着的侯弈宁,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谁料跟在他身后的虞声只顾着给自己打气,压根儿没心思仔细看路,直接一头撞上了在门口顿足的郧渊。   虞声揉着脑袋从郧渊身后探出头来,恰巧就迎上了秦曦疑惑的目光。   她还有些懵,眨巴了一下星眸,才开口叫人:“阿、阿姨好……姐姐好……”   虞声大眼睛眨了眨,眼神里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特有的清澈可人,眼底可爱的卧蚕更像是总带着笑意一般,实在惹人喜欢。   秦曦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了,这会儿听她这么一打招呼,心都要化了。   “这是谁家的小女孩儿呀?”秦曦放软了声音,拉开左手边的椅子,对虞声说,“过来过来,到阿姨旁边坐。”   虞声适才在门口可足足脑补出了108种郧渊的妈妈见到自己会有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会遇上这种状况。   郧渊打量着正一点一点往秦曦的方向挪过去的、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忍不住掀起嘴角。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可爱?   而后,他的视线回到秦曦身上,发现一直想生个女儿却生了俩儿子的秦曦此刻脸上正挂着“怪阿姨”般慈祥的微笑。   郧渊:“……”   他怎么突然生出了一种亲手将小羊羔送进虎口的内疚感?   郧渊刚打算在虞声旁边落座时,已经拉着虞声唠起家常的秦曦倒是记起了老爷子千叮万嘱下来的事情,冲郧渊递了递眼色,说:“你到弈宁那边坐着去,别碍着我和声声聊天。”   听言,郧渊只得过去了。   但他和侯弈宁都不是话多的人,这下俩人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想到要与对方说些什么,气氛略有些尴尬。   虞声回答着秦曦的问题,余光却一个劲儿地往郧渊那儿瞄。   ——这怕不是相亲现场吧?   ——那个姐姐好漂亮。   ——他们怎么一直不开口?好像有点尴尬啊……   秦曦对公司的事务不是特别了解,但卉璟近几年和渔洋的合作很频繁,丈夫时常提起渔洋的虞总,她也随丈夫跟虞总吃过几顿饭,深知虞总为人忠厚、行事磊落,此时知晓了虞声是虞国峯的女儿,便更感觉多了几分亲切。   点好了菜,秦曦又牵着虞声说了好一会儿话。   郧渊没有插嘴,但注意力也一直放在俩人身上。   郧渊不是侯弈宁喜欢的类型——准确来说,侯弈宁也不太清楚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今天这顿饭,侯弈宁本就是抱着应付父亲的心态来的,谁知这场原本注定沉闷的饭局霎时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虞声,反而让她提起了不少兴趣。   虞声活泼、生动,有着未经雕琢的天真,也有着她所羡慕的、却早已失去的烂漫。   她瞧了眼郧渊,发现他此刻不仅注视着虞声,眼底还挂着若有若无的温暖笑意。   无论是在军区大院其他同龄人的口中,还是上次见面时他留给她的印象,都是十分淡漠的。侯弈宁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情,不觉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场饭局好像更有意思了。   服务生很快就上了前菜。   郧渊伸手转了转桌上的玻璃转盘,把虞声“虎视眈眈”已久的陈醋花生转到她面前。见虞声望过来,他只说:“小孩子先吃。”   那头,秦曦立地往虞声的碗里勺了满满一勺的陈醋花生,笑道:“声声多吃点儿,长身体呢。”   虞声:“谢谢阿姨。”   虽然注意力几乎都转移到了虞声这里,但秦曦可没有忘了老爷子交代的事儿。   “弈宁,多吃点儿,别客气。”秦曦说罢,清了清嗓子,又给郧渊递了个眼色,示意郧渊主动些,给侯弈宁勺点儿陈醋花生。   郧渊自然明白秦曦的意思。想着侯弈宁毕竟是爷爷请来的客人,他也不好怠慢,便把那一盘花生转到了她手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侯弈宁微微点头,夹了几颗到自己碗里。   秦曦想起老爷子给她打电话的那会儿,对侯弈宁是一个劲儿地夸赞。她深知老爷子看人的眼光不错,又想着儿子的性格怕是真的不讨女孩子喜欢,便听了老爷子的安排,存了些撮合的心思。   可现在观察了这么一会儿,她却觉得俩人除了门当户对之外,其实并不那么合适。   侯弈宁的确是大家闺秀,但她的性格恬淡,若是同向来寡言的郧渊在一起,日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秦曦是个心思透彻的,儿子言语举止间的疏离她也看得明白,知道年轻人逼不得,只好作罢。   **   今天的虞声显得特别温顺。一顿饭下来,郧渊都开始怀疑:上次和自己吃火锅时那个大快朵颐的虞声,和现在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秦曦刚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就见握着杯子喝茶的郧渊被水呛得轻咳了几声。   她顺着郧渊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虞声坐得端端正正的,正低着头用筷子将鸡腿上的肉一点一点揪下来放进嘴里,举止很是乖巧。   郧渊见虞声悄悄瞥了自己一眼,不禁笑道:“别装了,赶紧吃。”   虞声耳朵倏地一红,差点把脸埋进了碗里。   此举一出,连一直安安静静的侯弈宁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跟妹妹说话的?!”秦曦皱眉说了郧渊几句,又转头摸了摸虞声的脑袋,说,“声声,鸡腿用手拿起来吃吧,不用不好意思,没事儿哈。”   虞声点点头,依言把鸡腿抓在手里,啃了一口,趁秦曦没注意,又偷偷瞪了郧渊一眼。   郧渊笑意渐深。   ——小骗子还挺记仇。   **   从裕华海鲜酒家回去的时候,秦曦坐在副驾驶,虞声和侯弈宁坐在后座。   郧渊今晚要回绥大,所以按照路程的远近,先将侯弈宁送回了家,然后再送秦曦,最后才是虞声。   秦曦下车那会儿想跟虞声说“再见”,却发觉吃饱饭后一直昏昏欲睡的虞声已经歪在后座睡着了,她不忍心叫醒她,就只好压着嗓子吩咐了郧渊几句,让他一定要将小姑娘安全送到家,才悄声下了车。   郧渊从后视镜里盯着呼呼大睡的虞声看了半晌,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去后备箱拿了一条干净柔软的薄毛毯,打开后门,蹑手蹑脚地给虞声盖上。   “吃饱就睡……你是小猪啊?”   虞声毫无察觉,扭过头,自觉地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她似乎是在梦里见到什么好吃的了,粉嫩的小舌头餍足地舔了舔嘴唇,还吧唧了一下小嘴,模样实在可爱。   看到这个画面,郧渊差点儿忍不住要伸手捏她脸,可最终还是因为怕吵醒她而缩回了手。   --------------------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这章算是见家长?(滑稽脸.jpg   虞声眼里的侯弈宁:被迫和郧渊相亲的漂亮姐姐   侯弈宁眼里的虞声:让“千年大冰山”笑出裂痕的可爱妹妹   郧渊:……你俩看对眼了?那我走? 第8章 呢喃   chapter 8:随着成长,留下的朋友越来越少,而那些留下的,一定很重要。——《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卢思浩   “请监考员组织考生进入考场。考生进入考场后,请按照座位号就坐,将准考证放置在桌面的左上角……”熟悉的语音广播在教学楼内响起,虞声迎来了她在绥大附中的第二次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是按照成绩编排座位的,虞声恰好被分在了自己班考试,凑巧的是,她旁边坐着的还是霍南佳。俩人都坐在第三排,中间只隔着一条通道。   考试的时候,虞声就发现今天霍南佳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忍不住用余光瞥了她几眼。果不其然,刚交上卷子,霍南佳就抿着唇,趴在了桌子上。   虞声见她冷汗涔涔的,嘴唇发白,还捂着肚子,忙蹲在她旁边,问她:“南佳,你怎么了?”   霍南佳看向她,难得地示了弱,苍白的脸有些泛红,低声解释道:“我来那个了……”   “我有黑糖姜块,我去给你泡一杯热姜茶。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虞声说着,急匆匆拿起霍南佳挂在课桌钩子上的水瓶,一溜烟儿地跑了。   霍南佳把头埋在右手臂间,偏头望着虞声跑远的方向,左胸膛的那个地方忽然感受到了很久未曾有过的暖意。   已经好久没有人,对她的事情这么在意了。   **   “你快趁热喝。”虞声把水瓶递到霍南佳手里,“喝完就不难受了,这个很灵的。”   霍南佳试了两口,见还有些烫人,就拧紧了瓶盖儿,把水瓶放在腹部暖着。   瞧见虞声询问的眼神,她笑了笑,解释说:“太烫啦,我先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见虞声仍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虞声。”   “嗯?”虞声直了直腰杆,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霍南佳语气温柔又郑重:“谢谢你。”   虞声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两场考试之间的休息时间足足有一个小时,她把自己的椅子搬到霍南佳桌边,笑道:“我把课本拿进来,我们一起复习吧?”   “好。”霍南佳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给虞声留了个位置。   等虞声回来,霍南佳看着俩人挤在一张桌子上的课本,眼眶蓦地一热。   她从来不知道,这样温暖的事情,原来也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   等最后一科的英语考试结束,大家期待已久的暑假终于到了。   田嘉木拉了同考场的几个同学来找虞声。   “虞声,我们一会儿要去华夏广场的KTV唱歌,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啊?”   “好啊!”虞声往田嘉木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祝绮儿,“小企鹅呢?”   “她好像被刘老师叫去办公室了,一会儿就过来。”   虞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霍南佳:“南佳,要一起去吗?”   霍南佳摇了摇头,冲她微微一笑:“你们去吧,玩得开心。”   “好吧,那我先走啦。”   虞声掏出手机,刚准备在微信上给家里人报备行程,就看到了姐姐给她发的一条语音——“声声,考完试了吗?你下午有没有空,陪我去见一个人?”   虞歆从小就很独立,秉着“不能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则,一直以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人陪,自己就可以处理得妥妥当当的。虽说姐妹俩感情好,但虞歆这样子找妹妹帮忙还是第一次。   估计虞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虞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呀,我现在准备出校门啦^3^我去哪里等你?】   虞歆似乎一直在那头等着虞声的回复,这会儿直接打了语音通话过来:“我快到你学校门口了,我去接你。”   虞歆加快了脚步,语调也轻快起来,带了些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常有的、却极少出现在她身上的雀跃。   和姐姐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虞声挂断了语音通话,转身跟田嘉木他们说:“嘉木,我姐姐有事来找我,我不能跟你们去KTV了。你们玩得开心呀。”说罢,她又拜托田嘉木帮她跟祝绮儿说一声,才去校门口等虞歆。   **   “姐姐,你今天要去见谁呀?”虞声见虞歆今天竟破天荒地化了淡妆,心里越发好奇了。   虞歆耳朵一红:“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告诉爸妈啊。”   “绝对保密!”虞声诚恳地点了点头。   “我要去见一个网友。”虞歆一边在手机上叫网约车,一边跟虞声咬耳朵。   虞声惊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网友?!”话音刚落,她意识到自己的嗓门有点儿大,当即捂住了嘴巴。   “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当年打网游,他是我师父。后来发现我俩挺聊得来的,就加了扣扣。现在大家基本上都弃游了,但我们还一直保持着联系。”虞歆搭上了虞声的肩膀,示意已经心急着想要提问的她安静听自己说完,“虽然听起来有些不靠谱,但网络的确也是交友的一种渠道。”   虞声眼神都直了。   因为网游而结缘的人的确不少,但虞声从没想过这件事会发生在向来稳重的姐姐身上。她甚至都搞不清楚,虞歆到底什么时候打过游戏了?   虞声问:“他也是绥城人吗?”   “嗯,他家在绥城,但他现在在洲城大学读大二,比我高一个年级。”   “哇——这不是小说男女主的设定嘛!”虞声显得比虞歆还要兴奋,“等会儿我可得好好看看,姐姐游戏里的师父是什么样子的。”   虞歆双颊倏地染上红晕,嗔道:“虞声,我可提前跟你交待了,你待会儿可不许瞎起哄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难得见到姐姐这副模样,虞声笑得合不拢嘴。   **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家叫做“时间”的咖啡店门口。   这家咖啡店坐落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如果不是虞歆在“大众点评”上找了一下附近的好评商户,她们也不会知道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然有一家这么袖珍可爱的咖啡店。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进了门,是一面贴满了便利贴的墙。最中间最显眼的一张,是店主写的:“当初你跟我说,想要开一家咖啡店,要有原木大书柜,要有落地玻璃窗,还要有鲜花、阳光和猫。这个愿望,我替你实现了。”   能经营这么一家咖啡店的,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虞声的目光一路巡睃过去,看到玻璃猫屋里的卡尔特猫崽、随意地摆了一束康乃馨的孔雀蓝色洒水壶、干净整洁的原木桌面、清爽的柠檬特饮、正往上冒着热气的抹茶拿铁、骨节分明的手……还有,郧渊?!   虞声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咖啡店里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心中冒出的猜想让她吃了一惊。她登时将虞歆刚刚对网友的描述抛之脑后,只连忙转头看向虞歆。   ——这个不会就是你说的师父吧?!   跟在后面的虞歆也正迷茫地打量着低头看书的郧渊。   她看过郧睿的照片,记得他不长这样啊。   空气因此安静了好几秒,坐在角落里的郧渊却浑然不觉。   最后,还是在洗手间的帘幕后走出来的郧睿打破了僵局。   虽然认识了这么久,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郧睿还有些不自在。他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才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跟她打招呼:“虞歆。”   虞歆抿唇笑了起来,应道:“郧睿。”   那头,才搞清楚状况的虞声已经蹭到郧渊身边坐下了:“郧渊郧渊,好巧啊,又见到你啦。”   她一笑起来,眼底的卧蚕更是明显,像弯弯的月牙。   “是啊,怎么哪儿都有你?”郧渊笑着说她,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儿不耐。   **   过来之前,郧睿正好和郧渊在一起,得知虞歆要带妹妹来,便问哥哥要不要也一起去,人多热闹些。   可郧渊哪是喜欢凑热闹的人?自然是没答应。   郧睿锲而不舍:“我听说虞歆的妹妹也是绥大附中的,算是你的小师妹哦。”   当年郧睿原本也想和哥哥报一样的高中,但绥大附中是绥城里排得上前三的重点高中,录取分数线不低,郧睿中考没有发挥好,最后只被第二志愿的绥城七中录取了。虽然中考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但郧睿还是有一份属于绥大附中的情结在,加上哥哥是在那里毕业的,所以一听虞歆的妹妹是在绥大附中读书,便格外记得。   郧渊顿了顿,问:“你刚刚说……你的网友姓虞?”他记得虞声有个姐姐。   郧睿摸不着头脑:“是啊,就那个虞美人的‘虞’啊。怎么了?”他哥哥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郧渊似乎想到些什么,漫不经心地改口道:“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郧睿望着哥哥嘴角隐隐的笑意:“?”   苍了天了!   **   四人一起坐了一会儿,郧渊有意要给郧睿和虞歆留点两个人的空间,便陪虞声去逗店里的小猫。   这家店虽然称不上猫咖,但也养了好几只漂亮的猫。玻璃猫屋里的卡尔特猫崽在安安静静地晒太阳,还有一只布偶猫和一只苏格兰折耳猫在店员脚边来回转着圈圈,等着被投喂。   原本喂猫的工作都是店员负责的,但那店员见虞声嘴甜地喊了她两声“小姐姐”,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心软就把猫粮给了她,让她来喂一会儿。   那只布偶猫特别粘人,眼瞧着虞声接手了猫粮,便一股脑儿地蹭了过来,一边用尾巴扫着虞声的手臂,一边“喵喵”地叫着。   郧渊担心小猫饿急了不知轻重会咬她,就蹲在虞声身边,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柔声哄道:“别急,短不了你们吃的。”   虞声很少听到他用这种近乎呢喃的语调讲话,这会儿一听,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骤然从尾椎直窜上后脑,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虞声。”   “啊?”被喊到名字的某人愣愣地抬头。   郧渊眼尾扫向她手中的猫粮,嘴角噙了抹笑,说:“快点儿。”   “哦……”虞声手忙脚乱地把猫粮倒进了猫食盆里。   喂饱了两小只,虞声又盘腿坐在地上,抱着苏格兰折耳猫玩了好一会儿。   郧渊见她玩得开心,没有打扰她,在一旁寻了张懒人沙发,坐下后便随手翻阅起书架上的杂志。   “郧渊,你可不可以帮我和它拍张照片呀?”虞声把小猫揣在怀里,腾出一只手从裤兜里掏着手机。   见她动作有些艰难,郧渊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说:“用我的吧。”   他们不远处站着一对情侣。女生见郧渊蹲下身来,认真地在手机上调整焦点和测光点,便撒娇似的推搡了一下刚给自己拍完照的男朋友,抱怨道:“你看看人家男朋友,都是蹲下来给女孩子拍照的,哪有你这样的——直男视角!”   虽然女生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郧渊和虞声的耳朵里。   虞声彻底把自己煮熟了,匆匆放下小猫,扯着郧渊说:“我、我们回去吧。”   郧渊点点头,站起身,很是自然地从她肩上捏掉一绺猫毛。   --------------------   作者有话要说:   虞声、虞歆、郧渊、郧睿(傻傻分不清楚)   希望小天使们不要被这四个名字绕晕了www   以后我尽量不让他们一起出现! 第9章 破碎泥泞的人间   chapter 9:要一个黄昏,满是风和正在落下的夕阳,如果麦子刚好熟了,炊烟恰恰升起,那只白鸽贴着水面飞过,栖息于一棵芦苇,而芦苇正好准备了一首曲子,如此,足够我爱这破碎泥泞的人间。——《人间》余秀华   虞歆虞声姐妹俩回到家的时候,虞国峯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程瑛和钟点工阿姨正在厨房做晚饭。   “今天怎么这么巧,一起回来的?去哪儿玩了吗?”虞国峯随口问了一句,却叫虞歆心惊肉跳。   “唔,我今天早上十点多就下课了,回来之后见声声考完试了,就约她去书店转了两圈。”虞歆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虞声递眼色。   虞声附和道:“是呀,姐姐好久没有接我放学了。今天好开心!”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虞国峯笑着,搁下报纸,把一张题为“日本关西旅游攻略”的宣传单拿给她们看,说,“我今天路过旅行社,看到那里在搞一个‘迷你自助团’的活动,最少五个人就可以出团。正好你们纪叔叔夫妻俩也想去,我们家加上他们俩,六个人可以组个团。你们看看这个A套餐怎么样?好的话我明天就去交订金。”   “是七月中下旬吗?”虞声算了算,说,“可是我们班的分班游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万一撞时间了怎么办?”   “十几天那么长,哪有这么容易撞日子?小孩子就爱瞎操心。”虞国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就起身去厨房帮忙了。   然而事实证明,虞声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在虞家上上下下正忙着收拾行李、采购物件,为十几天后的旅游做准备时,虞声收到了文娱委员发在班级群的通知——分班游和家里定的日子还真好巧不巧地撞上了。   平时虞国峯和程瑛工作忙,这次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凑到时间可以一块儿去旅游,结果虞声忽然又去不成了,虞国峯为此还有些不高兴。   虞声待在一旁,大气也没敢喘上一口。   倒是程瑛给虞国峯端来了一杯凤凰单枞,解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个班的同学去旅游,定日子是最难的事儿,也不是声声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虞国峯拉不下面子来,只一口一口地抿着茶不说话。   程瑛见状,继续劝说:“我们家以后总还有机会一起出去玩,可这分班游,一辈子也就那么一回,过了就没有了。五班的同学感情这么好,要是错过这次旅游,声声会遗憾一辈子的。”   最终,虞国峯还是答应让虞声去分班游了。   **   日本游的出发日期比分班游晚两天,所以虞声出发去云南的这一天,一家人把虞声送到了绥城禺山国际机场。   毕竟虞声是第一次自己跟同学出去玩,一群半大的孩子也怪让人放心不下的。   程瑛在机场拉着虞声千叮呤万嘱咐的,唯恐有什么忘了交代:“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平日里多留个心眼,别玩得太疯了,也别单独行动。有什么事情立刻给我们打电话,知道没?还有,如果有东西没带够,就在那边买一点儿,不用顾着钱……”   “妈妈你就放心吧,我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虞声抱了抱程瑛,安慰道。   远远见到虞声的身影,田嘉木和祝绮儿跑了过来,齐声道:“叔叔阿姨好,姐姐好。”   “你们好。”   田嘉木想要帮虞声拿行李,虞声说“没事,我自己拿就好啦”,他便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对程瑛说:“阿姨您放心吧,虞声跟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没问题的。”   “嗯,大家都要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啊。”程瑛暗自叹了口气。看着这群小孩子,还是放不下心啊。   戏剧社社长虽然不在五班,但他女朋友是五班的,所以社长作为“家属”也跟着来了。这会儿他看到虞声,也走过来打招呼。   他往虞声身后望了两眼,没有见到郧渊,不禁发问:“虞声,你哥哥呢?今天没来送机吗?”   “啊……”虞声愣了愣,“没有。他最近比较忙。”   见程瑛一脸困惑,虞声忙解释说社长口中的“哥哥”是郧渊。   程瑛了然,心道:若是郧渊在,她还真能放心不少。   **   一行人到达丽江三义机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大家在飞机上都没怎么睡着,但此时却不是很困。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回忆着过去班里闹过的笑话,憧憬着即将迎来的旅途,也冲散了不少疲惫。   虞声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刚给家里人报了平安,就听到那边有人在跟田嘉木说话。   “Hello,你们是绥城来的游客吗?我是丽江不厌晴客栈来接机的。”   来者是一位身穿灰色运动服的二十岁上下的男生。   大概是因为刚才等久了在机场睡了一觉,他自然卷的头发还有些许凌乱,黑色发带下一双长着好看双眼皮的明亮眼睛,显得朝气又可爱。   原来是客栈的老板担心一群小伙子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大半夜找客栈不容易,便叫了自己的儿子来接机。   大概是年龄相仿的缘故,大家一路上欢声笑语的,丝毫没有冷场。   翌日,吃过了客栈老板准备的早餐,他们就出发前往拉市海。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行人刚到达了目的地,就下起了绵绵细雨。放眼望去,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不过大家的兴致依旧很高,穿上雨衣,骑上马,体验茶马古道。   这个年龄的男生大多是贪玩的,就算没骑过马也丝毫没有担心。女生却不一样了。因为下着小雨,马儿还时不时地会脚底打滑,几个女生被吓得不轻,生怕□□的马一个不听话,把自己甩下山坡去。   见她们怕得要命,马夫也没有要牵马的意思,只是一路上吆喝着,十分信任这些马儿。或许也是见惯不怪了吧。   虞声没有骑过马,全程都绷着一根弦——马儿上坡,她便紧贴着马背、抱牢马鞍、抓稳缰绳;马儿下坡,她就按住马背、挺直后腰。   女生里唯一学过骑马的是祝绮儿,她一面调侃她们紧张兮兮的样子,一面提醒她们“踩马镫的脚不能太用力,只要用脚尖轻轻勾住就好”。   等到下马的时候,几个女生腿都软了。但为了赶行程,大家也没有歇息,换了别的交通方式,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这么一天下来,纵是他们再有活力,也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从束河古镇回客栈的车上,班里的同学睡倒了大半。   **   最后的两个晚上,他们搬到了泸沽湖景区的观星客栈。   泸沽湖的星空闻名遐迩,分为夏季银河和冬季银河两种,分别从二月份和十月份开始,因此有很多游客慕名而来。   虽然七月份并没有逢着泸沽湖星空最好看的时节,但五班的同学们也不免有些期待。   幸好这两天没再下雨,天气很好,他们向客栈的老板娘借了一副三脚架,根据老板娘推荐的一条小山路,爬到半山腰去拍星空。   盛夏的夜空,星罗棋布,由下而上从钴蓝渐变成靛蓝,像盛满钻石的宝盒被顽皮的小孩儿打翻,散落了一地的晶莹闪烁。   虞声给郧渊发了一个自己拍的星空视频,兴奋地说:【郧渊,你看,好多星星!你想要哪一颗?我给你摘下来呀^0^】   此时,郧渊正和家人在客厅看电视。   秦曦听郧渊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偏头一看,又从他眼里捕捉到零星的笑意,不由得好奇起来:“阿渊,谁啊?”   “虞声。”郧渊说罢,见郧景泊也从财经杂志里抬起了头,便补充道,“她在云南看星星,给我发了照片和视频。”   “那丫头挺好。”郧景泊点点头,摘下金丝眼镜,旋即又想起什么,笑道,“上次你妈妈见了她回来,直跟我闹说‘为什么别人家有两个贴心小棉袄,我却生了俩儿子’。”模仿起秦曦的语气,惟妙惟肖的。   秦曦鼓腮,掐了郧景泊的手臂一把。   “妈,我可是你的小棉裤啊!”郧睿听言,不平道。   郧渊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贴不贴心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件“小棉袄”还挺粘人的。   **   第五天下午要坐飞机,所以上午没有安排什么行程,大家正好可以睡个懒觉。   原本虞声和祝绮儿在前一天晚上约好了,今早要一起上山看日出,结果这会儿祝绮儿却怎么都不肯起床,虞声怕吵醒了隔壁房间的人,不好再叫,只好自个儿扛着相机上山了。   出门的时候客栈的老板还没有起来,虞声没寻着东西吃,拍完日出之后,她便伴着初晨的叫卖声,绕到山脚下一条青石板砖铺就的小街巷去,打算买些热乎的早餐。   从一位老奶奶的早点摊买了荞麦饼和豆浆,虞声才温吞吞地把手机的GPS打开,准备跟着导航找回客栈的路。   虞声按照导航的指引拐了两个弯,就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扯住了衣角。   他的嗓音还很稚嫩,略带了些摩梭族的口音:“姐姐……”   “怎么啦,小朋友?”虞声半蹲下来,柔声问道。   “我阿妈阿爸说我不乖,把我赶出来了。我一天没吃饭了,好饿……” 小男孩扁了扁嘴,漆黑的眼睛里顿时浸满了泪花。   虞声打量了一下小男孩,才发现他的手臂上还有几处鞭痕。她寻思着这大概是被父母打的。   她展颜,对他说:“那姐姐去给你买几个荞麦饼,好不好?”   “可是姐姐……我想吃洋芋闷饭,可以吗?我吃得不多的,就一点点就好。”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说,“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便宜的小饭馆,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虞声看了看时间,算起来也差不多要回客栈和大家汇合了,此时便有些犹豫,没有立刻答应:“姐姐有点儿赶时间,我给你钱,你自己去好不好?”说着,虞声掏了掏钱包,拿出一张50块纸币递给他。   小男孩猛地摇头,拒绝道:“姐姐,这太多了……”   虞声没有找到零钱,又不忍心就这样走了,只好陪着小男孩去饭馆,心里一面盘算着,等会儿得加快些脚步回客栈才行。   小男孩紧紧地握着虞声的手,生怕她半路反悔了似的。   “小朋友,不用担心,我不会走的。答应了要带你去吃饭,怎么会骗你?”虞声捏了捏小男孩的手,又揉了揉他圆溜溜的脑袋瓜,笑道。   闻言,小男孩望向虞声,眼底里浮现出一丝挣扎和退缩。   良久,他垂下脑袋,低声应道:“谢谢姐姐。”   小男孩似乎对附近的地形特别熟悉,领着虞声七拐八弯的,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进了巷子之后,他的脚步快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虞声心里逐渐升起一阵不安:“小朋友,这里离饭馆还有多远呢?姐姐真的赶时间。”   小男孩顿了顿,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她拽得更紧。   她刚要挣开小男孩的手,巷子尽头左侧的门帘后就走出来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男人长着一双三角眼,眉梢下垂的形状像悬着的两把匕首,瞧着有些儿瘆人。他抖了抖手上粗糙厚实的大麻袋,皮笑肉不笑地朝虞声走来。   虞声定睛一看,吓得面如土色。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手脚也不自觉地跟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才使劲儿甩开了小男孩的手,转身逃跑。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没有去过丽江,所以写的时候参考了很多攻略和游记,不过客栈的名字都是虚构_(:зゝ∠)_   人贩子的事是根据我听到的一个真实故事改编的(不是发生在云南),现在社会上真的有很多这样拐卖青少年的,小天使们一定要警惕呀!   下一章虞声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郧渊啦~ 第10章 我不走   chapter 10: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不是强烈的心动,而是长久的安心。——《对的时间对的人》顾西爵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虞声转身的刹那,小男孩并没有想方设法地绊住她,而是松开了她的手。   不过,为了不因放走了“大鱼”而被人贩子鞭打责骂,小男孩只好假装自己力气太小没拽住虞声,在虞声转身逃跑的同时,他也故意扑倒在了水泥地上。   在逃跑的过程中,虞声顺手将巷子口堆着的杂物推倒在地,给人贩子增加了一些障碍物。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中考的时候苦练过800米耐力跑,虽然时隔一年,跑起来吃力了些儿,但好在她的方向感不错,很快就沿着进来的路跑到了逐渐熙攘的青石街。   那个剽悍的人贩子见她已经逃到了人多的地方,也不好再追。   虞声在路边叉着腰喘了会儿气,青石街上的叫卖声和人们相互问候声音,才慢慢地将她从恐惧中拽了出来。   待缓了缓,虞声掏出手机,按下三个数字后拨通电话:“喂,您好,请问是公安局吗?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拐卖人口的窝点……”她回忆了一下刚刚那条巷子的名字,提供给了警方,希望警方可以及时救出被人贩子控制的小男孩。   **   回到观星客栈时,大家都已经等着急了。   祝绮儿把虞声收拾好的行李也一并从房间拎了下来,见虞声回来,忙迎上前去:“声声,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给你发微信也不回,我们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对不起呀,一下子忘了时间,”虞声抿了抿唇,说,“我们先上车吧。”   十几个同学陆陆续续提着行李上了中巴车,祝绮儿和虞声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落座。   听同学们如往日般热闹的嬉笑声,虞声强忍了一路的惊慌和恐惧才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小企鹅。”虞声声音有点儿哑。   祝绮儿不明所以:“嗯?”   虞声侧过身,把头埋进祝绮儿的颈窝,说:“抱抱。”   话音落下,豆大的泪珠子顿时顺着她的脸颊“滴滴答答”地滚落下来。   感受到肩头的潮湿,祝绮儿当即被吓得不行:“怎么了,声声?你别吓我啊……”   坐在她们后排的田嘉木听到祝绮儿的惊呼,也连忙站起身来,探头去瞧虞声的情况:“虞声,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们,我们替你出头!”   见状,附近的几个同学也逐渐停止交谈,凑过去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看大家都围在旁边,虞声纵然再难受也还是感到了不好意思,连忙揉了揉眼睛,说:“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祝绮儿抚着虞声的背脊,冲大家使了下眼色,示意他们别急,让她跟虞声单独谈谈。   同学们会意,纷纷收回目光。   **   在机场等候登机时,祝绮儿趁虞声去便利店买东西的空档,才将虞声今天早上的遭遇向大家简要复述了一遍。   大家正说着,田嘉木就突然想起虞声的家人都去日本旅游了,一会儿应该没人来接机。   估摸着今天回到绥城也大概接近黄昏了,虞声现在的情绪,实在不是很令人放心,大家便商量着要不要一起送虞声回家。   戏剧社社长听到他们讨论,忙说自己上次留了虞声哥哥的电话,可以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电话那头,听到虞声差点儿被人贩子抓走的事情,郧渊敛了敛眉,正在往杯子里倒水的手一抖,溅出了一大滩水渍。   社长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以为是信号不好,又叫了他好几次。   末了,郧渊回过神,放下水壶,向社长道了谢,说自己一会儿就去机场接虞声。挂电话前,他又补充道:“胖胖,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她,有什么状况随时联系我。”   **   虞声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落地的时候还有些惺忪,直到在接机的人群里见到郧渊挺拔的背影,才忽地清醒过来。   “郧渊——”虞声黯淡了一整天的眸子亮了起来。   郧渊应声转过头,就见虞声拉着个行李箱冲他奔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就已经拱进了他怀里。   郧渊的双臂间,有她熟悉的薰衣草味。虞声忐忑了一路的心,出奇地平静下来。   知道虞声今天被吓坏了,郧渊任由她抱了许久也没有松开。   他低下头,瞅见她柔顺的长发懒懒地披在肩上,而后因为看不惯她头顶那两撮不甚乖巧的呆毛,还忍不住伸手理了理。   其他同学见到这样一幅“兄妹情深”的画面,都夸赞起戏剧社社长的英明决断来。   与众人道别之后,郧渊给虞母打了个电话。为免虞母担心,他只字未提虞声今日遇到的事情,只说自己有空,来接虞声去吃饭,顺道送她回家。   虞母听了,笑得合不拢嘴:“阿渊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蹭在手机旁偷听的虞父撇了撇嘴,一脸不乐意。   ——他怎么觉得自家闺女都要被她亲娘给卖了啊?!   **   在离开机场前,虞声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先是感谢了虞声的热心报案,然后才告诉她,今天她去的巷子里确实有一个贩卖人口的窝点。那里表面上是米线加工厂,实际上藏着好几个被拐来的、从三岁到八岁不等的孩子——其中一个就是虞声今天早上碰到的小男孩。   现在,那些孩子已悉数获救。   据孩子们的口供,他们平时都在工厂里当童工,偶尔还要像今天一样充当“诱饵”,拐些儿像虞声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回来,万一哪次没有拐回来“大鱼”,就会被关进小黑屋,到时候不但要饿肚子,还要挨打。   由于虞声目前已不在云南,情况特殊,公安局并没有要求她到现场做笔录,而是跟她约了个时间,进行线上笔录。   虞声舒了口气,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为着这个好消息,和郧渊吃晚饭的时候,虞声还多吃了半碗米饭。   从餐厅出来之后,郧渊直接驱车送虞声回家。   进了虞家的家门,他刚把虞声的行李箱推至门边的角落放好,就见虞声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生怕他要离开的样子。   郧渊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放软声音安抚她:“我不走。”于是又在她的注视下,换上了上次来的时候穿过的拖鞋。   虞声终于安下心来,粲然一笑。这下,郧渊才总算看到了她嘴角可爱的梨涡。   郧渊不由得扬起嘴角:“快去洗澡吧,小尾巴。”   “哦,好。”虞声乖乖跑到卧室,把待会儿要穿的小熊睡衣放进浴室,又跑了几步折回来给郧渊打开电视。   待她洗完澡出来,俩人又并肩看了会儿电视,郧渊才赶她进房间睡觉,说是等她睡着了,他就回去。   虽然虞声现在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但她担心郧渊太晚回去不安全,所以还是听话地进了房间。只是她对早上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没敢把灯全熄了,只得在床头留了一盏台灯,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   见虞声房里没关灯,郧渊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虞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嗯?”   郧渊走进去把台灯旋暗了一点儿,说:“开着灯睡觉对眼睛不好。”   听到这句话,虞声又把头探出来一些儿。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只嘟着嘴道:“我还不困。”   郧渊把她的小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可现下只是挑了挑眉,没有拆穿她,见她还一脸委屈,便伸手捣乱了她的刘海,数落道:“坏习惯真多。”   “我在这儿陪你,”郧渊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到虞声床边,坐下之后,在手机上玩起了华容道,余光发现虞声正望着自己,他头也不抬,语气慵懒道,“快睡。”   虞声抿唇:“……哦。”   过了一会儿,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的虞声睁开眼,满心愧疚:“郧渊,下雨了……”不仅要他待到这么晚,还要他冒着雨回去。   郧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逐渐瓢泼的雨势,那几帧久远而模糊的记忆竟蓦地分花拂柳而来……   上次来虞家的时候他还没有留意,直到现在从虞声房间的窗户望出去,看到那棵茂密葱郁的大榕树,他才发现:这不就是当年他救下那个小女孩儿的地方吗?   那是一个台风天,市里挂起了台风蓝色预警信号,幼儿园和小学一二年级在中午就提前放了学。   郧渊那会儿是三年级,等到下午三点多,市里转挂黄色预警信号,学校才让他们放学回家。   因为天色还很亮,提早放学的郧渊兴致勃勃地到面包店买了两个纸包蛋糕,打算带回家给弟弟。   从面包店里出来的时候,风势渐大,还下起了毛毛细雨,但这并不妨碍郧渊的好心情。他一路上东张西望的,经过那棵大榕树时,便一眼瞧见了那个抱着树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   他恻隐之心一动,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挽起校服袖子就往树上爬,准备把小哭包从树上抱下来。   郧渊小时候其实没少跟着小伙伴一块儿爬树,只不过每次他都会赶在郧母回来前把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洗干净,也就没被郧母发现。   爬这么一棵大榕树,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小姑娘早就脚软得不行,见他来接,便温顺地趴进他怀里,满是泪痕的小脸下意识地往他的胸口上蹭了蹭,蹭干净了,又转而搁在他肩头,似乎对他有着天然的信赖。   她一路打着哭嗝,连话都说不完整,还没到地上呢,就已经哭湿了他一边的肩膀。   郧渊问她怎么在树上,小姑娘还是抽抽搭搭的,说家里进小偷了,她害怕,就爬树出来了,结果趴在树上却不知道怎么下去。   听她说完,郧渊被吓得不轻——这棵榕树和居民楼的确挨得近,甚至还蹭坏了部分墙身,但窗户距离地面毕竟有一层楼高,她这小身板竟也敢爬出来。   **   从回忆里抽身,郧渊忽然有点感慨:虞声这个从小缺根筋儿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的?   这样想着,他就更加放心不下了。   郧渊把窗帘拢了拢,转身问虞声:“如果我今晚不回去,把你们家沙发借我睡一晚,行么?”毕竟是女孩儿的房间,郧渊不好在里面过夜,也唯有到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了。   这有些出乎虞声的意料。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问:“你今晚不回家了?”   “嗯。”郧渊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那我去给你拿床被子……”虞声话没说完,就翻身坐起,趿拉着人字拖去找被子了。   “别折腾了,我不冷,”郧渊叫住她,拽了拽自己身上的风衣,说,“我盖这个就好。”   “哦……”虞声又溜回来,把闲置在床边的毯子递给他,才重新把自己卷进被窝里。   不知道是今天早上的事情让虞声有些心神不宁,还是郧渊在身边让她感到了莫名的雀跃,虞声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愣是没有睡着。   郧渊坐在椅子上陪她,虽然阖了目,但也只是闭目养神。他听了她的动静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她:“怎么了,睡不着?”   虞声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我、我平时没有这么早睡。”   郧渊注视着虞声无比清醒的星眸,少顷,他想起些什么,嘴角下意识地一弯:“你小时候……咳,你小时候睡不着的话,阿姨会给你讲故事吗?”   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好哄多了”。   “有时候会吧,一般是老爸给我讲。”虞声没留意到郧渊句中的停顿,只是把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认真思考起他的问题,一副要与他促膝长谈的样子。   郧渊挑了挑眉,大概是无法想象渔洋集团的虞总倚在床头给女儿讲童话故事的样子。   半晌,他起身,将虞声放在书桌上的英语课本拿了过来。   虞声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撑起身,有些兴奋:“郧渊,你要给我讲故事吗?”   “故事不太会讲。”郧渊难得实诚地摸了摸鼻子,下一秒又转而揶揄道,“不过,你上次不是说,英语课比较催眠?”   “唔。”虞声闷闷地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躺回去。   郧渊清了清嗓子,就着微弱的灯光,开始给虞声读课文。   他的英语发音很纯正,是地道的牛津腔。   虞声第一次发现,她从小就喜欢不起来的英语,原来可以这么好听。   她闭上眼睛,听着耳边低缓而清冽的嗓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郧渊抬头看了眼虞声,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刚准备把虞声的课本放回去,就留意到她用铅笔在书上画了一只小猫——好像是那天在时间咖啡店里,她喂的那只苏格兰折耳猫。   对于虞声上课开小差这件事,他并不意外。   郧渊又饶有兴味地翻了几页,却听到睡梦中的虞声忽然呜咽了一声。   他翻页的手一顿,当即放下课本,隔着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虞声的背脊,像是当年安慰那个小姑娘一样,嘴里温声念着:“不怕了,虞声不怕……”   过了好一会儿,虞声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媳妇儿太蠢了,怎么破?! 第11章 你笑起来真像好天气   chapter 11:她的笑容,足以照亮秋季最阴郁、最悲伤的日子。就是那种阴雨绵绵,你泡水湿透的鞋子在碎石子路上啪啪作响,街灯不眠不休照在通往上学之路的那种日子。——《偷影子的人》马克·李维   翌日一早,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来,在虞声的床头洒下一大片金黄。虞声不为所动,只是皱了皱眉,翻过身来又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郧渊习惯了早起,而且客厅的沙发有点窄,长度也不够他施展,所以今天醒得格外早些。   他将毯子叠好送回虞声房里,见她睡得香甜,轻手轻脚地放下毯子之后,又把窗帘拉紧了几分,出去之前还帮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将她的小脑袋露出来透气。   郧渊原以为她会踢被子,没想到这丫头睡觉倒是老实,一个晚上几乎没有挪过位置。   直到日上三竿,虞声才迷糊转醒,打着哈欠出去找郧渊。   郧渊正在饭桌上翻看着什么,见她出来,问道:“醒了?”   虞声走近了一瞧,才发现那是她的作业。   当她看见郧渊捏着一张从作业本里掉出来的62分的数学卷子时,打到一半的哈欠都被吓了回去,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赶紧抢过卷子,藏在身后:“那、那个……我可以解释的!你千万别告诉我妈妈……”   “刚及格?”郧渊挑眉,不置可否。   “唔,其实……满分是150,所以要90分才及格……”虞声说着说着,嗓门越发的小了,那绵软的声音落在他耳畔,听上去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悲壮,“郧渊,你真的不可以告诉我妈妈,不然你以后可能都见不到我了。”   郧渊差点没能压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趁小姑娘没留意,他赶紧背过身去,故作严肃道:“先去刷牙洗脸,一会儿带你出去吃早餐。”   **   绥大附中后门的小吃街新开了一家东北菜馆,里面的烤冷面特别好吃。虞声抓上了自己的小钱包,说要请郧渊去那里吃一顿好的。   今天店里人不多,点好单,他们便寻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   虞声刚坐下,就瞥见郧渊背后那个卡座里坐着的,是她的同桌霍南佳。   霍南佳的脑袋圆圆的,总是低低地扎着乖巧的双马尾,脖子后面还有一块不甚显眼的月牙形胎记——上次虞声问起,她还开玩笑似的说,那是她妈妈用指甲给她盖的戳儿,免得长大之后找不到了——特别好认。   虞声正准备过去打招呼,就见坐在霍南佳对面的男人生气地搁了茶杯,高声道:“我说你这毛病,还不是自个儿矫情出来的?你也别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反正你要选文,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当年就是因为你这么独断,才把妈妈逼走的!”是霍南佳的声音,“你为了你的事业,对我们不管不顾这么多年,现在又凭什么替我做主?!”   男人怒不可遏,双手狠狠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嗓音大得连虞声都跟着抖了三抖。   见虞声偷听得入神,就像被骂的是她自己一样,郧渊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茶杯往虞声手边推了推,低声说:“喝水。”   霍南佳却无动于衷,似乎早就习惯了男人的暴脾气。她默默把书包挎到肩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门。   男人火冒三丈却无处发泄,捏着拳头站了半晌,而后用力地将一旁夹着账单的夹板摔在桌上,拎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愤愤地拍了拍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吼了句“买单”。   直到烤冷面被端上了桌,虞声还没有回过神来。   虞声一口一口慢慢地啃着,忽然感觉额头痒痒的、暖暖的,她眨了眨眼,才发现原来是郧渊在拨弄她的刘海。   “想什么呢?都吃到头发上了。”郧渊拿起餐巾纸,抹掉了刚从虞声的刘海上扒下来的葱花,问道。   “她是我同桌。”虞声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叹了口气。   郧渊默了默,显然已经知道了虞声口中所说的“她”是谁。   他又抽了张餐巾纸,递到虞声手里,才缓缓道:“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拥有一个即便赴火蹈刃也坚持要去的远方,未必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虞声眨了眨眼,这么一想的话,好像真的能被宽慰到。   “那我该怎么帮她呢?”   “既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只需要站在她那边就好。”郧渊把放凉了些儿的小碴子粥放到她手边,说,“可以喝了。”   虞声豁然开朗,点头笑道:“嗯!”   **   之后的一段日子,绥城持续高温,闷了好久都没有下出雨来,直到这天中午,才总算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虞声没想到霍南佳会主动约她出来。   来到绥大附中附近的新联书店,虞声把湿漉漉的雨伞寄存在书店屋檐下的筐子里,又在门口的地毯上跺出了几个水渍明显的鞋印子,才走进了书店。   “南佳。”虞声只转了小半一圈,就找到了捧着一本《生活在别处》,蜷着腿坐在墙角的霍南佳。   霍南佳往旁边挪了挪,示意虞声也坐下。   “就是忽然想找人陪陪我,所以叫了你出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儿。”留意到虞声关切的目光,霍南佳扬了扬嘴角,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虞声赶紧摇了摇头,紧挨着她坐下:“当然没有!我在家也闲得无聊呢。”   话毕,她的目光落在了霍南佳手中的书上,随口问道:“你很喜欢米兰·昆德拉?我记得你桌洞里好几本书都是他写的。”   似乎只有说起这些的时候,霍南佳的神色才会生动起来。她笑道:“嗯!还有尼采、罗素和周国平……我也很喜欢。”   米兰·昆德拉的书霍南佳早就全都看过了,此刻也只不过是顺手拿起来翻一翻罢了。说着,她把那本书合上,改抱在怀里。   “你为什么喜欢他们呀?”   面对虞声真诚而炽热的目光,霍南佳忍不住开口:“因为他们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还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想法,让我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好像还是存在一点点联系的。”   她的不合群,她的寡言,她的孤傲,或许他们真的能懂吧?   半晌,她望向听得云里雾里的虞声,苦笑着:“虞声,那是我所剩不多的安全感了。”   因为相似,所以安全吗?   虞声眨了眨眼,第一次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语文,学得也不过尔尔。就像现在,她想要安慰她,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虞声不知道,那天她无意中撞见的霍南佳与她父亲的对峙是否只是冰山一角,可霍南佳究竟背负了多少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沉重,已经不难猜想了。   “轰隆——”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雷,伴随着闪电而来,像是要将漆黑的天空生生炸出一道裂痕。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吓了一大跳的虞声和霍南佳忙不迭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再打雷了,俩人才缓缓将手放了下来。   余光正好瞥到对方和自己一般滑稽的举动,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你看,我们都是一样的呀。”虞声笑起来,眼底的卧蚕更加明显了,“那我现在……能不能也算是你和这个世界的其中一点儿联系了?”   这样的话,你的安全感就又多了一点儿了吧?   霍南佳错愕了一阵,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开了视线,笑得如释重负:“谢谢你,虞声。”   虞声这才发现,霍南佳的右脸颊上,有一个很浅的酒窝。   静默了一会儿,霍南佳忽然回过头来,勾唇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卧蚕很好看?”   见虞声不解,不习惯与人对视的霍南佳耳廓一红,挪开目光,五指作梳顺了顺自己的双马尾,又试图解释:“唔……就是总会给人一种温暖又亲切的感觉。”   虞声惊讶于霍南佳的形容,下一秒,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啼笑皆非的事情,说:“祝绮儿老是嘲笑我,说那是我熬夜熬出来的眼袋。”   “噗嗤……”   俩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到天渐渐晴了,才在书店门口道别。   **   分班游发生的事情,虞声怕惹父母担心,至今没敢跟他们提起。   那天俩人吃完早餐,郧渊听虞声吞吞吐吐地说了自己的想法,竟也答应帮她瞒着,只是问她“接下来两个晚上一个人在家怕不怕”,又提醒她锁好门窗,就没再说什么了。   后来,虞国峯、程瑛和虞歆从日本回来,一家人在小区附近一家很受欢迎的泰国餐厅吃饭。为了感谢郧渊对虞声的照顾,他们也请了郧渊一块儿过来。   一顿饭下来,郧渊果然说到做到,对虞声在云南遇到的事情只字不提。   想到这一点,虞声从书店出来后,就拐进了隔壁的蛋糕店,打算买些吃的去“贿赂”郧渊。但想起郧渊不喜吃甜食,她左挑右挑,最后只拿了一纸袋的手工曲奇和几瓶酸奶。   **   暑假期间,郧渊上午都在卉璟实习,下午如无意外的话就会到图书馆自习,准备申研的事情。和虞声比起来,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很规律。   郧景泊原本是打算让郧渊从基层做起的,可碰巧最近运营部的副部长休了年假,运营部正缺人手,卉璟集团董事会的十大股东又都是看着郧渊长大的,深知这孩子心性沉稳,是能担大任的,便向郧景泊提议,让郧渊暂代这个职位。   郧渊应了下来,却没有用运营部副部长的办公室,而是择了运营部一处僻静的角落。他整理了一下那张荒废已久的办公桌,摆上自己的办公用品之后,倒也显得十分整洁舒适。   卉璟和渔洋的合作已经将近十年了,可平日里虞国峯也不怎么跟虞声提起公司的事情,所以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踏足卉璟的总部大楼。   “不好意思,没有工作证我们是不能让您上去的。”虞声跟前台说明了情况,但意料之中的,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她还待说什么争取一下,就见前台的小姐姐朝她身后微微一俯身,喊了一声“夫人”。   虞声下意识地随着前台小姐姐的目光回头,就望见了穿着端庄、气质优雅的秦曦。   一时间,俩人眼里皆是惊喜。   “声声怎么在这里呀?”秦曦三两步迎上去,捏了捏虞声粉嫩的小脸蛋,“阿姨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上次一场乌龙的饭局之后,虞声本就对秦曦很有好感,这会儿,等来了“救星”的她更是笑得眉眼弯弯:“阿姨好。”   秦曦拉着她,好生端详了一会儿,欣慰道:“放假了家里伙食好吧?小脸儿圆了不少。”   ——圆了?敢情就是胖了。   虞声囧了囧,忍不住嘟起了嘴,撒娇道:“阿姨,您就实话实说吧……虞声上上下下都胖了一圈呢。”   一句话,直逗得秦曦前俯后仰,笑着点了点她的额角,说:“你还小,要长身体呢,肉多点儿怎么了?”   一低头,瞧见虞声手里挽着的纸袋,她又问:“给郧渊带的?”   虞声点了点头,从里头拎出一瓶酸奶,说:“我这里有三瓶,阿姨要喝吗?”   秦曦欣然接到手里,转念想起自己那俩儿子,又忍不住捏了捏虞声绵软纤细的手腕,叹道:“哎,还是生女儿贴心呐,小棉袄似的。”话毕,跟前台的人交代了两句,就领着虞声上楼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秦曦(眼巴巴):这“小棉袄”我好喜欢!可以领回家吗?   郧渊:知道了,在路上了。 第12章 回忆   chapter 12:那时我恰恰好在你身旁,如果只能用一段话来形容骤雨过后桂花园中飘落的满地清香,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也就只有多年前,在屋檐躲雨时,你用掉整条街道的慌张。——《关于方文山的素颜韵脚诗》方文山   虞声担心打扰郧渊工作,原本是打算自己想办法溜上来,放下东西就悄悄离开的,没曾想遇见了秦曦,被这么堂而皇之地牵了进来。   以往虞声偶尔也会去渔洋集团找虞国峯,但一般都是直接乘专用电梯到顶层,路上也不会撞见多少人。   此时,虞声跟着秦曦走进运营部,一路上,员工们一面向秦曦问好,一面有意无意地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   郧渊老远就听到了员工跟秦曦打招呼的动静,保存了一下文档,起身回头,第一眼望见的却是秦曦身后虞声那双巧笑倩兮的星眸,不免有些意外。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秦曦说:“我来找你爸,正巧在楼下碰见了声声,她说要找你,我就把她领上来了。你也快下班了,下午陪声声四处转转吧。”   秦曦的语速不快,却丝毫没有给人留下插话的机会,一副只要郧渊赶虞声下去就要他好看的样子。   “好,虞声交给我,您放心吧。”郧渊说着,示意虞声坐在椅子上等他一会儿,转身送秦曦出去坐电梯。   也亏得对方是虞声,若换作别的女孩子,郧渊定会以为秦曦又动了撮合他们的歪心思了。   目送秦曦上了电梯,郧渊就折了回来,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虞声买来的手工曲奇和酸奶,已经被整整齐齐地立在了桌角,旁边还有一张虞声刚写好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隽秀可爱——【这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虞声投喂给郧渊的曲奇和酸奶QVQ】   果然字如其人。   郧渊眉毛一挑,迟迟未落回原处:“……”投喂?   他顺手将桌上的一包奥利奥递给虞声:“喏。”   郧渊不怎么吃甜的,但虞声恰恰相反。时间一长,郧渊就习惯了将平日里偶然得来的甜食都囤起来留给她。   待她接过,郧渊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这才是——投、喂。”   虞声可不管这些,只默默撕开包装,“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投喂就投喂。骨气是什么,能填肚子吗,多少钱一斤?   郧渊勾了勾唇,开始整理桌上的物什。余光里又瞥见小姑娘坐在办公椅上,边玩手机、边吃奥利奥的餍足模样。   他发现她似乎总是很容易满足。   “走吧,小尾巴。”他笑意渐深,心情很好地俯下身,在虞声耳边说,“牙齿都吃成钢琴键了。”   虞声惊得连忙捂住嘴,悄悄用舌头舔了一圈牙齿,又借着手机黑色的屏幕照了照,才背起自己的包包跟在郧渊身后,头低低地进了电梯,小脸活像个熟透了的番茄。   直到出了卉璟集团的大门,虞声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刚刚哪有张过嘴?他怎么可能看见她的牙齿?!   **   和郧渊在卉璟集团附近的必胜客吃过午餐,无所事事的“小尾巴”虞声就跟着郧渊去了附近的绥城市立图书馆。   郧渊最近下午都在市立图书馆备考雅思。虽然大一时他就已经考过一遍,但因为雅思成绩有效期只有两年,所以现在只好重新考。不过幸好他上学期已经考好了GMAT,这会儿时间也算充裕。   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没多久,窗外就飘起了绵密的小雨,天色渐渐阴沉下来,雷声亦由远及近。   郧渊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忽然觉得他们俩跟下雨天好像特别有缘。   虞声探头,隔着落地玻璃窗望了望。图书馆楼下大马路两旁的行道树正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着,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突然,一道闪电骤然划过,擦亮了半片天空,但只不过须臾,裂隙就被厚重的乌云重新挤满,四周再次陷入漆黑。   “轰隆——”震耳欲聋的雷声,让刚准备起身去淘两本书来看的虞声浑身一颤,忙坐回原处,抬手捂上了耳朵。   今天的雷声似乎很近,接连不断的,震得她耳朵发麻。   这么多年了,四岁时的那个雷雨天却依旧历历在目。   虞声捂在耳朵上的手紧了紧,又偷偷瞥了一眼对面正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戴着包耳式耳机刷题的郧渊。见他没发现自己的窘况,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么大的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怕打雷,还是在这种公众场合,的确挺难为情的。   虞声抿了抿唇,索性闭上了眼睛,捂着双耳,默默把脑袋埋在郧渊的笔记本电脑后头,好让少一些人看见。   远远看着,此时的虞声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   这一番举动,落在对面的郧渊眼里,无疑是掩耳盗铃。   在郧渊的印象里,虞声是个一刻也静不下来的捣蛋鬼,每天都上蹿下跳的,看得他脑壳疼。除了刚从云南回来的那天,他极少见到她有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郧渊有些不放心。他将笔记本电脑盖上,敲了敲虞声面前的桌面,等她抬眼看向自己,才问她:“怎么了?”   虞声眉心仍下意识地颦着,见他跟她说话,也没有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只惨兮兮地盯着他。   ——怕打雷?   郧渊利落地摘下自己的包耳式耳机,示意虞声戴上。   可能是因为捂上了耳朵,虞声的反应都慢了几拍。郧渊等了好久,虞声都还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真拿她没办法。   郧渊暗自叹了口气,起身绕到桌子对面,亲手将耳机挂到了虞声的脑袋上。   这下,虞声倒是乖顺地松了手,任由他帮自己调整耳机的位置,帮自己拂开额角散落的碎发。   待他低头一看,就发现虞声的星眸亮亮的,一点儿也没有刚刚害怕的样子。   “郧渊,如果你可以再揉一揉我脑袋的话,我保证立刻滚到一边去,这个下午都不烦你了。”她声音很轻柔,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古灵精怪,活像一只冲主人讨要奖励的小宠物。   得寸进尺的小姑娘,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使坏了。   郧渊没有多想,只将她的小脑袋摁回桌子前,道:“收起你的尾巴,都摇到我面上来了。”   此时虞声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郧渊定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上,加之耳机里的雅思听力题完全盖住了郧渊的声音,哪儿还能知道到他说的是什么话?   虞声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以为郧渊竟是破天荒地依了自己的意思。虽然这“揉脑袋”着实是敷衍了些,但也够她乐呵一阵子了。这么一想,她的“尾巴”就摇得更欢了。   郧渊回到座位上,做了会儿阅读题,不觉间,视线却从满屏的英文单词转移到了正抱着他的草稿纸胡乱涂鸦的虞声身上。   他头一回走了神。   **   他记得,那也是个雷电交加的暴雨天。   从树上救下那个打着哭嗝的小女孩之后,小郧渊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离她家小区只有十来分钟脚程的警察局里,让警察叔叔帮她联系到了家人。   其中有个警察刚当爹不久,蹲在小虞声身前,问了她名字,又耐心地问起她事情发生的经过,听说她是因为家里失窃才自个儿偷偷爬树出来的,一时心疼得要命,赶紧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几根棒棒糖去哄她。   小郧渊见小虞声有人照顾,便琢磨着回家了。   谁知小虞声本就受了不小的惊吓,到了陌生的环境更是不适应,见唯一熟悉一点儿的他要走,连忙迈开小短腿追上去,不依不饶地抱住他的手臂。   “哥哥……”她仰起头望着无动于衷的他,扁了扁嘴,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   只是,她的抽噎声还哽在喉间,尚未掩过窗外的雨声,他就已经有些心软了。   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儿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一声酝酿已久的炸雷响起……   猝不及防的,让小虞声吓得松开了挽他的手,手忙脚乱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是等她捂好了耳朵,却发现自己腾不出手来拉他了。小虞声一时变得手足无措,顿了顿,终是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还是小郧渊拎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将她侧身抱在怀里坐好,替她捂紧了露在外面的那只耳朵,又“忍痛割爱”般地从书包里拿出原本要带给弟弟的纸包蛋糕来哄她,小虞声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吃过了纸包蛋糕,窗外雷声渐息,小虞声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小郧渊书包上的铃铛吸引了过去。   她试探着瞄了他几眼,得了他的默许,便扯着他的铃铛,玩得不亦乐乎。   等虞国峯和程瑛赶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小郧渊的怀里睡着了。而小郧渊,抱着那只软软香香的“小奶猫”,僵直着背脊,连咽个口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个小动作就吵醒了她。   小郧渊头疼地想:幸亏家里的是弟弟,如果是个妹妹,大概也会这般缠人吧?   虞国峯轻手轻脚地将她从小郧渊那儿抱起来,却没想到睡梦中的她还牢牢地抓着郧渊的铃铛,不肯撒手。   小郧渊拦住了想要叫醒她的两位家长,把铃铛连同钥匙扣从书包上解了下来,说是要送给她的。   虞国峯和程瑛还欲好好地向他道谢,可小郧渊赶着回家,急匆匆地说了声“叔叔阿姨再见”,就背上书包离开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   等他从回忆里抽身,对面的虞声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大概是图书馆空调不足的缘故,她的小脸粉扑扑的,如羽扇般的眼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上下微微颤动着。   郧渊真担心她下一秒就要打起呼噜来。   那张用来乱涂乱画的草稿纸被虞声的手肘压住了大半,郧渊尝试着拔了拔,因为不忍心将她吵醒,也就没能抽出来。   他默了片刻,又想帮她把耳机摘下来,却发现耳机线也被她牢牢压在了脸下,估计一会儿睡醒了脸上还能留下褶子。   就这么一瞬间的无奈,又让郧渊想起那个挂在书包上的铃铛是因为什么原因送人的。   他望着趴在桌子上的虞声,嘴角微微一扬,觉得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其实她一点儿也没变,一样的怕打雷,一样的粘人。   过了一阵子,虞声无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稍微挪了个位置,将脸朝向了另一边。   那张草稿纸也因此溜了出来。   郧渊见此,屈了屈手指,将草稿纸勾了回来。   虽然虞声画得并不算好,但还不难辨认出,这是刚才一手转笔、一手托腮,对着电脑屏幕做阅读题的郧渊。   郧渊把草稿纸转了个方向,发现角落还有虞声随手写下的几个小字:【喵的,脸画歪了QAQ】   他手屈成拳,抵在唇边,哑然失笑。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虞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等我以身相许!   现在的郧渊:?大可不必   以后的郧渊:她怎么还不以身相许?   以后的虞声:?禽兽!! 第13章 他的小尾巴   chapter 13: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追光者》唐恬   周末是难得的好天气,温度也不算太高,郧渊的大学室友约了他在绥大体育馆打网球。   虞声之前只知道郧渊打网球很厉害,却还没有见过他打网球的样子,这会儿一听说,便赶紧往背包里塞了两瓶运动饮料,跑去凑热闹了。   因为是暑假,网球馆的人不多,虞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眼就望见了郧渊英姿飒爽的背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蓝白条纹的运动T恤,头上戴着黑色的发带,搭配同色的Nick护腕,显得比平时要更有朝气。   郧渊的室友面朝着门口,首先看到了虞声红扑扑的小脸,以为是哪个学院的学妹,一时起了揶揄的心思:“嘿,小美女,不如过来我这边,帮我捡球吧?”   郧渊知道虞声要过来,听室友这么一说,他回头一看,便瞧见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虞声。   他好看的眉毛顿时一皱,手下忍不住使了狠劲儿,网球飞速地回程,擦着边界得了分。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打得室友无从招架。   “我去——”室友险些扔了球拍,“郧渊,不是说好先热身的吗?”   趁着室友捡球的空档,郧渊冲虞声抬了抬下巴:“过来,小尾巴。”   郧渊总爱给她起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外号,虞声早就习以为常了。闻声,她立刻小跑着迎上去:“怎么了?”   “站在我后面,”郧渊随便找了个借口,“帮我捡一下球。”   “嗯!”虞声乖乖地点了点头,在后面站好。   结果在之后的十分钟里,却是室友出师不利,一直满场跑着去捡球。   而虞声,站了半天都还没弯过一次腰。后来,她索性从背包里拆了根棒棒糖出来,边吃边看。   又几个回合过去,室友终于丢盔弃甲,扔下球拍冲郧渊摆摆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高喊着:“不打了,不打了。”   虞声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两瓶运动饮料递给郧渊,郧渊将其中一瓶扔给了室友。   “谢啦,小美女。”室友接过水,冲虞声抛了个媚眼,话音刚落,却在郧渊警告的眼神下认栽地轻咳了一声,改口道,“谢了,妹妹。”   虞声向来不喜这般轻浮的做派,干巴巴地回了他一句“不客气”,便挨着郧渊坐下。   郧渊顺手将她的背包接过,放在自己身旁的座位上,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看我打球?”   虞声老实交代:“姐姐跟小哥哥出去玩了,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儿无聊。”   郧渊知道虞声口中的“小哥哥”指的是他的弟弟郧睿——她一向这么叫他。   室友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网球,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俩人的对话,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插嘴:“妹妹,你无聊的话,不如一会儿跟哥哥去网吧?我知道好几款好玩的游戏,你……”   “她还没满十八,”郧渊皱眉,沉声打断他,“你别给我带坏了。”   室友悻悻地闭了嘴。   从羽毛球馆出来之后,郧渊送虞声回家。   路上,他蓦地想起什么,看向虞声:“听我爸说,你们准备搬家?”   虞声点点头:“开学前应该就要搬了。”   虞家在绥城的市郊有一套别墅,是几年前卉璟和渔洋合作开发的项目,但是因为距离市中心比较远,不方便两个孩子上学,就一直闲置着。   去年市郊通了地铁,往来市中心快捷了许多。再加上虞国峯大舅的儿子想要带着家人来绥城发展,他们家经济条件一般,合心意的房子不好租,之前大舅对虞国峯有恩,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搬到市郊去住,把老房子借给他们。   **   搬家的日子定在八月初。   之前因为旅行耽误了不少工作,虞国峯和程瑛回来之后变得特别忙,最闲的就属正在放暑假的姐妹俩。   程瑛在某宝上订购了大中小三种尺寸的纸皮箱以及用来封箱的塑料胶布,催促着她们加紧挑拣整理一下家里要搬走的东西,能装箱的就先装箱。   虞国峯平日里爱好收藏各种古董字画,以及一些出自于当代名家之手的瓷器和陶器,除了书房里林林总总的摆件,客厅还放了一博古架的紫砂壶……这些东西,虞歆和虞声都是不敢乱动的。   还有好一些儿许久不用的物件的去留,没有程瑛在旁边她们也拿不定主意。   因此,虞声陪着姐姐收拾好她们两间卧房里的东西,就干脆“缴械投降”了。   等到虞国峯和程瑛周末休息,虞声逮着和祝绮儿一起参加学校活动的借口,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遁了。   **   说是借口也不是特别恰当,因为在放假前虞声的确和祝绮儿约好了,要随学校的义工团去邻市的敬老院当两天义工。   绥大附中的义工团每个长假都会联合绥大义工社举办“晚晴之家”关怀长者活动,去邻市的晚晴居敬老院开展义务劳动,同时也会到晚晴居附近的社区探望独居老人。晚上义工团会在敬老院安排的义工宿舍住下,翌日下午才返程。   星期六一早,一行四十多人在绥大门口集合。   绥城是南方沿海城市,夏天雨水多,最近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气较之前凉快了许多。只可惜凌晨时分已经停了的雨,在学生集合的时候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幸亏绥大附中的义工团提前包下了一辆大巴车,学生到了之后便可直接上车避雨。   祝绮儿在分班游之后就没见过虞声了,此时望着虞声撑着一把碎花小伞从公车站快步走来,兴奋地贴着车窗朝她招了招手。   “声声,快点儿,我给你留了位置。”祝绮儿出门着急,没来得及吃早餐,饿得腿脚都软了,在虞声来之前拆了一根棒棒糖塞在嘴里,此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放在身旁座椅上的书包拿开,给虞声腾地儿。   虞声早就猜到祝绮儿这位常年赖床的主儿会不吃早餐,出门的时候就拿保鲜袋多打包了两个刚蒸好的肉包子,一坐下,便献宝似的拿出来递给祝绮儿。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祝绮儿乐呵呵地接过,又从书包里掏出几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摊在手心里让虞声选。   虞声在柠檬味和可乐味之间犯了难,纠结了半天,才选了可乐味的。   她笑眯眯地说了句“谢谢小企鹅”,埋头拆起糖纸来。   祝绮儿叼着包子,望向窗外,心里暗暗期待着,或许那个跳拉丁舞的少年会出现在这里——即使她根本没在那堆报名表里找到温纶的名字。   默默盯了一会儿,她心里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可她却发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那人又往这边走了一段路,祝绮儿才终于想起他是谁。她拿手肘撞了撞虞声的,问她:“你哥哥今天也来吗?”   还在和糖纸“斗争”的虞声头也不抬,心不在焉地应了她一声:“什么哥哥呀?”   “唔,你看。”祝绮儿嚼了两口肉包子,锲而不舍地扯着虞声的手臂,招呼她往车窗外看。   虞声不以为意,把棒棒糖上黏着的最后一丝塑料包装也细细地撕了下来,把糖放进嘴里,才慢悠悠地看向窗外。   结果……   “咯嘣——”某个还在状况外的小姑娘吃了一惊,一个哆嗦就把刚放进嘴里的棒棒糖给咬碎了。   虞声:嘤嘤嘤T-T   **   今天郧渊是坐公交车来的,跟虞声在一个站下的车。   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条纹衬衫,袖口随意地翻折了一下,露出一截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一把深灰色的直骨伞,不急不缓地从公车站踱步过来。   雨比虞声来的时候还稍大了些儿,却丝毫没有沾湿他的裤腿。   虞声没顾上自己酸软的牙齿,只这么呆呆地看着,莫名就想到了一个俗套的桥段——   某位闺秀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被车外的熙攘声声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抬起纤纤玉手,将马车帘子掀了一角,欲一窥究竟。街道繁杂、游人如织,她却唯独瞧见了那位按辔徐行的翩翩少年郎……   “喂,声声!”祝绮儿见虞声好不容易回了神,问道,“你干嘛呢?”   虞声讪笑着,把被她啃剩下一半的棒棒糖从嘴里抽出来。   “你哥哥要来你不知道啊?”祝绮儿心想,这兄妹俩也太不走心了吧。   虞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解释道:“那个……其实吧……他不是我哥。”   “?”这下,换祝绮儿糊涂了。   郧渊显然也没想到虞声会在这里,上车之后,他猝不及防地跌进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也是微怔了一下。经过她的座位时,见她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在嚼着些什么,就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他还忍不住轻笑了声。   这会儿才总算有些真实感的虞声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软声道:“郧渊,我待会儿可以跟你一组吗?”   虞声来之前就听说了,“晚晴之家”的义工服务是分组进行的,每组由一名绥大学生带领一名绥大附中的学生。   “小尾巴……”郧渊似是叹了口气,“服从安排,嗯?”他嘱咐完,怕挡住后面上车的同学,没等虞声回应,就转身往后面走了。   虞声嘟了嘟嘴,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缓缓嗫嚅道:“哦……”   **   出了绥城市区之后,雨势渐大,路况愈发的不好。大巴车走走停停,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抵达莞城的晚晴居敬老院。   祝绮儿前半段路还陪虞声“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结果后来被颠来颠去,晕车晕得七荤八素的,就顾不上和虞声唠嗑了。   车刚停稳,虞声就抓起俩人的书包,扶着面如菜色的祝绮儿下车透气。   “还好吗,小企鹅?”到了树荫下,虞声抚了抚她的背脊,问她。   祝绮儿深吸了两口气,脸色才好看了些儿,回道:“魂儿都快颠没了……”   “虞声。”郧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们身后,把虞声落在大巴车上的一袋子零食递给她。   他难得地没有数落她“丢三落四”,反而很自然地伸手,替她理顺了匆忙之下被扭成了麻花的书包带。   这时,郧渊的同学才找了过来,拍了拍郧渊的肩膀,说:“社长,邵主任找你。”   郧渊跟她低声说了句“走了”,就和那个男生离开了。   一路颠簸,其他同学的脸色也都不太好。敬老院的邵主任把他们迎了进去,叫敬老院的阿姨带他们先到义工宿舍稍作休整。待大家都吃过午饭,义工团团长才宣布这两天的分组。   听到郧渊和自己不是一组的时候,虞声扁了扁嘴,等再听到自己被分到了晚晴居社区,而祝绮儿被留在了晚晴居敬老院的时候,小脑袋总算彻底耷拉了下来。   但不过片刻,虞声就抖擞了精神,去找和郧渊分到同一组的男孩子换岗。   虞声对那位同学没有过多的印象,只记得他是隔壁班的班长,还是年级的劳动委员,每天放学都要留下来带领各班的值日生轮流打扫校园。   她刚表明了意图,对面的男孩子就面露难色。   郧渊在不远处看着俩人,只见虞声踮起脚尖,在男孩子的耳边说了什么,男孩子眼神一亮,当即爽快地点了头,满口答应。   虞声笑眯眯地跟男孩子道了谢,“摇着尾巴”冲郧渊狂奔过去。   郧渊对于她能说服别人这件事并不意外,见她到了近前,才展了展手臂,擒住她的书包让她站稳,语气里有些无奈:“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怎么一副“人家肯定吃亏了”的样子?!   “不告诉你!”虞声傲娇地抬了抬下颚,心里却在默默地滴血。   ——喵的,要替他扫一个星期的操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很喜欢唐恬作的词   《追光者》可以说是我的白月光了   而且感觉这首歌和咱们芋圆cp莫名的契合!   ps.虞(芋)+渊(圆)芋圆 ^3^   唔……虞小声一口咬碎棒棒糖的事儿,你们不要怀疑,因为期宝真就这么干过_(:зゝ∠)_ 第14章 逆光的侧脸   chapter 14:“喜欢你的时候,自然是啥苦头都愿意吃。吃得苦中苦,方为心上人嘛。”——德卡先生的信箱   出发前,晚晴居的邵主任叫住了郧渊:“郧渊,这次还像前几次那样,安排你去张奶奶家。张奶奶可惦记你了,上次你回去之后,她一直在我面前念叨,问你什么时候再来呢。”   “好。”郧渊微笑着应下,说,“怪我前段时间太忙了,现在才有空跟义工社的同学一块儿过来。”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邵主任欣慰地点点头,将储物柜里的一罐蛋卷拿了出来,让郧渊一并给张奶奶带去。   **   领着虞声到了张奶奶家门前,郧渊才刚按下门铃,张奶奶就立马应了门:“诶,来了来了!”   “奶奶别急,慢些来。”郧渊朗声道。   张奶奶给他开了门,笑得眯了眼:“小郧,你可算想起我老人家咯。”   眼前的老人家一脸慈祥,一头微卷的银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窝微微下陷,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埋藏着岁月的沧桑,虽然脸上已有许多皱纹,但也不难看出,张奶奶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   “张奶奶。”郧渊扬了扬嘴角。   “邵主任早就与我说了,今儿一大早就盼着你呢。”张奶奶话音刚落,就望见了他身后的虞声,她又惊又喜,“哟,还有个小姑娘。”   “张奶奶好,我叫虞声。”虞声的模样本就生得乖巧伶俐,最是讨长辈们欢喜,此刻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愈发惹人爱。   “好好好,快进来坐。”张奶奶拍了拍郧渊搀她的手,喜笑颜开,“我这儿啊,好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张奶奶家的客厅摆了一套刺猬紫檀木家具,面向电视柜的红木长椅可容得下三四个人。虞声和郧渊一左一右的,挨着张奶奶坐下。   “小虞和小郧一个学校的呀?”   虞声弯唇:“我是绥大附中的。”   “还在念中学啊,”张奶奶又问,“那今年有几岁啦?”   “马上就十七了。”   虞声是九月份出生的,等高二开学就是她的生日。   “噢,那和小郧差了四五岁呢……”张奶奶敛眉想了想,随之又眉开眼笑道,“正好,正好!”   虞声原本还一脸不解,听到这里,也该懂了——张奶奶怕是误会了她和郧渊的关系。   郧渊这才忽地想起,上次临回去之前,张奶奶叫住他说,如果有了女朋友,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要带给她看。   他顿时了然,有些哭笑不得:“奶奶,虞声她不是……”   张奶奶立刻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笑着把俩人的手拉到一起,握了握,打断道:“诶,奶奶知道,小虞还小,脸皮薄。奶奶不说了。”   郧渊被噎了一下,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虞声默默地坐在一旁,低头绞着衣角,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只是不知自己的一双耳朵早已染上了一圈绯红。   郧渊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解释,虞声的小脸都要憋成猪肝色了。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道:“奶奶,您真的误会了。我们两家算是熟识,虞声就是我妹妹。”   所以还是世交啊?   张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喔——是奶奶误会了。”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满脸却写着“不相信”。   郧渊:“……”   虞声:“……”   **   绥城建筑物林立,鳞次栉比,而莞城开发比较晚,市内还保留着大量的耕地和果树林,平均楼高比绥城低上许多,视线相当开阔。   晚晴居社区是莞城内少有的高层电梯楼,张奶奶家住在26楼,下对流雨的时候,假使视力不错的话,还可以清晰地看到雨从远处的乌云上倾泻而下。   此刻,乌云飘过,余下一层薄雾和被雨淋湿的田野,有如一幅一望无际的水墨画。雨后的天空挂起了一道斑斓的彩虹,在远处的山涧中跃起,跨过山腰,又坠入到山的另一边。   虞声想去拍照,但碍于在别人家里,又不好乱走动,只能时不时地往窗边瞥一眼,心里直痒痒。   最后还是张奶奶看穿了她的心思,柔声说:“小虞,想看就去吧。奶奶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得了主人家的准,虞声才喜滋滋地跑去看风景。   方才虞声怕弄脏张奶奶家的木地板,脱了鞋袜,此时她便赤着脚丫子在客厅里溜达,一会儿到北面露台的玻璃门前拍拍彩虹,一会儿到南面的玻璃窗前拍拍路边的凤凰木。   郧渊陪张奶奶坐在客厅的红木长椅上聊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随着虞声转悠,见她光着脚丫子在面前晃来晃去,不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等虞声再“扑腾”了几分钟,他终是忍不住,轻声喊她:“虞声。”   “嗯?”正趴在玻璃门上痴痴地望着远处某一条小溪的虞声回过头,见郧渊瞅着她的脚丫子,白皙圆润的脚趾头动了动,就想往后藏。   “过来,”郧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哄道,“坐着陪张奶奶聊会儿天。”   “哦……”   待虞声乖乖地朝这边走来,他又偏头在张奶奶耳边询问了句什么。   “诶,还是小郧心细。我也是老糊涂了,一下子没想起。”虞声刚坐下,张奶奶就起身去拿了双女款拖鞋来,笑道,“这是我外孙女的拖鞋。小虞要不介意的话,就将就着穿吧。”   “谢谢奶奶。”虞声接过,低头穿好。   末了又想起张奶奶前半句话,她悄悄瞥了一眼正在用茶几上的功夫茶具给张奶奶泡茶的郧渊,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块松软甜腻的棉花糖。   虞声还不敢确定什么是喜欢,可她觉得,如果她是圣·埃克苏佩里笔下那只小狐狸的话,郧渊一定是她的小王子。   张奶奶眼瞅着虞声把拖鞋换上,又说:“女孩子平时还是尽量不要光着脚,万一受了凉,来小日子的时候可有得受的。”   听见这话,虞声才回过神来,冲张奶奶莞尔点头。   张奶奶展颜:“我那外孙女儿要是有小虞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说罢,她又絮絮叨叨地和虞声说起“女孩子要注意调养,特别是每月的那几天”云云的话,直把往日里跟外孙女儿说过的话都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见张奶奶毫不顾忌地在郧渊面前说起女儿家的事情,虞声的双颊霎时红得不行,尴尬得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郧渊也看出了虞声的不自在。他想了想,虚握了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问了句“奶奶,小区楼下是不是新开了一家超市”来转移话题。   **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张奶奶偏要让郧渊和虞声留下来吃。   俩人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到厨房打下手。   宫保鸡丁是张奶奶的拿手好菜,她将鸡脯肉、葱、姜、黄瓜分别切好备用,正准备切干辣椒的时候,虞声轻轻拉了拉张奶奶的袖套,说:“奶奶,郧渊他不太能吃辣。”   闻言,站在另一边择青菜的郧渊有些诧异地回过头。他没想到虞声还把上次选火锅汤底的事情记到现在。   张奶奶:“哦?是吗……还是小虞想得周到。”   郧渊微微张了嘴,刚想跟张奶奶说“没关系”,却瞥见虞声现下颇有成就感的模样,便只对张奶奶笑了笑,没有作声。   “好咧,那咱就不下干辣椒了。”张奶奶笑着把干辣椒递给虞声,“小虞,帮我拿个保鲜袋装起来放冰箱里,赶明儿我做个水煮鱼吃。”   水煮鱼啊……   虞声偷偷地咽了咽口水:“好。”   **   第二天的安排,是让晚晴居敬老院和晚晴居社区的小组对调。   虞声和郧渊要去看望的,是晚晴居敬老院里一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伯伯。   护工将他们带进老伯伯的独立隔间里,就退了出去。   隔间里的布置很简单,绿白配色的家具,看起来清新养眼。老伯伯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偶尔有鸟群掠过的天空,背影很是寂寥。   虞声和郧渊走上前去,尝试着和他交流。   可无论他们说什么,得到的都是“我一个人就行了”、“孩子们工作很忙”、“今天天气很不错啊”这类颠来倒去的回复。   没过多久就是中午饭点,虞声捧着护工送来的餐盒,小心翼翼地拿勺子勺了一小口鸡蛋羹递给老伯伯。老伯伯却把餐盒推开,说:“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没事的,老伯伯,您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才刚吃完早餐,又吃啊……吃不下的。”这回老伯伯说的话清晰了许多。   郧渊正想开口,老伯伯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不吃……留着吧,留着吧,放在这里。”   查房的护工推门进来,见状,把虞声和郧渊拉到一边,悄声解释起老伯伯的情况。   原来,这位老伯伯不是第一次不肯吃饭了。   每周总有那么四五顿饭,老伯伯会推拒半天,直到肚子里唱起“空城计”,才自己拎起勺子吃一点儿。而更令人揪心的,是老伯伯不愿意吃饭的原因,竟是想要把饭菜留给已经好久没来看他的子女。   老伯伯早早就没了老伴儿,因为与老伴儿感情深,所以一直没有找续弦,一个人当爹又当娘地将一双儿女拉扯长大。过去日子过得艰辛,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伯伯就习惯了自己少吃点儿,好将饭菜留给儿子和女儿。   如今,老伯伯的一双儿女都学有所成,生活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儿子入了外籍,在新加坡创业,女儿在上海某家著名企业担任营运总监,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但由于工作繁忙,俩人只好把留在莞城老家的老父亲“托管”在晚晴居敬老院。   敬老院的医疗设备齐全,护工服务专业周到,让一对儿女都很放心。只是没曾想,老伯伯到了敬老院半年,就开始郁郁寡欢。   邵主任给两个孩子打了几通电话,他们却以各种理由推脱,迟迟没有回来看望老父亲。   敬老院的护工没敢将实情告诉老伯伯,只安慰他说孩子们过一段时间就来看他了。可老伯伯像是有所感知一般,精神每况愈下,最终发展为阿尔兹海默症。   虞声还没听完,就红了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气,仰了仰头,想把眼底氤氲出的水汽压回去。   她还在偷偷调整情绪,后脑勺就被温热的手掌轻抚了一下。手掌动作很轻,似乎是在安慰她。   虞声愣愣地回过头,只见郧渊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一双温润的眸子平视着前方。   除了那张俊朗的侧脸在逆光之下比平时柔和了不少外,一切都平静得仿佛刚刚一触即离的亲近,只是她的错觉。   “别难过了,”良久,一句特意放轻语调的话落在她耳畔,“我们去哄老伯伯吃饭。”   **   和乘车去莞城时的狂风暴雨不同,回去绥城的这一天,阳光格外灿烂。晚晴居敬老院门口的树梢上,一对栗背伯劳在枝头跳跃,长长的黑褐色尾羽向两边不断地摆动着,发出婉转清脆如银铃般的叫声。   排在前面的同学一上大巴车,都赶紧挑了背阳那面的位置落座。   等虞声他们上车的时候,车上就只剩下另一半烤得滚烫的皮椅了。   虞声坐下之后,调整了一下车顶的空调口。空调风闯过刺眼的阳光,打到他们的头顶上。等车开出去好一段路,才勉强凉快了些。   因为刚吃过午饭,坐在靠窗一排的虞声有些昏昏欲睡,她把车窗帘子往后一拉,就伏在前座的扶手上睡觉。   可惜这车窗帘子并不打算遂她的意,帘子总是随着司机的减速或刹车,“哗”地一下滑到前面。每当这时,窗外的烈日就又重新把她笼罩在一片闷热之下。   郧渊一个人坐在虞声后排靠通道的位置上,目睹了她扯了好几次窗帘仍旧无果的全过程。   见她眉头紧蹙,强忍着酷热,郧渊起身换到靠窗的位置上,把惹恼虞声的窗帘往后一拉,将窗帘的一角攥进手里。   虞声早已困得不行,察觉到四周暗了下来,也没心思多想,脑袋往双臂间埋了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郧渊的手肘撑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扯着前面的窗帘,替虞声圈出了大巴车上唯一的一方阴凉,自己却被晒了一路。   直到回到绥城市区,虞声搓了搓眼睛,伸了个懒腰就要醒来,郧渊才缓缓松手,放开了被他捏在手里一路的窗帘角。   睡饱了的虞声惺忪着睡眼,睨了眼迅速滑到前头的车窗帘子,望着外面暗了许多的天色,打了个哈欠,浑然不知刚才郧渊为她挡太阳的事儿。   --------------------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小学暑假跟校队外出集训时,车上坐在后排的小哥哥就是这样替我们拉了一路的窗帘。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但这件事情却一直记着。   【开V公告】   本文将于2022年7月21日入完结V,从下一章(chapter15)开始倒V,看过的宝贝不要买多了哦!   本文曾多次大改,与盗版出入很大~码字不易,全文订阅只需要四块多,谢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呜呜呜!   【系列文《烟雨路16号》全文存稿中,下本就开,宝贝们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开更会有提醒哦^3^】   又拽又自恋的天之骄子 × 一撩就脸红的沙雕软妹   林樨有一个很喜欢的游戏博主,叫“雁九千”。   她每天都在人家的微博下嗷嗷叫——   “哥哥宇宙第一帅!哥哥好厉害!”   “九千全世界最棒QVQ”   “为你哐哐撞大墙!”   她甚至把雁九千的私信当成了秘密树洞,与他分享自己看到的日出和晚霞,跟他讲自己遇到的每一件小事,还有……那个得天独厚的少年。   整整三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暗恋的同班同学,就是她的“秘密树洞”。   直到有一次,俩人冷战。   纪翘喝醉之后将林樨堵在墙角,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委屈道:“还说为我哐哐撞大墙呢……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林樨:“?”她啥时候说过。   【食用须知】   *1V1,SC,高中校园小甜饼,双向暗恋,双向治愈   *男女主都是学校无线电测向队的队员,但专业知识涉及不多,可放心食用   *烟雨路16号是男女主高中的校址   更多作品可戳专栏和围脖(@相期以茶呀) 第15章 搬家   chapter 15:我把我整个的灵魂都给你, 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 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 爱你。——王小波   搬家的前一天, 虞歆要去邻市参加夏令营。   她拉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家里还是乱哄哄的一片。打包好的四十多个纸皮箱子堆满了客厅和饭厅的各个角落, 甚至连过道都被挤得难以通行。   “真的不用我留下来帮忙吗?”虞歆看了一眼和她一道出门、准备送她去营地的虞国峯, 又回过头, 有些担忧地望向封箱胶带声接连响起的家里。   还没等虞国峯开口, 虞声就挤出来一个脑袋,推着姐姐出去:“没事没事,我们能搞定,你放心吧。你那个夏令营,不是好不容易才报上名的嘛?赶紧去吧。”   “我可以试试申请晚一天到营地啊……”虞歆还有点儿迟疑。   “头一天就请假, 多不好呀?!”虞声小大人似的叉着腰, “快去快去, 别迟到了。”   虞国峯直接提起虞歆的行李箱, 说:“走吧。”   “爸……我来拿吧。”虞歆赶紧跟了上去。   **   晚上十点,刚参加完夏令营迎新活动的虞歆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 顺便问虞声“家里收拾得怎么样了”。   虞声正对着五斗柜里的杂物发愁,听姐姐这么问, 便开玩笑般说道:“我估计得通宵。”   “不是吧?!”虞歆惊呼。   虞声本就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或许是虞国峯用锡兰红茶泡了一大壶茶味特浓的奶茶给母女俩喝的缘故, 虞声帮着程瑛通宵打包、装箱也没觉得多累,反而有些莫名的亢奋。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 虞声顶着黑眼圈去洗了个澡。   热水从肩膀淋下来,虞声感觉浑身的细胞都放松了不少,便忍不住洗得久了些。以至于出来的时候,站了十多个小时的小腿终于反应过来要“罢工”了。   从洗手间出来后,虞声在拐弯处找了一个看起来皮实一点儿的纸皮箱子,随手拍了拍,坐了下来。   可还没等她坐稳,在她身边经过的程瑛就嚷了一声:“哎哟喂!你快起来!那一箱是你老爸的茶叶,坐不得!”   虞声吓得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   ——您快说我是亲生的!   沙发被箱子堵住了没法坐,虞声委屈地扁了扁嘴,扶着墙站好,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想要直接坐在地上,但周围都堆满了纸箱,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虞声挨着墙,打开微信,发了条朋友圈——【嘤嘤嘤T-T谁能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通宵,竟然是为了搬家?!——消息来自一只站着都能睡晕古七的虞小声】   **   搬家公司担心早高峰会堵车,为了错峰出行,所以来得格外早,在虞家楼下停好车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   虞国峯给每一位搬运师傅各派了个小红包,招呼着他们进来。   这时,虞声的手机突然唱起歌来。   “春风亲吻我像蛋蛋蛋蛋挞,水面小蜻蜓跳弹下弹下点下头,点点春雨降像葡葡葡提子……”   她循着铃声,翻过几个大纸皮箱子,才找到了发完朋友圈后就被自己扔在了角落的手机。   察觉到周围投来关注的目光,她没顾得上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郧渊已经到了虞家楼下。   他一手打着方向盘倒车,一手调整了一下左耳上挂着的蓝牙耳机:“虞声,是我。”   虞声跟虞国峯和程瑛说了一声,拖着两条酸软的腿快步下了楼,就见郧渊拎着两大袋子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正倚在车边等她。   “昨晚没睡?”郧渊把早餐袋子打开,递过去,示意她把最上面的虫草花鸡茸粥拿出来吃。   虞声抬了抬耷拉着的眼,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她接过郧渊手里的粥,说了声“谢谢”,学着他倚在后排的车门上。   “你朋友圈屏蔽我了?”郧渊反问了她一嘴,打量了一下已经将“疲惫”二字写在脸上的她,拉开副驾驶的门,抬了抬下巴,说,“上车坐着吃。”   早就腿软得不行的虞声一听,心花怒放,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   可等郧渊替她关上了车门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完了完了,郧渊怎么会允许她在车上吃东西?!他不是洁癖吗?!   这么一想,虞声吓得僵直了上半身,生怕把粥洒出来一星半点儿。   没待她做出下一步动作,郧渊就再次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虞声以为他反悔了,正准备起身出去,却见郧渊又递给她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个芝士火腿面包和一盒热豆奶。   “我去给叔叔阿姨送早餐,你在这里慢慢吃。”说着,门被再度关上了。   **   虞国峯原本是打算开车跟在搬家货车的后头,一家人一块儿去新家的。   可这会儿,程瑛一听郧渊问“需不需要帮忙带虞声一天”,就乐得什么都忘了,只连声答应:“那声声今天就麻烦你了。等我和虞声她爸把新家收拾好,今晚你来我们家一起吃饭,好吗?”   在一旁听墙角的虞国峯不乐意了,几次扯住程瑛的衣角表示抗议,却都被程瑛拍苍蝇似的拍开了。   “没事,不麻烦。”郧渊把早餐放下,接过虞声的书包,跟俩人道别,“那我先下去了。叔叔阿姨今晚见。”   等郧渊下了楼,虞国峯就拉住了程瑛,不满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老把咱闺女交给那臭小子。”   “什么臭小子?!人家郧渊多好啊,跟我们门当户对,人又知书达礼,做事稳重妥当,还这么细心。”在程瑛看来,郧渊应该是现在许多年轻女孩子的理想型。   恨不得把自家“小棉袄”藏起来的虞国峯一听,气得差点儿没跳起来:“我们闺女儿才多大啊!你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想什么了我?”程瑛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女儿以后也得嫁人啊,现在碰着郧渊这么一个不错的男孩子,我自然得替她抓紧点儿,先好好相处着。”   虞国峯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背着手碎碎念:“那小子比我们家虞声大了整整五岁,也亏得你惦记……”   “大五岁怎么了?我还觉得是我们虞声拱了别人家的白菜呢。”程瑛嘟嘟囔囔的。   虞国峯气得跳脚:“你说谁是猪?!”   程瑛:“……”口误,口误。   **   郧渊回到车里的时候,虞声已经把那碗鸡茸粥解决掉了,面包也啃了一大半。   “我跟阿姨说了,”郧渊微微俯身,让虞声降下车窗,修长的手指在后视镜上轻叩了几下,说,“今天你先跟着我,晚上再送你回家。”   虞声星眸一亮,抬手虚掩着被面包塞得满满当当的嘴,惊喜地含糊了一句:“真的吗?!”   “喏。”郧渊把虞声的书包从左肩上卸下来,在虞声面前晃了晃,才打开后座的车门放进去。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虞声把面包咽了下去。   “回公司。”郧渊在驾驶座坐好,瞥见虞声询问的眼神,又戏谑道,“趁着还早,公司没什么人,先把你藏起来。”   “金屋藏娇”四个字蓦地出现在虞声的脑海里,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赶走这个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耳根红了红。   她低下头,又专心地啃了一会儿面包,再开口时,声音细若蚊蝇:“郧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声音虽小,却足够让车内的另一个人听到了。   刚启动汽车的郧渊闻言,手头的动作一滞。   这个问题他也没想过。   他的生活向来乏味,从来都是学校、公司和家三点一线。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虞声这个“小骗子”有意思,忍不住地想要逗逗她,寻个乐子。后来得知她是父亲好友的女儿,就想着多照顾一些。   但其实,无论是虞声艺术节演出的那天,还是从云南回来的晚上,亦或是今天一早,他都大可置身事外。   她不是他的谁,就算他不陪她、不帮她,也无可厚非。   可是,连他自己也没发现,每一次他都没有选择丢下她不管。   虞声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想要得到郧渊的回应,此刻见郧渊良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她抱紧了熨烫着胸口的热豆奶,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指了指前面的路,磕磕巴巴地开口提醒他:“开、开车吧。”   郧渊总算回过神来:“嗯。”   **   时隔多日,这是虞声第二次来到卉璟集团。和上次不一样的是,郧渊搬进了运营部刚拾掇出来的办公室里。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郧渊带着她一路到了办公室,除了大堂的保安和清洁阿姨之外,没有遇到任何员工。   郧渊的办公室原本是运营部的档案室,地方不算大。   虞声一进门,一阵熟悉的薰衣草香便扑面而来。   薰衣草有宁神安眠的作用,让上下眼皮打了好久架的虞声更是困得不行。   “你就待在这儿,好好补个觉,我到外面的办公桌去。”郧渊把从车上带下来的毛毯放在沙发上,嘱咐她,“一会儿自己锁上门。——这个办公室只有我有钥匙,别人都不能进来。你安心睡,有事就给我发微信。”   虞声坐在沙发上,双眼湿漉漉的,抵着哈欠说:“嗯!你好好工作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虞声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一点半。   沙发有点儿窄,她的毛毯老是往地上掉。期间,郧渊进来给她盖过两次毯子,她都没醒。   最后这次,虞声扯着毛毯翻了个身,结果,直接把自己掀翻在了地上。   “咚!”   虞声眯着眼睛,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还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地上醒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程瑛(星星眼):郧家的优质小白菜,我看了就喜欢!   虞国峯:哼!!   虞声:准备拔白菜咯! 第16章 护犊子   chapter 16:你无法准确形容橘子的味道, 只能说有些味道像橘子。就像直到现在别人问起时,我都只能说喜欢像你那样的人。——silver是水果味儿的   运营部的同事都去食堂吃午饭了。   郧渊刚把办公室的门敞了开来,便瞅见了坐在地上轻搓着眼睛、思考人生的虞声, 一时好气又好笑。   他几下踱步过去,把她捞回到沙发上。   “虞声, ”郧渊捏了捏额角, 问她,“醒透了没有?”   虞声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点头道:“醒了。”   郧渊盯着她头顶的那两根呆毛, 忍不住起了戏弄她的心思。   他伸出手, 捏起毛毯的一角, 佯作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语气嫌弃:“吃完饭去把毛毯洗干净。”   “……我,我好像还能再睡一会儿。”听言,虞声扬了扬毛毯,重新躺了下去, 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笼进毛毯里, 连脑袋都藏起来了。   郧渊坐在沙发边上, 注视着毛毯下鼓起的那一团, 语气里煞有几分郑重其事:“虞声,我数到三, 再不起来就不带你去吃饭了。”   “一……三!”郧渊特意数少了个数。   一直竖着耳朵的虞声愣了一下,立马挣开毛毯, 弹了起来。   下一秒, 她的目光就撞进了郧渊深邃的眼眸里。   偏偏此刻, 他的嘴角还噙着一抹来不及隐藏的笑意,那如同古井般幽深的双眸, 像是被打水的木桶扰了宁静,漾起了圈圈涟漪。   面对郧渊,虞声总觉得自己脑袋里所拥有的形容词都有些匮乏,似乎那么多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眼前的这个人。   “郧渊,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   虞声在心里这么琢磨着,也就这么讲了出来,话毕,吓得差点儿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郧渊:“……”   好像,被调戏了?   **   他们打好饭的时候,已经过了两点钟,食堂里空出来不少位置。   虞声捧着餐盘,乖乖地跟在郧渊身后,等他挑座位。   “诶,郧渊,过来一起吃吧?”   钱董事自郧渊进食堂那会儿就留意到他了,此时见他在找位置,便招了招手,叫他过去拼桌。   郧渊走了过去,礼貌却疏离地笑了笑,道:“钱伯父。”   “坐下吧。”钱董事挪了挪餐盘,给他俩腾了个位置。   搁下了餐盘,虞声见钱董事正看着自己,便主动开口介绍自己:“钱伯父好,我叫虞声。”   钱董事默念了两遍她的名字,回想起前段时间他查到的关于渔洋集团的资料。   他抬眼,问:“渔洋集团虞总的女儿?”   虞声愣住:“啊……是的。”   她身边大多数的人都还是学生,很少会有人知道她这个身份,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过多地关注。   “呵,原来是虞总的千金……早听闻郧总和虞总关系不错,没想到连小辈之间的关系也这般要好。”钱董事说完,又偏过头,毫不避讳地观察起虞声来。   郧渊见此,眉心一蹙。   郧景泊跟他提起过,近两年他总觉得钱董事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单从账目上却又抓不住他什么把柄,碍于他“公司元老”的身份,也就不好将他怎么样。听闻此事之后,郧渊也格外留了个心眼。   虞声淡笑着低下头,不再说话,一顿饭吃得格外小心翼翼。   前些时日,钱董事曾经向郧景泊推荐过自己亲戚家的建筑设计公司,想要争取“棠越名门”项目下一期洋楼的承包合同。   这家公司虽然规模没有渔洋集团大,但好歹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没想到郧景泊只粗略浏览了一下那家公司的资料,就直接回绝了对方的合作意向,一点儿脸面都没给他留。   钱董事本想从中捞些油水的计划,也因此泡了汤。   而最终“棠越名门”的合同,还是给了长期以来合作的渔洋集团。   念及此事,钱董事心里有些疙瘩。现在见郧渊带着虞声来食堂吃饭,就更加坚信了郧景泊不肯卖他这个面子,必定是因着和虞家私交的关系。   虞声吃得专心致志,可钱董事却丝毫没把心思放在吃饭上。   他时不时就会抛出几个问题来问虞声,言语间还有些隐约的刁难。他就想看看,像虞国峯这般有手段的人教育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样子。   虽然很多问题都被郧渊挡了回去,但钱董事有意无意的审视还是让虞声好不自在。   以致一顿细嚼慢咽之后,她仍觉得有些消化不良。   郧渊敛眉,把一直摆在右手边的酸奶放到情绪不高的虞声面前:“这个给你。我再去拿一瓶。”   说着,他起身绕过钱董事背后的屏风,去拿酸奶。   钱董事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对虞声开门见山。   “呵,有意思。也不知道你父亲用了什么手段,才把你送到郧渊面前的?不过小姑娘,小小年纪很有能耐啊,伪装得这么好呢?看样子,郧渊对你还真是言听计从。”   ——言、言听计从?   听到末尾的这四个字,虞声果断把钱董事说的一整段话,统统归入“发疯文学”的行列。   她自顾自地低下头,又抿了一口酸奶进嘴里,心道:他老花眼镜到底多少度啊?这要多老眼昏花才能看出来郧渊对我言听计从啊?   “但是小姑娘,做生意要厚道啊。光靠你们两家之间那点关系,早晚是要栽跟头的。等到时候摔得头破血流,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钱董事显然是打好了腹稿,这一大段话说下来,语速很快,也没几处停顿。   他不知道虞声早就走了神,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更是气恼得不行。   他还欲开口,郧渊就从挡板后面走了出来,手里什么都没拿,脸色阴沉得厉害。   钱董事听见脚步,下意识地回头,瞥见郧渊的神情,他语气有些不自然:“不是去拿酸奶么?”   “没有了。”郧渊随口应了一句,在虞声身边坐下。   虞声瞅了瞅郧渊的脸色,以为他是因为吃不上酸奶才生气的,抱着酸奶的手霎时一僵,弱弱地说:“我,我快吃完了……不能给你了……”   郧渊这才缓和了脸色,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放软了声音:“没事,你快吃。等你吃完我们就走。”   虞声被突如其来的摸头杀弄得脸红耳赤,埋头吃完了酸奶,跟郧渊说了一声,就先跑去上洗手间了。   “钱董事,既然您在虞声面前毫不顾忌自己的长辈身份,我也不妨对您直说。”   见虞声走开了,郧渊也没打算继续跟钱董事打哑谜,他坐直了身子,单刀直入:“我们两家私交虽然不错,但我父亲行事向来公私分明,虞伯父也将虞声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她去换取什么利益。退一万不讲,就算您和虞伯父之间有过什么误会,也不该在虞声面前信口胡言。”   当面被戳穿,钱董事的脸面有点儿不知道往哪儿搁。   他自知理亏,这下只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道:“这姑娘看起来是个心思单纯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么随随便便地往公司里带,万一泄露了什么机密,你能负责吗?”   郧渊低眉冷笑了一声,而后抬眼望向他,说:“嗯,确实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这话里意思说的是谁,他就不说破了。   钱董事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辈盯得背脊发凉。   话毕,郧渊抬眼瞧了瞧食堂门口,见虞声在那边磨磨蹭蹭的,显然是不太愿意过来,便干脆提起她放在座位上的书包,起身去找她。   经过钱董事身边的时候,郧渊笑着俯身,在钱董事耳边低声说了句话。看似是在道别,实则是在为虞声出气。   “我的女孩儿,我不清楚,您清楚?”   **   下午郧渊像往常一样,去市立图书馆自习,只不过,今天又捎上了虞声。   那顿午饭之后,虞声的兴致似乎不怎么高,在书架上挑了一本喜欢的随笔之后,就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她所坐的椅背上,轻声唤了她一声:“小虞声,好久不见。”   本就无心看书的虞声顿时从书上挪开目光,回头望向声音的来处。   咦,这不是上次阿姨给郧渊安排的……相亲对象嘛?!   虞声:“弈宁姐姐。”   郧渊也顺着虞声的动作回头看了眼,侯弈宁这才发现虞声旁边的人是郧渊。   她冲郧渊笑了笑,转而在虞声对面坐下,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裙子,才开口问郧渊:“陪虞声来图书馆做暑假作业吗?”   郧渊看了虞声一眼,见后者听了这句话之后开始手忙脚乱地翻书包,有些忍俊不禁。   “是她陪我。”   经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这小姑娘还有暑假作业没做完。末了,他撑着额角,望着此刻头低得不能再低的虞声,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眼前的桌面,问:“小尾巴,你的暑假作业呢?”   虞声轻咳一声,把手里的随笔立起来,隔断郧渊的视线,冲对面的侯弈宁求助。   一番挤眉弄眼过后,侯弈宁总算明白了虞声的意思,拂开耳旁的栗色长发,打起圆场:“……虞声都这么大了,肯定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暑假时间,一天不做作业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头,郧渊已经将虞声手里的随笔抽走了,一个反手,拎着书在她的脑门儿上轻拍了一下,才还给她。   虞声撇了撇嘴,神色有些恹恹的。   侯弈宁见此,随口岔开话题:“对了,小虞声今晚准备去哪儿吃饭?要跟我一起吃吗?”   虞声知道侯弈宁是在帮她,忙接上了话茬:“我答应了妈妈要回家吃饭,下次有机会再约你呀。”   侯弈宁寻思着要不要象征性也问问郧渊。   可还没待她开口,郧渊就顺着虞声的话,直接回绝了她可能提出的邀请:“我也答应了她妈妈。”   侯弈宁嘴角轻轻抽了抽:“……”我也没问你。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要陪媳妇儿回家吃饭,不约不约! 第17章 那个少年   chapter 17:暮冬时烤雪, 迟夏写长信,早春不过一棵树。——《途中》唐映枫   虞声的新家在绥城市郊的别墅区,不光风景绮丽、空气清新, 名字也十分雅致——叫“雍景山房”。   雍景山房依山而建,很符合都市繁华与自然山水相结合的新理念。   为了保证小区的空气质量, 各类机动车均不允许进入住宅区。住户只能在售楼部附近的停车场停车, 再由小区的开电瓶车接驳到家门,或者自行步行入内。   郧渊在小区停车场找车位的时候, 碰巧望见出来买了东西正准备回去的虞国峯。他把副驾驶那侧的车窗降了下来, 一边泊车, 一边提醒虞声:“叫叔叔等我们一会儿。”   虞声还低着头在手机上玩贪吃蛇大作战, 听到郧渊的话,她的手指一顿,那条上一秒还在举着剑耀武扬威的忍者蛇,“哐当”一下撞到了边界,化成了一堆蓝色的点……   “……”虞声嘟了嘟嘴, 转头高声喊道, “老爸, 等等我们!”   虞国峯闻声, 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别急, 退到售楼部的屋檐下等他们。   此时天上正下着绵密的细雨。车一停稳,虞声就连忙背上书包推门出去, 蹦跶着绕到驾驶座那边, 撑着伞给郧渊遮雨。   郧渊探身到后座, 提上刚才在半路买的水果和蛋糕,才开门接过虞声手里的伞, 替她举着。   虞声手上一空,又伸手去勾郧渊指弯里的袋子耳朵,笑容可掬:“我帮你拿一半吧!”   郧渊手里也就蛋糕比较轻,他低头瞄了眼,转手递给她:“喏。”   感觉自己能帮上忙,虞声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走了两步,又说:“我来撑伞吧?”   郧渊睨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点儿,淡淡地回绝:“你太矮了。”   虞声:“……”算你狠。   虞国峯远远地看见自家闺女在郧渊身边不遗巨细地忙活,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哎哟喂,看看这臭丫头,对我这个老爸都没试过这么殷勤呢!   **   今天钟点工阿姨没有来,是程瑛在家里做饭。   虞国峯一开门,程瑛刚熬好的那锅豆腐白贝汤的香味就钻进了虞声的鼻子里。   程瑛还不知道虞声和郧渊上来了,头也不回地喊虞国峯过来帮忙:“老虞,帮我把青菜择一下。”   “妈妈,我们回来啦。”虞声拎着蛋糕进了厨房,收拾了一下冰箱里的东西,腾了个位置,把蛋糕放进去。   郧渊换好鞋,也到厨房跟程瑛打了声招呼。   “诶,阿渊怎么还买东西来了?”程瑛搭了把手,将冰箱门关上,回头对虞国峯说,“你择好之后顺便把菜给煮了,我先出去了啊。”   等虞国峯回过神来,程瑛已经挽着虞声出去招呼郧渊喝茶了。   虞国峯:“……”他想撂挑子了,有没有人管?!   虞国峯虽不常进厨房,但煮个青菜还是不成问题的,很快就把程瑛丢下的“烂摊子”逐一解决掉,把饭菜端上了饭桌。   程瑛一个劲儿地用公筷往郧渊的碗里夹菜,全然不理会虞国峯那幽怨的眼神:“阿渊,尝一下这个清蒸黄鳍鲷。这可是阿姨的拿手好菜。”   “谢谢阿姨。”   虞声见状,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她偷偷瞧了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程瑛,再瞄了瞄正自个儿吹胡子瞪眼的虞国峯,很是自觉地往虞国峯碗里勺了一大勺的三鲜蛋羹,乖巧道:“老爸,吃饭。”   “闺女儿果然是小棉袄啊”这个想法瞬间温暖了虞国峯的心。   虞国峯笑眯眯地捧起碗来,往嘴里扒了口饭,又瞥了眼压根儿没往他这里看的妻子,默默地哼了一声。   于是,一顿饭下来,就是虞声和程瑛不停地夹菜,虞国峯和郧渊不停地吃……   虞家乔迁新居的第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   **   雍景山房离市中心有点远,所以虞声没办法像过去一样天天往市立图书馆跑,没法约祝绮儿出来喝奶茶、吃蛋糕,也没法约霍南佳到书店里闲聊了。   她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地方,只好宅在家里当咸鱼。   程瑛为了搬家而申请的调休还没休完,便也待在家里,跟虞声挤在一处,看那些没有营养的电视剧和网剧。   于是之后连续的几天,虞国峯从公司下班回来,都会看见母女俩窝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哭哭笑笑。他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给虞声报了个数学补习班,把她轰了出去。   对于数学补习班,程瑛也是赞同的,说是虞声下学期虽然决定学文科了,但数学该学的还是半点儿不能落下,不然总是被数学拖后腿也不是个办法。   虞国峯和程瑛向来说一不二,没等到第二周开始,就把虞声送进了补习班,老夫老妻过二人世界去了。那速度快得,连虞声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早有预谋的了。   **   周六是数学补习班在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堂课,也是虞声的第一堂课。   虞声在补习班里算是插班生。被老师拉着到讲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借着高度优势巡睃了一遍,却没找到半个熟人,不免有些失落。   虞声灰溜溜地走到老师安排的倒数第三排的座位上。   和她同桌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五六分像中外混血儿的小男生,睫毛长得虞声都想伸手去摸一下。   不过小男生的模样还没有完全长开,抓笔写字的认真劲儿更是一派天真烂漫,竟有着与他这个年龄不符的可爱。   课间休息的十五分钟,虞声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和小男生搭讪:“你好,可以借我一下橡皮吗?”   很拙劣的借口,单纯的小男生却欢快地从笔袋里掏出一块橡皮擦,从善如流的,给虞声递了过去。   虞声本就没东西可擦,这下看着那块干净得跟太古白方糖无二的橡皮擦,更是下不去手,可等她一扭头,又对上了小男生期待的目光……   于是,“no zuo no die”的虞声皱着眉头、咬着下唇,忍痛把自己刚做好的一道应用题擦得一笔不剩了。   “谢谢。”虞声又在心里将应用题的答案回忆了一遍,才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把自己的习题本挪到两张桌子的缝隙上,指着扉页上的名字,笑道:“我叫夏寻川。你呢?”   夏寻川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潇洒磊落,放在长相可爱的他身上,却有几分违和。   虞声依样画葫芦地把习题本推过去,扬起个大笑脸,说:“我叫虞声。”   夏寻川又笑了:“你的名字真好听。”   凝睇着他纯粹的目光,虞声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拐骗小正太的怪阿姨,竟莫名地生出了一丝负罪感。   又和他聊了两句,虞声才得知他原是自小侨居国外的华裔,前几年才跟着父母回国的。   因为外国的教育与中国的不同,夏寻川回来之后课业有些跟不上。   所幸他很聪明,虽然有些吃力,但也在各种补习班的帮助下勉强跟上了学校的进度,去年七月也总算跟同龄的孩子一起考上了高中。而且这所高中还不赖,就是他们现在补习的地方——绥城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听虞声说他长得像混血儿,夏寻川倒是司空见惯了:“我是纯正的中国人啊。不过我姐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在外边住久了,自然就长歪了。”   他的语气里尽是惋惜,说得好像自己长得有多么“惨不忍睹”似的。   “咳咳——”虞声正捧着水瓶喝水,一听他用“长歪了”形容自己的长相,顿时咳得不行。   如果夏寻川这样也算长歪了的话,那虞声觉得自己怕是属于“长残了”的类型。   不一会儿,上课铃敲响,虞声将目光重新收回到自己的习题本上,看到刚刚被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的应用题,她瞬间愣住。   ——完了,刚刚的答案是什么来着?   **   补习班有三段休息时间,断断续续的,一上就是一个上午。   虞国峯出于一早就把闺女儿“赶出家门”的愧疚,特地给虞声打了个电话,说中午会开车来接她放学。   早上把虞声“丢”进师大附中后,虞国峯就陪程瑛到市中心的中华百货逛街去了,虞声下课的时候,他们还堵在路上没到。   夏寻川和虞声一块儿下的楼,俩人走到校门口那会儿,夏觅白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看,那就是我姐!”夏寻川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虞声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和骄傲。   夏觅白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到了国外定居,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把她寄养在国内的朋友家里,而夏寻川则是在外国出生的。   虽然夏觅白和父母关系不算亲厚,但和这个弟弟却非常合得来。   虞声还在垂涎小姐姐的美色,夏寻川就已经麻溜地提着她的书包带,把她拎到了那个小姐姐的面前。   夏觅白正在门口踱步,嘴里叼着一根冰棍儿,手里还拿着一根没拆包装的。   见夏寻川出来,她忙把冰棍儿塞到他手里,说:“你可算出来了,你的冰棍儿都要化了!”   话毕,见夏寻川还扯着一个小姑娘的书包带,心里霎时有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是吧,这才上了几天补习班啊,这么快就交到小女朋友了?   夏寻川没看懂夏觅白那变幻的脸色,把虞声往前推了推,笑嘻嘻地说:“姐,这是我同桌虞声,今天才来上课的。”   “……今,今天?”   满脑子“龌龊”思想的夏觅白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姐姐好!”虞声看到好看的小姐姐,兴奋得有些挪不动腿。   “你好啊。”夏觅白抬手摸了摸虞声的小脸蛋,觉得自己还需要点儿时间消化一下,便转头对夏寻川说,“那个……川子,你和你小、小伙伴聊会儿天,我再去买个冰棍儿给她,好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爸妈马上就来了。”虞声赶紧叫住她。   “要的要的……”夏觅白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虞声和夏寻川对望一眼:这是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带隔壁的寻川弟弟出来溜达一下!   弟弟只是虞声的好基友(误)   别跟白白一样想歪辣   夏觅白的系列文《热望》(书名暂定)预收ing   男女主青梅竹马,女主在男主家里长大~   【脾气超好的外科医生×小时候是药罐子的人间小辣椒】   期宝携虞声打滚卖萌求收藏专栏辣!啾咪! 第18章 天下风云榜   chapter 18:我喜爱一切不彻底的事物, 琥珀里的时间,微暗的火,一生都在半途而废, 一生都怀抱热望。——《我喜爱一切不彻底的事物》张定浩   虞国峯的车停在师大附中门口的时候,夏觅白和夏寻川已经回家了。虞声正一个人站在门卫室旁边, 一面啃着夏觅白给她的冰棍儿, 一面踢着石子。   见程瑛在副驾驶冲她招手,她连忙把剩下的几口囫囵进嘴里, 跑去垃圾桶扔掉棍子, 才爬进了后座。   “这吃的什么呀, 嘴巴弄得脏兮兮的。快擦干净。”程瑛从包里抽出来一张湿纸巾, 一巴掌拍到她的嘴上。   嘴角还沾着不少巧克力,虞声自知理亏,只嬉皮笑脸的不说话。   中午,一家三口在市郊旗山山脚下新开的火锅店涮了个火锅,又顺道买了些菜回家。   进了门, 程瑛让虞声把刚买回来的海虾放进冰箱的冷冻室, 又把煲汤的材料用水泡了, 才和虞声一人捧了一盏茶在榻榻米的茶几前坐下。   虞国峯不爱凑这个热闹, 抱着茶盅自个儿到客厅看足球去了。   虞歆的夏令营今晚有个活动,所以下午的时间留给了他们整顿内务, 没有安排课程。她收拾好了宿舍,看着还有时间, 就给虞声和程瑛拨了一通微信语音通话。   “前两天我们这边装了信号屏蔽器, 现在打个电话都听不清楚了, 只能偷偷跑到隔壁楼,蹭教工宿舍的WIFI用。”   虞歆这两天除了上课和参加活动, 就是和同宿舍的小姐妹们面対面发呆。后来,宿舍里一个天天和男朋友“煲电话粥”的女生听说教工宿舍有WIFI,就兴冲冲地拉了虞歆去隔壁天台。   聊了一会儿,虞歆忽然想起什么,说:“対了,妈,我昨天接到一个电话,问我是不是罗稚颜,应该是罗家那边打来的。不过信号不太好,我刚应了两句就听不见那边说什么了。”   “哦……没什么,罗家那边给我们打过电话了,说没什么事。既然你那边信号不好,就安心学习吧,也别跑去蹭WIFI了。”程瑛三两句搪塞过去,又扯了些别的,虞歆就去准备晚上的活动了。   虞声狐疑地看了程瑛一眼:罗家什么时候打过电话来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大女儿,程瑛舒了口气,又见虞声不依不饶地望着她,一副她不讲出真相便不罢休的样子。   程瑛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你不是答应了你姐,要帮她上网游做任务吗?赶紧去。”   虞声替姐姐打抱不平:“你们为什么一直不让罗家的人跟姐姐接触呀?姐姐都成年了,又不会因为那边的一两句话就被拐走。只是说说话,又没什么……”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地想接你姐姐回家,我和你爸即使舍不得,也没有不允许的道理。可是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程瑛解释完,见虞声还嘟着嘴,便假装生气地一拍桌子,吼道,“你作业做完了吗?!”   虞声一个哆嗦,跑了。   **   原本虞歆已经不怎么玩网游了,但最近新出了一款叫“天下风云榜”的网游,郧睿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内测号,就带了她入坑。这回,还是她的师父。   去夏令营的这段时间,虞歆都没法上网游,但今天是天下风云榜公开测试的第一天,所有任务所得的经验和奖励都翻倍。   昨晚虞歆把账号和密码给了郧睿,打算让他用两台电脑双开。但郧睿借哥哥的电脑来下载游戏的时候,才发现这款游戏和macOS系统不兼容,只好叫了虞声来帮忙。   虞声按照姐姐的指示,打开电脑,登录天下风云榜。一上线,郧睿的対话框就弹了出来——   [师父]天青色等腌鱼:你好啊,小虞声?   [徒弟]音符丢了:哈喽,小哥哥!嘻嘻嘻~   [师父]天青色等腌鱼:我们先去NPC那里领任务,你点一下“跟随”吧,我带你飞:)   [徒弟]音符丢了:猴!   “哥,你的电脑我不用了,你要用的话就先拿回去吧。”郧睿一边操作着游戏里的蓝衣剑客,一边叫住路过他房间门口的郧渊。   郧渊手里拿着一个水杯,大概是出来倒水喝的,见郧睿叫他,也没急着走,搬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慵懒道:“不是说要双开?”   “你的电脑好像不兼容,还是算了……这会儿虞歆叫了她妹妹在那边帮忙呢。”郧睿说着,手下的蓝衣剑客已经带着小徒弟进了一个师徒迷宫副本。   ——虞歆的妹妹?   郧渊一挑眉毛,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虞声対着电脑一脸紧张的样子。   平时郧睿也没少安利哥哥打网游,奈何郧渊対此并不感兴趣,只在郧睿赶作业的时候帮他练过两次级、刷过几个副本。   今天,郧渊倒是少有地坐在旁边看着他做师徒任务。   郧睿瞥见哥哥没走,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在哥哥面前一展身手。这么一想,他施了个连招,把周围几只小怪都秒杀了,触发的被动技能又迅速地给自己和小徒弟回了血。   他回头瞄了一眼,却发现郧渊目光淡淡的,毫无波澜,只是非常专注地盯着今天操作不太漂亮、走位又一塌糊涂的小徒弟,嘴角竟还有些微微上扬。   郧睿:“……”他没看错吧?!   “郧睿,今天中午不是轮到你洗碗吗?!这都几点了,碗筷怎么还泡在池子里?!”秦曦在厨房冲他喊了一句,又转头吩咐钟点工阿姨去打扫别的地方,“让他洗,别帮他。这臭小子一放假就在家当米虫,还得了?”   被点名批评的郧睿此刻刚走到迷宫尽头,准备打大BOSS呢,大BOSS打不过,就要重新走一次迷宫,所以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再听秦曦连声催促,他便急了:“哥,你帮我顶一会儿行吗?我先去洗碗。”   本以为郧渊不会帮他,没想到郧渊二话不说,接过他的键盘,干脆地应下:“嗯。”   虽说郧渊不热衷网游,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神,但好歹操作连贯,在新手里面可以说是没有瑕疵的,应付师徒副本里面的大BOSS自然不在话下。   郧渊操作着蓝衣剑客打怪,虞声的黄裙医女则绕着圈儿地躲避BOSS的攻击……确切点儿说,应该是在逃命。   郧渊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敲击,灵活地躲过大BOSS的攻击,招式逐一放出,完了还顺手帮四处乱跑的小徒弟回了血。   不一会儿,天下风云榜就弹出提示——   「系统」:天青色等腌鱼,音符丢了师徒二人,成功穿越碧海迷宫,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完成师徒迷宫任务。   「系统」:天青色等腌鱼修炼经验+2380,金币+89322;音符丢了修炼经验+1250,金币+48464;天青色等腌鱼灵兽经验+862;音符丢了灵兽经验+452。   虞声看得眼花缭乱。   ……这、这就结束了?   「队伍」音符丢了:哇塞,小哥哥好厉害(≧??≦)??膜拜膜拜!   郧渊瞅着“小哥哥”三个字,眉心不动声色地一皱。   「队伍」音符丢了:不过我対网游是彻底绝望了_(:з)∠)_感觉我就是个拖后腿的。   「队伍」天青色等腌鱼:确实拖后腿。   郧渊指尖顿了顿,又补了五个字。   「队伍」天青色等腌鱼:实在带不动。   某个明知道自己対网游一窍不通的小姑娘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只是觉得対面这语气怎么怪怪的,不像郧睿,倒更像是郧渊——还是心情不好的郧渊。   虞声正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就又发来了消息。   「队伍」天青色等腌鱼:去做作业吧。   「队伍」音符丢了:不刷了吗?   「队伍」天青色等腌鱼:再刷下去,你姐姐的号要被你刷掉级了。   「队伍」音符丢了:?   「队伍」天青色等腌鱼:你地理那本《五三》,做到第几章了?   「队伍」音符丢了:第三T-T   虞声回复完,才发觉这対话有些异常——不対,郧睿怎么知道她做的是什么练习册?!   「队伍」音符丢了:来者何人?!   郧渊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执起手边的杯子,将杯底的水一口饮尽,才慢悠悠地回复她。   「队伍」天青色等腌鱼:你说呢?   下一秒,毫无悬念的,虞声掉线了。   嗯……掉线。   心脏狂跳的虞声一手抚着胸口,一手轻轻抚摸了几下被自己强行摁掉电源键的虞歆的电脑,等划开手机屏幕准备跟虞歆“赔罪”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是啊,她为什么要跑?   那头,郧睿刚洗完碗,手上还湿淋淋的,惦记着这边的“战况”,就赶紧回来了:“哥,刷到哪里了?”   “虞声去做作业了。”郧渊拎着杯子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道,“以后别叫虞声帮你刷师徒任务了。”   郧睿一句“为什么”还哽在喉咙,就听郧渊淡淡地开口:“她暑假作业要写不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找我媳妇儿陪你打网游?没门儿!   期宝不会太会写网游,所以网友情节以后不会再出现啦,泥萌放心T-T 第19章 我很护短   chapter 19:最温暖的就是那些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的老朋友。——《你是最好的自己》张皓宸   被郧渊一问, 虞声才意识到,她的暑假作业已经被她丢在一边很久了。   接下来的星期天,她难得没有挥霍掉, 而是把自己自打搬过来新家之后就一直闲置着的书桌收拾了一下,开了盏小台灯, 像模像样地做起作业来。   以至于祝绮儿和田嘉木来市郊找她玩那会儿, 不小心翻到她的作业本,对了对三个人完成作业的进度, 慌得险些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周一至周六下了补习班后, 虞声也都乖乖地回家把补习班的习题按时完成了。   程瑛在房门外观察了好几回, 一种“女儿终于开窍用功读书了”的欣慰油然而生,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一筷子挥开准备往鸡腿上落筷的虞国峯,笑眯眯地给虞声夹了个大鸡腿。   大概是太久没有见程瑛用这种表情看过她了,虞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瘆得慌。   **   因为惦记着夏觅白给自己买过一根冰棍儿,虞声对夏寻川格外照顾,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往补习班里带。俩人的“冰棍儿交情”持续升温, 终于在夏寻川抄了虞声几次作业之后, 成了铁哥们儿。   不过经过了这段日子的相处, 虞声倒是发现,夏寻川虽然生得模样乖巧, 总是一副只等红领巾往脖子上一戴就是标准“三好学生”的样子,但实际上, 他和虞声一样偏科, 数学成绩甚至比虞声的更让人不敢恭维。   今天是补习班的期末模拟考, 所有的桌子之间都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即使两张课桌中间隔了一条监考老师完全可以横着走过的通道,虞声的余光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夏寻川在原本白净的橡皮擦上写满了“ABCD”来掷骰子、做选择题的苦恼模样。   正巧这一天虞声忘了带橡皮, 后面的应用题要用铅笔画图作辅助线的又比较多,所以借了夏寻川的橡皮好几次。但橡皮上的墨蓝色字迹总会不小心蹭到纸上,每次都是越擦越脏。   虞声看着自己的卷子,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把橡皮擦抛回去。   监考老师恰好从他们这一列经过,见状,她将橡皮擦拿起来翻看了一下,然后敲了敲虞声和夏寻川的桌面,示意他们到走廊去一趟。   别的班级也在考试,待他们走到了走廊上,监考老师特意压低了声音,问:“橡皮上面写的是什么?这么小的考试,也值得你们作弊吗?”   夏寻川苦着脸说:“老师,我们没有作弊。”   虞声也有些委屈:“我忘记带橡皮了,所以才借了夏寻川的。”   “一会儿放学,家长都会来接你们吧?”监考老师上一年刚大学毕业,做起事来难免草率和不成熟,这时也没有听他们解释,“叫你们家长到办公室来找我。”   “今天我……”虞声的后半句话被监考老师的眼神打断了。   监考老师:“橡皮我暂时没收了。你们先回去,把卷子做完。”   回到座位后,虞声魂不守舍地把卷子上会做的题做完,就趴在桌子上发呆。   昨天她和郧渊约好了,下午要去郧渊家里参加郧睿的生日会,所以今天是郧渊来接她。   难道郧渊第一次在师大附中露面,就要被当作家长请进办公室“喝茶”?   这样真的好吗T-T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虞声都不记得自己在电话里是怎么跟郧渊说的,总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郧渊已经从楼下上来,站在她面前了。   今天上午郧渊刚陪郧父去见了一位客户,此时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细亚麻布西装,配上擦得锃亮的黑皮鞋,比往日更显成熟稳重。   只不过因为天气热,他没有打领带,而是将内搭的黑色衬衫上那颗最顶上的纽扣解了开来,倒是添了几分疏懒。   经过被罚站在走廊的虞声和夏寻川时,见虞声惨兮兮地望着他,郧渊忍不住伸手,把她一道领进了办公室。   夏寻川可不想自己站在走廊罚站。他犹豫了一下,也忙跟了上去。   虞声僵直着背脊,神色紧张。   踏进办公室的之前,郧渊忽然停下脚步,对她低声说了句:“虞声,我很护短。”   虞声茫然地望向他。   “所以,不用这么怕我。”   她也没有害怕,只是觉得有点丢脸。   **   虽然监考老师觉得虞声找“哥哥”过来是在糊弄她,但还是先向郧渊说明了情况。   听到监考老师单凭一块橡皮就一口咬定虞声作弊,末了还很是鄙夷地说了句“我最瞧不起这种用龌龊手段换取好成绩的学生”,郧渊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他上来之前就不相信虞声会作弊,此时偏头看了眼虞声,见后者一脸委屈地冲自己摇了摇头,眉心的结更是解不开了。   “老师,仅凭一块橡皮就说两个孩子在考场上作弊,未免也太儿戏了些儿。况且在还没查明真相之前,就让他们当着这么多老师同学的面罚站,似乎不太妥当吧?”郧渊的手压在桌上,轻扣着被老师扣押在办公桌上的虞声的卷子,淡淡地说,“虞声平时是调皮了点儿,但她的品行如何,我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你认为虞声这些答案是作弊得来的,不妨让她在你的面前重做一遍。”   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个大学还未毕业的学生,周身的气场却快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监考老师移开眼,一抬手,把夏寻川那块橡皮擦放到了郧渊手边,缓了口气,才道:“我说的作弊,是指虞声把选择题的答案写在橡皮上,告诉夏寻川。”   郧渊低下头,将那块雪白的橡皮捏在手里,在指尖上转着打量了一下。   当看到上面的墨蓝色字迹时,他顿了顿,想起上次和虞声在图书馆自习时,他无意中得知,小姑娘有个不知道怎么养成的怪癖——不喜欢用墨蓝色的签字笔。   “虞声,把你的笔袋拿出来。”郧渊一边吩咐着,一边把虞声和夏寻川的卷子平摊在办公桌上,又将橡皮放到两张卷子中间。   “首先,老师可以比对一下两者的字迹。虞声和夏寻川在‘A’的写法上,有很明显的不同。橡皮上的这个‘A’根本不难辨认,是夏寻川写的。”   话毕,郧渊又接过虞声的笔袋,将里面的笔悉数倒在了桌面上,斩钉截铁道:“再者,虞声的笔袋里没有墨蓝色的笔。”   如此两三句话,已经将监考老师堵得哑口无言。   一旁的夏寻川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以为郧渊是在赌,赌虞声的笔袋里没有墨蓝色的笔。   虞声舔了舔因为许久不说话而有些干燥的嘴唇,仰头凝望着郧渊的后脑勺。倏然,一种被信任的温暖和安心,以及“被包庇”的小得意盈满了心怀。   她嘴角弯了弯,活像一只偷吃了小鱼干之后忘了舔干净爪子的小猫。   有了郧渊撑腰,虞声的底气也足了。   她从郧渊身后探出来一点儿,把郧渊剩下没说的那句话给补全了:“最后,老师如果还不相信的话,也可以查看班级的监控录像。”   夏寻川在一旁狠狠地点头。   监考老师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这也是她教学生涯里第一次碰壁,纵使千不甘万不愿的,还是为自己的莽撞向虞声和夏寻川郑重地道了歉。   夏觅白和戚宴赶来的时候,郧渊刚带着两个“小朋友”从办公室出来。   虞声远远望见夏觅白朝他们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顿时好奇得不行,放下扎到一半的辫子,跟夏寻川咬起耳朵来:“小姐姐后面的人是谁呀?”   “她男朋友。”夏寻川一字一顿,那语气就像是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我姐不承认,但我保证,绝对是!”   被夏寻川勾起了“八卦体质”的虞声,忍不住关心起漂亮小姐姐的感情生活:“哇——他们怎么认识的?”   夏寻川用手掩住嘴,继续跟她讲悄悄话:“青、梅、竹、马。”   四个字,成功让虞声羡慕成星星眼。   ——如果她和郧渊也是青梅竹马多好呀,那她不就近水楼台先那啥了?咳咳!   夏觅白还惦记着虞声是“夏寻川的小女朋友”,一见面,拉着虞声的手就是一顿关心:“我听老师说你们俩作弊了,是不是川子抄你的答案了?”   虞声连忙摇头,替他辩解:“不是不是,是夏寻川自己做的。”   嗯,是他自己……掷骰子做的。   夏寻川扁着嘴:“姐,我没作弊,是监考老师误会我们了。”   夏觅白对他扬了扬拳头,直眉瞪眼道:“你最好是。”夏寻川手疾眼快地躲到了戚宴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贴一个在vb发过的小剧场】   虞声一直以为郧渊是不挑食的,直到那天,她从超市捧了一盒刚开出来的榴莲肉回家,结果差点儿没被扔出家门……   往后,虞声想吃榴莲的时候,都得躲着郧渊。   某一天,虞声和同事聚餐回来,见郧渊在书房赶企划案,便没去打扰他。洗完澡自己乖乖地掏了本悬疑小说在卧室看,结果大晚上的,实在是吓得不轻。   她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把书丢下了,去书房找郧渊。   书房的门刚被敷衍地敲了两下,还没等郧渊反应过来,虞声就将自己塞到了他怀里。   虞声扁了扁嘴:嘤嘤嘤,要郧渊亲亲抱抱举高高QAQ   郧渊忍不住发笑——这小家伙,每回都这样。   他顺从地低下头,亲了她一口。   等回过味儿来,他倏地捂住她的嘴,一脸嫌弃地将她的脑袋挪开,皱眉问道:“你在外头吃的什么?”   虞声不明所以,往自己手心呵了口气文闻了闻,才不好意思地开口:“……榴莲班戟。”   郧渊:“去刷牙!”   虞声愣着没动。   “刷三遍,”郧渊把她拎到门口,“不刷干净今晚别跟我睡了。”   虞声哭唧唧:肿么可以酱紫?想要郧渊跪榴莲!!   【vb@相期以茶呀,欢迎来找期宝玩鸭!】 第20章 一杯倒   chapter 20:十几岁的人说出的情话不是情话, 只是昨晚梦到了你,清晨起来,虫鸣鸟叫, 餐桌上有一盆草莓,挑了一颗最好的, 在放进嘴巴之前, 忽然想要拿给你,于是拿给你, 不辞万里。——《白日事故》高台树色   郧睿的生日会是在家里办的。   秦曦担心在家会扰了孩子们的兴致, 所以在郧景泊早上回公司的时候, 也跟着早早地出了门。   老早就兴奋得在客厅踱来踱去的郧睿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忙跑到门口迎接,却没曾想是哥哥带着虞声和夏觅白几个人一块儿到了。   郧睿有些惊讶:“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他和戚宴是室友,跟夏觅白也见过好几次,至于旁边那个小男孩,不用猜就知道是夏觅白的弟弟。   “小哥哥, 生日快乐!”虞声笑逐颜开, 蹦蹦跳跳地进了门, 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郧睿, 又赶紧帮郧睿把几个人的关系理清楚,“夏寻川是我在补习班认识的好朋友。”   “今天和夏夏去接川子的时候, 就跟你哥见过一面了,结果到你家楼下又碰到, 才知道是你哥。”戚宴把带来的零食放到了餐桌上, 拍了拍郧睿的肩膀, 让他先把蛋糕拿去冰箱里冰着。   夏觅白歪着脑袋,眼珠子瞥了瞥在厨房里捣腾冰箱的郧睿, 调侃道:“可不是有缘嘛?我可听说了,声声的姐姐还是你们老三的‘小徒弟’呢。”   夏觅白挤眉弄眼的,“小徒弟”三个字在她的舌尖绕了圈才被说出来,更是添了几分暧昧。   刚放好了蛋糕出来的郧睿听言,耳根微红,看向戚宴:“老二,你管管你媳妇儿啊!”   这句话一出来,反应最大的就属夏寻川了。他忙扯了扯虞声的衣袖,满脸写着——“我就说吧,那就是我姐的男朋友”。   夏觅白瞪了郧睿一眼,回头又甩了戚宴一记眼刀子:“谁是你媳妇儿!”   戚宴还是温和地笑着,把电风扇往夏觅白那边挪了挪,说:“他说笑的,甭管他。”   郧睿见戚宴一副“妻管严”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发笑。   戚宴眼尾一挑,悠悠地问:“怎么,有意见?”   他家小姑娘这脾气就是他给惯的。   虞声原本还在戳着郧渊的手掌心,求他带自己去他的房间瞄一眼,可这一抬头,又吃了满满一嘴的狗粮。   **   郧睿是在隔壁洲城读的大学,除了戚宴,另外两个室友现在都不在绥城,其中一个叫席屿峥的今天要参加比赛没办法过来,另一个叫邱熊的坐了9点半的班车,到的时候已将近中午十二点了。   郧渊叫了披萨外卖,夏觅白从背包里掏出“德国心脏病”的纸牌,众人围在茶几前,边玩边吃。   玩了两轮之后,今天的“小寿星”郧睿输了个彻底。   他想起今早他在超市买了一打RIO鸡尾酒,忙借口起身去厨房搬了出来,给每人都递了一听,顺便逃过了第三轮的游戏。   鸡尾酒在冰箱里冰了一上午,易拉罐身还不断往外冒着水汽。   虞声默默地接过来,有些跃跃欲试。   以前她只在虞国峯不时小酌的时候,偷偷在杯里尝过几口酒,所以这是她第一次把属于自己的酒握在手里。   这会儿,夏觅白出了一张猪牌,同时迅速地拍下了铃铛,即刻将桌面上所有的纸牌收入囊中。   “夏觅白,你上辈子是只猎豹吧?!”说话的是郧睿宿舍里的老幺,邱熊。   他上一轮被夏觅白的假动作坑了一回,所以这次没敢抢铃。   虞声反应力不算快,所以全程都精神紧绷,偶尔像现在这样逮着空隙,就捧着手里的鸡尾酒“咕咚咕咚”地喝几口,好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几轮下来,虞声的鸡尾酒不知不觉就已经快见底儿了。   坐在旁边的郧渊偏头一看,见小姑娘喝得有些脸红了,忙伸手将她手里的鸡尾酒抽走。   他好像高估了虞声的酒量。这丫头现在看起来还真有点儿“一杯倒”的意思。   郧渊眉心一蹙,把那罐鸡尾酒放到一边去,又从茶几下的纸箱里拆了一瓶酸奶,塞到虞声的手心里,说:“小朋友就别喝这么多酒了。”   “我明年就十八了,才不是小朋友呢。”虞声已经有些醉意了,见郧渊对她的辩驳不以为意,又不满地嘟起嘴,决意要把夏寻川也拖下水,“喏,夏寻川比我还小呢!”   “咳咳……”突然被点名,夏寻川嘴里的酒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咳得脸都红了。   半晌,他默默把鸡尾酒放下,认栽道:“我不喝了。”   邱熊忍不住调侃:“川子,你这是跟你宴哥跟多了?这么听女朋友的话?”   “不是,我没有……”夏寻川脸皮薄,先前因为一轮咳嗽已经涨红了脸,经这么一打趣,面上的温度更是降不下来了。   郧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郧渊,见哥哥的脸色顿时一黑,忙在茶几底下踹了邱熊一脚。   邱熊却不自知:“郧睿你踢我干嘛?!”   他俩平日里在宿舍里玩闹惯了,这下,邱熊想都不想,便还了他一脚。   “别不承认了,川子。我还不知道嘛?你们这个年龄,谈恋爱的同学多着呢……”邱熊还在喋喋不休。   夏觅白见自家弟弟投来求助的目光,忙出声打断:“诶诶诶,邱熊,这酒才几度啊,你别告诉我你喝醉了。”   饶是夏觅白再怎么没心没肺,这两个小时相处下来,也将虞声和郧渊的关系摸了个大概——别说虞声对郧渊的喜欢都摆在眼里,就是郧渊对这丫头……唔,也不简单。   “不是,川子这……”邱熊还欲开口。   眼看着邱熊要越说越离谱了,郧渊轻咳了一声,轻轻揪了一下虞声脑后的小辫子,问道:“不是说想去我房间看看?”   于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虞声就已经屁颠屁颠地跟在郧渊身后,进了房门。   郧睿目瞪口呆:他哥哥竟然带虞声进、进房间了?!那可是他进去都要提前打报告的地方啊!   他正准备掐自己一把,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就听那边传来了“咔哒”一声。   ——我去,门……门锁了?!   **   卧室里。   听见那声轻响,郧渊回过头,望着适才擅自做主锁上了门,这会儿正讨好地冲他嬉皮笑脸的虞声。   他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一如意料之中,郧渊的房间布置得很简洁,木色家具搭配米白色暗纹的窗帘,除了五斗柜上的一盆绿萝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   虞声眯了眯眼,说:“郧渊,你的房间……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哦?”郧渊笑道,“你想象中是什么样的?”   虞声颦眉想了想,说:“唔,就是……很干净,很……舒服啊。”   话没说完,她的目光又落到了五斗柜上,她顿了半晌,不解地挠了挠额角,问:“可是这里……为什么要放三盆……绿萝呀?”   三盆?   郧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嘴角不自觉地一抽。   “小尾巴,你是不是喝醉了?”郧渊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没有吧……喝醉是什么感觉呀?——我觉得我应该……没醉,大概还能……再喝一点儿……”虞声说话一顿一顿的。   话毕,她又捧着自己滚烫的脸颊,闭着眼晃了晃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结果却似乎适得其反了:“可是,我怎么感觉自己……在云上飘呢……”   郧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跟前站好,问:“还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郧渊啊。”虞声傻笑着,似乎很开心。   虞声转过身,倏地看到了郧渊书桌角落放着的草稿纸——是她上次随手拿来涂鸦的那张。   她本已经迷迷瞪瞪的眼睛眨了眨,真心实意地称赞道:“郧渊你画得好好啊……原来你画画也……这么厉害呀?”   “看来是真的醉了……”郧渊笑着叹了口气,让她在书桌前坐好,温声道,“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你在这里不要乱跑,好吗?”   虞声自个儿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乖顺地应下:“嗯!”   等郧渊端着蜂蜜水回来的时候,虞声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已近日落时分,窗外的阳光很温和,此刻斜斜地照在虞声微醺的脸庞上,连细小的绒毛都变得清晰可见,她弯弯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披在肩上的一头柔软的乌发也被镀上了太阳的金色。   她呼吸舒缓而均匀,让人不忍心打扰她的美梦。   郧渊搁下玻璃杯,将她从座位上抱了起来,又轻手轻脚地放到自己的床上,替她褪下鞋子,盖好被子,出去前,又忍不住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脸蛋。   ——小屁孩儿,酒量可真够差的。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寻思着,等她醒来一定要好好叮嘱她,日后若是一个人在外面,可切不能再碰酒了。   “咚咚咚——”   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墙角的郧睿见里面没什么动静,只好敲响了门,喊他们:“哥,虞声,出来吃蛋糕吧。”   郧渊忙开了门,让他噤声:“她睡着了,别说话。”   郧睿好奇地往里面瞥了瞥,险些儿惊掉了下巴:像他哥这么洁癖的人,出过门的衣服是万万不能沾到床半分的。可他现在,居然让虞声睡在自己的床上?!   “哥,你……”郧睿往他房间里头指了指,却没敢问出口。   郧渊面不改色地掩上了门:“一会儿让虞声留下来,把床单洗干净再走。”他有些懊恼,不知道为何这小姑娘总是让他不自觉地做出一些超乎自己底线的事情来。   虞声迷糊转醒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了。她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家都已经各自回了家,客厅也被兄弟俩收拾干净了。   家里只有书房亮着灯,虞声揉着眼睛走近了些,发现郧渊在看书,郧睿则窝在角落玩手机。   还没等她开口,郧渊就抬眼看了过来。   他勾了勾唇,问她:“醒了?”   “嗯。”虞声摸了摸耳垂,有些不好意思。   郧睿想起郧渊之前说的话,怕哥哥生气,便连忙代为转述:“虞声,我哥叫你留下来,把他房间……”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郧渊的声音盖了过去。   “留下来把冰箱里剩下的蛋糕吃了再走。”郧渊望向虞声。   郧睿一脸疑惑地看向哥哥:你不是说,让她洗床单吗?!   后者却直接无视了他,牵着虞声到厨房吃蛋糕去了。   郧睿竖起耳朵,听见郧渊边走还边低声问着身旁的小姑娘:“头不疼吧,蜂蜜水喝了没?”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碎了一地。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标郧渊再次上线(滑稽脸.jpg)   闷骚渊还偷偷把媳妇儿画的画藏起来了,啧啧啧~ 第21章 德语课   chapter 21: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是你, 夜雨也是你;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是你, 渔火也是你;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是你,相思也是你;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是你, 不知也是你。——网易云音乐热评   过了两个星期, 虞歆从夏令营回来, 虞声的数学补习班结束,就离开学的日子不远了。   直到暑假结束,虞声都没有再见到郧渊。   不过好在绥大附中离绥大这么近,他们早晚都会碰面的。光是这么一想,虞声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开学第一天, 虞声起了个大早, 没等要回公司的虞国峯开车送她, 就自己拎着饺子和豆浆奔地铁去了。   出了地铁站后, 她特意绕了点儿路,到绥城大学瞅了瞅, 等瞧见冷落的校道,才反应过来:绥大还没开学呢。   她只好耷拉着脑袋、扯着书包带, 慢悠悠地踱回了学校。   走进校门口的时候, 绥大附中值夜班的保安叔叔还在哈欠连天地等着交班, 见她和自己打招呼,便笑着回应:“哟, 小姑娘这么早就来上学啦?新学期加油啊!”   “好嘞!”   上学期期末考虞声发挥得不错,这个学期“吊车尾”地进了高二的文科重点班,和留在文科普通班的祝绮儿分开了。而前段时间一直嚷嚷着说要选文科的田嘉木,最后还是选择了理科。   想着在新班级没有相熟的人,虞声推开高二1班的班门时还有些忐忑。   时间还早,此刻班里面只有一个扎着低双马尾的女孩儿正在拾掇课桌的抽屉。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呼”地吹着,将她的刘海吹了起来。   听到门口的响动,女孩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一时间,俩人眼中皆是讶异。   这个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虞声之前的同桌——霍南佳。   搬家之后,虞声就没有和霍南佳出去过了,她在心里算了算,俩人也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南佳,”虞声一下子跑过几张课桌,连蹦带跳地在霍南佳旁边的座位上卸下自己的书包,问,“你可以留在文科班啦?”   霍南佳抿嘴一笑,点了点头,南方女孩子特有的温婉可人展露无遗:“你知道的,我这倔脾气,谁都拗不过我。”   **   新班主任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剃了一个利落的光头,脸上漾着和蔼的笑意。他原本是高一1班的班主任,所以他刚一踏进教室,好几个认识他的同学就已经开始欢呼鼓掌了。   班主任声音低沉浑厚,字正腔圆:“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史,教历史,全名史云康。”   话音刚落,班里就响起了稀稀落落的笑声。   似乎是习惯了自己的姓氏和任教科目会让人发笑,他并不在意,笑嘻嘻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又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们周末回去可以加一下我微信。接下来的两年,希望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共同进步。”   等同学们抓起笔开始记,他又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虞声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老师,您的手机号码好像只有十位数诶?”   史云康愣了一下,忙回身去检查,最后默默在中间补了个数字“8”。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有同学笑问:“老师,这个号码到底是不是您的?!”   史云康悄悄背过身去,抹了把汗,觉得现在的学生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一开始来到这个班级的时候,虞声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因为高一5班选文科的同学大部分都被分到了高二3班,3班班主任也是原本带5班的,可在高二1班里,除了霍南佳,虞声没有什么相熟的同学。   而且绥大附中设有“期末滚动机制”,每个学期都会根据期末考的成绩进行微调分班,如果年级排名达不到重点班标准,就会被分到普通班。虞声觉得以自己偏科的成绩,能够考进来估计也是一时运气罢了。   但此时见同学们都笑作一团,虞声莫名就徒增了几分留下来的勇气。   她轻舒一口气,拿出崭新的笔记本上,在扉页上郑重地写下几个大字:【高二1班】。   霍南佳心思玲珑,猜到了虞声的想法,戳了戳她的手臂,说:“虞声,我们一起加油,一起留下来。”   之后的每天,虞声都告诉自己“坚持一下”、“再努力一点”,渐渐地也习惯了重点班的学习节奏。   **   这个学期,绥大附中为了培养学生成为多语言人才,在高一高二增设了第二外语课。   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日漫和韩剧这么热衷,日语和韩语应当是最受欢迎的第二外语课程。谁知大家把志愿填报上去之后,德语课程却像是一匹黑马,意外跃居“学生最想修读的第二外语课程”榜首。   课程主任找了几名学生来问,才知道这是因着德国队在上一年暑假举行的世界杯中拔得了头筹的缘故。   学校的领导商量了一轮,为了不抹杀孩子们学习的积极性,决定增开一个德语班。   虞声填的第一志愿也是德语,可原因却和大家的不一样。   以前和郧渊在图书馆的时候,若是开了小组讨论室来学习,偶尔她也会听到郧渊念德语课本。   虽说德语读来慷慨粗犷,不如法语优雅精致,甚至有人形容说“法语是说给情人听的,德语是说给敌人听的”,但虞声却尤其喜欢听他说德语。   即使是那些最为难人的小舌音,从郧渊的嘴里说出来也独有一番风味。   她总觉得要是学了德语,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   从开学的第三个星期起,每个星期五下午的最后一节,就是第二外语课。   因为要像大学生一样自己跑教室上课,同学们都异常兴奋,早早地就拎着笔记本去综合楼的教室准备了。   虞声到得也早。   她在门口浏览了一遍分班名单,发现班里没有自己认识的人,便百无聊赖地坐下,转着笔等老师来。   第二外语课程是请绥大外语系的学生来教的,一方面可以节省附中的开支,增强大学部和高中部的沟通和交流,另一方面也为绥大外语系的学生提供了更多锻炼的机会。   郧渊已经大四了,又在申请出国读研的节骨眼上,原本并不打算接这个活儿,但因为临时增开了一个德语班,他们专业课的教授又劝了他好几天,说自己实在找不到信得过的学生了,还向项目负责人极力推荐他,他这才推辞不下了。   虞声没想到郧渊会出现在这里。   她愣愣地看着他将资料和花名册放在讲台上,听见他悦耳的嗓音在教室里响起。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郧渊开始点名。   见虞声正在发呆,他便没按花名册的顺序来,头一个就叫了她:“虞声。”   “啊?”虞声吓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句。班里笑声渐起,害虞声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推开椅子站起来,补了句“到”。   他嘴角勾了勾,也不知道这小孩儿在发什么呆。   “坐下吧。”郧渊说罢,才低头翻开花名册,点下一位同学的名字。   因为是德语入门的第一节 课,郧渊给同学们介绍了德语三十个字母的发音规律,教了几句类似于“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来自哪里”的日常用语。下课前,他又放了一个《德语大战15种语言N回合》的视频,主要对比了一些常用词句在各种语言中读音以及拼写的不同。   总的来说,这堂课的反响很不错。   一堂课下来,虞声费了好大劲儿才抑制住自己想要换到第一排的冲动。   因为太久没见到郧渊了,她看他的目光都有些贪婪。   好几次在郧渊叫同学们看黑板的时候,虞声还是眼巴巴地望着他,挪不开眼,直到撞上郧渊警告的眼神,才终于败下阵来。   不过虞声也没耽误听课,郧渊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格外认真,还做了两三页的课堂笔记。   下课的时候,有很多同学围着郧渊问问题。虞声特意慢腾腾地收拾东西,磨蹭到教室只剩下她和郧渊两个人了,才挪到郧渊跟前,轻声叫他:“郧渊。”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转眼,郧渊也收拾好了讲台上的东西,他望向她手里拿着的本子,问道:“笔记给我看看?”   “……哦。”虞声乖乖地递上。   郧渊知道虞声文科成绩一直不错,做笔记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但她偶尔也难免会开小差,在笔记本或者课本上画个画什么的。   他认真地翻看了一会儿,才满意地还给她,嘴角一扬:“听课倒是挺认真。”   难得今天没有画画。   天知道虞声这一堂课除了听讲,就是垂涎他的“美色”,哪还有什么多余的时间用来画画?!   **   自从有了第二外语课,星期五除了象征着即将到来的周末之外,又多了一个令虞声期待的理由。   程瑛知道虞声的第二外语课是郧渊教的之后,笑得合不拢嘴,直说俩人有缘,还千叮万嘱地让虞声有机会就带郧渊回家吃饭。   前段时间,郧爷爷不小心扭伤了脚,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因为年纪大,医生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所以近几个周末,郧渊下了二外课,都是直接驱车到军区医院看望爷爷。   虞声分得清孰轻孰重,所以等到“十一”黄金周假期过后,郧爷爷康复出院了,才约的郧渊。   这个星期五下课后,虞声匆匆忙忙地撂下一句“我在校门口等你”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程瑛,郧渊肯定是不会反悔的,谁想此时虞声还是一副生怕他不答应的样子。   望着她火烧尾巴似的逃了,他檫黑板的手都顿了顿,一时哑然失笑。   虞声跑出了校门,就在校门对出的马路边上踢着石子等郧渊,时不时回头瞅一眼绥大附中的校门,看他出来了没有。   突然,一辆深棕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她面前。   虞声以为是某位家长来接孩子放学的,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给别人腾腾地儿。谁料到副驾驶上的人却降下了墨色的车窗,叫住了她。   小轿车副驾驶上坐着的,是一位和郧渊年龄相仿的男子,他侧头问虞声:“你叫虞声,是吗?”   虞声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走到车窗边,弯下腰来,回答他:“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罗远航的外甥,方便和你聊一聊吗?——关于你姐姐的事情。”   虞声知道,罗远航是虞歆亲生父亲的名字。   虽然虞歆和罗家的关系,除了罗家和自己家,确实没有别的人知道,但虞声还是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你可以考虑一下。这边不方便停车,我们到对面马路的停车位等你。”郑尧语言间都很绅士,并没有逼虞声做决定。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态度,虞声才有些动摇。   眼看着小轿车在前面的路口调头,她回过身望了望校门,见郧渊还没出来,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就过了马路对面。   郧渊刚刚被教导主任拉着聊了两句,心道小姑娘一定等着急了,便加快了脚步去取车,谁知他才把车开出校门,远远地就望见虞声上了马路对面的一辆小轿车。   再过了几秒,小轿车就开走了。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调了个头跟上。 第22章 心有余悸   chapter 22:火车在春天里停了一个小时, 你在最后一分钟里,闯进了我的车厢。——《火车在春天里停了一个小时》舍曼   上了车之后,虞声端端正正地坐在后座, 有些紧张地咽着口水。   郑尧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吓到她显然不是他的本意。   他从手套箱里取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安抚道:“你不用紧张, 先喝点水吧……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虞声道了声谢, 双手接下,却迟迟没有拧开来喝。   在临近目的地的一个十字路口, 一路紧随着前面那辆小轿车的郧渊被红绿灯拦了下来。   他猛地踩下刹车, 摁下电子手刹, 划开手机屏幕想给虞声打个电话, 才看到了虞声之前给他发的短信。   【在哪儿?定位发我。】郧渊回复她,心里却有些止不住的烦躁。   **   绥城第一人民医院。   郑尧熟门熟路地带着虞声坐电梯到了五楼的一个单人间病房外。他推开门,示意虞声进去看看。   虞声一步三回头地往里面走了一段,最后视线落在病床里沉睡着的女孩儿脸上。   即使面容有些苍白,也不难看出那个女孩儿长得十分清秀。而令虞声惊讶的, 是这个女孩儿的长相——她和姐姐虞歆, 竟有七八分相似。   “知道她是谁吗?”郑尧故意压低了声音, 生怕扰了女孩儿休息, 话毕,见虞声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 又自顾自地答了,“她叫罗舒颜, 是虞歆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怎么了?”虞声望向郑尧。   郑尧带着虞声从病房里退出来, 才回答她:“她病了。很重的病。”   “能治好么?”可能是因为女孩儿的长相和虞歆实在太像, 虞声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是血癌,”郑尧紧紧地盯住虞声, 一字一句地说,“但如果虞歆愿意救,她或许能够好起来。”   虞声听到“血癌”二字,本就被擒住了呼吸,紧接着,又被他陡然转变的眼神吓得一个寒颤。   可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郧渊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适才因为一个红绿灯跟丢了俩人的郧渊,在人民医院门口发现了虞声刚刚所坐的小轿车,便忙泊了车进去找。可他在大堂找了一圈都没找见虞声的身影,低头翻了翻手机,也没见虞声回他消息,便赶紧拨通了她的电话。   “虞声,在哪儿?”电话被接通,让郧渊舒了一口气。   虞声战战兢兢地瞄了郑尧一眼,才说:“我在第一人民医院C座510。”   郑尧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心软又好骗,心里却暗暗认下了路。   郧渊按下电梯,告诉她:“我马上到,你在原地等我。”   现实生活中大概真的没有夜礼服假面吧,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虞声指了指手机,嗫嚅道:“我……哥哥他,要上来接我了。”   郑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耸了耸肩,似乎并不在意,又扭头望了眼房间的方向,才对虞声说:“这件事,你爸妈一直瞒着你姐姐,不允许她跟我们家的人接触。我希望你回去之后,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姐姐。因为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无论配型成不成功,或者说,无论她愿不愿意救罗舒颜,我觉得至少得让她自己做决定。”   虞声的脑子里乱成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咬了咬下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忽然,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是郧渊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见她回头,郧渊松开了手,走到她的左前方,挡在了她和郑尧之间。   虞声指节微蜷,轻轻拉住了郧渊的衣角。   郧渊朝郑尧低了低眼睫,算是问好,嗓音温和却不容拒绝:“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虞声回去了。”   见郑尧没有反对,虞声心情复杂地跟他道了别。   郧渊微微俯身,揉了揉虞声的脑袋,跟她说:“到电梯口等我一下,嗯?”   “好。”   郑尧见郧渊没有要走的意思,猜到了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便主动开口:“我找虞声是因为她姐姐的事情,又没对她做什么,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见郧渊如此小题大做,他不禁轻哂。   “你家小孩儿刚放学就被陌生人带走,你不紧张?”郧渊说着,又想起上次虞声在云南差点儿被人贩子抓走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冲,郧渊轻轻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虞声还小,以后你们的事情,还请尽量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   从医院出来,虞声一路上都默默的,郧渊没问,她也就没吭声。   她跟着郧渊上了车,系好了副驾驶的安全带,正准备说些什么打破僵局,郧渊却先开了口:“以后别傻乎乎地一声不吭就跟别人走,知道吗?”   “我给你发短信了……”虞声话还没说完,就被郧渊敛眉的动作惹得一阵心虚,渐渐地没了声儿。   片刻,她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我知道错了。”   “嗯。”郧渊用左手打着方向盘,一面观察着路况,一面似是不经意地补了一个字,“乖。”   虞声原本还在组织语言,想着要不要把姐姐的事情告诉他,问问他的建议。这会儿倒好,她被他嘴里这个缱绻的字眼震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刚刚打好的腹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脸颊一红,赶紧望向窗外。   **   虞声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跟虞歆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当年罗远航抛下虞歆母女二人的时候,虞歆还没到记事的年龄,她对罗家说不上憎恨,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记忆,但如今提起,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   听虞声说了罗家现在的境况,虞歆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没有想到,罗家忽然这么着急找她,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想念,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姐姐,我知道你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可能会难过,但我不想瞒着你……”虞声垂眸,握住虞歆的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虞歆回握住她的手,默了半晌,忽然道:“陪我去看看她,好吗?”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还是容易心软的。   周末的时候,听姐妹俩说想出去逛逛,虞国峯和程瑛很快就应下了,并没有怀疑,只是吩咐她们早点儿回来吃饭。   到绥城第一人民医院楼下的时候,虞歆还有些踟蹰。后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着虞声上了五楼,却被告知罗舒颜所在的是VIP病区,没有家属带路是不能进去的。   她们刚准备想别的办法,就见前台的导医冲她们身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说:“罗先生,罗小姐。”   虞声和虞歆顿时僵在原地。   导医看了她们一眼,又对罗远航说:“哦,对了,罗先生,这两位姑娘说想去探望一下舒颜小姐……”   虞声明显感觉姐姐的手因为这句话而抖了抖,不由得牵紧了些儿。   罗远航和罗筑梦虽然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虞歆了,但因为上次在虞家见过虞声,所以他们很快就推断出了虞歆的身份。   “小稚……”罗远航声音很轻,像是怕把眼前的女孩儿吓跑似的,“我们聊一聊,好吗?”   **   医院的空中花园是和绥城农林大学的园艺疗法与绿色康养实验室联手打造的,参照苏州园林的风格而建,七分写意、三分留白,亭台轩榭临水而立,十分讲究远景和近景的层次,富有自然之趣,此外,还种植了五十余种中草药,极具观赏和实用价值。   平时这边很热闹,尤其是这个时节,患者和家属都很喜欢到这边纳凉。不过现在恰逢中午吃饭时间,偌大的空中花园并没什么人。   四个人在凉亭里坐下。   罗远航开门见山道:“小稚,舒舒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嗯。”虞歆看向他,“叫我‘虞歆’吧,我听不惯。”   对面的男人被噎了一下,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想了想还在病房里的女儿,还是心平气和地问她:“那你,愿意来配型吗?舒舒她……”   他连寒暄都懒得敷衍,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   这是虞歆意料之中的对话,但她还是有些心寒,忍不住打断他:“你们找我,就只是因为这件事吗?”   “你这是什么语气?虽然我弟和你母亲分开了,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父亲。还有里面躺着的那个,也是你的妹妹!”罗筑梦眉头一皱,忍不住插话。   “是吗?这么多年,我只知道我有一个妹妹,叫虞声。”虞歆不怒反笑。   虞声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忽然替姐姐感到委屈,眼圈红了红。   罗筑梦性子急,听了这句话,立马走到虞歆面前,把她揪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跟我过来,你去看看舒舒现在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啊?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罗远航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拦住她。   “罗舒颜是你们家的宝贝,我姐姐也是我们家的宝贝!”虞声也立刻把虞歆护到身后,虽然因为个子不高而有些气势不足,但声音却出奇地倔强,“你不许这样说她!”   “你这个没教养的丫头!”罗筑梦气急败坏,从罗远航那儿抽回手,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就朝虞声扔了过去。   钉型鞋跟恰好扔中了虞声的肩胛骨,疼得她闷哼一声。   本来今天瞒着父母出来,虞歆一路上就有些心神不宁,没料到此时还遇到这种状况。   她脑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倏地崩断,慌乱地捂住虞声的肩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你疼不疼啊,声声?”话音刚落,便急得掉下泪来。   虞声被姐姐的眼泪吓住了,赶紧摇头说“不疼”。   罗远航声音骤冷:“姐,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要和孩子们好好说话的吗?”   罗筑梦抿了抿唇,没有搭话。她知道是自己冲动了,此时也有些后悔,却也拉不下面子来道歉。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虞歆抹了把眼泪,牵起虞声的手,说,“声声,我们走。姐姐带你回家。”   “小稚,小稚……”罗远航在身后喊了两声,到底是没敢追上来。   **   从人民医院出来,虞歆在隔壁的药房里买了瓶云南白药气雾剂,到洗手间替虞声处理肩胛骨上的伤。   刚刚罗筑梦也没有特别用劲儿,所以虞声其实并没有伤得多严重。   见姐姐一脸心疼,虞声忙动了动肩膀,安慰她说:“姐姐,我真没事儿。你看,好着呢。”   “好好好,你别动。”虞歆盯着虞声肩膀上的淤青,又吸了吸鼻子,赌气道,“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别的人我都不认。”   虞声怕被父母闻到身上云南白药的味道,没敢立刻回家,就又和姐姐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   逛累了,俩人又找了家奶茶店喝东西。   店里的空调温度刚刚好,虞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在座位上玩着消消乐,等排队买奶茶的姐姐回来。   “诶,小虞声?”郧睿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小哥哥。”虞声下意识地看向他身后,却没有找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你姐姐也在吗?”   “郧渊有没有来?”   俩人同时开口问道,愣了愣,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虽然虞歆情绪不外露,但虞声对她最了解不过了,知道姐姐逛了这么久的街仍是心情不好,虞声狡黠一笑,指了指正在点单的虞歆,低声告诉郧睿:“小哥哥,我姐姐今天有点儿难过,你能帮帮我哄哄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听说有人拿高跟鞋扔我媳妇儿??   作者:是的!   郧渊:安排一下,她可以领盒饭了。 第23章 你入我心   chapter 23:夏入凡界, 夜入秋雨,你入我心。——《伊人》青慕   金秋十月,碧空如洗, 绥大附中的学生也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秋季校运会。   “卤蛋来了,卤蛋来了!”坐在班门旁第一排的男生从窗帘的缝隙间瞄到了班主任史云康的身影, 忙给正在讲台上用班级电脑玩“蜘蛛纸牌”游戏的几个男同学通风报信。   闻言, 讲台上的男同学们火速关了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装模作样地竖起课本, 开始早读。   史云康踏上讲台, 放下教案的同时, 抬手摸了摸电脑。   似乎早已料到电脑会是热的,心知这个年纪的孩子难免贪玩,他压了压嘴角,却没有责备他们:“直接按电源键关机容易造成数据丢失。下次关机别这么着急,知道了没?”   适才强制关机的男同学下意识地应道:“哦, 好, 知道了。”惹得班里笑倒一片。   “今年我们的校运会时间定在下周的星期三到星期五, 第三天照例是水运会。今年我们借了绥大游泳馆的场地, 看台位置比往年多,所以全部同学都可以去观赛。”史云康话音刚落, 班里顿时欢声如雷。   “但是……”史云康清了清嗓子,补充道, “因为水运会到下午4点左右就结束了, 所以当天下午第三节 课, 我们还是要照常上课。”   听了这句话,班里的同学瞬间泄了气, 唯有虞声高兴得差点儿要手舞足蹈起来。   星期五下午第三节 是郧渊的德语课,还好没被水运会挤掉。   史云康把报名表递给班里的体育委员:“去年1班的同学应该知道我的老规矩——班里每位同学至少参加一个项目。你们有什么想参加的,就尽快到小赵这里报名,先到先得。”   虞声体育成绩一直都中规中矩的,上一年她参加100米短跑,名次也不是很靠前。   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除了800米长跑,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拿得出手的项目。但800米跑对于经历过体育中考的同学来说,都是挥之不去的噩梦,不到万不得已,虞声是断然不想再跑了。 第一节 课下课之后,体育委员的课桌附近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虞声等了半天,才终于拉着霍南佳挤了进去。   她凑近了些儿,问道:“小赵,现在还剩下什么项目啊?”   “女生的话,田径项目基本报满了,就剩下跳高和水运会的。”班里很多女生都是旱鸭子,当然也有些是不愿意下水或是不好意思穿泳衣的。   体育委员整理了一下报名表,说:“要不你们报水运会吧?我听说游泳项目常年报不满,往年的同学都只要跳下去、游到对岸,就能拿到名次了,速度快慢都不要紧。”   最终,在体育委员的怂恿下,虞声和霍南佳一起报名了4*100米游泳接力。   **   正式比赛的那一天,场内一片熙熙攘攘,史云康带着高二1班的同学在绥大游泳馆的看台上落座。   因为之前和另外三个女生特意来游泳馆练过几次,所以虞声并不是很担心,可等她看完了前面几组的个人赛,却越发紧张起来。   虞声拉着霍南佳身上毛巾的一角,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冷,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语气里是满满的受挫:“南佳……你说小赵他怎么能骗人呢?明明大家都这么厉害……”   “是啊……我现在也好紧张。”霍南佳也有些哆嗦。   上一届的水运会是在绥大附中的游泳池举办的,因为看台位置有限,每个班只有10个观赛名额,当时虞声和霍南佳都没有被抽到,所以不是很了解,但是单看这一届的选手,要说是“卧虎藏龙”也不为过。   “请参加高二女子组4*100米接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负责检录工作的女孩子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乍一看还有点儿像《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   她把号码手绳派给她们的时候,跟虞声打了个招呼:“嗨,虞声。比赛加油啊。”   想起来她是德语课和自己同班的同学,虞声冲她展颜一笑:“谢谢你,我会加油的。”   虞声是第四棒,登上出发台的时候,已经等得有些腿软了。   小组接力没有规定泳姿,所以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了速度比较快的自由泳。可虞声除了蛙泳,就只会狗刨式了,哪会什么自由泳、蝶泳,这会儿自然是看得目瞪口呆,又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遍小赵。   见第三棒的同学游到了近前,虞声忙摆好了跳水的姿势。   等上一棒的同学一触到池壁,虞声立马用力一蹬跳台,腾空一跃,身体呈流线型落入水中,紧接着以小幅度的海豚式踢腿进行加速。   笨拙的蛙泳显然不占优势,虞声只能尽量减少换气的频率。   右边泳道的第四棒比虞声早出发几秒钟,虞声下意识地以她为目标不断地追赶,以致于打乱了自己本身的节奏。游到后半程的时候,她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甚至因为心急而呛了一口水。   “虞声加油!虞声加油!”看台上,史云康带着一班的同学给她打气。   可尽管虞声拼了命地往前游,最终也只拿到了小组赛的第四名。   拉着池边的扶手上岸的时候,虞声有些脱力,等在那里的霍南佳连忙拉了她一把。   虞声有些闷闷不乐:“南佳,我是不是游得很慢啊?”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郧渊今天有课没来看比赛,不然被他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是很丢脸?   霍南佳用大毛巾将她裹住,安慰道:“没事儿,大家都很慢。你是我见过游得最快的‘小青蛙’了。”   虞声这才破愁为笑。   **   等彻底放松了下来,虞声才觉得小腹开始坠坠地疼。   和队友一起到更衣室的淋浴间洗了个澡,换上校服,她才发现是自己的例假来了。幸好她大概算到了日子,今天早上特意把要用的东西放在了随身的包里。   可能是因为刚进行了剧烈运动,虞声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这种痛感愈发地强烈,甚至让她有些直不起腰。   霍南佳知道之后,跑去跟老师说了一声,没等颁奖仪式结束,就先扶着她回附中了。   虞声疼出了一身冷汗,被路上的太阳一照,只感觉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每走一段路就要蹲下来捂着肚子歇一会儿。   好不容易回到教室,霍南佳给虞声打了热水回来,问她:“虞声,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啊?”   班里的同学们还没回来,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个。   “我不想去……我趴一会儿应该就好了。”虞声喝了两口热水,烫得直伸舌头。   霍南佳又把自己装满了热水的水瓶递给虞声,说:“这个给你焐着。”   “谢谢南佳。”   走廊上同学们的嬉闹声由远及近,虞声把头埋在课桌上的书堆后面,在双臂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须臾,虞声似乎想到什么,又睁开眼:“南佳,我忽然想到一句不太恰当的话……”虽然此时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掩不住她眉眼间的机灵。   霍南佳:“什么?”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虞声正色道。   想起上次虞声给自己泡黑糖姜茶的事情,霍南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滚烫的水瓶隔着轻薄的衣料熨烫着小腹,温度逐渐蔓延至全身,大大缓解了虞声的不适。   虞声这一觉睡得很沉,连第三节 课的上课铃都没能把她吵醒。霍南佳不忍心叫她,想着第二外语课缺一节应该不要紧,便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了件校服冬装外套,离开了教室。   **   以往的德语课,虞声都是到得最早的。所以郧渊走进门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望向第一排的角落。   可今天,他却没看到虞声明媚的笑容。   郧渊愣了愣,权当她是去小卖部买零食了。   后来,班里的同学都到得差不多了,也仍然不见她的身影。郧渊又多等了两分钟,才开始点名。   点完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郧渊望了眼门口,敛了敛眉,问:“有同学知道虞声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那个在水运会检录处跟虞声打过照面的女同学举起了手,说:“虞声今天参加游泳比赛,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好,谢谢。”   今天的内容不多,郧渊花了大概二十分钟就讲完了,剩下的时间给同学们放了一部叫做《Vier Minuten》的德语电影。   见大家看得入迷,郧渊缓步出了教室,打算四处找一下虞声。   因为高二年级都在综合楼上第二外语课,所以教学楼这边格外安静。   郧渊到高二1班的门外瞧了瞧,见里面好像没人,正准备走,就听见一摞书被撞倒在地上的声音。他回过头,正好对上了虞声迷茫的眼神。   因为在睡梦中不小心推倒了自己桌面上的书,虞声被惊醒的时候还有些发怔。待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人,她揉了揉眼,糯糯地喊他:“郧渊。”   郧渊快步走到她面前,在她椅子边蹲下身,帮她把地上的书逐一捡了起来,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   少女的星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精致的小脸还有些发白。   他眉峰一蹙:“不舒服?”   “没事,已经好多了。”虞声摇了摇头,转而问他,“你怎么来啦?”   郧渊的眉目缓缓舒展开来,却是叹了口气:“我来看看小尾巴为什么逃课。”   这话听上去还有几分委屈。   虞声抬头看了眼黑板旁的挂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啊……我不小心睡过了。”   郧渊见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怀里还放着一个水瓶,似乎猜到了她身体不舒服的原因。他轻咳了一声,视线从她手上挪开,问:“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虞声想了想,展开双臂,冲他冁然一笑:“我可以要一个抱抱嘛?”   “……”得陇望蜀的臭丫头。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QAQ   二流扔了一颗地雷   饭团扔了一颗地雷   糖糖安扔了一颗火箭炮   爱你们,么么哒! 第24章 离家出走(修)   【chapter24: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尼采】   上次和罗家人不欢而散的见面之后,虞声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罗筑梦会亲自来向她道歉, 而且态度还很诚恳。   虞声回去之后把这件事儿和虞歆说了,虞歆叹了口气, 说那天之后罗远航也到洲城师范大学找过她, 带她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吃了顿饭,叮嘱她最近天气转凉要注意保暖, 只是没有再在她面前提起罗舒颜。   静下来之后, 虞歆想起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也有些心软——罗舒颜只比她小两年, 也是如花般的年纪。她听说兄弟姐妹之间配型成功的概率有25%,但非亲缘间的配型成功的概率却只有十万分之一到一百万分之一。或许她真的能救她一命呢?   最终,虞歆还是去医院做了配型。   一个星期以后,第一人民医院给虞歆打电话,通知她骨髓配型成功了。虞歆惊喜的同时又有点儿心慌,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虞父虞母开口提这件事儿。   **   十月末, 虞声向史云康请了一天假, 陪虞歆到第一人民医院抽血、做CT检查和骨髓穿刺。上次在奶茶店, 郧睿听说了虞歆的事情,所以这会儿也不放心地跟着过来了。   为此, 罗远航也请了假,全程无微不至地陪着。虞歆有些恍惚, 感觉日子仿佛倒流回了自己一岁多的时候——那会儿她的父母还在一起, 罗远航也很疼她这个女儿, 就算工作再忙、下班再晚,还是每天坚持给她讲睡前故事, 周末还会带她到附近的公园玩。   做完骨髓穿刺后,虞歆在医院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基本可以照常行走了。罗远航开车把他们送到了雍景山房小区的门口,因为怕万一和虞父虞母碰面会尴尬,所以就没有再和他们一起坐小区的电瓶车进去。   时间尚早,虞父虞母都不在家。郧睿把姐妹俩送到家门口,也打算回家了。   正值中午时分,外面日头正热,虞歆见状,叫住了他:“郧睿,进来坐坐吧。”   虞声趿拉着拖鞋跑到厨房,把冰箱里的家庭装橙汁拿了出来,给郧睿倒了一杯。   “谢谢小虞声。”   虞声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俩人,见虞歆正凑在郧睿旁边看他打手游,笑眯眯地说了声“我先上去写作业啦”,就麻溜地跑上房间,给他们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早上顾着陪姐姐做检查,没有看手机,这会儿虞声打开微信,才发现郧渊给自己发了一条语音。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郧渊悦耳的嗓音就如淙淙流水般倾泻而出:“小尾巴,我听郧睿说,你今天请假陪你姐姐去做检查了?”   虞声飞快地敲着字,回复道:“嗯呐~我早上没看微信QAQ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到家啦,小哥哥也在家里。”   郧渊似乎正巧在看手机,没多久就回复了她:“郧睿最近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以后你要是不放心你姐姐,可以让郧睿陪着。那你就不用特意请假了。”   虞声:“好!”   刚退出了微信,虞声就听见了敲门声。   郧睿正聊着电话,见她开门出来,跟那头说了句“教授您稍等一下”,就捂住手机话筒,问她:“小虞声,有没有纸笔?借我一下?”   “噢噢,好。”虞声连连点头,将书桌上的草稿本从练习册底下抽了出来,又给郧睿递了支笔。   郧睿在本子上记下了一堆虞声看不懂的信息和代码。   等他挂了电话,虞声才问:“姐姐呢?”   郧睿:“她说路上出了点儿汗,想去洗手间擦一下。”医生特地嘱咐了虞歆24小时内不能洗澡,只能用湿毛巾擦拭。   留意到虞声书桌上的玻璃瓶里放着十几颗纸星星和一个铃铛。郧睿凑近前去打量了一番,有点儿惊讶,问:“你也有这个铃铛啊?”   虞声不解地望向他。   郧睿又说:“我和我哥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是我妈去日本巡演的时候带回来的。不过我哥那个在很久之前就送人了。”   ——送人了?   虞声愣了愣,刚想追问他“郧渊那个铃铛是怎么送人的”,就听见洗手间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忙和郧睿跑出去看了看。知道原来只是虞歆失手摔碎了玻璃漱口杯,虞声才放下心来,却忘了刚刚原本要问的问题。   **   虞父虞母知道虞歆瞒着他们在准备骨髓移植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   那天,虞歆让虞母帮她在房间找一份文件。虞母给她拍照发过去之后,不小心看到了她藏在电脑键盘下的病历,吓得手脚冰凉,赶紧给虞父打了电话。   虞声回到家的时候,就见虞母正肃着脸跟虞歆通电话,虞父坐在一旁,脸色也不怎么好。   “爸爸妈妈不是不让你救她。”虞母眼眶微湿,“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偷偷跑去医院?”   正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喝的虞声脚步一顿,不由得伸手拽紧了衣角。   虞父夺过了虞母手中的电话,对那头说:“你明天下了课,马上给我回家来。”说罢,也没等虞歆答应,就挂了电话。   “老爸……”虞声嗫嚅道。   虞母轻叹了口气:“小声,你先回房间做作业吧,我和你爸现在没心情跟你解释。”   虞声捏紧了书包带,忍不住开口:“姐姐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们别生气。”   “你早就知道了?”虞母闻言,皱了皱眉。   虞声抿了抿唇:“姐姐的表哥来找过我,带我去医院看望了一下罗舒颜,让我把罗舒颜的情况告诉姐姐……”   虞父听着,眉眼间积蓄的愠怒越来越浓,没等虞声说完,就打断了她:“你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   “你们一直都瞒着她。你们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我说的。可是……”虞声垂眸,咽了咽口水,“可是我觉得姐姐有权利知道。”   “你们现在长大了,主意也大了。做什么决定都不用通知我们了,对吗?”虞父压抑着心中的不快,问道。   很少见到虞父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虞声有些害怕,但还是争辩道:“姐姐是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判断。我相信她。”   “那你也是成年人了吗?!把你姐姐往火坑里推,就是你的判断?”虞父把虞歆的病历甩到桌子上,“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也别姓虞了,你改姓罗。”   “虞国峯!”意识到虞父开始说气话了,虞母赶紧出声制止他。   虞声眼眶热了热,低下头,没敢再吱声。从小到大,虞父都没有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怎么可能把姐姐往火坑里推?   刚知道姐姐要捐献骨髓的时候,虞声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就是怕骨髓捐献会对姐姐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因为虞歆和罗舒颜属于亲缘间骨髓移植,所以医生建议的是骨髓血干细胞移植加外周血干细胞移植。网上的回答莫衷一是,但总的来说,对供者的身体危害不大。虞声这才勉强放了心。   “你别站在这里!我看着心烦。”虞父又喝道。   虞声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泪水倏地滚落,她转身换鞋,径直出了家门,跑到小区外拦了辆出租车,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原本以为虞声只是出去静一静,很快就会回来,虞父虞母便没有出去找她。没想到晚上八点过了,虞母做的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仍不见这丫头回家。   虞父的气早就消了,此时见女儿手机关了机,急得在餐桌旁焦急地踱着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母给祝绮儿、虞歆还有几个和虞声玩得不错的初中同学打了电话,都没有问出虞声的下落。虞母早就急红了眼,一面抱怨虞父适才说话不知轻重,一面又给郧渊发了个微信。   **   郧渊找到虞声的时候,虞声正蹲在绥大附中门口旁边的报纸亭前,低着头绞着衣角。   报纸亭已经收了摊,昏暗的路灯将虞声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舒了口气,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叫她:“虞声。”   虞声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像只无助的小兔子。   初秋的夜里,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郧渊把长款风衣脱下来,把她裹在里面。   怕弄脏郧渊的风衣,所以虞声连忙站了起来。她在同龄人里个子不算高,这会儿披着郧渊的长风衣,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郧渊压下嘴角,“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我手机没电了。”虞声吸了吸鼻子,下午的一腔委屈重新涌了上来,语气有些哽咽,“郧渊,你是来骂我的吗?”   “……没想骂你。”郧渊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角的碎发,才柔声问道,“只是来问问我们小尾巴,吃过饭没有?”   虞声摇了摇头,勾住了他的手指:“你陪我一起吃吧?”   郧渊一句“我吃过了”被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堵在喉咙里。他点了点头,应道:“走吧。”   郧渊给虞声家里报了平安,说吃完饭就送她回去。可是没想到,吃抱了晚饭,又喝上了奶茶,虞声还是一副不愿回家的样子。   “郧渊,我今晚可不可以先不回家?”虞声将热奶茶捧在手里,低下头,老实巴交的,“我爸爸今天好凶……我有点儿害怕。”   “叔叔说什么了?”郧渊耐心哄道。   “他叫我不要姓虞。”虞声扁了扁嘴,语气里尽是伤心和气恼,“还说看见我就心烦。”   “叔叔说的那都是气话。刚刚找不到你,你不知道他有多担心。”郧渊刮了刮她的鼻尖,叹道,“蠢丫头。”   虞声眉心一蹙:“你说我蠢?”   “……”算了,不能跟小孩子计较。   知道虞声不肯回家只是出于暂时的逃避心理,郧渊也不再逼她。他跟虞母商量之后,决定今晚先带虞声回自己的公寓住。   知道女儿没事,虞父虞母都松了口气,对郧渊他们也放心,所以也没计较虞声在外面过夜的事儿。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我发4~我真的不是故意把媳妇儿拐回家的! 第25章 我只粘你啊(修)   【chapter25:如果我是星光, 会在每个晚上,亲吻你睡着的脸庞。——《我一直都在这里》唐恬】   大四开学以来,郧渊一直住在绥大附近的公寓里。从绥大到郧渊的公寓, 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这个公寓其实是郧渊在大三开学的时候用自己之前存的奖学金付首付买下的,但是因为和室友都还算相处得来, 就一直没有搬出宿舍住的打算。不过今年绥大扩招, 新宿舍楼却还没有落成,宿舍床位比往年紧张, 郧渊的室友也都因为实习的原因从宿舍退宿了, 因此, 郧渊也干脆搬到了公寓里。   郧渊的公寓是loft结构,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洗漱间,阁楼是卧室,面积不大,但也布置得十分舒适宜人。   俩人上去前,去了趟便利店。   趁郧渊在挑选明天要吃的面包, 虞声鬼鬼祟祟地跑去拿了包一次性的小裤衩去付款, 买完单听见郧渊叫她, 又手忙脚乱地将买了的东西连同小票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想吃哪个?”郧渊似乎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   心不在焉的虞声随手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紫菜肉松面包, 说:“这个吧。”   “好。”郧渊伸手接过,往前走了几步, 又忽然回头,问她, “你自己要用的东西都买齐了吧?”   虞声霎时瞪大了眼睛:“齐, 齐了。”敢情他刚刚全都看到了?   郧渊抿唇一笑, 转身去结账了。   **   郧渊的公寓除家人外还没有别的人上来过,所以也没有多余的拖鞋。虞声跟在郧渊身后进了屋, 在玄关处换上刚刚在便利店买的人字拖,便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她指节轻蜷,突然有些紧张:“对不起,麻烦你了。”   “小尾巴,你麻烦我的次数还少吗?”郧渊勾了勾唇,轻哂道。   虞声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先去洗澡吧,”郧渊给她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又补了一句,“洗完去做作业。”   等进了洗手间,脱下衣服,虞声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什么都没带过来。   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就听郧渊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对她说:“衣服和毛巾我放在门口的椅子上了,一会儿自己拿。”知道虞声没有带换洗的衣服,郧渊从衣柜里拿了套没穿过的秋季运动服和一条新毛巾给她。   洗完澡,换上那套运动服的时候,虞声还在纳闷:小说里的女主不都是将男主的白衬衫当裙子穿的嘛,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成运动服了?   郧渊把楼上的书桌让给了虞声,洗好澡,将虞声的校服扔进了洗衣机后,就自己窝在楼下的客厅里看足球赛,但因为怕吵到虞声,所以没有开声音。   没一会儿,虞声就抱着作业“哒哒哒”地跑了下来,凑到他旁边,指了指练习册上一道数学函数题:“这道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郧渊接过虞声的练习册,看了看她所说的题目,挑了挑眉:“你不会?”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题型虞声平时都能做出来。   虞声被他盯得有些心虚,躲开他的目光,才勉强点了点头。   这丫头不会说谎,被抓包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郧渊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破,低下头开始给她讲解题目。   后来,虞声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就索性搬了张小板凳,在客厅的茶几前写作业。写两道题,就偷偷抬头瞄一眼旁边专心看电视的郧渊。   余光里留意到小姑娘的举动,郧渊单手支颐,迎上了她的目光:“虞声。”   虞声眨了眨眼:“嗯?”   “你一直都这么粘人的吗?”郧渊失笑道。   “我只粘你啊。”虞声嘴快地说完,差点儿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见郧渊扬眉不语,又慌忙辩解道,“因,因为……您比较和蔼可亲,还有那个啥……慈祥、温厚,嗯!”怕郧渊不相信,她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郧渊:“……”   当天夜里,等虞声在床上睡熟了,郧渊想起这句话,忍不住从客厅的沙发上爬起来,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半晌,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和蔼可亲?慈祥温厚?您?”   ——我很老吗?   **   翌日一早,郧渊回绥大上早课,顺便把虞声捎回了绥大附中。   虞声穿着烘干后仍带有郧渊家里洗衣液味道的校服,心情格外舒畅。连见到体育委员小赵的时候,也没有冲他做鬼脸了。   上午第三节 的体育课,是1班和3班一起上的——这是虞声每个星期唯一能和祝绮儿同堂的课。   霍南佳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商量英语竞赛的事儿了,所以还没下来。   祝绮儿一见到虞声,就忙拉着她问:“昨天晚上你妈妈给我们家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后来我看你手机关机了,也不敢再往你家打电话。你到底怎么了?”   虞声把昨天的事情跟祝绮儿说了。祝绮儿听后,抓住了重点:“那你昨天去你那个大哥哥家里睡的?”   “唔,他还教我写作业了。”   “你之前说他不是你哥哥,那他是谁啊?”祝绮儿撞了撞虞声的手肘,一脸八卦,“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虞声还没回答,就先红了脸:“就……就是我爸爸合作伙伴的儿子。”   “他是德语专业的?”祝绮儿记得郧渊是虞声第二外语课的小老师。   虞声点点头:“嗯嗯,但他修了双学位。”   “那他成绩应该很好吧?”一般选择修读双学位的人,都是成绩优异并且学有余力的。   虞声小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她挽住祝绮儿的胳膊,嗫嚅道:“是挺好的啊……”她多想大声告诉全世界,郧渊的好可不止这么一点点,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又忽然吝惜到只想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瞧见。   见祝绮儿还欲再问,虞声抬了抬下巴,转移话题:“呀,小企鹅你看——温纶!”   祝绮儿瞬间僵直了背脊,却不敢往虞声指的那个方向看,她轻掐了下虞声的胳膊,娇嗔道:“虞声!你小声点儿,别让他听见了。”   “骗你的。”虞声笑起来,凑到她耳边说,“你家温纶在6班教室上课呢,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我家的?!”祝绮儿耳根微红,“虞小声,你不准说话了!”   虞声捏了捏祝绮儿的手:“你自信点儿,你可是全校唯一一个能跟温纶一起上学放学的女孩子。”   “他在路上也没怎么跟我说话……”祝绮儿脚尖在地上画了一圈,丧气道。   虞声挑眉:“哦?可我怎么听说他一天如果能说十句话,有五句都是对你说的?”   祝绮儿在虞声的注视下,成功地把自己煮熟了,匆匆撂下一句“上课了”就回到了3班的队伍里。   **   虞歆要捐赠骨髓的事情,最终虞父虞母还是妥协了。   在一段时间的备血之后,虞歆的手术被安排在十一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二。   当天虞声要上学,没办法在手术室外等姐姐,所以中午午休时间,她特地跑了一趟绥城第一人民医院。   虞歆的手术很成功,只是因为还没过麻药,所以被要求平躺六小时。等明天采完外周血干细胞,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晚上,虞母在医院照顾虞歆,虞父带着虞声到家附近的餐馆凑合了一顿。   自上次“离家出走”之后,这是虞声第一次和虞父单独相处。虞父见虞声安安静静地夹着菜,便主动开了口:“声声,还在怪爸爸吗?”   闻言,虞声抬眸,迟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天爸爸也是心急。没有想到罗家人会找到你,有些后怕,所以语气重了些。”虞父把云耳蒸鸡里的鸡腿肉夹到了虞声的碗里。   “不和你们商量是我的错……”虞声低下头,不敢看他。   虞父叹了口气,问她:“知道爸爸妈妈一开始为什么不希望你姐姐和罗家的人接触吗?”   虞声摇摇头。   “歆歆的亲生母亲是你妈妈的闺蜜。这么多年,你妈妈一直替她不值,觉得罗远航辜负了她,也伤害了歆歆。而且不让罗家人找到歆歆,是你李阿姨唯一的遗愿。”虞父抿了口茶,继续说,“不过后来,我们想了想,也觉得我们只顾着保护歆歆,却忘了尊重她的想法,的确不对。毕竟,这是你们自己的人生。”   虞声咬了咬下唇,看着他,认真地说:“老爸,我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你可别说了,要是还有下次,你妈肯定打断我的腿。”虞父不寒而栗。   “哦?”虞声故作惊讶,“那我再考虑一下。”   虞父:“……”这小棉袄怎么还会漏风?   **   前段时间,虞声一直忧心姐姐手术的事情,没有好好复习,十一月下旬的期中考也就毫无意外地考砸了。   大课间的时候,史云康把虞声叫到办公室,和她谈心。   “虞声啊,最近学习上是不是松懈了?这次期中考的成绩有些退步了。”史云康说得很客气,但其实虞声知道,自己这次退步了根本不止一点。   虞声的期中考排名,直接掉出了文科班的前80名。如果按照绥大附中的期末滚动机制,她这个学期之后极有可能会被调剂到普通班。   “嗯,是我不够用心……”虞声没有提姐姐的事儿,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年纪,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成为耽误学习的借口。   “我记得你刚上高二的时候跟我说过,你想考绥大。但是以你现在成绩来看,你离你的梦想还有很大一段差距啊。”史云康见虞声点了点头,才接着说,“我知道你有些小聪明,但是在高考这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役里,光靠一点点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知道吗?”   “老师,我会加油的。”虞声语气很坚定,“我一定会留在重点班的!”   也一定会考上绥大的。   史云康笑着给她打气:“别灰心,虞声。要记住——失败是成功他妈!”他们班主任这句口头禅真是听多少遍都依旧好笑。   虞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和蔼可亲、慈祥温厚……55555媳妇儿是不是嫌我老了? 第26章 没有梦想也不要紧(修)   【chapter26:很希望自己是一棵树, 守静,向光,安然, 敏感的神经末梢,触着流云和微风, 窃窃的欢喜。脚下踩着最卑贱的泥, 很踏实。还有,每一天都在隐秘成长。——《私语书》泰戈尔】   郧渊的室友之前在宿舍养了两只刺猬。两个月前, 刺猬们生了一窝五只的刺猬宝宝, 如今刚断了奶, 室友便忙着给小刺猬们寻觅新主人。   原本听室友问起的时候, 郧渊也没打算养,但后来想起虞声很喜欢小动物,觉得她见了应该会开心,就抱了一只小刺猬回公寓,照着室友列的清单买了一堆小刺猬要用的东西, 认认真真地当起了铲屎官。   这周五下了德语课, 郧渊跟虞母说要带虞声到公寓看小刺猬, 等吃过饭再送她回家, 虞母满心欢喜地应下了。   搬到公寓里之后,郧渊基本上都是自己做饭。从绥大附中出来, 郧渊就领着虞声到附近商场的超市买今晚做饭要用的食材。   虞声一面推着购物车,一面问身旁的人:“郧渊, 你会做什么菜?”   “你喜欢吃什么?”郧渊随手挑了一盒土鸡蛋放进购物车里, 扬眉问她。   虞声还没有尝过郧渊的手艺, 怕说了他不会的菜会让他为难,瞄了眼购物车里的土鸡蛋, 胡诌了一个最简单的菜:“番茄炒蛋。”   “就这个?”郧渊失笑道。   虞声连忙点头:“我不挑食的。”这句倒是真的。   “那就番茄炒蛋。”郧渊扶着购物车的把手,帮她调了个头,问她,“会挑番茄吗?”   虞声点点头:“会!”偶尔跟虞母去买菜的时候,虞母会教她如何挑选新鲜的果蔬,所以这方面她还算在行。   左看右看挑了几个番茄放进保鲜袋,虞声提着袋子,到电子秤那边排队等店员帮忙打条形码。郧渊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   “麻烦让一下!”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一堆菜,一边手忙脚乱地挤到队伍前面,一边喊着,“我赶着回家带孩子,不好意思啊。”   虞声顾着看手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郧渊手疾眼快地扶住她。   那位妇女回头看了一眼,特别抱歉:“不好意思啊,小姑娘。”   虞声收起手机,摆摆手,说:“没关系。”   挑好了肉和菜,俩人就逛到了冷冻食品区。   望见虞声站在雪糕柜前两眼放光的样子,郧渊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看了,不许吃。”   “为什么?”虞声有些不服气,鼓起了腮帮子,像只气呼呼的小河豚。   郧渊拉着她往前走,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家伙。”他还记得上个月差不多这个时候,虞声参加校运会那天因为肚子疼,连德语课都没来上。   “那又不是吃雪糕吃的……”虞声小脸一红,小声辩解道。   郧渊笑道:“下周的德语小测你要是考得好,哥哥就请你吃,好吗?”   “嗯。”虞声乖顺地应下,心里却因为他那句“哥哥”而有些莫名的失落。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追赶他的脚步,在郧渊眼里,她永远都只是邻家的一个小妹妹。   又逛了一会儿,见她一直闷闷地不说话,郧渊以为她还在因为吃不到雪糕而不高兴,便抬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扯下两包虞声喜欢吃的Q/Q糖,放进购物车里。   **   坐电梯到了16楼,虞声跟着郧渊进了公寓,熟门熟路地换上自己的拖鞋,帮郧渊把刚刚买东西拎进厨房,又去洗手间洗了洗手,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看小刺猬的。   刚刚的坏心情霎时被虞声抛之脑后,她轻轻戳了戳郧渊的手臂,问他:“郧渊,你家小刺猬在哪里呀?”   “在客厅的五斗柜上。”郧渊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便说,“你先去看,我淘个米就出来。”   虞声点点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这种非洲迷你刺猬的习性和鼹鼠很相似,喜欢在阴暗的地方生活,不群居,习惯于昼伏夜出。虞声趴在柜子边看它的时候,它正蜷在窝里睡觉。   虞声伸出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摸摸它,就听见了郧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转眼,郧渊就到了近前。他把亚克力拼装箱抱了下来,熟练地替小刺猬换水、换粮、换垫料,见小刺猬从窝里探出了头,才将它捧出来,给虞声看。   小刺猬有些不安,正“嘶嘶嘶”地往外喷着气。郧渊低声安抚了一会儿,它才逐渐放松下来。   虞声忍不住伸手顺着小刺猬耷拉下来的刺摸了摸,语调欢快得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竟然不扎人诶……像麦穗一样。”   “小刺猬的刺无非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只要它感到安全,刺就不会竖起来。”郧渊把它放回到亚克力箱里。   小刺猬四周看了看,转身吃起东西来。   “它吃的是刺猬粮吗?”虞声目不转睛地看着。   “是幼猫猫粮。”郧渊解释道,“刺猬一般都喂的猫粮。”   虞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没有。”郧渊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是小女生才喜欢做的事情。   虞声又抬手摸了摸小刺猬,偏头一笑:“那姐姐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呀?”小刺猬往旁边挪了挪,没有搭理她。   “叫什么好呢……你个子这么小,要不叫你‘豆丁’?”虞声瞅了瞅小刺猬肉桂色的刺,自言自语道,“唔,还是叫‘桂圆’吧?听着就很圆很可爱。”   郧渊张了张嘴:“……”这个名字,他实在有点儿叫不出口。   不知道小刺猬是嫌弃这个名字,还是嫌弃虞声太过聒噪,它吃完东西,留下几颗粑粑,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窝里。   **   上次在张奶奶家,俩人都只是打下手,所以今天是虞声第一次见郧渊掌勺。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不沾烟火气的男人做起菜来却是相当熟练,三下五除二就将鳜鱼剖洗干净,然后去头、开边、去骨,再斜刀将鱼肉切成大片,加入姜、葱、料酒和盐,放入蒸锅。   “郧渊,我想帮忙……”虞声站在旁边良久,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可以派上用场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开口。   郧渊挑了挑眉,将灶边的香菇递给了虞声,让她用剪刀去掉香菇的柄。虞声开心地接过,忙完之后又主动接过郧渊手上的番茄,拿去泡热水、去皮。   因为只是两个人吃,所以郧渊只做了宋嫂鱼羹和虞声点的番茄炒蛋两道菜。   饭桌上,虞声跟郧渊说起前两天被班主任叫去谈话的事情。   “想考绥大?”郧渊勺了一勺鱼肉给她,问,“为什么?”   虞声愣了愣,说:“绥大是省里最好的大学呀,而且离家也近。”   自从上了高中,就经常有人问她“以后想考什么大学”,对此,虞声一直都是这么回答的,即使她其实根本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直到后来,认识了郧渊,她喜欢绥大的理由才逐渐生动了起来。所以高二刚开学那会儿,史云康让班里的同学将自己理想的大学写在《班级日志》的扉页上时,虞声才会不假思索地填了“绥城大学”。   “嗯,女孩子离家近一点儿好。”对于虞声的回答,郧渊并不意外。   “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专业。”虞声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好像都会有自己的梦想和特长。像小企鹅想加入中央芭蕾舞团,南佳想成为全职作家,田嘉木篮球打得很好……可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小尾巴,打起精神来。”郧渊朝她宽慰一笑,“没有梦想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那……你有梦想吗?”   郧渊果断地回答:“没有。”   闻言,虞声噘了噘嘴:“我才不信。”像郧渊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梦想。   郧渊娓娓道来:“当年爷爷不喜欢我爸从商,但不可否认,我爸确实有经商头脑,白手起家创立卉璟,短短六年的时间就将卉璟办得风生水起,最终连爷爷都肯定了他的实力。”   虞声记得,郧渊的爷爷以前是绥城的军区司令,大抵是因为这样,一开始才会反对儿子从商的吧。   “卉璟是我爸的半生戎马,也是他毕生的骄傲,所以他一直希望我和郧睿其中一个人可以子承父业。但郧睿对经商不感兴趣,他从小就爱打游戏,梦想着开一家游戏软件开发公司,本科也如愿考取了洲大的计算机专业。但我没有梦想,所以我可以照着父亲的希望,一步步走向他的期待。”这件事情郧渊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但此刻望着虞声真挚的眼神,却自然而然地开了口。   或许,他早就已经把父亲的心愿当作梦想了吧?   虞声听得认真,筷子咬在嘴里半天没动。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商科和德语根本就不是郧渊喜欢的,读管理是为了更好地接手公司,读德语是因为卉璟跟德国有许多业务往来……他不过是为了弟弟能够心无旁骛地追逐自己的梦想,才扛起了这个重担。   “但是虞声,没有梦想并不可怕。”郧渊凝睇着她,一字一句道,“就算没有梦想,你也还是可以变得更好、更强大,至少它不该是你唯一可以相信的东西。”   “郧渊,我一定会变得更好的。”虞声不觉莞尔,“没有梦想也不要紧,因为从此以后……我可以不信梦想,信你。”   对面的人因为她这句话怔了须臾,才抬手将宋嫂鱼羹往她那边挪了挪,应道:“嗯。”   虞声笑了笑,心满意足地就着米饭,将桌上的菜吃得连葱段都不剩一根。   因为时间还早,今天作业也不多,虞声帮着郧渊一起洗了碗,才准备回家。   临出门前,她还跑到客厅和小刺猬道了别:“桂圆,我要回家啦,你要乖乖的啊。”   小刺猬心无旁骛地喝着水,依旧没有理她。虞声也不生气,一边琢磨着下次来要给小刺猬做个新房子,一边眉眼弯弯地跟上了郧渊的脚步。   --------------------   作者有话要说:   虞撩撩:我可以不信梦想,信你。   郧渊:今天也被媳妇儿撩到了QVQ   ——   小天使们的梦想是什么呀? 第27章 乌龙情书(修)   【chapter27:也许某天你还会突然想起他, 那个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待,但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的人。——几米】   十一月末的几场秋雨过后,绥城逐渐转凉。绥大附中一些怕冷的学生——比如虞声——甚至已经穿上了冬装外套。   其实虞声挺喜欢冬装外套的, 无论是口袋还是袖子,藏起东西来都特别方便。比如现在, 她就把祝绮儿让她帮忙送给温纶的情书藏进了口袋里。   早读结束之后, 虞声已经在高二6班门口徘徊了两三分钟了。   祝绮儿躲在不远的转角处,时不时就探出头来给她打气, 仿佛这封烫手的情书是虞声要送给温纶的。   虞声深吸了一口气, 逮住了从6班走出来的一位女同学, 挤出一个微笑:“你好, 可不可以帮我叫一下温纶?”   女同学顿足回头,往班里喊了一句:“温纶,有女生找你。”班里的男同学听了,纷纷起哄。   “谢谢。”虞声说罢,往旁边退了一步, 等温纶出来。   不一会儿, 温纶就走到了班门口:“同学, 是你找我吗?”   虽然和祝绮儿关系好, 但这还是虞声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温纶。   眼前的男生蓄着一头短发,白皙的肤色衬得身材高挑的他有些瘦弱, 如书生一般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同于郧渊的清冷, 也不同于田嘉木的阳光。   ——果然是祝绮儿喜欢的类型啊。   班里的同学都知道祝绮儿是从小练芭蕾的, 但其实祝绮儿初中的时候还练过一段时间的拉丁舞。而当时和她同校同班的温纶, 就是她的舞伴。   温纶的眼眸中,总是有一层抹不去的阴郁。祝绮儿没有细说, 但虞声大概知道,是因为他家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虞声移开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粉红色的信,递到他手边,说:“这是我替别人转交的。请你一定要认真看完。”   “好的,谢谢。”温纶顺从地接下,语气十分温和,笑意却未达眼底。   完成了任务,虞声舒了口气,转身去找祝绮儿交差。她刚拐了个弯,就被祝绮儿一把搂住。   祝绮儿紧张兮兮地问她:“怎么样了,他收了吗?”   虞声摆出一副“我出马怎么可能失败”的样子,勾着祝绮儿的肩膀,虚张声势道:“他要是敢不收我们小企鹅的情书,我就给他塞嘴里。”   刚刚温纶走出教室之后,祝绮儿就没敢再偷看了,所以也不知道虞声是怎么让温纶收下的,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虞声一听,就知道祝绮儿是心疼温纶了,顿时戏精上身,捂着胸口佯作心碎,问了一道非常俗套的送命题:“如果我和温纶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温纶会游泳啊,我肯定是救你的。”祝绮儿挽住虞声的胳膊,讨好道,“而且你连情书都借给我抄了,我哪能忘恩负义呀?”更何况她不止参考了情书,连信封和信纸都是虞声给的。   虞声不久之前因为一时兴起,给郧渊写了一封情书,不过她只是写着玩的,也没打算给郧渊看,所以渐渐地就压箱底了,后来见祝绮儿为了给温纶写情书愁得好几天都食不下咽,就“大发慈悲”地借给了她。   虞声扶额:“你最后究竟抄了多少啊?”   “不多,就末尾的两段。”祝绮儿摸了摸虞声的脑袋,“声声,你也太会写了吧?你这情书不送出去,我都替你可惜。”   虞声被她逗乐了:“我没打算送,我就是当日记写的,不然哪能这么大方给你抄两段啊?”她很清楚郧渊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感情,所以她不敢赌。   “你的情书我也放回到信封里了,一会儿第一节 下课就给你拿过来。”祝绮儿想起昨晚祝母给她送夜宵的事儿,又跟虞声说,“你都不知道,昨晚我刚写完,我妈就敲我房门了,吓得我立刻将两封信塞进了信封,夹在练习册里。”   祝绮儿刚说完,上课铃就响了。两个小姑娘赶紧各自回了班。   **   帮祝绮儿把情书送出去之后,虞声以为这件事儿就跟自己没关系了,没想到这封情书兜兜转转,竟然在下午上德语课前送还到了她的手上。   从那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儿手里拿到那个熟悉的粉红色信封的时候,虞声还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女孩儿是和温纶同班的,虞声对她有印象——上次水运会的时候,她负责检录,还跟自己打了招呼。   女孩儿见她愣着,还以为她是在难过,忙热心地安慰道:“温纶这人就这样,看起来亲切随和,其实跟谁都不亲近。你也别太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女孩儿性格大大咧咧的,说话也没控制好音量,附近的几个同学听到了,都忍不住往虞声这边瞅了瞅。   虞声听了之后,更是一头雾水。   “我先回去上课了,你别再难过啦。”女孩儿拍了拍虞声的肩膀,坐回到了自己的朋友身边。   经这么一提醒,虞声才如梦初醒般望向了讲台上的郧渊。   此时,郧渊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看来是将适才女孩儿说的那番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虞声咋舌。   ——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虞声就这样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堂课,等班里的同学走后,她才急急忙忙地跑上讲台,跟郧渊解释:“郧渊,情书不是我的。”   这句话听在郧渊的耳朵里,却像极了狡辩。   郧渊揉了揉虞声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慰一个刚刚失恋的小孩儿,半晌,他斟酌着开了口:“我们虞声……有喜欢的人了?”   “那封信真不是我的,”虞声拆开信封,把信拿出来,“不信你看,上面有署名的呀……”   虞声话没说完,就瞄到了情书最后“你的虞声”四个字,又手忙脚乱地把信纸对折了起来。   ——谁能告诉她,这里面为什么会是她写给郧渊的那封情书?!   虽然虞声写的时候没有点明郧渊的名字,但按照上面的形容,也不难和郧渊对上号。这么想着,她又把情书往身后藏了藏。   和情书一起从信封里掉出来的,还有温纶放进去的一张纸条。   郧渊低头一瞥,毫不费力地就瞥到了上面苍劲有力的一行字——“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说要给我看?”郧渊将虞声把情书藏起来的动作看在眼里,挑了挑眉,问道。   虞声往后退了一步,顿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还是别了。”   郧渊也不再逼她,将讲台上的东西放进了随身的包里,才正色道:“不过虞声……别早恋,嗯?”   “……我不会的。”解释不清的虞声欲哭无泪。   **   一场乌龙过后,虞声把祝绮儿弄错的情书连带着温纶写的纸条还给了她。   祝绮儿捏着纸条看了良久,怅然若失:“声声,他有喜欢的人了。”   “可他拒绝的是‘虞声’,又不是你。”虞声望向她,“而且温纶除了你,也没跟别的女孩子关系好呀。说不定他喜欢的就是你呢?”   “真的吗?”祝绮儿眼睛亮了亮。   虞声一个劲儿地点头,说:“你那是当局者迷。”   不过虞声记得,祝绮儿的妈妈对女儿的要求很高,每次家长会都要留到最后,等大家走了之后,跟班主任单独谈谈祝绮儿的情况,万一祝绮儿早恋让她发现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虞声想了想,又问她:“小企鹅,如果温纶答应你,你打算现在就和他在一起吗?”   “应该不会,”祝绮儿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只是在想,我可以趁早‘预定’一下他女朋友的位置?”   “……”虞声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   **   十二月初的时候,郧渊跟教授外出调研,大概有三四天的时间不在家,所以出发前他将伺候小刺猬的工作交给了虞声。   星期二放学后,郧渊站在绥大附中门口等虞声,没过一会儿,就见虞声抱着一个大纸箱,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   “怎么抱着这么大一个箱子?”郧渊顺手地接过纸箱,替她抱着。   “是我自己组装的刺猬饲养箱。送给桂圆的!”虞声甩了甩酸软的手,兴致勃勃地翻开纸箱,跟郧渊介绍说,“这个超可爱的。正面是透明的斜面玻璃,可以看到桂圆在里面在做什么。这个饲养箱有实时的温度湿度计和滚轮,顶部还有暖灯,这样冬天的时候也不怕冻着桂圆啦。”   郧渊偏过头,正好撞上虞声清澈如水的双眸。看虞声那沾沾自喜的样子,似乎还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郧渊勾了勾唇,说:“谢谢小尾巴。”好像自从认识了虞声,他的生活里就多出来了许多可爱的小物什,比如这个刺猬饲养箱,比如公寓里给虞声准备的小狐狸毛绒拖鞋、比如冰箱里虞声爱吃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巧克力……   把虞声送到了地铁站口,郧渊才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递到她手里,说:“这个是我公寓的钥匙。接下来这几天,小刺猬就拜托你了。”   虞声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郧渊想了想,有点儿不放心,又补充道:“弄好了就早点儿回家去,不要待太晚了。”   “嗯,我记住啦。”虞声笑起来,嘴角的梨涡深深,就像灌满了蜜糖似的。   郧渊望着她踏上手扶电梯,回头跟自己挥了挥手,最后又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忽然觉得有这个小姑娘在身边,好像是件挺温暖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篇系列文,小天使们感兴趣的话,可以移步蠢茶的专栏收藏一下哦~ 第28章 小刺猬(修)   【chapter28:你知道当你需要个夏天, 我会拼了命努力。——《无与伦比的美丽》吴青峰】   之后的几天,虞声每天放了学就会到郧渊的公寓里给小刺猬添猫粮、换水,清理饲养箱。   今天伺候完小祖宗, 见天色还早,虞声就趴在茶几上写了会儿作业, 顺便陪一下它。   不过, 这几天下午相处下来,小刺猬还是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就像此刻, 小刺猬在滚珠饮水器旁懒懒地喝着水, 仿佛虞声在或不在对它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虞声掏出手机, 发了条朋友圈:“#铲屎官上岗第三天#桂圆还是不理我QAQ”配图是她抱着饲养箱和小刺猬强行同框的自拍, 很快就有好几个好友点赞。   她正准备放下手机继续写作业,就见郧渊少有地评论了她:“还没回家?”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却让她心里的小鹿乱撞起来。   犹豫了一下,虞声戳开俩人私聊的对话框,回复他:“我在写作业, 陪一会儿桂圆就回去了。”   “嗯。”郧渊又发了一条消息, “到家以后给我发个微信。”   虞声回了他一个小兔子狂点头的表情。   就在虞声以为他不会再回复的时候, 屏幕上又跳出来两行字:“鞋柜里的毛绒拖鞋有没有看到?冷了就换上。”   她愣了愣, 忙跑去看鞋柜。   鞋柜有四层,但每层都只放了一双鞋, 还强迫症地靠右对齐着,唯独最上面的那一层多出来了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 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在郧渊非黑即白的鞋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虞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袋子抽了出来, 打开瞅了瞅,发现里面有一双小狐狸模样的毛绒拖鞋, 正是她的码数。她飞奔到茶几前,回复他:“我刚刚才看到QVQ谢谢郧渊!它超可爱!”   看到这条回复,郧渊笑意渐深,感觉在虞声的世界里,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爱的。   见他没有回复,小姑娘又风风火火地回到鞋柜前,换上了毛绒拖鞋,再将原本脚上的人字拖规规矩矩地放在鞋柜最下层的左边,才阖上柜门。   **   郧渊回来的这一天是星期六,虞声不用上学,却难得地起了个大早,跟虞母说了一声之后,就背着书包出了门,打算到郧渊的公寓里等他回来。   因为是周末,地铁里没有往日早高峰的时候人多,虞声上车那会儿竟还有空位,于是便半梦半醒地补了个觉。   郧渊不在,虞声也不敢在郧渊的公寓里煮东西,所以上去前,她在上次的那家便利店买了一盒冬阴功口味的泡面和一瓶葡萄汁。   “桂圆,我来啦。”虞声轻车熟路地开了门,换上拖鞋,到客厅去看小刺猬。   小刺猬和他们生活久了,也逐渐适应了人类的作息时间,虽然这会儿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但至少没有像以往那样蜷在窝里睡觉了。   原本虞声担心桂圆会无聊,所以特意给它准备了滚轮,但后来在知乎上向养过刺猬的人取经时才听说“小刺猬不到三个月大的时候不能玩滚轮”,她只好暂时把滚轮收了起来。   “桂圆,要不你陪我做作业吧?”虞声躬下身来,问它。   桂圆:“……”   虞声利落地放下书包,从书包里翻出笔袋和两张试卷,就把小刺猬从饲养箱里抱了出来,放到桌面上。   她怕小刺猬调皮贪玩会掉下桌,就用自己带来的书和英汉词典结结实实地将它围在了中间,让它只能在那一小块儿地方和自己的作业本之间活动。   这样的外出活动机会对于小刺猬来说十分稀奇,它左逛逛右看看的,似乎很雀跃。   虞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才开始做题。   最近她坚持每天刷一套数学卷子,做错的题目就用活页本抄写下来,按照题型分类整理成错题集,她那吊车尾的数学成绩也因为这段时间的努力而好看了不少,连数学老师都在上课的时候点名表扬她。   小刺猬玩遍了虞声给它圈出的地盘,就向虞声的卷子试探性地伸出了爪子,见虞声没有阻止,它又往前迈了几步……   “桂圆,我可警告你啊,不许在我的卷子上拉粑粑。”虞声警惕地抬头看了看它,轻轻敲了敲桌面,恐吓道,“不然我就把你放回箱子里去。”可惜她的声音软软的,一点儿震慑力都没有。   小刺猬没听懂,也没被虞声唬住,反而对适才被她随手扔在一旁的橡皮擦产生了兴趣。它蹲在橡皮擦前认真地嗅了一会儿,趁她不注意,就猛地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瞥到这一幕的虞声被吓得不轻,慌忙扔下笔把它抱起来,就要掏它的嘴。   她之前只听说过有些刺猬会对抹茶味的豆腐砂嘴馋,却没有想到她家桂圆连抹茶味的橡皮擦都不放过。   虞声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会不会吃坏肚子啊?   小刺猬只啃了很小的一口,还没尝出味儿来,就被虞声强行把嘴掰开了。它一下气不过,咬住了虞声的手指头。   “嘶——”虞声和小刺猬同时发出相差无几的声音,一个是被咬疼了,一个是生气。   “桂圆,你这是恩将仇报。”虞声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又报复似的用另一只手点了点它的脑袋,将它放回到饲养箱里,才去清理伤口。   因为不知道郧渊家里有没有医药箱,她也不敢乱翻,就只好用肥皂水彻底冲洗了一遍,再从书包里找了张创可贴贴上。   待她回到茶几前的时候,小刺猬已经钻到了窝里。它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从窝里探出了头,用黑不溜秋的眼睛望着虞声。   瞧见它可爱又无辜的模样,虞声呼出一口气,忍下了想跟郧渊告状的冲动。   **   郧渊回到家的时候,虞声正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吃泡面,一股浓郁的冬荫功味钻进了郧渊的鼻腔。   “虞声。”   被叫到名字的小丫头抖了抖,赶紧将口中的泡面咽了下去,回头道:“我保证不会弄脏的!”   郧渊放下行李,心情很好地谑笑道:“我就随口一喊,你心虚什么?”   想起小刺猬啃了一口她的橡皮擦而且还吞进了肚子里的事情,听到这句话,虞声更加心虚了。桂圆见她瞥了自己一眼,又往窝里缩了缩。   虞声把吃完的泡面打包好,拿到楼梯间里的垃圾桶扔掉,回来见到郧渊在擦桌子,忙上前扯住他手上的抹布,很是狗腿地说:“我来,我来。”   “手怎么了?”郧渊留意到她食指上的止血贴,皱了皱眉。   虞声下意识地往后藏了藏,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掩耳盗铃,又尴尬地伸出手来,如实交代:“桂圆吃我的橡皮,我要它吐出来,它就咬我了……”   听她说完,郧渊的眉毛还是没有舒展开来:“伤口处理好了吗?”   “我用肥皂水洗过了。”虞声讷讷地说。   郧渊拿起一旁的钥匙,轻轻拍了拍虞声的后脑勺,说:“走,带你去趟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打狂犬疫苗。”郧渊把她的手机从茶几上拿了起来,递给她。   虞声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我又不是被狗咬。”   “凡是被温血动物咬了都要打狂犬疫苗,”郧渊打开门,分神看了她一眼,“小尾巴,你生物怎么学的,嗯?”   虞声果断甩锅:“我们老师没教。”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的?   郧渊叫了台网约车,带虞声到绥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的犬伤门诊挂了号。   医生先帮虞声拆开止血贴,重新处理了伤口。   郧渊在一旁看着,见虞声纤细的手指上有两个清晰的牙印,周围的皮肤也因为一开始没有消毒好而有些红肿,忍不住颦眉。   ——家里那只小东西也是够狠的。   打疫苗的时候,虞声问护士:“姐姐,能不能打左手?”   护士顿了顿,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转到虞声的左手边。   “她回去还要写作业,怕打了右手不方便。”郧渊替她解释道。   虞声点了点头,不打自招:“嗯,玩手机也不方便。”   郧渊眉心跳了跳:“……”看来回去之后他要检查一下虞声的作业了。也不知道小姑娘最近有没有认真学习。   虽然处理不是特别及时,但虞声的伤口不算深,医生和虞声约好了之后几针的时间,叮嘱她“这段时间尽量避免剧烈运动,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   回到公寓之后,虞声献宝似的把自己整理的数学错题本递给郧渊看。   郧渊没想到虞声在期中考失利之后真的下了苦功。错题本上虞声用各色荧光笔标记了错误类型和涵盖的知识点,看起来十分清晰美观。   “我们老师都表扬我了。”虞声颇有些眉飞色舞。   郧渊把错题本还给她,笑道:“等你考上绥大……有奖励。”   虞声心花怒放,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才想起郧渊家的钥匙还在她那里放着,忙从书包里把钥匙掏了出来,还给郧渊:“你的钥匙。”   虞声的家搬到了市郊,离绥大附中很远,郧渊想着这里离她学校近,万一她碰上什么特殊情况还能有个落脚地,便将钥匙重新放回她手心里,说:“你拿着吧,两把钥匙我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听了这句话,虞声眼睛瞪得溜圆。   ——郧渊这算是,把钥匙给我了吗?   见她愣着,郧渊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脸:“快收起来吧,小尾巴,弄丢了我可没有新的给你。”   虞声眼底的卧蚕又明显了几分:“郧渊你放心,我就算弄丢自己,也不会弄丢它的。”   弄丢自己?郧渊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虞声把钥匙串回到自己的钥匙扣里,宝贝似的放到书包最贴身的那层,才回到茶几前,提起笔来继续写作业。   阳光微斜,透过米白色的窗纱洒进客厅,为布艺沙发和木地板染上了一层素淡的温煦。郧渊望了眼盘腿坐在地上的小丫头,只觉得一室恬静,岁月静好。   抬腕看了看时间,郧渊像往常一样去给小刺猬换水和猫粮,见它心安理得地用着虞声送的滚珠饮水器和食盆,蓦地生出了几分为虞声打抱不平的心思。   他半蹲在饲养箱前,骨节分明的手抵在它的小脑袋上,压低声音教育它:“长本事了是不是?还学会咬人了?下次你还敢咬人,我就……”   小刺猬停下了动作,身上的刺收敛了些儿,惴惴不安地望向他。   郧渊清了清嗓子,把后半句说完:“……就把你带去洗澡。”   刺猬不适宜频繁地洗澡,而且桂圆才两个多月大,所以郧渊也只尝试给它洗过一次,但那一次并不愉快的洗澡经历,就已经让洗澡成为了桂圆最害怕的事情——没有之一。   桂圆也不知道是被郧渊的语气唬住了,还是真的听懂了,忽然开窍了似的歪着脑袋冲他卖了个萌。   郧渊:“……”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桂圆这只憨憨,竟然敢咬我媳妇儿?! 第29章 怕你走丢   【chapter29:我前半生最强烈的三次心跳, 分别发生在上课被老师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你对我微笑的时候。——网易云音乐热评】   在日复一日的刷题中,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就走到了十二月中下旬。   冬至的这一天, 数学小测出成绩, 虞声排到了全班前十。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兴奋地给虞歆发微信。虞歆说周末回家要带她去喝珍珠奶茶当做奖励, 还告诉她, 罗舒颜出院了。   收起手机之后, 虞声缓缓哈出一口白气, 微冷的指尖往冬装外套的袖子里缩了缩,仰头看了眼渐晚的天色,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翌日的历史课上,史云康提了一嘴说“借了书的同学记得去图书馆还书”,虞声才发觉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就要迎来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了。   **   圣诞节这天是星期五, 虞声早上回学校的时候, 特地把给郧渊和桂圆准备的圣诞礼物塞进了书包里。   德语课上, 郧渊点完名,就很开始教同学们用德语说“圣诞快乐”。   “因为圣诞节离新年很近, 所以人们很喜欢在祝福别人‘圣诞快乐’的时候,加上一句‘新年快乐’。”郧渊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德语句子, 领读了一遍, “也就是‘Frohe Weihnachten und einen guten Rutsch ins neue Jahr’。”   全班跟着读了两回, 又有个男同学问起:“老师,那‘我爱你’怎么说啊?”话音刚落, 班里霎时一阵语笑喧哗。   郧渊挑了挑眉,望向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你们可以帮我回答他吗?”   之前刚知道郧渊是德语专业的时候,虞声就查过几句常用的德语,摘抄在自己的日记本里,还特地用中文谐音标注了一下发音,其中就包括“我爱你”。   见郧渊望过来,虞声慢腾腾地举起了手。   郧渊嘴角一勾,问:“虞声,知道怎么说吗?”   因为郧渊这声提问,教室倏地安静了下来。   郧渊嘴角的笑意,让虞声的呼吸滞了滞。片刻,她才回过神来,捣蒜般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她黑亮水灵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Ich liebe dich.”明明德语是很粗犷的语言,此时这句话绕在舌尖却莫名地有几分缠绵。   四周安静得仿佛整个教室里就只有她和郧渊两个人。   直到郧渊示意她坐下,回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这三个单词,她才后知后觉地烧红了脸。   ——这种在跟郧渊表白的错觉是怎么肥四?!   虞声忙翻出笔记本,将黑板上的句子逐一抄了下来,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脸上的热度却丝毫没有因此而降下来。   自从到了文科重点班,虞声就成为了班里的小透明,拔尖的同学太多,饶是她学得最好的语文,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每次都拿到第一名了。小透明的日子固然过得安稳,不用再挺直腰杆,生怕哪天被别人迎头赶上,但虞声也难以避免地感到了失落,以往那种庸中佼佼的自信也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殆尽。   还是郧渊最早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开始时不时地就向她抛出问题,试图重新树立她的自信心。因为他知道她会回答,只是因为她的成绩在重点班总是吊车尾,在班级里存在感很低,总是很难被看见,才慢慢养成了这越来越不争不抢的性子。   在郧渊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很少因为照顾某个人的情绪而特意去做些什么,可虞声好像永远都是他的例外。   一开始虞声学德语只是单纯地在追逐郧渊的脚步,后来也是为了不辜负郧渊,才下了苦功。她也没有想到,德语班能够让她久违的属于优等生的光环失而复得。   这节课每周只有一堂,原本虞声一门心思都扑在郧渊身上,也没有刻意去认识新朋友,但上次的德语小测,虞声考了满分,郧渊随口说了句“可以找虞声借卷子来订正”,就让虞声认识了很多新的同学。下课的时候,偶尔也会有同学因为排不上郧渊那边的队,而到她这里来问问题的。   今天课后也是如此。   虞声给后桌的同学讲了一个语法点,又把自己的笔记本借给了隔壁桌的同学之后,就见郧渊双手撑在讲台上,含笑望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一种类似于“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等最后一个同学离开了教室,虞声像往常一样跑上讲台,熟门熟路地帮郧渊把黑板擦干净,用郧渊递来的湿纸巾擦了手,笑道:“走吧。”他们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市郊的游乐园参加圣诞派对。   这类庆祝活动郧渊向来不是很热衷,但那天看到虞声期待的眼神,他竟鬼使神差似的订了票。   **   郧渊今天开了车,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小丫头都爱美,便绕了一小段路,让虞声回家把校服换掉再出来,反正游乐园离雍景山房不远,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在小区门口停了车,俩人慢悠悠地走进去。按虞声的话来说,就是“饭前散步”。   虞父虞母都不在家,郧渊就站在玄关处等她。没过多久,就见一个穿着红色小斗篷的娇小身影从楼上蹦蹦跳跳地奔了下来。   柔顺的中长直发被虞声扎成了两个揪揪,不施粉黛的小脸因为着急跑下来而比平时更加红润了些儿。驼色针织毛衣、咖啡色毛呢裙、白色棉裤袜,外搭一件红色的半身斗篷,显得她更是朝气可爱。   虞声一边蹬上红色的小靴子,一边问身旁的人:“郧渊,你看我像不像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   郧渊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像小红帽。”   虞声低下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嘀咕了一声:“……还真是。”   等回到车上,虞声才想起自己给郧渊和桂圆准备的圣诞礼物,探手将书包从后座拎上前来,把礼物递给郧渊:“圣诞快乐!”   “给我的?”郧渊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圣诞礼物了。   虞声点点头,说:“是给你和桂圆的。”   “现在可以打开?”郧渊眼皮动了动,问。   “嗯嗯!”   虞声的零花钱不多,这个月来,她都忍着没吃零食,才囤够了钱来买这两份礼物——给郧渊的是一个马克杯,上面印着他喜欢的球星的Q版画像;给桂圆的,则是一只迷你玩具熊和一个棉质小隧道。   郧渊垂眸,从礼品袋里将礼物一一拿出来,仔细看了看,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小尾巴。”   身旁的小姑娘笑了起来,似乎比自己收到礼物还要高兴上几分。郧渊看她这样,又忍不住捉弄道:“不过……桂圆有两份,我只有一份?”说罢,眉峰蹙起,模样很是委屈。   虞声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出,忍不住嘟囔道:“我又没有陪桂圆过圣诞。”   忽然被反将一军的郧渊愣了愣,兀自笑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在陪谁过圣诞。   **   郧渊买的游乐园套票涵盖了一次圣诞长桌晚宴,所以俩人直接驱车到了游乐园,没有在外面吃东西。   刚入场,检票处旁边的广场上,一个穿着圣诞老人人偶服的工作人员就把两个麋鹿发箍递给了虞声。   虞声向他道了谢,自己戴上之后,又抓起另一个发箍往郧渊的脑袋上比划了两下……可终究还是没敢戴上去。   郧渊正低着头,认真地把一条白色的细棉绳缠在她的手腕上,绕了两圈之后,又松松地打了个蝴蝶结。   虞声顺着绳子抬头,瞅见了末端牵着的圣诞树形状的气球,她的手往旁边甩了甩,气球就随着她的动作弹了弹。她有些茫然,问眼前的人:“这是做什么?”   检票处涌入了几个小朋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盖过了郧渊回答她的声音。   见小姑娘不解,郧渊又凑到她耳边,重新说了一遍:“怕你走丢。”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虞声的耳畔,令她一个激灵,耳廓也蓦地红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将手里的麋鹿发箍举到他面前,问他:“那……你要戴这个吗?”   郧渊的目光移向虞声的头顶,又望了眼不远处几个戴着同款发箍的小朋友,挑眉问:“我戴?”言下之意就是,我又不是小朋友,为什么要戴。   虞声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学着他的语气,把他刚才对她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还了给他:“怕,怕你走丢。”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因为他敛眉的动作心慌得舌头都有些打结。   郧渊被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   他如夜空般深邃的瞳孔由于虞声背后LED星星串灯的闪烁,漾起了层层涟漪。虞声忍不住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被他好看的眼睛盯得一阵心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仓皇地挪开了眼。   感觉只要再对视多一秒,她就要耽溺在他这熠熠生辉的眸色里了。   忽然,虞声手上一空。郧渊顺从地拿过虞声手里的麋鹿发箍,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纵然他并没有戴在头顶,但这一让步已经让虞声相当吃惊了。   原以为麋鹿发箍这么呆萌的东西,会和郧渊冷冽的气质不符,但此刻见郧渊一脸坦然,仿佛脖子上的只是他平时练德语听力时戴的包耳式耳机。这幅画面,竟有几分出人意料的和谐。   郧渊扣住虞声的手腕,拉着发呆的她往前走:“走了,小尾巴。”   他,再一次,向她妥协了。   **   长桌晚宴很丰盛,在西方人传统的圣诞大餐的基础上,极大程度地融合了东方人的口味,除了圣诞火鸡、烟熏火腿、奶香土豆泥、圣诞布丁、西柚鸡尾酒等必不可少的节日餐饮,还有中式的烤乳猪、鲜虾馄饨、凉拌黄瓜等。   看着眼前的烤火鸡,虞声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麦兜故事》里,对圣诞火鸡莫名执着的麦兜。   麦兜从小的愿望,就是吃一只火鸡。为了满足他的愿望,即使明知道母子俩不可能吃得完一整只火鸡,麦太太还是买了一只回家。   后来,麦兜对火鸡的喜爱,终于在圣诞到端午之间一顿又一顿的火鸡三明治、砂锅栗子焖火鸡、纸包火鸡里,沦为了苟且。端午节那天,当麦兜扒开他喜欢的粽子,发现咸蛋旁边躺着一块火鸡肉时,他难过地哭了起来……   最终,麦太太偷偷把剩下的火鸡扔了。   麦兜的美梦和噩梦,也同时结束了。   因为麦兜,虞声对火鸡也怀揣着一定的期待。她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火鸡,放进嘴里。   火鸡的肉质比较粗糙,经餐厅特意改良后的味道倒是可圈可点,一口咬下去,鲜美的肉汁瞬间溢满了舌尖。   麦兜曾说,在将要吃和吃第一口之间,火鸡的味道就已经达到了极致,而往往这又只是刹那间的事,之后的每一口都只不过是吃开了就继续吃而已。   或许,再喜欢的食物,也禁不起无休止地咀嚼吧。   那喜欢的人呢?   虞声下意识地望向她左手边的郧渊。   为了方便给虞声布菜,他将藏蓝色连帽卫衣的袖口挽至手肘的位置,露出了结实有力的小臂。   对面两个妆容精致的女生从落座开始,便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郧渊。她们的眼神并未多加掩饰,明目张胆得连虞声都忍不住瞧了她们几回,郧渊却全然没放在心上,只是专心地往虞声的碟子里盛着海鲜炒饭,动作娴熟而自然。   郧渊放下勺子,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见虞声心不在焉地看着对面的两个女生,伸手捏了捏她最近因为刻苦学习而瘦下来不少的脸蛋,说:“虞小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吃饭东张西望容易消化不良,嗯?”   虞声最喜欢听郧渊说“嗯”这个字时那微微上扬的尾音。   听他这么一说,虞声立马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她想,喜欢的人和喜欢的食物终究是不一样的。   如果想要长久地喜欢一种食物,那每一次,你都只能浅尝辄止。可若你也有一个喜欢的人的话,至少会像她碰到郧渊这样——   屡看不厌,柔肠百转。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桂圆有两份礼物,我只有一份,果然媳妇儿疼桂圆多过疼我QAQ难道我也要想桂圆一样咬一咬她,才能引起她的注意?(误!)   有没有小天使发现今天郧渊和虞声衣服的颜色?   ——自古红蓝出cp(滑稽脸.jpg) 第30章 偷听   【chapter30:你做三四月的事, 在八九月自有答案。——《时间之书》余世存】   绥大附中的期末考,在一月中旬。   最后一科的考试结束之后,虞声一边收拾书包, 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几个学霸同学对答案,感觉自己这次发挥得还不错。   上个期末虞声因为陪姐姐见网友而没跟田嘉木他们约成的卡拉OK, 也在考完试的这一天补上了。而且这次同行的人里, 还多出来一个霍南佳。   皇朝量贩KTV所在的华夏广场离绥大附中很近,准确来说, 就在郧渊的公寓对面。七个人出了校门, 就直奔华夏广场去了。   虞声和祝绮儿她们走在前头, 田嘉木和原本5班的三个男生打打闹闹地跟着, 时不时就跑到前面来插上两句话。一个学期不同班,却没有让他们生疏起来。   田嘉木远远地望着虞声的背影,见她一手挽着祝绮儿、一手牵着霍南佳,像以往一样兴高采烈地跨着井盖,心情也因此而多了几分愉悦。   他忽然很庆幸自己当时听了爸爸的劝, 没有脑子一热就跟着虞声选文科, 因为如今看来, 他其实并没有失去什么——他喜欢的女孩儿, 还跟过去一样,一点儿都没变。而他在理科班果然混得不错, 班主任说以他的成绩,下学期或许还有机会升入理科重点。   **   皇朝量贩KTV。   他们都跟家里说了今晚不回家吃饭, 所以田嘉木订了一个含晚饭的套餐, 可以边唱边吃。进门之后, 服务员特意将他们安排在了离自助餐饮区比较近的大包厢里。   时间还早,他们也没有急着拿东西吃, 只是一人斟了一杯饮料回来。   田嘉木这个麦霸,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拿着麦克风,连唱了好几首歌。祝绮儿好不容易抢到了麦克风,才唱了一首,就又被田嘉木手动置顶的《死了都要爱》给赶了下来。   霍南佳原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偶尔在田嘉木破音的时候被震到眉心微动,这会儿听到前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虞声和祝绮儿一人砸了一个抱枕过去,笑着吼了他一句:“田嘉木,你有完没完?!”   田嘉木接住了她们扔过来的抱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很快又跟上伴奏,唱了下去。   “我们去拿吃的。回来的时候你要是还没唱完,我们就把你赶出去。”说罢,虞声拉上霍南佳,和祝绮儿一道出了包厢。   走到分岔路口,虞声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我想去个洗手间,你们先去拿吃的吧。”   祝绮儿点点头:“那我们去雪糕那块儿排着队等你。”甜品区的哈根达斯每人限领一份,似乎已经排了蛮长的一条队了。   虞声去玩洗手间,刚想推门出来,就听见隔间里传来一个女人打电话的声音。   “别说了,卉璟那只老狐狸,可是半分油水都不让我捞着。”   ——卉璟?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虞声的脚步顿了顿。   女人轻笑了一声,又道:“要不是这老狐狸承诺了会把卉璟这次投标的标底透给我们,我也不至于在这儿跟他废话。”   虞声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听了个不得了的墙角。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里间就传来冲水的声音,惊得她连忙从裤兜里扯出耳机戴上,抬手在自动感应水龙头前晃了晃,像模像样地搓起手来。   女人出来的时候撞见虞声也是愣了愣,但又看她一副学生打扮,而且戴着耳机,从神情上来看似乎也没有听到她跟手机那头的对话,于是便没放在心上,洗干净手,迅速补了个口红,便袅袅婷婷地出去了。   见此,余光一直留意着她的虞声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快步跟了上去。   虞声没有跟踪人的经验,所以只能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沿着墙角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路都忐忑得不行,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前面的人发现,但一想到这件事儿跟郧家的公司有关,又舍不得就这么算了。   终于,在又一个拐弯之后,女人走进了一个包厢。   等门关紧了,虞声才猫着腰走近了些儿。   皇朝量贩KTV的包厢门是半封闭式的,在齐肩的高度留了一块玻璃,方便服务员查看包厢内的情况。   虞声偷偷从玻璃往里瞧了眼,发现女人旁边坐着的人,正是上次她在卉璟饭堂碰见过的钱董事,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一不做二不休,虞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深吸了口气,关掉了闪光灯,对准里面的人拍了张照片。   钱董事似乎察觉出了不对,目光忽然扫向了虞声所在的方向,吓得虞声赶紧蹲下身来躲避他的视线,手忙脚乱得连手机都摔在了地上。   一个经过的服务员不明所以,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虞声冲她摆了摆手,赶紧猫着腰,夹紧手机遁了。   手机屏幕因为她刚刚那一下手滑而被摔裂了,从右上角蜿蜒出了几道裂纹,几乎爬满了手机的上半部分,幸而有手机膜粘着,才不至于在触屏的时候摸出来。   等和祝绮儿她们拿了吃的回包厢,虞声才打开刚刚拍下的照片仔细看了看。   照片里,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从钱董事手里接过一个A4大小的牛皮纸袋。虽然拍得不算很清晰,但要辨认二人的模样也是不难的。   **   想着卉璟的这件事比较重要,虞声担心在手机里说不清楚,就打算当面跟郧渊说。正巧郧渊第二天有个期末报告要交,虞声只得再等了一天,才到郧渊的公寓里找他,顺便逗一下小刺猬。   桂圆很喜欢虞声送给它的棉质小隧道,每天都在里面钻来钻去。   虞声刚给桂圆顺了顺刺,微信里的班群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绥大附中的成绩向来出得快,虞声打开微信前就猜到,班群这么热闹肯定是因为出成绩了。   果然,史云康在班群里发了这次各科的班平均分,但是为了维护孩子们的自尊心,每个人的成绩他都用私信单独说了。   他发给虞声的成绩单后面,还跟着一句话:“虞声,这次考得不错,和期中拉个平均,留在1班是没问题了。”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加油的!”虞声还没戳开成绩单,就先回复了他,后面又跟了一个表情包,是一只小猫在手舞足蹈的样子。   郧渊将一杯热牛奶递给她,见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在旁边的草稿纸上算着数,便随口问了句:“出成绩了?”   虞声点了点头,把手机往他那边挪了挪,说:“郧渊你看,我这次进步了好多。”   郧渊还没看清图片上的数字,就被虞声手机屏幕上的裂痕转移了注意力:“屏幕怎么裂了?”   “呀!”虞声这才想起自己要跟郧渊说的正事儿,“我前天在KTV碰到上次在卉璟见过的钱伯父了,他好像在跟别人做什么交易,我还听到他旁边的人提到了什么‘投标的标底’之类的。”   望了眼虞声的手机屏幕,郧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颦眉道:“手机是被他摔的?”   “不是不是。手机是我手滑摔的,他应该没有看到我,”虞声在手机上调出昨天拍的照片,“但是我拍到了他和别人交易的照片。”   郧渊只看了一眼,就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正色道:“虞声,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万一事情败露,钱董事这种人,难保不会找虞声的麻烦。   “但是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说完,见他脸色依旧阴沉,虞声垂眸,抿了一口热牛奶,不敢再说话了。   郧渊进卉璟之后,就一直在找钱董事在其他股东背后搞小动作的证据,只是查了这么久,依然毫无头绪。一开始,他以为钱董事只是在项目里捞点利益、赚些差价,没想到他竟然会明晃晃地出卖公司。   这张照片对他来说固然重要。可虞声呢?   “这次是你运气好,只是摔碎了手机屏幕,可是下次呢?”郧渊顿了顿,怕吓着她,又放轻了语气,“虞声,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他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虞声虽然没打算邀功,但也没想到郧渊会责备她,那委屈一泛上来就没了边儿,眼眶酸得红了又红。   “虞声,看着我,”郧渊扶正了她的脑袋,强迫她和自己对视,见她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湿漉漉的水雾,又忍不住败下阵来,温声道,“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知道吗?”   ——担,担心我?   听到这句话,虞声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住了。   她乌黑的星眸瞪圆了几分:“真的?”   “回头把照片发给我吧,大功臣。”郧渊放开她的脑袋,又嘱咐道,“下次如果再碰上这种事情,不要拍照、不要录音,保证自己……和手机的安全,成吗?”   “嗯!”虞声乖巧地应下,又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奖励要给我这个大功臣呀?比如……留下来蹭顿饭,不用刷碗的那种?”   郧渊睨了她一眼,淡淡道:“牛奶。”   总让人担心的臭丫头……怎么还敢问他要奖励?   “什么?”虞声不明所以。   “这杯牛奶就是给你的奖励。”郧渊勾了勾唇,利落地转身上楼。   “哼!”虞声撅起嘴,气鼓鼓地把牛奶喝了个精光,决定一个小时不跟他说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其实说完那句话,我就上楼跪搓衣板了…… 第31章 有一点点脸红   【chapter31: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你, 但如果是去见你,我一定是用跑的。——《悬崖上的金鱼姬》宫崎骏】   二月伊始,街道上开始张灯结彩, 银行里兑换新纸币的人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超市里的背景音乐也换成了刘清沨的《恭喜恭喜》, 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年味儿了。   因为今年刚搬家, 很多亲戚朋友甚至公司的同事都打算在春节假期的时候过来拜年,顺便看看虞家的新居, 所以农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 虞母赶着“年廿八, 洗邋遢”的习俗, 早早地请了假,在家里指挥虞声姐妹俩大扫除。   虞声刚用吸尘器把家里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跳动着的“郧渊”二字,她连忙摁了接听,生怕迟一秒就错过了这通电话。   “虞声, 你现在有空吗?我这边……”郧渊瞥了眼此刻正在他家客厅里疯跑的熊孩子, 再次头疼地开口, 说, “可能需要你帮忙。”   得了虞母的批准之后,虞声匆匆洗了把脸, 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穿上,把乌黑的长发扎成丸子头, 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另一头, 郧渊正跟家里的熊孩子大眼瞪小眼。   “表叔, 你家好无聊哦。”   “……”   今天表哥韩其栋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郧渊才刚晨跑完回来。   韩其栋还赶着上班, 碰见郧渊之后也省得往楼上跑一趟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自家儿子往郧渊怀里一塞,就开车走了。   郧渊一头雾水地抱着孩子上了楼,看到郧母的时候正要松一口气,就见郧母收拾了手提包准备出门。郧母今天约了闺蜜去逛街,出门前只来得及把韩其栋发来的微信复述了一遍,吩咐郧渊在家照顾好小外甥。   原来,小外甥的幼儿园已经放假了,这段时间都是保姆阿姨在家帮忙照顾着,但是今天阿姨临时有事,韩其栋和妻子都还没放假,就只好把儿子送到郧家来。   小外甥在同龄人里不算捣蛋,但郧渊向来喜静,没一会儿就已经被他缠得脑仁疼了。   郧睿今天和高中同学约好了要到网吧里打游戏,见哥哥难得地投来了求助的目光也没有心软,从冰箱里抓了一把巧克力放进小外甥的衣兜里,就没义气地出门了。   **   这不是虞声第一次到郧渊家里了,不过上次是郧睿的生日会,家里还有许多人在,这次却只有她和郧渊两个。哦,不対,还有一个熊孩子。   虞声一进门,就差点儿被某个小不点儿扑倒了,她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跟在小不点儿身后的郧渊眉毛一拧,将他从虞声身上扒拉了下来。   “漂亮姐姐!”虽然调皮,但嘴还挺甜。   虞声対长得漂亮可爱的孩子一向没有抵抗力,没过一会儿就已经被郧渊的小外甥收买了。等郧渊去厨房给虞声倒了杯果汁出来的时候,虞声已经抱着小外甥坐在沙发上,和他打成一片了。   “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可能是为了和他拉近距离,虞声放柔了嗓音,说起话来比平时还要软糯上许多。   “我叫啾唧。”韩秋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帅哥”,往日里他只听别人这么夸过爸爸,这么一想,他便有些儿沾沾自喜,心底里又和虞声亲近了几分,话也多了起来,“我大名叫‘韩秋暨’,是秋天出生的,但是你可以跟爸爸妈妈那样,叫我‘啾唧’。”   虞声粲然一笑:“那啾唧现在几岁了呀?”   韩秋暨略一思索,冲她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岁半。”   “哇,那我们也没差多少岁嘛。”虞声大言不惭。   韩秋暨瞄了眼一直不吱声的表叔,又望了眼面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姐姐,只觉得小姐姐比自己表叔不知道可爱了多少倍。听虞声这么一说,他想都没想就附和道:“対対対,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啦。”   “咳咳咳……”坐在旁边静静听着俩人対话的郧渊被呛得不行,发现虞声这丫头似乎比自己认知里的还要厚脸皮。   她比啾唧大十四岁,也可以叫做“没差多少岁”?那这么说来,他比虞声大五岁,为什么啾唧叫他“表叔”,却叫虞声“姐姐”?   **   中午的时候,两大一小到楼下新开的面馆吃馄饨。   虞声牵着韩秋暨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着,郧渊落后半步跟在俩人后边。   小丫头今天穿了一件薄荷绿色镂空钩花毛衣和一件米色的短款羽绒服,下面随意搭配了一条加绒牛仔裤。尽管冬天的穿着总是不可避免的厚重,但虞声细胳膊细腿的,穿上冬装反倒比夏天的时候显得更娇憨可爱。   郧渊注视着她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还是要将她再喂胖点儿的好。   面馆的老板娘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阿姨,原本住在邻市,但因为半年前女儿嫁到了绥城,婚后女婿又在绥城给丈母娘买了套60多平米的房子,阿姨才跟着搬了过来。搬到这边之后,人生地不熟的,一天到晚也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阿姨也不是闲得下来的性子,便干脆用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开了个小面馆。生意不算特别兴隆,但好歹生活从此就有了盼头。   时间还早,店里客人不多,韩秋暨说要看马路上的“车车”,三人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郧渊点了两份不同口味的小馄饨、两碗招牌猪肠面和一碗儿童杂粮小面。   老板娘煮面的速度很快,汤料是现成的,猪大肠也是一早卤好的,所以没过多久,小馄饨和面食就被一一端上了桌。   郧渊从韩秋暨随身的小书包里拿出一双儿童筷子,用一旁的热水烫了烫,递给他。韩秋暨接到手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杂粮小面上面撒的葱花挑到郧渊的碗里。   ——哼,他最讨厌吃葱了。   看着自己碗里逐渐堆成“小山丘”的葱花,郧渊挑了挑眉。   “啾唧,挑食是不好的。”郧渊屈指轻扣了一下桌面,耐着性子哄他道,“你不知道多吃葱花会变聪明的吗?”   韩秋暨第一次听到这套说辞,虽然眼里还有些犹疑,但也信了个大概:“真的?”   “嗯。所以不要挑食,好吗?”郧渊把葱花重新夹回到他的碗里。   “可是葱花真的很难吃……”韩秋暨忽然不想要变聪明了。   既然表叔不肯帮忙吃掉他的葱花,那……韩秋暨求助似的看向他左手边的虞声,却发现他的小姐姐正贼兮兮地把碗里的香菜拨到碗边。   “你在挑食吗?!”韩秋暨义正辞严,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也像表叔一样高大了起来。   虞声手上动作一顿。   闻声,郧渊也看了过来。   虞声瞥了郧渊一眼,很没骨气地把碗里的香菜夹起来,一口气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又实在受不了嘴里的味道,只得生生咽了下去。   “慢点儿吃。”郧渊眼里挂着零星的笑意,单手支颐,神情慵懒地开口。   他还记得这丫头还跟他说过她不挑食的,现在看来,应该在后面添个备注——“除了香菜”。   郧渊转头,跟韩秋暨商量:“啾唧,你是不是也应该把葱花吃了,嗯?”   韩秋暨还在盯着虞声看,此时一脸疑惑:“吃葱花能变聪明,那吃香菜是不是会变香?”   刚灌了自己一大口水,想要漱口的虞声:“咳!”   “……”郧渊抬手,给她顺了顺背脊。   老板娘也到了想抱孙子的岁数了,从韩秋暨进门开始,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此刻瞧见他们仨的互动,也忍不住笑道:“你们一家三口感情真好。”   一家三口?!   虞声回忆了一遍老板娘的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两颊顿时红了个彻底,磕磕绊绊地开口解释:“不,不是……我们……”   韩秋暨见虞声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也有些心急,伸出小肉手,指了指郧渊,対老板娘说:“他是我表叔,不是我爸比。”   “原来是小夫妻俩帮亲戚带孩子呀。”老板娘恍然大悟,莞尔,“我就说小姑娘年纪怎么这么小……”   虞声脸烫得不行,连忙摆手想要否认,谁知老板娘说完这句话,就被里面一桌的客人叫去点餐了,害她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   郧渊倒是一脸云淡风轻,他知道这家面馆老板娘在他们小区这边是出了名的热情,听说她闲下来的时候就爱和客人唠嗑,转眼又会忘到九霄云外,所以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身边的小丫头,似乎已经紧张得冒冷汗了。   “老板娘就这样,不用多久她就忘了。”郧渊递了张纸巾给她,又问,“如果你介意的话,一会儿我跟她解释一下?”   虞声红着脸低下头:“不用了……”实际上,她做梦都想要被人误会自己和郧渊是一対,只是怕郧渊听了心里不舒服而已。如今看来,郧渊并不在意,那她也没必要矫情。   **   下午,郧渊在书房里看书,虞声陪韩秋暨在客厅玩。   没想到韩秋暨的小书包看着不大,竟然装了这么多玩具。他将它们从书包里逐一摸出来,献宝似的递到虞声面前,给虞声介绍他的“小伙伴们”。   “这个是爸比买的汪汪队……这个是麻麻买的变形金刚……还有这个乐高,我们可以一起拼!”提到他的玩具,韩秋暨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虞声还是小孩子心性,见到乐高也有点儿蠢蠢欲动:“那我们拼乐高吧?”   “我们偷偷拼,不要让表叔知道。”韩秋暨点点头,又凑到虞声耳边说,“上次我和表叔玩儿,他说我是乱拼的。哼,我们不要跟他玩儿。”   虞声哭笑不得,心想:郧渊跟个孩子玩乐高,这么较真干嘛?   直到她和韩秋暨玩了两分钟,才算知道郧渊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韩秋暨显然还没弄懂乐高的拼装方法。虞声眼看着他一顿乱摁,真怕他把零件强行碾碎了。而且比起拼乐高,他更喜欢拆乐高。好几次都是虞声手里刚拼完一个部件,就被韩秋暨给拆了。   “姐姐,你好笨哦,不是这样拼的!”韩秋暨觉得表叔和小姐姐都好没意思,大概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乐高小天才了,哎。   这孩子到底不是二哈转世啊?虞声要哭了。   趁着韩秋暨和他爸爸聊电话的空档,虞声悄悄溜到书房里,“声泪俱下”地跟郧渊控诉。   “你在跟他玩乐高?”郧渊眉心微动,似乎也想起了上次陪小外甥玩乐高时那不太愉快的经历。他还真相信他小外甥会欺负人。   虞声瘪嘴,委屈得像个三岁小孩儿:“啾唧一直在拆乐高。”   郧渊抿唇一笑,说:“那你去给桂圆换垫料和猫粮,我陪啾唧玩会儿。”   “你把桂圆带回来啦?”虞声眼睛一亮。   “不然呢,”郧渊扬眉,笑道,“难道让它在公寓‘独守空闺’?”   “那我去喂它。”虞声好久不见桂圆那个小坏蛋了,也有点儿想它。   “去吧。就在我房间里。”说罢,郧渊把书合上,起身去陪韩秋暨。   **   小刺猬的饲养箱就放在郧渊书桌的角落,一段时间不见,桂圆已经学会了玩滚轮。   虞声把它从饲养箱里抱了出来,惊叹道:“呀,桂圆小胖纸,你怎么长大了这么多?”   桂圆:“……”   不过郧渊対小刺猬还真是花了心思的,知道吃太胖対它身体不好,所以也有注意控制它的饮食,让它的体重维持在平均水平。   桂圆刚被抱到手上的时候还“嘶嘶嘶”地喷着气,然后就开始左闻闻右嗅嗅,似乎在重新熟悉虞声身上的味道,过了一会儿,就乖乖躺着不乱动了。   虞声给它顺了顺刺:“桂圆,我好羡慕你呀,每天都可以见到郧渊,还能被他捧在手心里。”   桂圆歪了歪脑袋。没听懂,但是卖萌准没错。   于是这天夜里,虞声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刺猬,还被郧渊揣在怀里,和郧渊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睡觉,而且还……一起洗澡?!   虞声从这个奇怪的梦境中惊醒,成功地把自己煮熟了。   她揉了揉脑袋,一时百感交集:呜呜呜,郧渊対不起QAQ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不过……我现在能躺回去,继续梦一会儿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虞声:这是什么神仙梦境QAQ扶我躺下,我还能继续!   ——   几年后,郧渊逼着啾唧改口叫虞声“表婶”。   啾唧:呜呜呜……我不!怎么能叫漂亮姐姐“婶婶”?!   郧渊:啾唧,过来。   啾唧:嗯?   郧渊(指着自己):来,叫“哥哥”。   啾唧:?……(表叔,你有事?? 第32章 追逐你背影   【chapter 32:二十多年前我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外婆家小院里蹦跶, 感觉世界美好,我早已走遍。——《外婆》赵挺】   大年初二的这一天,虞声一家四口起了个大早, 吃过早餐后,就驱车回了绥城的老城区, 陪虞声的外婆过节。   虞声的外公去得早, 外婆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含辛茹苦将兄妹俩拉扯大, 等俩人都出来工作之后, 生活也终于一天天地变好。   外婆常说, 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就是刚嫁给外公的时候,还有此时此刻。   舅舅程理比虞声的妈妈程瑛大两岁,成家之后就搬到了洲城,平时他工作也忙,所以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探望母亲。年初二原本是“回娘家”的日子, 但舅舅他们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回绥城, 好趁程瑛一家也在, 一起热闹热闹。   “外婆, 我们回来啦。”推开院子的大门,虞声提着一礼品袋的瑶柱和花菇, 和虞歆手挽手进了外婆家的小院子。   外婆推开厨房面向院子里的那扇窗,放下手中的菜刀, 湿答答的手往围裙上擦了两下, 笑着回道:“声声, 歆歆,快进屋。”   虞父虞母因为停车耽误了些时间, 拎了瓶红酒跟在后面,高声道:“妈,您别忙了,我们来做饭吧。”   “不要紧,我这儿就是炖个汤,快弄好了。”外婆将汤料放进盛满沸水的砂锅里,将火调小,才走出了厨房。   外婆给四个人每人派了个大红包,才招呼他们坐下。   “歆歆现在读大二了吧?有没有谈男朋友?”外婆给孙女俩递了盘橘子。   虞歆摇摇头,赧然道:“还没有,学校里事情太多了,忙不过来。”   外婆可不赞同这个观点:“再忙也没有终身大事要紧。外婆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舅舅都一岁了。”   见虞歆脸颊染上红晕,虞母忙出声制止:“妈,您那个年代和现在哪儿能一样?”   “歆歆,声声,一会儿你们呢陪外婆去隔壁老于家拜个年。”外婆拍了拍虞母的手背,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老于家的孙子比歆歆大几年,是个海归,小伙子牛高马大的,看着可俊了。”   虞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门外传来的响动将她从窘迫里解救了出来。   “妈——奶奶——”是程理和妻子带着儿子程裕回来了。   程裕比虞声大三岁,现在在洲城科技大学的音乐系读大二。他在洲城长大,平时和虞声姐妹俩接触不多,但三个人相处得还算不错。   虞声冲他们挥了挥手,笑靥如花:“舅舅舅妈好,表哥好。”   虞歆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给他们让座。虞声见状,也跟着起身,陪虞歆搬了两张小板凳坐在旁边,顺便给程裕递了一张。   程裕在虞声旁边坐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随口一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外婆催着姐姐谈恋爱呢,”虞声与他附耳低语,“还说邻居家有个海归的大哥哥,一会儿要带我们过去拜年。”   程裕听完,同情地看向虞歆。后者也猜到虞声跟他说了什么,冲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虞声一脸狡黠:“表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呀?要不要也跟外婆一道去拜个年?”   程裕目光顿住,几秒之后,忽地笑了一声,拔高分贝问她:“声声,这个期末考得怎么样了?”他声音并非大得突兀,却正好清晰地传进了客厅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话音刚落,屋里另外几个大人都关切地望了过来。   虞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考得可好啦!”她表哥这爱捉弄人的性子果然一点儿都没变。   “以后准备考什么大学?要不要也来洲城读书?”程裕挑了挑眉,不嫌事儿大地追问。   舅妈也忍不住插话:“高二是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了,早点儿定下目标也好有个努力的方向。”   “我不去洲城,我想考绥大。”虞声也认真了几分。   舅舅立刻赞许道:“绥大好啊,咱们市里唯一一所双一流。”   “绥大不错,女孩子别跑太远读书。”外婆跟着点头,对虞声的回答十分满意。   程裕打量了一下虞声的脸色,看她不像是随口拿来应付家长的,便也正色道:“绥大挺好的,教学模式和管理模式都比较国际化,能够跟国际接轨,将来要是想升学国外也容易适应。”   提到国外留学,虞声微微敛了敛眉,想起下个学期结束之后,郧渊就要去英国读研究生了。   ——突然好想他啊。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也跟姐姐一样,被家里人催着找对象?   见大家的话题又围绕着程裕展开,虞声找了个由头溜了出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给郧渊发微信:“郧渊(??????*)????新年好!”   过了一会儿,没见郧渊回复,虞声又编辑了一条俗气又喜庆的祝福:“大年初二祝福到,不抢早不迟到,祝你牙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   那边,郧渊正在海鲜酒家陪郧母的娘家人吃饭,听见自己的手机锲而不舍地“叮咚”了两回,才划开屏幕来看。将虞声发来的微信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他不禁失笑,回复道:“新年快乐。”   见虞声回了个小黄人嘚瑟的表情包,他又给她浇了盆冷水:“小尾巴,拷贝粘贴不太好吧?”   “我这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全世界最好的祝福送给了你。”   郧渊并不打算和她深究下去,干脆换了个话题:“在你外婆家?”   “是呀,外婆在催我表哥谈女朋友,我听着眼皮打架,就溜出来坐一会儿。”虞声飞快地打着字,问了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郧渊,你是不是也被家里人催着谈恋爱呀?”   小姨见郧渊一直低头看手机,目光徘徊在他身上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阿渊,跟女朋友发信息呢?”   郧母首先接过了话头,埋怨道:“这小子,整天板着个脸,哪来的女朋友啊。”   “姐,你可不懂啦,现在的女孩子就吃这套。咱们阿渊这种看起来帅气又高冷的,最招人喜欢了。”小姨抽了一张纸巾,印了印唇角,又转头跟郧渊说,“阿渊,有喜欢的女孩子就带回家来,小姨帮你把关。”   郧渊随口应下了,见小姨又和郧母聊起了表弟的学业,他才低下头来回复虞声:“看来全天下的长辈们都操心着同一个问题。”   低头将郧渊的回复看完,虞声有些怅然。   她和郧渊相差五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有时候,她觉得他离自己很近,就像从绥大附中到绥大只需要十分钟的脚程。可这一刻,她又觉得他离自己好远,远到她还在被家里人叮嘱着“不要早恋”的时候,他的家人却早已经开始安排他去相亲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快点儿长大呢?   虞声默默叹了口气。   没等她伤春悲秋多久,程裕就从窗户里探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发顶,喊她:“声声,过来帮忙洗菜。”   “好。”虞声把手机揣进兜里,收拾了一下情绪,跑进了屋里。   **   外婆觉得饭馆里的菜都太过油腻,不喜欢到外面吃饭,所以每年的团圆饭都是由虞母和舅妈掌勺。   俩人简单炒了几个家常菜,虽然菜式不复杂,但也算有鱼有虾。程裕和虞声跑了趟超市去买了几瓶饮料,虞父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红酒端上了桌。   外婆家的圆桌不大,勉强坐得下两家人,大家紧挨着围坐在一起,倒也欢喜。   开席前,长辈们将红包派给小辈,大家相互说着祝福的话语。   “声声,舅妈祝你聪明伶俐,学业进步。”   “谢谢舅妈!”虞声笑着接过,“祝您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一旁的程裕又忍不住逗她,轻手捏了捏她的后颈,笑道:“那……祝你快高长大咯?”下一秒,就被虞声拍苍蝇似的拍开。   舅妈又把手里的另一个红包递给虞歆,温婉一笑,道:“歆歆,这是你的红包。祝你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谢谢舅妈。祝您身体健康,阖家欢乐。”虞歆抿唇收下。   小时候,虞歆和舅舅一家的关系其实不是特别亲厚,直到近几年才算好些儿。   虞声还没出生的时候,虞歆其实并没发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和对身边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不同,他们对自己很好,却从来没有表现出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欢。   一开始,虞歆以为舅舅舅妈的性格就这样,直到虞声五个月大那会儿,他们一家四口一块儿回来过年,她才发觉原来舅舅和舅妈也是会疼人的。他们都宝贝似的抢着要抱虞声,连当时年纪尚小的程裕也乐此不疲地趴在沙发前陪虞声玩,一边用玩具逗她,又一边拿手护着她,生怕她贪玩摔下来。   虞歆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这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够好看,或者是她的性格不够讨喜。后来,她甚至开始讨厌这个妹妹,妒忌她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获得所有人的宠爱。   但是虞声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姐姐对自己的不满,还依旧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身后,做她的小跟班。   舅妈性格急躁又护短,有一年过年,见虞歆抢了虞声手里的糖,还赌气抽走了虞歆一半的压岁钱。谁知虞声偶然发现舅妈给姐姐的压岁钱比给自己的少,还偷偷从自己的红包里拿了一些塞过去。   不过,随着年龄逐渐增长,虞歆又慢慢发现,自己的妹妹还是很可爱的——她会抱着程裕送给她的北极熊公仔,说可以跟她一起玩;会拉着她的手,骄傲地跟别人说“这是我姐姐”;会悄悄地把她带进房间,跟她分享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零食。   终于,在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一刻,虞歆彻底释然了。因为她知道,她拥有的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劫后余生,是她侥幸得来的幸福。   而她,不该再奢求更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程裕真的是我的白月光啊QAQ嘤嘤嘤   当初写《荔枝》的时候,程裕一出场,我就差点儿胳膊肘往外拐把女鹅许给他了(不是!   明明他戏份都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他_(:з」∠)_   #国民初恋程裕# #万年男二程裕#   55555我好狠的心……   (作者已傻,不要理她) 第33章 山月不知心里事   【chapter 33:幸亏时光不会倒流, 否则万物一定会朝旧岁月里疾步奔跑。——《迷楼》刘以鬯】   高二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绥大附中特地给他们做了芝麻馅儿的甜汤圆,午饭后每人都可以盛上几颗, 好应应节。   霍南佳跟父亲回了老家,请了两天假。中午下了课, 虞声就去隔壁班找祝绮儿一起吃饭。   最后一节课的老师拖了堂, 因为没有提前跟祝绮儿打过招呼,虞声原本还担心赶不上她的脚步, 谁知她到的时候, 祝绮儿还埋着脑袋在课桌上整理课堂笔记。   高二3班的教室里已经没剩下几个同学了。虞声跟其中两个高一和她同过班的女生打了招呼, 就跑到了祝绮儿的桌前, 喜笑颜开道:“小企鹅!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一起吃饭的呀?”   祝绮儿没留意到她进来的动静,这会儿冷不丁地被她吓了一跳,便抬起一双熊猫眼看向她。她牵了牵嘴角,有些无力:“声声,我今天不吃饭了, 你先去吃吧。”   虞声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关切道:“你怎么了?”   顾忌着班里有其他同学在, 祝绮儿的回答很小声, 话尾还有一瞬的哽咽:“温纶他不喜欢我……”还没说完,眼眶就被突如其来的泪水填满。她仰起头, 倔强地眨了眨眼,想将眼泪逼回去。   虞声和温纶接触很少, 可她知道, 温纶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好接近, 但骨子里却极其淡漠,他总是和煦地笑着跟身边的每一个人说话, 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轻易走进他的内心——当然,除了祝绮儿。   虞声双眉深锁,柔声问:“会不会是你误会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哪有什么误会,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他不喜欢我,叫我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祝绮儿吸了吸鼻子,懊恼地揉乱了自己及肩的长发,呜咽道,“现在我连跟他一起放学的机会都没有了……呜呜呜……”   “企鹅,你别哭了。”虞声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见她不接,又忙捏着纸巾帮她擦眼泪,“以后我陪你放学,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祝绮儿哭得更凶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祝绮儿,虞声才拖着疲软的脚步走出教室,准备去食堂看看能不能给祝绮儿打包点饺子或者什么东西回来。   路过3班教室门口一张闲置的课桌时,虞声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比自己进来时多了一把粉紫色的八骨折叠伞。   她认得,这是祝绮儿的伞。   虞声环顾四周,终于在楼梯口的转角处发现了温纶清瘦的背影。   **   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祝绮儿都没有再和温纶一道回家。   就在虞声以为俩人就要这样一直别扭到毕业的时候,祝绮儿忽然又出现在了6班的教室门口,堂而皇之地等温纶放学。   温纶见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书包,和她一起走出了校门。   俩人走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公交站,温纶刚要停下来等车,就被祝绮儿拉住了衣袖。   她漆黑的杏眼里氤氲着水汽,撞上温纶不解的目光后又迅速移开了眼神,声音有些低哑:“温纶,我们可不可以走路回家?”   怕他不答应,她抬起头,哀求道:“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   “好。”温纶转过身,迈开步子走在她前面。   俩人就这样慢慢地散步回家,像往常很多个日子一样,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那天过后,祝绮儿再也没去找过温纶,甚至都没跟虞声提起过他。   虞声总觉得祝绮儿有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后来的一个大课间,虞声去3班找祝绮儿踢毽子时,听他们班的同学说,祝绮儿因为最近上课经常发呆而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问话了。她赶到办公室门口那会儿,祝绮儿正好垂头丧气地从里面出来。   虞声以为祝绮儿被老师骂了,连忙安慰她:“没事儿企鹅,这有什么呀,咱们以后好好听课就好啦。”   “声声,”祝绮儿抬眸望向她,神色落寞,“我准备要出国念书了。”   这本就是一件毫无预兆的事情,虞声听了之后,愣了半晌,才问道:“是不是老师觉得你英语学得好,适合参加我们学校的中加直通车项目呀?可是企鹅,你跳舞也跳得很好啊,将来参加艺考,以你的成绩考个好学校不成问题的……”她语气有些急切。像是独自在深夜里行走的人,慌乱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祝绮儿摇摇头:“不是……是我妈妈要我出国的。”   “阿姨之前不是也打算让你考北舞的么?”   祝绮儿抿了抿唇,解释道:“她那天在我房间打扫卫生,无意中发现了我给温纶写的情书,知道了我跟温纶的事情。之前温纶家里发生过一些事情,让她一直对温纶心存芥蒂。我跟她再三保证,我不会跟温纶谈恋爱的……她还是决意要送我出国。”   知道这件事儿估计也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虞声顿了顿,问道:“那你打算去哪个国家?”   “去澳大利亚吧。”祝绮儿叹了口气,“我堂姐在那边。”   虞声觉得,那首歌唱得真没错——“十七岁的烦恼像小雨滴,淅淅沥沥写进我的日记”,十七岁的这一年,果然是雨季。   **   自从知道祝绮儿高二结束就要到国外读预科班之后,虞声就盼着日子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祝绮儿和郧渊能迟些儿再离开自己。   可时间仿佛偏偏就要跟她作对,只一转眼,就到了七月的盛夏。   绥城大学毕业典礼的时间,定在了七月上旬的一个周末。   这一天,虞声难得地没有赖床,一早就扛着虞父那台“古董”单反相机,打车去绥大参加郧渊的毕业典礼。   虞声到绥大的时候,大草坪上已经挤满了应届的大四毕业生和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她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藏青色吊带连衣裙和里面的荷叶边圆领白衬衫,才踮起脚尖去找郧渊的身影。   尽管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摩肩接踵的,她还是远远地就认出了穿着灰色垂布学士袍、戴着学士帽的郧渊。   虞声抱紧单反相机,朝他飞奔过去。   她刚跑到郧渊近前,就听郧渊身旁的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郧渊,方便帮我和我家人拍个合照吗?”   郧渊正愁手上的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来抓相机,就瞥见了虞声雀跃的身影,他勾了勾唇,轻轻扣住她的胳膊,很是顺手地把手上的东西递到她怀里:“替我抱一会儿。”   小丫头乖顺地点点头,说:“好。”她垂眸好奇地瞄了两眼,袋子里的是绥大发给毕业生的纪念品。   “戴着。”见她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郧渊又将学士帽扣到了她的脑袋上。   虞声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帽缨,将帽子扶正,才老老实实地退到一旁等他。   “三、二、一……三、二、一。”郧渊拍了两张,把相机递还给同学,问,“拍了两张,你看行吗?”   同学咧开嘴角:“拍得很好,谢谢。”   “不客气。”   “要不要帮你们也拍一张?”同学望了眼郧渊身后的虞声,问道。   郧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虞声就已经利落地将自己的单反相机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递给了那位同学,欢快地应道:“好呀好呀,谢谢哥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虞声就已经挽住了他的胳膊,对着镜头比起了剪刀手。郧渊无奈一笑,微微俯下身来迁就她的身高。   照片里,戴着学士帽的虞声笑得格外灿烂,眼底明显的卧蚕为她的大眼睛增色不少。   见拍完了照,郧渊却好像还是没有把学士帽要回去的意思,虞声扑闪着双眼,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帽子,问:“郧渊,你不戴吗?”   “戴着麻烦,”郧渊替她整理了一下帽缨,随口道,“给你戴着玩儿。”   结果这么一玩,虞声就把学士帽玩回了家里。   晚上,虞声抱着自己床上的泰迪熊,把郧渊的学士帽仔仔细细地戴在了它的头上,然后对着泰迪熊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祝我最可爱的熊崽毕业快乐!”   很快,霍南佳就在下面评论了:“今天好像是绥大的毕业典礼?声声你这是偷了谁的学士帽?”   “不是偷的QWQ是我光明正大拿的……不还的那种。”虞声将脸埋在了泰迪熊的胸前。   泰迪熊足足有一米二高,是郧渊提前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郧渊知道十八岁生日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今年他没办法陪虞声过生日,怕小丫头失落,所以提前给她准备了礼物。他千挑万挑,最终还是选中了这只硕大的泰迪熊。   塞到虞声怀里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懵。   虞声问他为什么要送这么大一只熊。他说他只是觉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打雷,她可以用来捂耳朵。   ——捂、捂耳朵?   见虞声满脸写着不敢相信,郧渊笑意渐深。   其实,他还希望她可以不用长大,永远做个孩子。   **   直到很久之后,虞声才偶然得知,原来绥大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年的毕业典礼,毕业生都会把自己的学士帽连带着祝福和期许送给一个人。   而这个人对于他来说,一定特别、特别重要。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虞声早日表白,时间线起飞了,希望小天使们不要晕车QAQ   ——   温纶和祝绮儿的故事之后会有一篇番外~ 第34章 告白   【chapter 34: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 早晨醒来这个城市依然车水马龙。——安东尼】   澳大利亚的预科班在七月中旬就要开学了,所以没等考完期末考,祝绮儿的妈妈就来学校给她办好了离校手续。   高二3班找了个午休时间, 给祝绮儿办了一场欢送会。虞声、霍南佳和田嘉木也跟班主任请了假,去3班参加欢送会。   几个和祝绮儿相熟的同学都准备了节目, 有的是唱歌跳舞, 有的是说相声,祝绮儿从第一个节目开始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没想到后来又被戏剧社社长说的段子逗得又哭又笑。   欢送会结束之后, 虞声陪祝绮儿收拾课桌抽屉里的东西, 无意间翻到了俩人高一的时候上课传纸条用的小本子。   刚上高一那会儿, 虞声和祝绮儿都很贪玩,因为有共同喜欢的偶像和小说,俩人似乎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同桌的她们就喜欢在上课的时候传纸条。   一开始是用的是便利贴,后来写的字多了, 就开始用A4纸, 再后来摸清了老师们上课的规律, 她们就越来越嚣张, 干脆直接拿个本子当“聊天本”。直到在高一上学期期末考的时候吃了亏,俩人才终于老实了点儿。   那些传过的纸条和本子她们都没舍得扔, 一直好好地保存着。高二分班的时候,虞声和祝绮儿就跟分家产似的一人分了一半带走。   虞声把本子抽出来, 在祝绮儿面前晃了晃:“小企鹅你怎么还把它们放在学校里呀?”   “我怕拿回家被我妈发现我上课开小差……”祝绮儿放下手头的东西,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 翻了翻本子上的内容,看见俩人歪歪扭扭的字迹还有信手的涂鸦, 不禁笑出了眼泪。   午休结束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把她们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祝绮儿背上书包,抽出行李箱的拉杆,强撑着笑意和班里的同学道别:“我要走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就提前祝你们考上理想的大学吧!还有,同学聚会记得通知我啊。”   “绮儿到那边记得给我寄明信片!”   “绮儿,一路平安啊。”   “祝绮儿你别忘了我们。”   ……   虞声替祝绮儿拉着行李箱,送她去校门口。   大家都知道虞声是最舍不得祝绮儿的人,所以也没有跟着来,好给她们留出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企鹅,你后天几点的飞机啊?我想去机场送你。”虞声眨了眨眼,极力隐藏眼底的潮湿。   祝绮儿声音有些不稳:“后天就别送了声声,不然我会舍不得走的……”   虞声眼前的景象被泪水浸润得失了焦,一路只任凭祝绮儿牵着左拐右拐。闻声,她喉咙一梗,慢吞吞地应了句:“好。”   下一秒,祝绮儿蓦地停下了脚步。虞声磕磕绊绊地往后退了两步,抬手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温纶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喘息未定,额头上有一层薄汗,眼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衣服下摆处不知道从哪儿沾上了巴掌大的雪糕渍,看起来应该是刚刚被谁不小心撞到弄脏的。   温纶从小到大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身上的校服也总是干干净净的。   祝绮儿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般狼狈的样子。   “祝绮儿。”温纶的嗓音有些低哑,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情绪。   祝绮儿没有告诉过温纶自己要出国的消息,此时见他这副神情,顿时腾起一阵心虚:“……怎么了?”   见状,虞声握了握祝绮儿的肩膀,拖着行李箱躲到一旁的树荫下,好让他们俩单独聊一会儿。   虞声本以为要等上好一会儿,结果没过多久,祝绮儿就来叫她了:“走吧,声声。”   虞声抬头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除了眼圈更红了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也就没说什么。   把祝绮儿送到校门口,望着她将假条递给保安,俩人又忍不住抱着对方低语了一会儿,虞声才转身回去。   回去的路上,虞声又碰到了温纶。   温纶正低着头,在教学楼外的洗手池清洗着校服上的雪糕渍,不知道是因为雪糕的颜色太难洗掉,还是因为他的心情有些烦闷,他搓得格外用力。   虞声真怕他下一秒就要将校服搓出个洞来。   洗完了衣服下摆,温纶往自己脸上泼了两捧水,双手撑在池子边上,静静地站着,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   这样的温纶……怎么可能不喜欢祝绮儿?   虞声不忍再看,暗自叹了口气,绕道另一边回教室了。   **   自从上个月第二外语课提前结课之后,虞声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不过也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可能是因为这段日子的用功,虞声做起来期末考的卷子来都感觉相当得心应手。   等她将英语答题卡上最后一个选择题的方框涂满,她的高二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今天她和郧渊约好了,要去他的公寓看看桂圆。知道郧渊忙着收拾行李,她也没让他来接,自己揣着钥匙就直接过去了。   不过虞声的钥匙最终还是没有用上。她才在郧渊公寓门口站定,郧渊就从里面开了门。   “考完试了?”郧渊笑着接过她的书包,让她进屋换鞋。   虞声点点头,应道:“考完了。”   见小丫头兴致不怎么高,郧渊以为她是没考好,便没有再问下去。   “要不要来给桂圆换垫料和猫粮?”郧渊指了指客厅里的刺猬饲养箱,说,“明天就要把它送去我室友家里了。”   听了这句话,虞声登时鼻子一酸,说:“好,我来换吧。”   郧渊过几天就要出国了,自然是没办法继续照顾小刺猬。   原本虞声想要把桂圆带回家养,但绥大附中有个规定——每一届学生高三的时候都要搬到市郊的校区集中住宿,就算家住得再近也不允许走读,美名曰“为学生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和氛围”,简单来说就是想替他们隔绝一切外界的干扰,好一心一意地学习。   关于高三集训这件事儿,虞声从高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将桂圆带到自己身边来养着。郧渊不在,她连“睹刺猬思人”的办法都没有,光是这么一想,就更加难过了。   “小尾巴,”郧渊半倚在墙边,见她忙忙碌碌了半晌也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不开心了?”   虞声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一边给桂圆勺着猫粮,一边诚实地点了点头。   郧渊颦眉一想,有些不开窍地问道:“舍不得桂圆?”   “……”虞声扁了扁嘴,不是很想理他。   “要是真的舍不得桂圆,我可以跟我室友说一声,你周末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郧渊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扑过来的虞声环住了腰际。   “我舍不得你。”虞声说完,往他怀里拱了拱,末了,又做贼心虚似的补上一句,“唔,也有一丢丢舍不得桂圆。”   “笨蛋,用不着两年我就回来了。”郧渊没想太多,只是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到时候,我们虞声也是大学生了,嗯?”   他的怀里,有她熟悉的薰衣草香。虞声定定地抱了许久,仍舍不得松手。良久,她闷闷地说:“那你要早点儿回来。”   郧渊顺从地应下:“好。”   虞声吸了吸鼻子,在他胸口蹭了干净了自己的眼泪。   “脏——”郧渊嘴上嫌弃着,双臂却忍不住将怀里的小哭包抱紧了些儿。   “我很快就长大了……”虞声喃喃道。   ——我很快就长大了。你不要这么快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嗯?”见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郧渊垂眸,望向她。   “没什么。”虞声缓缓松开双臂,扬起嘴角,“我等你回来。”   **   郧渊飞英国的早上,虞声顶着黑眼圈到机场送机。   雍景山房在城东,绥城国际机场在城西,因为路程比较远,郧渊坐的班机又很早,所以虞声天还没亮就出了门。她到的时候,郧渊正在办理值机和行李托运。   郧母远远望见一个梳着双麻花辫的小丫头,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郧睿,正要夸人可爱,等瞧仔细了发现是虞声,又忙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虞声今天穿了一件奶黄色印花T恤,外面的白色牛仔背带裤只到及膝的长度,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比穿着校服的时候要明艳许多。   “阿姨早,小哥哥早。”虞声跑到郧母和郧睿跟前,乖巧地跟他们问好。   郧母捏了捏她的小脸,怜惜道:“怎么又瘦了,声声,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脸上都没有肉了。”   “没事儿阿姨,我放个暑假准能胖个四五斤,足够给我高三消耗了。”   郧睿羡慕得不行:“小虞声你这体质好啊。像我这种压力肥胖型的,永远都是压力越大,长肉越快,可太难受了。”   话语间,郧渊已经办好了手续,从郧睿手中接过自己的背包,站在了虞声身后。   “没睡好?”郧渊瞥见虞声眼底的一小片乌青,眉峰缓缓蹙起。他知道虞声家离机场很远,本来不想她来送,但小丫头在这件事儿上特别执着,他劝不住,只好嘱咐她上车前把出租车的车牌号拍下来发给自己。   虞声老实交代:“昨晚有点儿睡不着……翻来覆去就到了凌晨三点多。”   郧渊把她的书包提过来,放在推车上,说:“一会儿回去再补补觉。”   虞声闷闷地点点头,戳了戳自己的书包,没有说话。   郧母见虞声欲言又止的,知道有她话要对郧渊说,便拉着郧睿到机场的便利店里瞎逛。   太阳在机场的落地玻璃窗外缓缓升起,机场的广播不断播报着航班起飞的消息。似乎是被机场离别的气氛所感染,虞声瞧了瞧自己的心上人,又低头绞起自己的背带裤上的毛边,眼眶红了又红。   她真的好怕,怕他在那边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儿,怕他就这样离自己的生活里越来越远。   “要喝水吗?”郧渊随口问了句。   虞声摇了摇头。   片刻的沉默过后,她忽然抓住他的袖子,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郧渊……我喜欢你。”   郧渊循声低头,登时一僵。   虞声的心湖里,就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橘子味的泡腾片,随着泡腾片在水中浮浮沉沉,一连串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水面,滋滋作响,原本无味的水也被搅和出了酸酸甜甜的味道。   她既期待又害怕。   “我说的‘喜欢’,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虞声见他眉心一皱,慌乱地错开了他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得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又不得不强撑着说完,“我知道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所以你不用急着拒绝我,我也不要你的回答。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郧渊敛眉,正色道:“虞声,我比你大五岁……”可他还未说完,就在虞声倔强的目光里忘了词,不由得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我是认真的。”虞声吸了吸鼻子,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   “我也很认真,虞声。”明明他没有动过什么坏心思,此刻却莫名地生出一种欺骗无知少女的罪恶感来,郧渊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让你有这种想法,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误会。”   “我没有误会……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还是会喜欢你的。”虞声的嗓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话毕,一滴不争气的泪珠子顺着她微红的脸颊滚落,她飞快地抬手抹掉,可第二滴又紧接着掉了下来。   这段对白,她早就在心里预演过好几遍了,她以为郧渊会用各种理由拒绝她,比如训斥她该好好读书、不要胡思乱想,再比如说她想法幼稚,又或者说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她没想过郧渊会归咎于自己。   怎么办,她好像更喜欢他了……   这么一想,失落、无措和羞愧接连涌上心头,她登时哭得更惨了。   “我没想凶你,”郧渊按耐住了想要给她擦眼泪的手,注视着抹了几次眼泪仍旧无果之后“破罐子破摔”地低头啜泣的小丫头,温言劝道,“不许哭了。”   这句话传到虞声耳朵里的时候,却变了味道。小丫头以为他生气了,吓得连忙咬住下唇,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看向他,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猫。   郧渊:“……”这到底要怎么哄?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芋圆夫妇能不能gkd!   ——   我真的特别怕把郧渊写渣,所以在这里唠叨两句哈:   郧渊一直清楚地知道,虞声比自己小五年,在他眼里,虞声就是邻家的小妹妹。摸头、调侃、捏脸等等这些在郧渊看来,都是可以对妹妹做的动作(虽然虞声不一定是这么理解的)。但最起码这时候的郧渊对虞声的确是没有占有欲的,像他误以为虞声给别人递情书,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们家虞声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郧渊拒绝虞声的表白,在这个时间点上,我觉得还是比较顺理成章的,对叭?   泥萌想想呀,他大学毕业了,而虞声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这会儿突然被表白了,换我站在郧渊的角度,一时之间也会觉得难以接受的。   所以,多给他一点儿时间整理一下自己对虞声的感情叭QAQ   相信我,不久之后的郧渊:五年算个毛线?? 第35章 小哭包   【chapter 35:我终于相信, 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席慕蓉】   郧母回来的时候,虞声正蹲在一边, 拿着郧渊递给她的湿纸巾擦脸。郧母以为她是因为舍不得郧渊才哭成这样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只好把她牵到一旁, 耐心地开导她。   看着她们走远,郧渊才拍了拍郧睿的肩膀, 说:“一会儿帮我送她回家。”   “哥, 你就放心吧, 准不会给你弄丢的。”郧睿不知道他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只是像往常一样,随口调侃道,“前几天我约我那几个在绥大读书的高中同学出来玩,他们都以为你交了女朋友,说你经常带一个穿着附中校服的小家伙去图书馆自习。我一听就知道是虞声, 毕竟也没见你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明明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 却让郧渊那颗本就已经被虞声的表白搅得一团乱的心更加无法平静了。   两家人的关系好, 他又比她大五年, 一直以来便格外照顾她。他自己没往男女感情那方面想,却忽略了虞声的想法, 忘记了在虞声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里,自己这些举动会给她的内心带来多大的波澜。   郧睿今天似乎是赶巧来挑刺儿的, 见郧渊没应他, 又自顾自地念了起来:“等你去了英国, 和这边还有时差呢。小虞声这么依赖你,到时候万一遇上点什么事儿, 也不知道能够找谁了……”   这一句话,把郧渊说得直皱眉。他莫名地有些烦躁,忍不住打断郧睿:“你帮我多看着点儿她。”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急什么。”郧睿笑了起来,模样十分欠揍,“虞声家里除了她爸妈,还有她姐姐呢,哪用得着我们操心。不然你以为虞声不认识你的这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郧渊又想起自己小学那会儿将虞声从大榕树上抱下来的事儿。   ——如果没遇到他……那丫头都不知道从树上下来了没有。   见哥哥难得地没有反驳他,郧睿有些意外,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嘚瑟一下,但瞥见郧母已经带着虞声往回走了,也只好住了嘴。   郧渊见虞声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自己的眼神,便主动开口:“等会儿郧睿会送你回家。”   虞声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也不管他要不要,就猛地塞到他手里:“这个是给你的。”   郧渊低头看了看,发现小盒子的蝴蝶结下还压着一张贺卡,显然是花了心思的。但他刚拒绝了虞声的表白,现在一心只想断了她的念想,所以没打算收下这份礼物,手往前递了递,想将小盒子还回去。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听见小丫头有些赌气的声音:“不许还给我!”   郧渊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拿着小盒子的手在半空中愣了半晌,才硬邦邦地说了句“谢谢”。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而虞声还莫名其妙地占了上风。   虞声嘴角一弯,好像突然就没那么难过了。   她和祝绮儿的想法不一样,祝绮儿后悔表白被拒之后不能再和温纶做朋友,她却喜欢现在这样可以明目张胆对郧渊好的感觉。   她一直都不是藏得住事儿的人。小学的时候,班里转学来了一个从新疆来的小姑娘,长得特别好看,虞声“虎视眈眈”了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她就冲到人家面前,拉着人家的小手,问:“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儿吗?”惊得人家小姑娘眼神都直了。   对郧渊的喜欢,是她从小到大唯一藏得最深、最久的秘密。   她总觉得郧渊的出现是老天送给自己的一场美梦,美好却又飘渺。她不敢跟身边的好朋友分享自己的少女心事,总担心自己一开口,就要从梦中惊醒。就像小时候在梦里吃到棒棒糖一样,拆开糖纸的那一刻,梦境就要开始破碎了。   不像现在,虽然郧渊没有接受她的告白,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真切。   过安检前,郧渊忽然回过头,看向虞声,说:“虞声,好好学习。”   “哦……”虽然没头没尾,但虞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望着郧渊走入安检口的背影,虞声舒了口气。   登机之后,郧渊靠在椅背上,轻轻阖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儿,眼前却不断浮现出虞声刚刚哭成小花猫的样子。他揉了揉额角,只好拿出iPad看之前下好的电影。   **   接下来的一周,虞声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不是和姐姐一起看剧看小说,就是对着郧渊送给自己的泰迪熊和学士帽发呆,直到收到了祝绮儿从澳大利亚寄回来的明信片,心情才逐渐好转。   “亲爱的虞小声,这是我在南半球的悉尼给你寄的第一张明信片。我挑了好久,才决定给你寄这张考拉的,很可爱吧?我在这边认识了好几个中国留学生,虽然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城市,但大概是因为‘他乡遇故知’吧,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能找到家的感觉……我好想你们啊,不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在那边也要加油哦!”   署名是,一直想念你的小企鹅。   对,她要好好加油,一定要考上绥大,不能让大家失望。   虞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将书柜里的练习册搬了下来,开始刷题。   **   八月的时候,绥城的气温直逼37摄氏度。虞歆最近都忙着实习没有待在家里,虞声也不想一个人在家里浪费空调费,就每天约霍南佳到绥大图书馆自习。   今天虞声刚从图书馆出来,就收到了郧母的微信,约她去南都汇逛街。   虞声匆匆和霍南佳道了别,坐了三个站的地铁,赶到南都汇。   南都汇是绥城有名的时尚购物中心,坐落在绥城城南汉洲路商业街的核心地段,交通便利,人口密集,是白领一族最爱的休闲之地,但因为这天是星期三,所以人不算特别多。   郧母见她迈开步子地朝自己跑来,忙走了几步拉住她的手:“别急,别急。”   “阿姨好。”虞声抿唇一笑。   郧母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虞声:“快擦擦汗,别一会儿吹感冒了。”   那包纸巾的包装和当初郧渊在图书馆门口给她的那包一模一样,虞声接到手里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走吧,我们去三楼逛逛。”郧母握住虞声的手臂。   “好。”   因为临近七夕节,商场里添置了许多主题装饰,中庭的灯饰犹如满天繁星从楼顶倾泻而下,无论是从手扶电梯还是观光电梯看过去,都十分赏心悦目。   三楼主要是一些中高档的女装品牌店。俩人一从手扶电梯上来,郧母就径直走向一家装修风格以原木色和白色为主的服装店。   郧母是这家店的常客了,店长一见了她,就从里面迎了出来,朝她微微颔首:“郧太太,好久不见了。”   “最近比较忙,都没时间来你们店里看。”   店长看向郧母身后的虞声,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郧母:“这位是令嫒?”   听言,郧母笑得合不拢嘴:“要真是我女儿就好了。”   **   逛完了平时常去的几家店,郧母看了看手表,发现这会儿正是饭点,便问她:“声声,今晚阿姨请你吃日料吧?”   虞声连连摆手,笑道:“不用了阿姨,我今晚要回家吃饭的。”   俩人说着,正巧路过一个蛋糕店,郧母指了指玻璃橱窗里的冰柜,说:“那就吃块蛋糕吧。”   “好呀。”虞声对甜食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抵抗力。   郧母一边摩挲着虞声挽在自己臂弯的小手,一边莞尔道:“还是小棉袄好啊,家里那三个都不爱吃甜的,平时都没人陪我吃蛋糕。”   “小哥哥不是喜欢吃纸包蛋糕吗?”她记得郧睿和虞歆面基的那天,郧睿回家前还特意去隔壁面包店买了纸包蛋糕。   “郧睿除了纸包蛋糕,什么甜的都不喜欢。”说起小儿子对纸包蛋糕的痴迷程度,郧母就打开了话匣子,“郧渊从小就很疼弟弟,读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都会给郧睿买纸包蛋糕,就算是不在一起放学,也会在路上捎一块给他。”   郧渊一直都很会照顾人,对于这一点,虞声并不意外。   “我记忆最深的,是郧渊三年级时候的一个台风天,郧睿的年级放学早,中午的时候就回了家,等着郧渊放学给他带纸包蛋糕,结果等到五点多都不见郧渊回来。当时郧睿年纪小,还以为哥哥是因为要给他买纸包蛋糕而被大风刮走了,在家里又哭又闹的。”郧母哭笑不得,边和虞声在收银台附近找了张桌子坐下,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虞声听得入迷,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在我差点儿要报警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虽然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但好歹全须全尾的。原来啊,那小子是见义勇为,学雷锋做好事儿去了——他说他放学经过我们家附近的小区,碰上了一个家里遭贼的小丫头,看她可怜,就领着她去警察局报案了,还把本来要带给弟弟的纸包蛋糕都给了人家。”郧母说着,在身前比划了一个高度,“那会儿郧渊才这么高吧……”   听郧母说完当年的事情,虞声愣愣地回不过神来。之前郧睿说过,他哥哥有个和她一样的铃铛,不过在很久之前就送人了,那时候她就曾怀疑过,可是当时她满脑子都是姐姐的事情,也就没有细想。   过了许久,虞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郧渊是不是还送给她一个铃铛?”   “对啊,郧渊还说那丫头是个小哭包,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郧母眉心微动,问道,“诶,声声怎么知道这个,郧渊告诉过你?”   虞声眼眶一热。   ——原来由始至终,都只是他。   真好。   寒来暑往,年深日久,所幸她的喜欢,终究还是给了她的大英雄。   虞声望向郧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说:“阿姨……那个小哭包,可能是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虞声:救命恩人!不许跑! 第36章 时差   【chapter36:许多年过去了, 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 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追风筝的人》卡勒德·胡赛尼】   晚上回去之后,虞声思来想去, 心情始终无法平复, 终于还是忍不住给郧渊发了个微信。   按照夏令时来计算,英国那边和中国有7个小时的时差, 此时郧渊才刚吃过午饭, 正在房间里看书。   听到手机“叮咚”一声, 郧渊将书签夹进书里, 才划开屏幕。   微信置顶的那一栏,某个熟悉的头像上亮起了一个鲜红的阿拉伯数字“1”。虞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郧渊,谢谢你。”   那天在机场分别之后,郧渊除了落地之后报平安的信息,就没有再找过虞声了。虞声也没有怎么给他发微信, 主要是知道他刚到英国会很忙, 不想打扰他。   虞声在手机上打了一大段文字, 后来发现这些文字都没办法修饰她如今激动的心情, 又大喇喇地删了,改而发了几条语音——   “今天我和阿姨去南都汇逛街了。阿姨刚好提起你小时候救过一个小女孩儿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 那个小女孩儿其实是我呀?你送给我的铃铛,现在还很宝贝地放在我的书桌上呢。   “我怎么这么蠢, 这么久都没发现那个人是你呀……我现在回想了一下, 其实还是挺明显的!毕竟你这人从小就冷冰冰的……唔, 我不是嫌弃你啊,就是客观评价。   “郧渊, 我好开心呀。”   她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郧渊一字一句细细地听下来,心间竟有一股暖流经过,那种唯有面对虞声时才会感受到的温暖和柔软,一时间铺天盖地漫了上来。   最后,虞声发了一段文字:“原来,无论相隔多久,你还是那个我看一眼就会装进心里的人呀。”   当发现自己的心居然因为这句话的出现而剧烈跳动起来的时候,郧渊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迅速锁了屏,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没有回复她。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拉开手边的抽屉,将虞声送给他的礼物和贺卡从里面取了出来。   贺卡上,是虞声俏皮可爱的字迹,当时她特意用了七种颜色的笔来写,远远看着就像一道绚丽缤纷的彩虹——   亲爱的郧渊:你好呀!我仔细算了算,你出国的这段时间,我要错过你的两个生日呢。但我这个人特别公道,虽然不能陪你过生日,但你的生日礼物我可都准备好了。虽然我知道你向来都喜欢安静,但一个人在国外,一定还是会很孤单的吧?所以……surprise!我捏了两个陶土公仔,一个是你,一个是我,虽然有点儿丑,但是你不可以不喜欢!想家的时候就看看他们,或者给我打电话(好吧,我知道高三开学就要被没收手机了),不过没关系,‘郧小渊’和‘虞小声’会一直陪着你的。祝好运!   不得不说,虞声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虽然是初次做陶泥手工,但已经雕刻得像模像样了。   郧渊修长的指节落在“虞小声”的脑袋上,轻轻点了点,自言自语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   郧渊的室友秦修,是一个看起来长得白白净净的小伙子,现在在伦敦大学巴特莱特建筑学院的建筑系读本科,比郧渊要低两届。   前段日子,秦修原本合租的室友毕业了,所以房间空了出来。房东太太人很好,在找新租客前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说如果他有认识的人想租,可以优先考虑。秦修问了一圈,身边的同学都没有合租的意向,最后还是托老乡牵线才联系到了准备来留学的郧渊。   秦修性格很活泼,再加上他们又是同乡,在异国他乡见了面,能聊的话题也不少。郧渊本是慢热的性子,和秦修却意外地投缘,所以俩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因为还没开学,秦修提议说,可以带郧渊到附近玩一玩,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郧渊爽快地应下了。   **   翌日。   早上九点半之前是伦敦的上班高峰,所以他们没有太早出门。   伦敦的地铁交通很发达,大多数景区都分布在地铁线路上。进站之后,秦修拿了一张彩色的地铁线路图,给郧渊逐个介绍上面的站点。   第一站的大英博物馆,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宏大的综合性博物馆,陈有埃及罗塞塔石碑、元代鳜鱼图案青花瓷盘、夏洛蒂·勃朗特情书等精品,馆藏总数多达八百多万件,但可惜因为空间有限,所以只能公开展出百分之一的藏品。   俩人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也花了差不多四个小时。   博物馆是向公众免费开放的,除了政府提供的支持,它主要的资金来源于其衍生品的收入,所以一般来说,博物馆对周边产品的开发也比较重视。   从博物馆出来前,他们特地到纪念品商店瞧了瞧。   秦修之前的一个暑假曾在大英博物馆里当过志愿者,对主题商店里的纪念品很熟悉,所以就边走边跟郧渊介绍着。他说得眉飞色舞,也没注意看郧渊是否在听,直到他偶一回头,才发现郧渊早就落后在好几步开外,在一个柜子前驻足了。   郧渊眼前这只手工毛绒玩具的原型是一尊出土于埃及萨卡拉的青铜猫像,名为盖尔安德森猫。   盖尔安德森猫体态优雅、线条流畅,脖子上的项圈和乌加特之眼又将它衬得格外尊贵,带着一种不被驯服的美。世界各地的猫奴见了它,都会挪不动腿。因此一直以来,它都稳坐着大英博物馆知名度最高、最受欢迎藏品的宝座,更有人将它誉为大英博物馆的“镇馆之猫”。   不过,此时被设计成毛绒玩具,又意外地多了几分可爱。它黑色的绒毛上,用金色丝线细致地绣上了眼睛、口鼻以及耳环,颈间还绑着一条金灿灿的缎带。   郧渊从柜子上取下来一只,放在手里掂了掂,眸中倏地染上零星的笑意。   ——虞声最喜欢这些小东西了。   这个念头浮上来的时候,郧渊僵在了原地了。   没等他琢磨出什么来,秦修就已经凑到了跟前,机灵的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郧哥,这是要给小姑娘买的?”   “嗯。”   秦修扬眉,了然道:“噢,是郧哥的妹妹?”   郧渊目光微沉,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肯定还是否认。   见他愣神,秦修也没有在意,转头指了指前方,说:“郧哥,这埃及猫你要是喜欢,还有冰箱贴、马克杯什么的呢。”   “嗯,走吧,去瞧瞧。”   **   虞声高三开学的前一天,虞父虞母开车载着她和一个26寸的行李箱到了绥城市郊的校区。   因为在学校都是穿校服,而且宿舍对大功率电器和电子产品有限制,所以要带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主要还是上课要用的课本和练习册。一大摞一大摞的书,全都被她打包进了行李箱,唯有之前郧渊给她的笔记,她珍而重之地放在了书包最贴身的那一层,生怕弄皱一星半点儿。   高三年级的500多名学生被统一安排在同一栋宿舍楼,男生宿舍在一到三楼,女生宿舍则在四到六楼。最近运气一直很背的虞声被分配到了六楼的608宿舍,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和霍南佳被分到了一起,还是上下铺。   “声声,你自己慢慢收拾,搬不动行李就叫同学帮一下忙,知道吗?”虞父虞母今天要去谈一个合同,只把虞声送到宿舍楼下,就要回去了。   虞声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   宿舍楼没有安装电梯,虞声在楼下报到之后,一口气将行李提上了三楼,才忍不住倚在行李箱旁喘气。   “嘿,同学,需要帮忙吗?”虞声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双帆布鞋。   “啊,不用了,谢谢。”虞声抬头,望见男生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时,瞬间想起了一句歌词——“眼睛瞪得像铜铃”。   眼前的男生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T恤,戴着一顶红字刺绣的白色鸭舌帽,乍一看还真有点儿像黑猫警长。   男生闻声一笑:“你住几楼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搬得动吗?”   虞声挠了挠额角:“呃……六楼。”   “行,走吧。”男生伸手提过虞声手里的行李箱,健步如飞地上了楼梯。   虞声愣了愣,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边喊边追上去:“诶,你等等。”   宿舍里的五个女孩儿,除了一个叫“萧可”的之外,其他都是高二跟虞声同班的,但因为接触不多,所以也只是见面能打个招呼的关系罢了。   虞声走进宿舍的时候,只有赵千滢和冯双双在。冯双双性格泼辣,赵千滢又是众星捧月着长大的“小公主”,也难得她俩从高一起就一直玩在一块儿,关系好得跟孪生姊妹似的。   “谢谢你,我自己推进去就好了。”到了608宿舍门口,虞声向男生道谢。   冯双双从宿舍里探出头,见到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有些惊讶:“诶,虞声、宾彬,你们认识啊?”   “我们是在楼下碰到的。”虞声笑着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双双。”   冯双双帮着虞声把行李箱拉了进门。   赵千滢听见外头的响动,也放下手里的护肤品,迎了出来:“谁来了?”   “是虞声,还有宾彬。”冯双双应道。   赵千滢跟门口的宾彬挥了挥手:“宾彬,你是不是考回到我们班了?”   宾彬虎眉一挑,将头顶的帽子脱下来放在指尖转了转,语气里有几分嘚瑟:“是啊,本小爷不负众望,回归重点班了。”   宾彬高一入学的时候就是重点班,和赵千滢、冯双双都是同班,但因为高一的时候太贪玩,光顾着和几个男生踢足球去了,没有好好学习,所以在虞声转入1班前就掉到了文科平行班。   “得了吧你,别下学期又掉出去了……”冯双双想起来什么,转身握着虞声的肩膀,把她往宾彬那边推了推,介绍说,“她叫虞声,是高二转进我们班的。人家可比你厉害多了,刚进来的时候排在班里倒数,现在都挤进前二十了。”   听冯双双这么描述自己,虞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转头正式跟宾彬问好:“你好,我叫虞声,以后请多指教。”   “我叫宾彬,很高兴认识你。”宾彬朗声一笑,“不过指教还是别了,我能指教你什么呀,不就踢足球、打游戏吗?”   话音刚落,宿管阿姨就在外面嚷了起来:“诶,那个男生啊,搬完行李就赶紧走,别串宿舍,听见没有?”   “知道了。”宾彬高声应了句,跟她们摆摆手,说,“那我先走了,回头见。”   --------------------   作者有话要说:   虞撩撩:原来,无论相隔多久,你还是那个我看一眼就会装进心里的人呀。   郧渊(表面):已读不回   郧渊(内心):媳妇儿太会说情话了啊啊啊啊啊! 第37章 几米的星空   【chapter37:仰望星空, 我想知道:有人正从世界的某个地方,朝我走来吗?——《星空》几米】   绥大附中的高三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推行班主任坐班制, 简单来说,就是班主任的办公桌被设在了班级教室的最后面, 坐在那里就可以轻松地观察到全班同学的上课状态。   第一天的晚自习是班会时间, 史云康给他们发了一本学校印制的小册子,叫做“高三年级行事历”。   虞声打开才发现, 学校早已将他们进入高三后直到高考结束的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周测、月考、期中考……甚至宿舍大扫除的时间, 都被清晰地列了出来。   班里顿时哀嚎一片。   史云康敲了敲黑板, 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你们别叹气了, 我也没比你们好多少。”说罢,他指了指教室后面那张孤零零的办公桌。   有同学瞬间笑出声来:“卤哥,你这一班之主的桌子怎么这么寒酸啊?”   之前同学们私底下叫史云康“卤蛋”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史云康倒是没恼,只是说“卤蛋”这名字不够威风, 和他的气质不搭, 后来班里便干脆光明正大地改口喊他“卤哥”。   今晚要说的正事儿比较多, 史云康也没跟他们继续闹下去, 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这个学期我们班里来了两位新同学, 一位是从高二4班转过来的萧可,另一位大部分同学都很熟悉, 就是之前从咱们班被调剂到4班的宾彬。大家掌声欢迎!”   虞声跟着大家的目光回头, 就瞧见了站在教室角落座位前的一个女孩子。   萧可及腰的长发在教室的白炽灯下依然泛着金色的光泽, 微卷的发尾在电风扇送来的微风里轻轻鼓动着,双眼皮、大眼睛, 看起来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只不过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有着不同于她甜美外表的傲慢,只是简简单单的“我叫萧可”四个字,就将自我介绍敷衍了过去。班里静止了好几秒,幸亏宾彬及时出声,笑嘻嘻地救了场,才没让班里的气氛冷下去。   刚刚在608宿舍名单上看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时,虞声就一直好奇自己的室友会是什么样子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漂亮得有些耀眼的女孩儿。她戳了戳同桌霍南佳的手肘,低声说道:“她长得真好看。”高冷没关系,她只馋她的颜。   知道虞声的颜控属性又被激发了,霍南佳笑了笑,以手掩口,低声调侃道:“你以后在宿舍慢慢看。”   介绍完新同学,史云康才进入正题:“咱们学校对高三学生的管理有多严格,相信你们也早有耳闻,所以我在这里就不多作解释了。记住以后每周日晚上回到学校,第一节 晚自习前,将手机统一放进写有你们自己名字的信封里交给我,等周六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再一一还给你们。”   班里的同学也没敢有异议,只是都哭丧着脸,垂下了脑袋。   史云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爱学习,下了课就跟宾彬那样,猴儿似的窜出去踢足球。很多时候放了学,我把作业丢到一边去,就到我叔叔的饭店看他炒菜,心想着‘我要是快点儿长大,成为一个大人,不用再读书就好了’。但你们知道吗?人这一辈子,可以安安稳稳坐在教室上课的日子,其实就只占你人生的四分之一,甚至更少。等把这段年少时光挥霍过去之后,再后悔,就都来不及了。”   有些同学听得眼眶一湿,有些同学看起来似懂非懂。   史云康也不习惯煽情,说罢就换了个话头,道:“上次期末,咱们班的平均分比隔壁2班低了几分,但是没关系,过两周我们就会有一次月考,到时候,我们反超回去。”   “好!”提到班级荣誉,同学们都斗志昂扬的。   “我相信你们可以的,毕竟——”   还没等史云康说完,班里的同学就齐声道:“失败是成功他妈!”   “嘘!”史云康笑眯了眼,“小声点,不然一会儿教导主任该说咱们班说脏话了。”   此言一出,同学们笑得连刚刚的眼泪都憋回去了。   **   翌日中午,虞声和霍南佳刚回到宿舍,就见赵千滢捧着一个炖盅坐在她下铺萧可的床上喝汤。   “虞声,你们要不要尝一尝?”赵千滢又勺子敲了敲自己手里的炖盅,说,“这是我家保姆刚送过来的茶树菇炖老鸭。”   虞声和霍南佳都笑着婉拒道:“不用啦,谢谢,我们刚吃饱。”   赵千滢似乎只是礼貌性地问一句,也没想着她们会喝,还没等虞声说完,她就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虞声刚爬到床上,宿舍门就被再次推开。萧可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赵千滢坐在自己的床上,便冷冷地开口:“麻烦从我床上起来。”   “萧可,我不就喝个汤嘛,喝完自然就回自己床上了。”赵千滢听了她的话,却压根儿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反而舒舒服服地翘起了二郎腿,又抿了口汤。   “起来。”萧可缓缓吐出两个字,紧接着将自己的电子手表脱下来,顺手往床上一扔,手表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恰恰越过赵千滢的脑袋,落在她的身后,吓得赵千滢狼狈地缩了缩脖子。   赵千滢攥紧拳头,端着汤猛地站了起来,怫然而怒:“你什么意思呀?!不就在你床上坐一会儿嘛,至于这么小气?”   萧可没打算继续和她争辩下去,见她起了身,便利落地脱掉鞋子上了床,拉好蚊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赵千滢有气不知道往哪儿撒,顿时红了眼睛,把炖盅搁在宿舍里用来摆放杂物的小桌子上,就跑了出门。   冯双双见状,指着萧可骂了句“你新来的了不起啊”,也连忙追了出去。   虞声第一次住宿,之前自然没有碰到过这种宿舍矛盾,此时见室友闹成这样,一时间有些无措。她趴在床尾,求助地望向正在站在床边叠衣服的霍南佳。   霍南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掺和这件事儿。   虞声又探出头来,望了眼宿舍里至今没有说过话的周小毓。她挂着耳机,正专心地做着英语试卷,右手奋笔疾书,左手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仿佛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宿舍刚才的争吵。   周小毓从入学时起就是他们年级的风云人物,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后来文理分科,和她争夺第一的学霸选了理科,从此她便再也没从文科第一的位置下来过。   虞声舒了口气,也撑起自己的折叠小桌板,开始做题。   **   9月23日,是虞声的十八岁生日。   早上虞声还睡眼惺忪的时候,霍南佳就趴在床沿跟她说了句“生日快乐”,回到教室,她又收到了田嘉木一早放在她课桌抽屉里的生日礼物。   郧渊很久之前说过,她生日的这一天,他会给她打语音通话。虞声一直惦记着这一点,所以大课间的时候,她找了个借口,软磨硬泡地跟史云康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她知道英国和这边有时差,等郧渊起床这边估计也得下午了,所以她很有耐心地等到了下午。可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她也没有等到郧渊的消息。   且不说郧渊要不要上课,虞声知道他向来都起得早,不可能那边都十点多了还毫无动静。   霍南佳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见虞声还趴在桌子上对着手机的微信界面发呆,便敲了敲她的桌面,说:“虞声,走吧,去吃饭。今天我们去面食窗口,吃个长寿面?”   “我还不饿……”虞声抿了抿唇,说,“南佳,你先吃吧。”   说罢,她又瞄了眼手机——和郧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她和虞母见面的那一天,而且她发出去的几条消息都是石沉大海。   霍南佳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问:“这是怎么了,生日也不开心呀?”   虞声失魂落魄地把手机推进抽屉里,把脑袋重新埋进臂弯里,闷声道:“不开心。”   “那我去给你打包点儿吃的,晚上你要是饿了再吃,好吗?”   “嗯。”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虞声一个人。她抬头盯着墙上的挂钟,小脸气鼓鼓的,像只充气的河豚,确认走廊上没人后,她才破口大骂:“骗子!大骗子!郧渊你个大骗子!”   感觉气还没全消,虞声又掏出日记本,在空白的一页“刷刷”地写下两行字——   “我生气了!不想跟郧渊说话了!”   “有效期至:今晚十二点。”   宾彬抱着足球回教室的时候,虞声还趴在课桌上写日记。他顺手拉开她前面的椅子坐下,打了个响指,说:“嘿,虞声,今天你生日啊?生日快乐。”   虞声从日记本里回过神来,还有些微怔:“啊?哦,是啊……谢谢你。”   宾彬顿时笑弯了腰:“你怎么这么呆啊?反应永远慢半拍。”   心情本就差得一塌糊涂,还要被说“呆”的虞声:“……你赶紧做作业吧。”为什么男生都这么欠揍?   **   英国,伦敦时间上午九点。   郧渊早早就起了床,出门晨跑回来之后,随便烤了几块吐司,煎了两个鸡蛋,捧到餐桌上和秦修一起吃。   秦修见郧渊几度拿起手机又放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忍不住问他:“郧哥,是有什么事情吗?”   郧渊颦眉想了想,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家里有个妹妹?”   “是啊,比我小三年。”   ——那和虞声差不多大。   郧渊点点头。   秦修一边将黄油涂在吐司上,一边说:“一提起她我就来气。那丫头最近喜欢上了他们班的一个男生,天天不好好学习,就顾着打扮自己,开学摸底考都退步了好几十名。”   郧渊思忖着开口:“那要是被她喜欢的男生拒绝了,会不会很难过?”   秦修笑道:“郧哥,你别小看这些小屁孩儿的自愈能力,那可比我们强多了,顶多难过个两三天,也就没事儿了。”   郧渊“嗯”了一声,起身将手机放进裤袋里,收拾好餐桌上的盘子,说:“我回学校了,你慢慢吃。”   话题结束得突然,秦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茫然地应了一声。   出门前,郧渊回了趟自己房间,将搁在书桌上的礼物盒子重新放回到衣柜的最底层。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就见面了QVQ 第38章 兔子急了会咬人   【chapter38:究竟是什么样的终点, 才配得上我们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我喜欢的这一群人,像大海里的岛屿,在风雨中呼喊, 为夜航人唱歌,永远轻盈, 永远滚烫, 永远热泪盈眶。——《半生倏忽而过》】   十一月的立冬过后,绥城的气温骤降了十几度, 班里很多同学都纷纷感冒了, 上课的时候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打喷嚏和咳嗽的声音。   虞声靠着自身顽强的免疫力强撑了一个星期, 终于还是在回家前的星期四病倒了。   那天下午第一节 的英语课, 虞声头昏脑涨地听了小半节,却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内容,又咬牙坚持了一回儿,才忍不住举手跟老师请假回宿舍。   课间的时候,霍南佳和宿管老师到宿舍来看虞声, 给她送了感冒药和退烧贴。   盯着她吃了药, 宿管阿姨还不是很放心, 摸了摸她的额头, 说:“我刚刚给你妈妈打电话了,你妈妈一会儿来看你, 你先睡一觉。”   “谢谢老师。”虞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又对霍南佳说, “南佳, 你先回去上课吧。”   “嗯, 你好好休息,等傍晚我回来陪你。”霍南佳把虞声的保温杯挂在了双层床床头的钩子上, 才和宿管老师一起离开了宿舍。   虞声半梦半醒地睡了两三个小时,颠三倒四地做了几个梦,梦境的内容无非都围绕着郧渊,梦见他教自己做数学题,梦见他笑着说她是“小尾巴”,又梦见他拒绝自己的表白……   直到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才逐渐转醒。   虞母拎着白粥,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宿舍,见虞声有些懵怔地偏头望向她,便加快了脚步。到了床边,她才温声细语道:“声声,妈妈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让虞声差点儿掉下泪来。   十八岁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年纪,总以为自己早已长大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大人了,有时候却又会被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轻易击溃。直到后来,虞声才发现,真正无所不能的,其实是当年那个无忧亦无怖的小孩子。   虞声悄悄揉了揉眼睛,许久未曾开口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妈妈……”   虞母把白粥放到桌上,一边试着虞声额头的温度,一边教育她:“叫你多点穿衣服,偏不听。你看,现在着凉了吧?”   “才不是,是因为班里好多同学都感冒了,被传染的。”虞声噘了噘嘴。   “你们姐妹俩啊,一个赛一个的不省心。”虞母掏出虞声的手,在她掌心上拍了一下。   虞声比一开始清醒了些儿:“姐姐怎么了?”   “她没事,就是低血糖。刚好郧睿跟她在一起,可把人家吓坏了。”   听到郧睿的名字,虞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妈妈,你最近有没有收到郧渊的消息呀?”   “那天听郧睿提过一嘴,好像说郧渊在英国那边挺忙的。”虞母把保温杯递给虞声,又问,“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没跟你联系吗?”   “嗯,最近没怎么联系。”虞声打了个马虎眼,“那个……妈妈,我想再睡一会儿。”   虞母给她掖了掖被子,说:“那你睡吧,我也要回去了。醒来记得把粥喝了。”   “好,”虞声把脑袋探出来一点儿,“妈妈路上小心。”   **   英国伦敦。   郧渊刚吃完午饭,就接到了郧睿打来的微信语音通话。   “哥,你多久没给小虞声打电话了?程瑛阿姨打听消息都打听到我这儿来了。”郧睿不知道哥哥和虞声之间发生的事情,只当是哥哥出了国之后忙得把人家都给忘了。   郧渊静了片刻,才问:“阿姨说什么了?”   “就说小虞声生病了,迷迷糊糊地还问阿姨知不知道你最近在干嘛……”郧睿说着,不小心踢到了桌角,疼得当即大叫了一声。   听说虞声生病了,郧渊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眸色当即一沉,拧眉问:“她……没事吧?”   郧睿没听清哥哥的前半句话,不开窍地回答道:“没事儿,我踢到脚了。”   “……我没问你,”郧渊气得差点儿要挂掉电话,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问道,“我说,虞声怎么样了?”   “噢噢,没什么大事。不过你周末有空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她上次还问我你手机是不是坏了。”郧睿叹了口气,觉得这俩人真让人搞不懂。   挂了电话,郧渊坐在书桌前懊恼地揉了揉头发。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一筹莫展的时候。   他在感情里面向来很被动,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开始一段感情的人,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可以随便谈一场不问结果的恋爱的年纪了。   可虞声不是,她的人生还拥有无限的可能,没必要因为他,而早早地就被困在牢笼里。郧渊总觉得,等虞声长大了,认识了更多更好的人,或许就会发现自己年少时候的这段喜欢,有多么荒唐可笑了。   他比虞声大五岁,也因此有了更多考虑和顾忌,在不确定他能不能给虞声一个她想要的未来时,他不敢给她过多的期望。所以这段日子,他都刻意地疏远她,想让自己淡出她的生活,让彼此都有机会过自己的人生。   可结果却似乎适得其反了。   他所有的不安和慌乱,都在证明一件事——他放不下她。   **   周末的时候,郧睿到虞声家里找虞歆,顺便看看虞声。   听到郧睿进门的声音,虞声一下子从房间窜到了楼梯口,探出头来喊:“小哥哥!”   虞声比上次在机场见到那会儿还要瘦了一点,两颊的婴儿肥都消下去不少,看起来有些弱不胜衣,可眼底那股机灵劲儿却依然藏不住。   “小虞声,好久不见。”郧睿笑着应了她一句,把手里提的水果和零食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问她,“你怎么又瘦了?”   一旁的虞歆也笑道:“就是,我都想给她点儿肉了。”   “你不也一样,瘦不拉几的。”郧睿含笑望着虞歆。   虞歆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切水果了。   “小哥哥你快坐,我去给你倒杯喝的。”虞声踢里踏拉地下了楼。   郧睿忽地想起什么,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喊她:“对了,小虞声,你不是很久没跟我哥聊天了吗?这个时间我哥应该起来了,你等着,我给我哥打个视频通话。”   虞声猛地停住了脚步,生硬地转了个身,说:“那个……我忽然想起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做,我先回房间了。”   正说着,微信那头已经被拨通了。   “喂,哥?”郧睿盯着虞声慌不择路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我在虞声家里呢。”   郧渊眉心微动:“嗯。”他心里期待着能见到虞声,却又忍住没开口。   “虞声一听见我要给你打视频就跑回房间了。”郧睿跟虞歆说了一声,一边上楼,一边啧啧了两下,“你这是把兔子惹急了?气成这样。”   郧渊敛眉不语。   郧睿敲了敲虞声的房门:“小虞声,我哥找你。”   “作业太多了,我没时间,改天吧。”虞声高声应道。   ——她才不要和大骗子说话。   郧睿还打算再敲门,却被郧渊喊住了:“算了,她没事就行。”   房间里的虞声竖起耳朵听了听,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了郧睿下楼梯的声音。   ——真就这么走了?!   虞声气得直跳脚,蹦到床上抱起泰迪熊狠狠地揉拧了一番。   **   在日渐忙碌而疲惫的生活里,时间毫不留情地从指缝间溜走,转眼又到了要将羽绒服搬出来的季节。   十二月中旬,虞声在绥城全市中小学生作文比赛中拿到了高中组的二等奖,回到家后第一反应是想给郧渊发微信,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圣诞节的时候,郧渊走在街上,瞥见商店橱窗里挂着的麋鹿头箍,猝不及防地想起了虞声,他停下脚步,独自在橱窗前站了很久。   一月末的期末考,虞声涂错了英语答题卡,被老师拖到办公室教育了半天,接着又被罚站在走廊里背单词,她裹着校服冬大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恍惚间又想起上次她在补习班被冤枉作弊时,郧渊替她出头的样子。   春季学期开始前,郧渊被学校推荐到法国酩悦·轩尼诗-路易·威登集团交流学习,回来之后用香槟酒的软木塞DIY了一个军官造型的胡桃夹子。衣柜底层的礼物盒里,又因此多了个小物件。   二月份,虞声和郧渊仍然没有联系。   三月的高三一模之后,学校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虞声每天都是宿舍、教室和食堂三点一线,有时候忙得连日记都没时间写,想起郧渊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三月快结束的时候,萧可和赵千滢又在宿舍里吵了一架,最后依旧是以赵千滢的哭声告终。第二天,萧可跟宿管阿姨申请换宿舍,没等中午午休开始,她就收拾好床铺和日用品,搬到五楼一个还没住满人的宿舍去了。   四月中旬,二模悄然而至。虞声考进了文科年级前十五名,史云康说她现在的成绩如果可以保持下去,想考绥城大学是完全没问题的,甚至还可以尝试报考更高分的学校。虞声咬了咬唇,说她还是想考绥大。   这天夜里,虞声久违地梦见了郧渊。   梦里,郧渊对她说:“等你考上绥大,我们就在一起吧。”   奇怪的是,就算在梦里,虞声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不是真的。但即便如此,虞声还是不愿醒来。   可惜虞声的闹钟并没打算让她如愿。   被聒噪的闹钟从梦境里生生拽出来后,虞声缓缓睁开眼睛,望见宿舍天花板的那一刻,眼泪猛地砸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1 11:40:01~2021-07-17 15:0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lleung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宇宙的孩子   【chapter39:对自己温柔一点。你只不过是宇宙的孩子, 与植物、星辰没什么两样。——《我们最需要的》麦克斯·埃尔曼】   高考前一天,绥大附中给学生放了假,早读过后, 就将手机还给了学生,说可以适当放松一下, 给家人打个电话什么的。   太久没有在学校碰过手机, 拿到手里的那一刻,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虞声躲在走廊里无人的角落, 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通讯录, 给郧渊拨了个越洋电话。   之所以选择打电话, 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找郧渊,她想着,如果郧渊没有开通国际漫游的话,这个电话也就打不通了,所以就当是交给命运来决定吧。   在“嘟——嘟——”的信号音里, 虞声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那一刹, 电话被接通了。   现在已经很少人用国际漫游了, 但因为郧渊要跟爷爷联系,郧爷爷不会用微信, 只会打电话,所以他只好开通了漫游。   “虞声?”郧渊的声音有些许沙哑, 似乎是被吵醒的, 幸而语气里没有半分不耐。   虞声张了张嘴, 还没来得及回应他,脑袋里却猛地冒出了一个相当破坏气氛的念头:完了, 我的话费!   那头,郧渊坐起身来,伸手旋开了床头灯,问:“怎么了?”   认真地掰了会儿手指,虞声才想起来英国那边现在应该才凌晨五点多,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忘了有时差……”   “不要紧。”太久没有听到小姑娘的声音了,郧渊竟有些想念,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瞥了眼床头柜上的台历,问道,“明天要高考了?”   虞声在走廊里寻了个墙角蹲下,说:“嗯,老师刚把手机还给我们。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今天别忙太晚了,记得早点儿睡。”   “好。”   “高考加油。”   “嗯。”   俩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虞声贪婪地想要多听一下郧渊的声音,可终究还是抵不住这尴尬的气氛,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你继续睡吧,我不跟你说了。”   “虞声,”郧渊叫住她,诚恳道,“对不起。”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却包含了许多,因为生日那天没如约和她通电话,也因为这段时间的刻意疏远。   “没、没关系,”虞声脱口而出之后愣了愣,觉得自己有些太好哄了,又忙改口道,“我之前确实很生气,但幸好我这个人不怎么记仇。”   郧渊嘴角一弯,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侯弈宁到伦敦旅游,找他推荐了几个景点,随后聊了几句,末了她又提起虞声,在电话那头笑道:“郧渊,你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喜欢虞声吧?头一回见面我就看出来了。”   因为这句话,他辗转了几个晚上。   **   这次高考,绥城共设置了50多个考点,绥大附中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考场,绥大附中的学生基本都被安排在本校的考场考试。   因为是主场,附中的学生格外精神抖擞,见了外校来考试的学生,都忍不住要昂首挺胸地路过。   6月8号下午5点钟,绥城各大高考考场内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为期两天的高考终于结束了。   所有的忐忑和期待,都在此刻化作了尘埃落定后的释然。虽然并非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他们的高中生涯也自此走向了终点。   **   高考前史云康就和同学们约好了,要一起到他的家乡——江西景德镇玩几天,就当是毕业旅游。   一行人乘坐高铁抵达江西景德镇北站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因为在高铁上吃了盒饭,所以史云康也不急着找吃东西的地方,而是带着他们直奔陶溪川创意园去了。   陶溪川陶瓷文化创意园是由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宇宙陶瓷厂房改建而成的,是一座集文化创意、购物、休闲、餐饮娱乐于一身的地标性精神家园,亦可称得上是景德镇年轻陶艺家的摇篮。   进了园区,史云康让女生们在树荫下坐一会儿,他和男生们去买饮料。   宾彬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三瓶饮料,他悄悄从虞声和霍南佳之间伸出手,将两瓶冰柠檬茶贴在她们的脸上。   虞声被冻得一个激灵,不消回头就知道是他,恼得大声吼道:“宾彬!”   宾彬扔下饮料,转身就跑。   史云康忍俊不禁:“宾彬,你这样追女孩子可不行啊。”   “卤哥,你瞎说什么呢,我和虞声是好哥们儿。”宾彬说着,冲虞声抛了个媚眼。   就这么一停顿,虞声就追上了他,踮了踮脚,使了狠劲儿将冰柠檬茶捂到他的后脖子上,咬牙切齿道:“好哥们儿你还这么对我?你活腻啦!”   史云康抿了一口乌龙茶,悠悠道:“我还以为咱们班毕业后至少能成一对呢。”   “卤哥,有些人毕业前就成了,就是之前没敢告诉你。”班里一个男生听了,便用有些暧昧的眼神望向赵千滢和他们班的班长。   “哎……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瞒着我呢。”史云康摇了摇头,佯作难过,“我可太伤心了。”   “哈哈哈哈哈……”   **   下午入住民宿之后,史云康留了一段时间给他们自由活动。末了,他又提了一嘴,说这附近最近在办陶瓷修复展,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瞧一瞧,权当是长长见识。   走了一个上午,女生们都累了,进了民宿就窝在各自的房间里不肯出来,男生们没玩够,就聚在史云康的房间里打扑克牌。   虞声想起前段时间自己不小心打碎了虞父珍藏好久的一个青花凤尾瓶,便拉着霍南佳和她一起去陶瓷修复展看看。   这次陶瓷修复展主要展出的作品是当年景德镇御窑烧制瓷器中被废弃的残次品。   御窑中所有瓷器皆须供给皇室,而一些有瑕疵的瓷器就会被打碎并集中掩埋,防止流入民间。可这些落选品,放到当代来却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具有填补御窑瓷器历史空白的学术价值。   霍南佳站在木质展柜前,盯着一个康熙年间烧制的郎窑红斗笠碗,惋惜道:“真难想象这是当年被遗弃的残次品,看上去还真没有什么瑕疵啊。”   “唔……一般来说,斗笠碗的佳品釉色鲜红。但这个斗笠碗美中不足就在于垂釉过盛,红得有些发黑了,估计是烧制时火候一下子没有掌握好,所以才被处理了。”虞声叹了口气,“好可惜呀。”   霍南佳没想到虞声对这方面有研究,托了托自己的眼镜框,笑道:“平时看你咋咋呼呼的样子,还以为你不会关注这些呢。”   “我老爸喜欢收藏古玩,平时也爱看像《我在故宫修文物》那类型的节目,所以我就跟着听了点儿。”虞声原本也没发现,自己对古文物修复还是挺感兴趣的。   “我记得你也很喜欢画画啊,当初怎么没想过参加艺考?”霍南佳记得虞声高三的时候经常在中午午休时间写日记,有时候一写就是一个中午,偶尔还喜欢给日记里的一些场景配上插图。   虞声赧然一笑:“我就是瞎画的,没学过。”虽然从小就很有绘画天赋,但因为没有报过什么专业的绘画班,所以虞声现在画起画来依旧是毫无章法。   “没事,你现在的成绩也不愁考不到好大学。”霍南佳说着,转眼望向另一边展柜里的唐三彩马,随口问道,“这三彩马的尾巴怎么这么短?”   虞声:“这个问题我之前还真在网上查过,说是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唐三彩马的头都很小,如果尾巴过大就容易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整件艺术品就会显得不太协调;第二是因为器物体积越大,烧制的难度就越大,而且垂在外面的尾巴在运输过程中也有被折断的风险,这就意味着大家为这件作品所付出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都会随着尾巴的损毁而报废,所以一般人们都会把尾巴做得小巧一点。”   霍南佳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小姑娘,对陶瓷修复感兴趣?”一位穿着白色荷叶边雪纺衫和卡其色格纹西裤的年轻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虞声回头,视线落在她挂着的名牌上——“陶瓷修复师:陆依斐”。这个名字她倒是有些印象,似乎是隽城大学元老级陶瓷修复大师岑良策的关门弟子,才24岁就已经是陶瓷修复界公认的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想到这个头衔,虞声瞬间有种自己刚刚是在班门弄斧的感觉。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见笑了。”   “没有没有,”陆依斐莞尔一笑,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像你这样对古文物感兴趣的,真的不多了。你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就已经很难得了。”   虞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   陆依斐嘴角一弯,给虞声递了张名片:“如果想多了解一下陶瓷修复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谢谢。”虞声虽然对陶瓷修复感兴趣,但也仅是到网上看看视频、逛逛科普帖的程度,可没这么厚脸皮去打扰人家艺术大师。她默默将名片夹在钱包里,却没有去添加陆依斐的联系方式。   **   虞声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要这么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在回程的高铁上,她又遇到了陆依斐,还跟她坐在同一节车厢里。   原来陆依斐也是绥城人,这次只不过是正好被邀请到景德镇参加陶瓷修复展。   回程的高铁订得比较晚,所以同学们的座位都是分开的。虞声没能跟霍南佳他们坐在一起,想着在车上闲着也是闲着,便和陆依斐旁边的叔叔换了个位置,挤到陆依斐旁边和她聊天。   陆依斐本以为虞声没加她微信就是没打算继续了解陶瓷修复了,这下见她换了座位也很意外。   “小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虞声。虞姬的‘虞’,声音的‘声’。”虞声粲然一笑。   陆依斐点了点头,又将她的名字低声复述了一遍,感叹道:“你的名字很特别啊。”   “老爸说我小时候特别爱笑,他希望我未来的日子都可以充满欢声笑语,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虞声解释道。   “那怎么不叫‘虞笑’……”陆依斐话才出口,就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虞笑”谐音“愚孝”。   “陆姐姐发现了吧?”虞声笑不可支,“我老爸说,他怕万一我长大之后做出什么卧冰求鲤、割肉疗亲的事儿来,要他背锅。”   陆依斐掩口而笑。   “陆姐姐,我前段时间不小心打碎了家里一个青花凤尾瓶,”虞声从手机里调出照片,递给陆依斐,“大概就是碎成这个样子……碎片都被我捡起来了。我想知道这个修复起来难度大吗?”   陆依斐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图片,敛眉分析道:“这个修复的难度其实不大,但肯定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虞声舒了口气:“那还好。”   “你是刚考完高考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陆依斐想了想,问她,“要不这样……你暑假的时候到我工作室来,我教你。”   虞声瞪大了双眼:“陶瓷修复?!我可以吗?”   “你手机屏保上的画是你画的吧?陶瓷修复需要一些美术基础,我看得出来,你蛮有天赋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够沉得下心来专注于这件事。”陆依斐笑着鼓励她,“我觉得你可以,你呢?”   虞声想着假期这么长,目前她也没有什么规划,与其就这么浪费掉,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便干脆应了下来:“嗯!陆姐姐,我想试试。”   --------------------   作者有话要说:   虞声也找到自己的梦想了QAQ   【前方高能】下一章!虞声就能见到郧渊啦!   蠢茶:芋圆夫妇gkd!! 第40章 奔向你   【chapter40: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尼采】   6月21日, 高考成绩出炉,虞声的成绩在绥大附中这届文科生里排名第九,比她估的分还高出了十几分, 第一志愿填绥大肯定是不成问题了。   对于要报考什么专业,原本她是没有头绪的, 只想着大不了就跟郧渊一样——学德语。   不过, 最近虞声都在陆依斐的工作室学陶瓷修复,也逐渐发现了自己对陶瓷修复的兴趣, 就有了报考相关专业的打算。但因为没有参加艺考, 没办法报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 所以只能报隶属于历史学的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   “虽然隽大的综合排名和绥大没办法相提并论, 但绥大的文物与博物馆学在专业排名上其实没有隽大的高。”陆依斐见她执意要将绥城大学放在第一志愿,忍不住劝道,“而且隽城离绥城也不远,坐高铁就是两个小时的事儿。虞声,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隽大吗?”   虞声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陆姐姐, 我真的很喜欢绥大。”   她知道自己的决定很任性, 但她想要为自己圆一个梦——那个她为之奋斗了两年的梦, 无论是否关乎爱情。   十七岁的虞声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追逐她眼前的那道光, 追逐那个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背影。因为他,她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虽然直到现在, 她还是没能追上他的脚步, 但她却在这条不知归处的路上发现了自己的小世界, 让自己除了盲目追逐外,又多了一个往前奔跑的理由。   这个两年多来都梦寐以求的大学, 不管是为了郧渊,还是为了自己,她都不想就这么放下。   等见到郧渊的时候,她想告诉他,她对他的喜欢,并不是他眼中的儿戏。   尽管前路漫漫,跌跌撞撞,十八岁的虞声,依旧想要奔向你。   **   填好高考志愿之后,虞声去办了前往英国的签证。签证一下来,她就订了飞往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的机票。   出发前,虞母千叮万嘱的,让她到了那边机场和郧渊碰面之后一定要立马给家里人报平安。但虞声没告诉虞母,这次去英国的事儿,她根本没跟郧渊提起过。   虞声很想见他,但又害怕见到他,担心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却还是被他推得更远。   所以这次,她只是想悄悄去看看,这个郧渊生活了近一年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虞声长这么大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而且还是飞十几个小时。出发前的晚上,她紧张得睡不着觉,以至于在飞机上直接睡成一只小猪。   虞声下飞机的时候是英国时间的下午六点多,她给虞父虞母报了平安,就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华人拼车前往伦敦商学院附近的贝克街。   几个年轻人在车上叽叽喳喳地聊起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还问虞声要不要一起去贝克街221号的博物馆看看。虞声摇摇头婉拒了,说自己要先去伦敦商学院找一个朋友。   贝克街离伦敦商学院很近,下了车,虞声就跟着谷歌地图的导航往郧渊的学校走。   郧渊收到虞母发来的微信时,他正在贝克街一个酒吧里陪心情不好的秦修喝酒。听到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郧渊疏懒地抬了抬眼,拿起手机。   虞母以为虞声现在正跟郧渊在一起,所以只没头没尾地嘱咐郧渊说:“郧渊啊,虞声这两天有点喉咙痛,不要让她吃这么多煎炸食品。她一个女孩子在国外,叔叔阿姨都不是很放心,不过幸好有你在,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郧渊这才知道虞声瞒着他来了英国。   郧渊倏地站了起来,一边拨通了虞声的电话,一边拍了拍秦修的肩膀,急道:“我出去一趟。”说罢,他就迈开长腿跑出了酒吧。   “喂?”街上有点吵,虞声用手掩住话筒,才接通了电话。   郧渊声音中有些压抑着的愠怒:“你在哪儿?”   “我,我,我在……”虞声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实话。   虞声离郧渊所在的酒吧不远,郧渊出门找了一段路,就远远望见了穿着白色米奇T恤和破洞牛仔裤、拉着米奇漫画杂志风行李箱的虞声。   郧渊舒了口气,颦眉喊住前方的女孩儿:“虞声!”   虞声吓得立马转过身,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半晌,扯出一个笑容,冲手机那头应了一声:“诶。”   郧渊:“……”   既然被发现了,虞声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她拉着行李箱跑了几步,转眼就到了他跟前:“郧渊,好巧啊。”   一年不见,小姑娘长高了一些,也出落得更加漂亮,让他有些挪不开眼。   “九千多公里……”郧渊低头笑了笑,薄唇微启,“是挺巧。”   偏偏虞声笑得乖巧,让他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接过虞声手里的拉杆箱,他问:“住的地方订好了?”   虞声点点头。   “把订的地方退了吧。”郧渊松松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酒吧的方向走,“先跟我过来。等会儿带你回我住的地方,我把房间让给你。”   贝克街的治安说好也不好,说差也不差。但因为上个月伦敦桥那一带接连发生了两起恐怖袭击,前段时间在贝克街福尔摩斯博物馆前还有人被砸车盗窃,最近留学生圈子里都有些人心惶惶。虞声一个女孩子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要自己出去住,他终归是放心不下的。   虞声一路默默地跟在郧渊身后,没有了以往的喋喋不休,到了酒吧里的一处拐角,她才说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二句话:“郧渊,你怎么来酒吧了?你……心情不好吗?”她总觉得郧渊这么清冷的性格,不会喜欢酒吧这种吵杂的地方。   “我室友心情不好,我来陪陪他。”   虞声“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郧渊正想叮嘱虞声跟着自己别乱跑,就见不远处的秦修被一名外国人狠狠地推搡了一把。秦修本就已喝得有几分醉意,被这么一推,便直接歪在了一旁的吧台上。   “Stop it(住手)!”郧渊一边喊着,一边拽着虞声赶到秦修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秦修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丝毫没有歉意,反而偏头望向自己的朋友,高声挑衅道:“He seems to think he is God's gift to women(他还以为自己是上帝送给女人的礼物呢).”   “怎么回事儿?”郧渊没有理会他,只是将虞声掩在身后,转而低声跟秦修询问情况。   秦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还在气头上:“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调戏女孩子。”   原来,郧渊出去之后,秦修走到吧台前,想找酒保给自己再调一杯酒,就见这两名外国人拦住了一个落单的亚裔女孩儿,一面若有若无地探向她的腰间,一面逼迫她给他们倒酒助兴。他知道他势单力薄,不应该惹事儿,但因为刚喝了点酒,脑子有些发热,再加上女孩儿屡次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警告他们不要乱来。   听了事情的原由,虞声也是气得不行,想都没想就挣开了郧渊的手,将那个看起来楚楚可怜女孩儿从两个外国人身旁拉了过来,护在身后。   “Hey, spoiled brat(嘿,被宠坏的小孩).”刚才打了秦修的那名外国人嗤笑了一声,对虞声说,“Why interrupt our chat(为什么要打扰我们聊天)?”话毕,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邪僻的笑。   见状,郧渊皱了皱眉,重新把不听话的虞声牢牢牵在手里,又往左迈了一步,将她娇小的身躯结结实实地挡住了。   偏偏虞声也不是轻易服软的人,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又从郧渊身后探出头来,壮着胆子用尽量不那么蹩脚的英语“回敬”对面的人:“But I don't think she wants to chat with you(可我并不觉得她想跟你们聊天).”她话音刚落,手腕又被郧渊拽了一把。   “People in your country are always so self-righteous(你们国家的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为首的外国人倒是没想到这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性子这么泼辣,顿了顿,又饶有兴味地望向她。   可惜郧渊把虞声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压根儿没给他们跟她对视的机会。   那名外国人有些烦躁地伸出手,戳了戳郧渊的胸口,挑衅道:“Mind your own business, ok(别多管闲事,可以吗)?”   “You have a lot of nerve(你脸皮真厚).”郧渊面无表情地挥开了他的手。   外国人挑了挑眉,从同伴那儿借了火,点上烟,又活动活动了筋骨,才回过身来,摆出一副还想再动手的样子。   可他的手才抬到一半,虞声就从郧渊的臂弯下溜了出来,展开双臂,母鸡护崽似的挡在郧渊身前。她急得舌头都捋不直,还愣是飙了句中英杂用的话:“You, you……动他一下……try try!”   郧渊被小姑娘的举动吓了一跳,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感动。他无奈之下,干脆伸手将她圈进怀里,不许她再乱跑,心里还琢磨着,她这小身板怎么也敢站出来保护自己。   那名外国人耸了耸肩,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单词:“Really Stupid Chink(真是愚蠢的中国佬).”   在一旁捏紧拳头许久的秦修听到这句带有严重地域歧视和侮辱性的挑衅,纵然再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也是忍无可忍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揍了说话人一拳,吼道:“This fist is for the people of our country(这一拳,是我替我们国家的人打的).”   吧台后的酒保见势不妙,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后面打电话联系酒吧的老板。   被打的外国人用大拇指擦了擦自己嘴角渗出的血迹,冷笑一声。他的目光向对面几个人巡睃了一番,回头啐了一口唾沫,偷偷从吧台上抄起一个玻璃酒瓶。再回身时,他已猛然变了脸色,抡起酒瓶就朝秦修招呼过去。   虞声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拿酒瓶的动作,在想明白对方的动机之后,她来不及思考,只得赶紧伸手推了秦修一把,好让他躲过那个砸向他的酒瓶。   谁知俩人位置一动,原本要落在秦修肩膀的酒瓶就直直朝着虞声脑袋所在的方向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了呜呜呜呜呜QWQ   郧渊:今晚抱到了媳妇儿!开心! 第41章 想亲你   【chapter41:我的一生确实是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才开始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茨威格】   见那个酒瓶狠狠地朝虞声砸下来, 郧渊脸色倏地一白。他手疾眼快地将虞声搂进怀里,又迅速侧过身,用左手手臂替她挡下了酒瓶。   虞声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晃, 就被带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她尚有些不明所以,那阵叫人安心的薰衣草香就闯进了她的鼻腔, 让她心里安静了太久的那只小鹿又重新到处乱撞起来。   下一秒, 上方传来玻璃酒瓶碎裂的声音,以及郧渊压抑着的一声闷哼。与此同时, 落在她腰间的手臂也骤然收紧。   “郧哥!”目睹全程的秦修低吼出声。   听到秦修的呼喊, 虞声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安。她惊恐地从郧渊的怀里挣脱出来, 去检查他的伤势。   郧渊的手臂正不停地往外冒着血, 因为袖口半挽着,所以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伤势到底严不严重,可转眼间,他的衬衫已经晕染成了一大片暗红色的濡湿,额角也渗出了几分薄汗。   那两名外国人见事情闹大了, 干脆扔下酒瓶, 一走了之。   虞声顿觉手脚冰冷:“郧渊……我们, 我们去医院吧……”她哆嗦着伸出手, 却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止血。   可郧渊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他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将虞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确认她毫发无损,才轻舒了一口气。见她一双湿漉漉的星眸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他牵了牵嘴角, 宽慰她道:“别怕, 我没事。”   秦修见状,赶紧打电话到出租车公司叫了一辆Mini Cab。   **   上了车之后, 秦修抿了抿唇,主动开口认错:“郧哥,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不是你的错,”郧渊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两名外国人嚣张的口吻,良久,又补了句,“他们该打。”   秦修愣住了。   他认识郧渊这么久,一直觉得郧渊的性子很淡,因为他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一年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有在今天,他头一回在郧渊的眼睛里看到了厌恶、慌张以及恼怒——这些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   秦修还愣着,就听虞声抱怨道:“就是该打!”   正侧着身子用干净手帕替郧渊简单包扎伤口的虞声停下了动作,扁了扁嘴,接着道:“我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骂他们,可惜语言限制了我的发挥。”温度一冷一热让虞声的鼻子有点堵,呼吸不畅之余,说起话来也不由得带上了鼻音。她本就有些委屈的语气,在这样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可怜了。   见她仍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显然是还没消气,郧渊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年没见,他的女孩儿好像真的长大了。   头顶温热的触感和郧渊温柔的眼神让虞声一阵错愕。一种久违的、陌生的情愫,在那个瞬间,如潮水般翻涌了起来。   虞声总感觉郧渊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在他们之间悄然变化着。   看到这一幕的秦修,却忽然明白了郧渊今晚不同寻常的原因。   陪郧渊到医院处理好伤口,三人一道回了公寓。   秦修主动揽下了提行李箱的活儿。进了公寓之后,他就一路屁颠儿屁颠儿地将虞声的行李箱送到了郧渊的房间里,紧接着又一溜烟儿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原来郧哥喜欢这种软萌的女孩子啊?怪不得之前他们的系花来找他,他都有些不耐烦呢。   自认为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秦修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   太久没有和郧渊单独相处,虞声多少有些不自在。   俩人在客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郧渊率先打破了宁静。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帮虞声打开了电视,起身说要去洗澡。   虞声局促地跟着站了起来,磕磕巴巴地说:“你的手这样……可以吗?要不要我帮你?”   郧渊顿时僵在了原地。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虞声烧红了脸,手忙脚乱地辩解道,“我、我去叫秦修哥帮你!”   郧渊连忙握住虞声的手腕,见她回头,便收回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制止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哦。”虞声悻悻地闭了嘴。   晚上,郧渊叫秦修过来帮着他将自己的床收拾好,才叫洗好澡的虞声进房间来,自己则准备到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客厅的布艺沙发不是很长,郧渊躺在上面根本连手脚都施展不开。虞声看着都替他难受,忍不住开口:“要不你还是进房间睡吧?我睡外面就好。”   “没事。”郧渊眯了眯眼,将毛毯往上拉了拉,语气里已有些困倦,“虞声,我困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他怎么可能让女孩子睡在外头呢。   “嗯……晚安。”虞声将客厅的灯逐一熄掉,才磨磨蹭蹭地进了房间。   因为还没倒好时差,所以虞声躺在床上也没有什么睡意。她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还是没能睡着。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虞声起身到厨房里倒了杯水,回房间那会儿路过客厅,见郧渊身上的毛毯掉在了沙发和茶几之间的木地板上,便过去重新给他盖了一下。   盖好之后,虞声又蹲在沙发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落地玻璃窗外的霓虹灯在郧渊的脸上斑驳着,冷冽的光影映在他高挺的鼻子和好看的眉眼上,为他平添了几分桀骜。   见他的眉头深锁着,虞声忍不住伸手轻揉了两下,却也没能将其舒展开来。虞声这才察觉出几分不妥——此刻的郧渊,脸上挂着不太正常的潮红,看起来并不是很舒服。   虞声心下一惊,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才发现他的体温异常的高。   “郧渊?”虞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唤了他两声,回应她的却只有一声轻哼。   虞声忽然想起来刚刚医生给郧渊开了些退烧药,就是防着他半夜发高热用的。她慌慌张张地起身去厨房找从医院带回来的那个袋子,因为心下着急,途中还被餐桌的椅子绊了一脚。   椅子腿在木地板上拖拽出不低的噪音,郧渊这才有了转醒的迹象。   虞声一手端着温白开、一手拿着药回来的时候,郧渊循声抬头,微眯着眼望向她。   他见她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问:“怎么了,虞声?”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是沙哑得不行。   “你发烧了,”虞声把水搁下,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哄道,“先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郧渊“嗯”了一声,从虞声手里接过水杯,又乖乖地将虞声递过来的药放进嘴里。   盯着他把药吞了下去,虞声才扶着他躺好,替他重新掖了掖被角,小大人似的开口道:“快睡觉。”   郧渊不知道是因为今晚他生病了所以气场格外弱些儿,还是因为虞声这一年来确实长进了不少,他竟在她的“命令”下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药效起得很快,没过一会儿,郧渊就陷入了熟睡。   虞声学着以前妈妈照顾自己的样子,去洗漱间打了盆冷水,给郧渊拧了条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每隔几分钟就浸一遍冷水,替换一次。   她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守着,直到晨光熹微,郧渊终于退了烧,她才趴在沙发边上睡着了。   **   阳光在落地窗边的地上洒落,又慢慢地爬进屋里,一寸一寸地攀上虞声的肩头,将她纤薄的耳廓染成了可爱的粉红色。   郧渊已经醒了,他见虞声睡相可爱,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此时,虞声又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蹲在烤炉边上,炉膛烧得通红,炉口上方悬着一只色同琥珀的烤乳猪,虞母摸了摸她的脸颊,叮嘱她“等姐姐回来再吃”,她眼巴巴地咽了一会儿口水,最终还是趁着虞母不注意,一口咬了下去……   “嘶——”郧渊正要收回手,却被虞声一口咬住。   下一秒,还在睡梦中的虞声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口他的手背。   郧渊浑身一颤,蓦地睁大了眼,却见小丫头皱着眉头松了口,重新在他的腰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又睡过去了。   郧渊舒了一口气,把目光挪向别处,就瞅见了虞声脚边的一盆水和她手里一直捏着没松手的毛巾。他还依稀记得昨晚虞声叫他起来吃药的事情,看样子这丫头是照顾了他一晚。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向了虞声。   大概是因为高三一年没有怎么晒太阳的缘故,虞声的肤色比一年前还白了不少,模样也出落得更加标致。她的鼻子虽算不上很高,但好在长得小巧精致,嘴角纵是不笑的时候也总微微上扬着。   他盯着她粉嘟嘟的樱唇好一会儿,竟蓦地生出一种想要亲她的冲动。   郧渊缓缓靠近虞声的脸颊,一寸又一寸……最后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顿住。   ——她才十八岁。我在想什么?   他赶紧闭上眼睛,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良久,郧渊轻笑一声,骂了自己一句“禽兽”。   --------------------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可以亲!可以亲!快给我亲!!!!!   ——   还有两章郧渊就要表白了QWQ 第42章 浪漫伦敦   【chapter42:与其说你美好, 不如说你不可重复。——《雅尔塔的冬日黄昏》约瑟夫·布罗茨基】   虞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郧渊房间的床上。   她缩着脖子嗅了一口,被子上果然有郧渊喜欢的薰衣草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虞声也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慢慢开始喜欢他所喜欢的吧。   想起郧渊的情况, 虞声有些不放心, 只好抵着困意下了床,打算去看看他。   因为刚刚抱虞声进屋的时候扯到了伤口, 这会儿, 秦修正在客厅里帮郧渊重新包扎。   秦修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有些手忙脚乱, 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唠叨着:“郧哥,你说你自己手受伤了,也不注意点儿。你想要她进屋里睡,叫醒她不就好了。再不行你叫我帮忙也成啊。”   “叫你?”郧渊懒懒地抬眼望向他, 问, “抱她进去?”   “呃, 那个……”意识到自己提了个馊主意, 秦修赶紧转移话题,“郧哥, 你看我包扎得不错吧?”   “嗯,还行。”郧渊也没打算和他计较, 抬了抬手, 说, “谢了。”   秦修笑嘻嘻地把医药箱收好,偷偷抹了把汗。   ——给他十个胆子, 他也不敢抱未来嫂子啊。   秦修正这么想着,就见虞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虞声笑着跟他打招呼:“秦修哥,早。”   “诶,嫂……咳咳咳!虞声早啊。”今天第二次说错话的秦修在心里默默打了自己的嘴巴八百遍。   幸好虞声一门心思都在郧渊身上,压根儿没留意秦修说了什么。用不着秦修费心解释,她就已经踢踢踏踏地跑到郧渊面前去了。   “郧渊,你好些儿了吗?”小丫头蹲在沙发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都好了。”郧渊弯了弯唇,又问她,“今天想去哪里玩?”   虞声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吗?你没有课?”   郧渊笑道:“没课。”   “那我想去你读书的地方看看!”虞声原本昨天就打算去的。   “好。”   **   不过虞声最终还是没去成伦敦商学院。   吃过早餐之后,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想到学校里不好躲雨,郧渊只好临时改变行程,准备等天气好了再带虞声去参观。   虞声没有想到什么别的想去的地方。秦修说自己之前帮朋友订了两张Electric Cinema的电影票,但是朋友有事不能去,他正好还没把票退掉,就问他们要不要去看电影。   今天秦修有课,中午和他们一起吃完午饭,就回了学校。   郧渊按照秦修给的地址,带着虞声去了位于伦敦西区诺丁山的复古电影院——Electric Cinema。   这个电影院建于1910年,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是伦敦最早为电影放映而设计的建筑物之一,继承了在17世纪的意大利盛行的巴洛克建筑风格,富丽堂皇,而又浪漫奔放。   这里每天只放一到两场电影,几乎场场爆满,一般都要提前一个星期去官网订票。   影院第一排是红色的天鹅绒沙发床,可供两三个人躺下一起看电影,这种座位是伦敦首创。但因为大部分人认为在公众场合躺下不不是特别雅观,而且观影角度也不是很好,所以这排的价格反而最低。   秦修给的电影票订的座位是中间的单人红色沙发,每个沙发之间都有一张黑色的小茶几,有的还放置了一盏台灯。   郧渊在后面的吧台给虞声点了一份薯条、一个热狗,还有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   今天这场放的是一部经典老片——1994年9月的情人节在法国首映的《这个杀手不太冷》,英译名叫“The Professional”。   虞声之前有听说过这部电影,知道影片讲的是顶尖职业杀手里昂和邻居家12岁女孩玛蒂尔达相依为命度日、逐渐互生情愫的故事,男女主角之间的年龄差足足有三十多岁。   当玛蒂尔达对里昂说“Leon, I think I'm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里昂,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你了)”的时候,虞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郧渊。   郧渊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只有下意识捏紧了薯条的手,证明他此时此刻也想起了一年前虞声在机场里对他说的话,想起了那场在曾经的他看来有些荒谬的表白。   荧幕上,正在喝牛奶的里昂听玛蒂尔达这么说,当即惊得喷了自己一手的牛奶。   玛蒂尔达躺在床上,没有看他,神色十分平静:“This is my first love, you know(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   里昂似乎并不相信。他一边擦拭着手上的牛奶,一边问她:“You've never been in love. How do you know it's love(你从来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这是爱)?”   "Cause I feel it(因为我感觉到了)."   “Where(在哪里)?”   “In my stomach(在我的胃里).”玛蒂尔达说,“It's all warm(感觉很温暖).”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虞声听到走在他们前面的一对华人情侣正在争论:里昂和玛蒂达之间的感情,到底算不算爱情。   女生说:“你看看最后Leon说的,他说是Mathilda让他尝到人生的滋味,让他开始渴望快乐的生活,让他有了牵挂,难道这还不是爱情吗?”   郧渊怕跟虞声走散,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听到这句话,他脚步不禁微微一滞。   ——牵挂……就是爱情?   男生笑了笑,不以为然:“那也有可能是亲情吧?”   女生闻言,啐了他一口:“非亲非故的,谁要跟你培养亲情?!”   这个问题本就备受争议,男生没有再跟女生吵下去,只是笑眯眯地挽着她的手,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听说当初记者采访导演吕克·贝松的时候,也问了这个问题,导演回答说“当然是”。记者又说,之前问过里昂的扮演者让·雷诺同样的问题,他回答说“不是”,导演听了气得跳脚,说“他懂个屁的爱情”。   “郧渊,你觉得呢?”虞声突然抬头问他,“你觉得Leon和Mathilda之间,是爱情吗?”   似乎思考了很久,郧渊才回答她:“是。”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虞声很意外。她原以为在郧渊眼里,里昂和玛蒂尔达来自来个不同的世界、岁数又相差这么大,他们之间大抵不会有爱情。   “我也觉得是。”虞声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就像盛满了蜜糖。   她觉得,他们是爱情,又不止是爱情。   或许,两个灵魂能否互相吸引,本就跟年龄、外貌、家世等一切外在的条件都没有关系。   **   从影院出来之后,虞声发了条朋友圈:“上帝说他想看电影,于是才有了1994年。”定位是诺丁山的Electric Cinema,配图是刚刚茶几上的薯条和电影票根。   宾彬很快就点了赞,在下面评论她:“你也在伦敦?!晚上要不要一起去伦敦眼坐摩天轮?”   虞声扯了扯郧渊的袖子,问:“今天下午我们有什么安排吗?”   “想去看鹿吗?”   “想!”虞声想了想,又问,“那里离伦敦眼远不远?”   “Richmond Park就在泰晤士河附近,离伦敦眼也不远。”   虞声自觉地将郧渊划入了自己的阵营:“我同学今晚要去伦敦眼,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言下之意就是,你去我就去。   郧渊自然不放心虞声自己一个人去:“嗯,一会儿我在官网买票。”   **   伦敦眼坐落在泰晤士河畔,据说是为迎接21世纪的到来而建的,所以又被称为“千禧摩天轮”。   虞声和郧渊在伦敦眼旁等宾彬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沉下来了,巨大的摩天轮在夜空中缓缓转动,紫蓝色的光倒映在泰晤士河上,更添了几分波光粼粼。   宾彬朝虞声跑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冰淇淋。他将巧克力味的那个递给了虞声,跟郧渊问了好。   虞声将冰淇淋递到郧渊面前,问:“你吃吗?”   郧渊摇了摇头,说:“你快吃吧,小馋猫。”   虞声不客气地收回手,舔了两口,才跟宾彬介绍说郧渊是她的朋友。   ——是朋友,不是哥哥。   宾彬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听虞声这么说,他便伸手勾住了虞声的脖子,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八卦道:“男朋友啊?”   郧渊没听见宾彬说的话,见他跟虞声这么亲昵,忍不住皱了皱眉。   虞声只觉得宾彬要把自己勒死了,忙用手肘推了他一把,嗔道:“不告诉你!”   “小气鬼!”宾彬使劲儿掐了一把她的脸,说,“不说就不说。”   虞声吃疼,一边拍开他的手,一边嚷嚷着跑到郧渊那儿去了。   此时的虞声,像极了一个和同学打架打输了而心急找家长告状的幼儿园小朋友。郧渊又好笑又心疼,心里竟还因为虞声对他的依赖而生出几分欣喜,脑子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手已经下意识地护住了她。   低头一看,虞声细嫩的皮肤已经红了一片,郧渊也没想到宾彬下手会这么不知轻重,见她仍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只好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安慰道:“人家逗你玩呢。”   虞声冲宾彬扮了个鬼脸,右手举着宾彬给的冰淇淋,左手却仍搂着郧渊的腰不松开。   郧渊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虞声也是这样躲在他的身后,虚张声势地冲戏剧社社长喊话,说“你不要太凶哦,我哥哥会打你的”。   ——过了这么久,怎么还跟个小朋友似的。   他不由得嘴角一勾。   **   伦敦眼由32个封闭座舱组成,每个座舱都像一个巨型时空胶囊,可以乘坐大概二十个人。   虞声趴在座舱的玻璃上,望着泰晤士河在脚下蜿蜒而过,下面的人逐渐变小、变小,直到看不清楚。   “虞声,你看。”宾彬把虞声的头掰向另一边,“大本钟!”   “我知道!我知道!”虞声十分嫌弃地将他的手拍开。   郧渊清了清嗓子,走过去,不动声色地隔开正在打闹的俩人,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问虞声:“给你拍照?”   “等会儿,等会儿。”快到达摩天轮最顶端了,虞声很紧张,“我要许愿。”   郧渊笑意渐深:“我以为小朋友才爱许愿。”   虞声低下头,十指紧扣抱在胸前,噘着嘴,没再理他。   旁边的宾彬倒是难得和她达成共识了一回,也学着她的样子许起愿来。   郧渊抬头望向别处,座舱里站在他们对面的两对情侣,此刻正相拥而吻。他默默收回目光,转眼望向还在认真许愿的小姑娘。   虞声的模样十分虔诚,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她在心里默念着:希望郧渊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唔,如果能再贪心一点儿的话,那就让我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吧。   郧渊勾了勾唇。   他的愿望是,虞声的愿望都能实现。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姓宾的那个,别对我媳妇儿动手动脚的!   ——   Electric Cinema时不时会放一些经典老片,但是有没有《这个杀手不太冷》就不知道惹,这章里面是为了剧情需要哈~   下一章!高能!!   郧渊要表白了! 第43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   【chapter43:我说不出来为什么爱你, 但我知道,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虞美人盛开的山坡》宫崎骏】   从摩天轮下来之后,他们约上了秦修一起到伦敦塔桥旁边的coppa club露天餐厅吃晚饭。   昨天, 郧渊打电话预定了室外的igloo泡泡屋,因为今晚人不多, 所以他们四个人独占了一个泡泡屋, 也正巧方便了他们聊天。   刚落座,虞声就收到了虞母的短信, 说绥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 还给她拍了张照片。   为了庆祝虞声顺利拿到绥大的录取通知书, 秦修点了四杯百香果马提尼。   “你伤还没好, 不能喝酒。”虞声还惦记着郧渊的伤,酒一上桌,她就立刻伸手将郧渊那杯挪到了自己面前。   见虞声小鸡护崽似的把两杯酒圈进自己的“领地”里,郧渊忽然想起上次郧睿生日那天,某个小酒鬼在自己家里喝醉的样子, 不禁哑然失笑:“那也不能给你喝两杯。”说着, 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了秦修。   秦修利落地接过, 得意道:“放心, 这两杯还不够你秦修哥我塞牙缝。”   “虞声,你真的能喝?”宾彬一脸怀疑, “你这看上去就是一副不会喝酒的样子。”   “当然能!”刚放完狠话,虞声就想起了郧渊之前对自己的叮嘱, 怕郧渊觉得她不听话, 当场就怂了。   她转头看向郧渊, 恳切道:“因为你在我才喝的。我平时没有在外面喝酒。”   “嗯,我知道。”郧渊嘴角弯了弯, 语气里有几分纵容,“今天可以喝。”   这款鸡尾酒香气十分诱人,而且味道甜软,搭配着百香果酸甜浓郁的果香和丰富的口感,非常好入口。得了郧渊的批准,“小酒鬼”乐得手舞足蹈,立马肆无忌惮起来。   宾彬还不嫌事儿大地说要跟虞声比酒量。   郧渊是知道虞声酒量的,听宾彬这么说,当时就有些忍俊不禁,但见虞声开心,他也不忍心拦着,只由着她喝了。   大概是因为这次在喝酒之前吃了好些东西垫肚子,虞声酒劲上来得比上次慢很多。直到郧渊走出泡泡屋到外面结账的时候,虞声的意识都还算清醒。   秦修喝得有点腹胀,起身拍了拍宾彬的肩膀,说:“你俩在这儿等着,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好嘞。”   泡泡屋的门几经开合,夏夜里有些微凉的风从外面灌了进来,虞声迷迷瞪瞪地趴到了桌上,叹道:“好舒服呀……”   宾彬凑到虞声面前,拎着虞声的一绺头发在她的脸颊、眉心、鼻子上一一扫过,捣鼓来捣鼓去,虞声却仍是半梦半醒地趴着。   小姑娘皱着鼻子好一会儿,才抬手搓了搓发痒的鼻尖。   宾彬好笑地盯着她:“喂,真的醉了?”   过了许久,虞声才阖着眼应了一声:“……没。”   郧渊买完单回来,就见宾彬趴在虞声旁边,抬手戳着虞声的脸。   一下、两下、三下……   宾彬向来不拘小节,又因为和虞声相熟,见她睡觉还鼓着腮帮子有些可爱,便伸手去戳了,也没在意此时的动作是否逾距。   郧渊看在眼里,心底莫名生出几分烦躁,忍不住快步走近俩人。见宾彬收回手,他的喉结滚了滚,肃着脸,压低声音问:“虞声睡着了?”   “嗯,好像真喝醉了。”宾彬打量了一下郧渊的脸色,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却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郧渊拿起虞声放在椅子上的斜挎包,将虞声从桌面上扶了起来,让她倚在自己身上,才躬下身来托住她的腿弯,动作娴熟地将她横抱起来。   被抱起来的那一刻,虞声醒了醒,扁着嘴叫了一声:“郧渊……”   “嗯?”郧渊脚步顿住。   “郧渊说,喝醉了……不能……不能跟别人回家!”大概是没认出来郧渊的声音,虞声的义正辞严里夹杂了几分着急,委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哭鼻子了,“只能跟郧渊走……不可以跟别人回家。”   “笨蛋,我在这儿呢。我在。”郧渊见她逐渐安静下来,心里又酸又软,不知怎的,眼眶蓦地就湿了,忍不住将她抱紧了些,又喃喃细语道,“睡吧,虞声,不要怕。”   **   晚上,宾彬自己坐地铁回酒店,秦修和郧渊、虞声一起坐Mini Cab回公寓。   虞声窝在郧渊怀里,睡得很熟。   郧渊望着窗外,回想起这两天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这两天很不对劲,似乎所有事情都在逐步脱离他的控制,朝着他所不知道的方向偏航。   “秦修。”郧渊垂眸看了眼虞声,确定没有吵醒她,才轻声问道,“我有一个朋友,他……”   秦修忍不住打断他:“郧哥,你就老实说是你自己吧。”   “……”郧渊一记眼刀子甩了过去。   秦修打了个马虎眼,谄笑道:“郧哥你继续说,你‘朋友’怎么了?”   “我那个朋友,认识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女孩儿。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单纯地把她当妹妹照顾,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可奇怪的是最近,每当他看到其他男生跟这个女孩儿亲近,他心里就会非常不舒服。你说,这是怎么了?”   “郧哥,你这……咳咳!你朋友这很明显就是吃醋了。这个呢,就叫做‘占有欲’。正常来说,我们怎么可能对妹妹有这么强的占有欲?所以这分明就是喜欢嘛。”秦修摆出一副情感咨询师的样子,追问道,“那你朋友有没有试过……突然之间很想抱一下、亲一下这个女孩儿?”   郧渊直接愣在了原地。   怔了片刻,他才十分不自然地错开了秦修的目光,淡淡地否认:“没有。”   “那还好,证明还没有到‘病入膏肓’的时候。”秦修啧啧道,“郧哥,我告诉你啊,一旦你对这个女孩儿产生了这种冲动,你就真的完了。”   郧渊还没来得及没有纠正他的说法,就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了沉思。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完了。   **   回到公寓,郧渊给虞声泡了一大杯蜂蜜水,盯着她喝完,又给她擦了擦脸,才放她去睡觉。   虞声擦完脸,酒劲没过,却没有了睡意,见郧渊要走,便嘟哝着不肯松手:“不许走……你陪我。”   见郧渊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她又往床沿上挪了挪,拍了拍身旁勉强腾出来的半个床位,有些霸气地喊道:“过来,躺下。”那语气听上去,就像是过去占山为王、肆意抢亲的土匪头目。   听到这句话,郧渊轻轻一挑眉,走过去蹲在她床边,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尾巴,你贼心不小啊。”   “我跟你说哦,有贼心是不够的,还要有贼胆。”虞声脑子还有点懵,真当他是在夸自己,便认真地跟他传授起经验来。   “哦?”郧渊觉得喝醉酒的虞声似乎比平时还要可爱,他勾了勾嘴角,存了心地要捉弄她,“那你告诉我,什么是贼胆?”   虞声的眼睛很亮,眼底的卧蚕恍若弯弯的月牙,捧起了一眸的星辰。她眨了眨眼,大概是在思考。   下一秒,虞声倏地向他靠近,莹润香软的双唇撞在他的笑意未收的唇瓣上。   一触即离。   得逞后,虞声笑得狡黠,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这就是——贼、胆。”   郧渊的脑中骤然一片空白。   **   翌日醒来,虞声回想起自己昨晚做的事情,懊恼得把自己团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可等转念一想,虞声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心道:虞小声,你亲都亲了,亲一口算什么?!怎么不多亲几口QWQ   听见房间里的声响,郧渊敲了敲房门:“虞声,醒了就起来吧。”   闻声,虞声重新躲进被子里装鸵鸟。   “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进来了?”郧渊又敲了敲门,才旋开门把。   小丫头裹着被子,背对着他,看起来就像一只面壁思过的大熊猫。   郧渊把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洗漱完把牛奶喝了。”   虞声乖乖“嗯”了一声,又飞快地回头瞥了他一眼。   郧渊神色自若,看起来十分镇定。   他们一个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一个也没打算就这么出去,俩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良久,郧渊轻咳一声:“昨晚的事儿,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虞声几乎可以说是抢答的,而后她又心虚地望向别处,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喝断片了。”   “哦?”郧渊挑了挑眉,转过身,强忍着笑意,说,“那就算了。”   郧渊心想,这样也好,这件事还是得慢慢来,不然万一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虞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算……算了?!   ——哼,郧渊!你没了!   **   虞声离开伦敦的这一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郧渊把藏在衣柜在深处许久的那个礼物盒拿了出来,叮嘱虞声上了飞机再拆开。   虞声在飞机上找到自己的座位,还没等到起飞,就已经心急地打开了礼物盒。   礼物盒里,放着郧渊这一年来给虞声买的各种小玩意儿,有大英博物馆的盖尔安德森猫、用香槟酒软木塞做的胡桃夹子、卡其色针织毛线小狐狸发带……   盒子的最底下还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圣潘克拉斯火车站欧洲之星站台上方的一行霓虹灯艺术字——“I want my time with you”。我想和你在一起。   照片背后,是郧渊苍劲有力的字迹——“TO MY DEAR 虞声”。   虞声心脏一阵狂跳。   **   好不容易下了飞机,虞声还顾不上去拿托运的行李,就拨通了郧渊的电话。   “到了,小尾巴?”郧渊嘴角噙了一抹笑,“怎么又打越洋电话了?”   “我,我太着急……忘了。”虞声正站在面向停机坪的落地窗前,听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可以打微信通话。   “急什么,”郧渊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我又不会跑了。”   虞声小脸一红,恼羞成怒:“我才不怕你跑了!”   “好,是我怕你跑了。”郧渊认命地说。   虞声嘀咕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郧渊眼睫一抬,似笑非笑道:“哦?这不是跟我家小尾巴学的吗?”   因为“我家”这个旖旎的字眼,虞声才猛地忆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声音紧张得有些发颤:“郧渊……你给我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虞声,”郧渊顿了顿,接下来的这句话,他说得十分郑重,“I want my time with you。”   低沉悦耳的嗓音跨越九千多公里,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那个她喜欢了好久的人,用最令她着迷的牛津腔,跟她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虞声手一抖,被撕掉了附联的登机牌一下子没抓稳,从她手里溜了出来,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落到光滑的地面上。   “虞声,在感情里,我一直是一个很被动的人,谨慎、理性、不近人情,甚至瞻前顾后、顾此失彼。   “以前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担心和牵挂是喜欢,不知道心软和吃醋是喜欢,不知道辗转反侧是喜欢,不知道束手就擒是喜欢,不知道‘想和你待在一起’是喜欢……   “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原来除了你,我早就没办法喜欢任何人了。   “虞声,与其说喜欢你,不如说我离不开你。”   半晌没听见她的回应,连上台发言都能从容自若的郧渊竟感到了一丝慌张,他深吸了口气,才柔声问道,“所以虞声,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I want my time with you.   ——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要往后余生的每分每秒,都与你有关。   虞声的耳根红透了。她一面揪着自己的衣角,一面应道:“好呀,男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撒花!老男人表白了!   郧渊:?我老?   虞声(狗腿):不老不老!   ——   小天使们可以顺便收藏一下蠢茶的专栏收藏嘛?么么哒! 第44章 十八岁真好   【chapter44:很多人说生活没那么简单, 可是生活本就是一餐一饭,一生专心做好一件事,守着亲人留下的宅院, 缝缝补补,在四季风物的更替里缓缓前进的。——《海街日记》是枝裕和】   虞声回国不久, 郧渊的MIM硕士课程就结束了, 他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在伦敦的一家公司带薪实习。   八月下旬, 虞声迎来了绥大的新生军训。   因为绥城大学的前身是一所具有军事背景的学校, 所以每年的大一新生都会被拉到绥城市郊的军校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专业化军事训练。   自从虞声开始军训之后, 俩人每天都得掐着时差联系。虞声每天下午结束军训后第一件事, 就是跑回宿舍,给那边正在吃早餐的郧渊打一通视频。   今天虞声的视频通话邀请来的时候,郧渊和秦修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秦修端着烤面包和果酱出来的时候,虞声那边已经挂断了,他循声一看, 只来得及瞄到了郧渊手机的屏保——是虞声在咖啡店抱着一只苏格兰折耳猫的照片。   还没吃上早餐就吃了满满一嘴狗粮的秦修:“……郧哥, 你手机响了。”   下一秒, 郧渊就拿着两杯果汁从厨房出来了。   郧渊坐下之后, 立刻用iPad回拨了虞声的视频通话。   “回到宿舍了吗,小尾巴?”   “回到啦。”虞声正抱着一包薯片在啃, “军训一结束,我直接一个百米冲刺, 第一个到宿舍的!”   郧渊又问她:“今天军训累不累?”   “想想革命老前辈就不累了!”虞声这段时间一直被各种口号洗脑, 这会儿跟郧渊说话也是张口就来。   “咳咳咳——”秦修在餐桌对面竖着耳朵偷听, 他还以为像虞声这样的小姑娘一般都会顺势跟男朋友撒个娇,没料听到这回复, 顿时被嘴里的面包屑呛到了。   郧渊嘴角弯了弯,也不知道是在取笑秦修滑稽的模样,还是被虞声这句话逗笑了。   虞声又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郧渊,我跟你说。我们宿舍那个叫楚杏的女孩子,读中文系的,看上去特别乖,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活脱脱一副书香世家里面大家闺秀的样子,结果昨天晚上看她打游戏,一张嘴就是一声‘卧槽’,哈哈哈哈哈……”   见她笑得开怀,郧渊也不禁被她的笑容感染。   虞声又接着道:“还有还有,之前教官警告说‘男生不许单独送女生回宿舍’,结果我们宿舍洛闻笛的男朋友,天天和几个好兄弟一起,成群结队地送她回宿舍,教官看见都被气得说不出话啦……”   认真地听她说完,郧渊忽然感叹道:“十八岁真好。”   虞声愣了愣,问他:“二十三岁不好吗?”   “23岁的郧渊不能送你回宿舍,但如果是18岁,就可以。”郧渊知道虞声不是那种非要男朋友天天接送的女孩子,但也正是因为她想要的太少了,他才总是遗憾自己不知道能给她什么。   “可是18岁的郧渊不能娶我,”虞声顿了顿,古灵精怪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23岁的郧渊可以。”   这回,听墙角的秦修直接喷了一口果汁,在郧渊警告的目光下手忙脚乱地收拾干净桌面,扔下一句“我先去上课”就赶紧溜了。   等秦修离开自己的视线,郧渊才无奈地笑了笑,对那边虞声说:“小尾巴,女孩子的法定婚龄是20周岁。”   “那你再等等,”虞声低头掰着手指算了算,“下个月我就满19了。”   郧渊:“小流氓,你怎么都不脸红的啊?”   “哼!”   **   大概因为绥城是一线城市,绝大多数同学大学毕业后也打算回绥城工作,所以很多在绥城长大的同学都不太愿意离省求学,能超一本线的同学大部分都报考了省内以绥城大学为首的985或是211院校。   绥大附中考入绥大的同学不少,特别是在文理科重点班,被绥大录取的就占了将近百分之十五。不过虞声身边比较熟的朋友——像霍南佳、田嘉木、宾彬,还有夏寻川——却基本都选择了外省的高校。   虞声还听说,温纶考上了首都的一所政法大学,就在祝绮儿之前一直想考的舞蹈学院附近。   军训结束之后是一个星期的小长假。   虞声正愁现在连个一起放学回家的同学都没有,虞父就给她打了通电话,叫她回来的时候顺便捎上纪叔叔的儿子。不过据虞声所知,纪叔叔的儿子和她同龄,虽然比她小上几个月,但用“捎”这个字似乎不太准确。   纪叔叔和虞父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也一直没断联系,之前和虞声分班游撞期的那次旅行,虞家就是和纪家一起去的。   纪叔叔家里有两个孩子,哥哥纪翘和虞声同届,妹妹纪楚楚比虞声小两岁,但因为上小学的时候跳了级,所以现在也刚上大学,总之这兄妹俩都是学霸。   虞家在雍景山房买房子的时候,纪家也跟着在隔壁买了一套,说是以后可以来绥城度假。但因为孩子们都在宜城念书,就一直没怎么过来。这次是因为纪翘考上了绥大的物理系,叶父为免他这么短的假期还来回跑,就干脆让他到雍景山房那边住,总比在学校孤零零的好。   虽然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但虞声对纪翘的印象很深。这哥们儿从小就是个“小霸王”,聪明得要命,但偏生又拽又自恋,做什么事都一定得拿第一。   上小学那会儿,叶父有一回出差,带纪翘到虞声家的小区玩了两天,他就收了一群小弟。等他回了宜城之后,小区里几个男生没见着他,还追问虞声“老大怎么不来了”,把虞声问得直翻白眼。   虞声上一次见到纪翘已经是他们上初中前了,所以当她看到军校门口那个清朗颀长的身影时,一时间竟没办法和小时候那个“小霸王”联系在一起。   确认这附近没有别人在等了,她才走过去,举手到他眼前挥了挥,问:“纪翘?”   “嗯。”纪翘看了她一眼,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大喵?”   这是虞声的乳名。   因为虞声是虎年宝宝,所以她还在虞母肚子里的时候,虞父就给她起了这个乳名,好巧不巧还跟近年来很火的一款换装游戏里女主暖暖的宠物撞了名。   想起那只爱吃五花肉的大胖猫,虞声咬了咬牙,强忍住发脾气的冲动:“我叫‘虞声’。”   “哦。”纪翘不以为然,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大喵,带路。”   虞声:“……”我忍。   **   晚上,虞父让纪翘到家里来吃饭。   没想到纪翘和虞父还挺聊得来,从兴趣爱好聊到未来的就业方向。虞声也不知道他爸一个从商的,是怎么跟人家做物理研究的聊到一块儿去的。   虞父知道这孩子从小就优秀,这会儿深入了解之后,对他更是青眼有加。   虞声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便躲到另一边给郧渊发微信,说家里来了个臭屁鬼。   因为虞歆不在家,吃饭的时候,纪翘顺理成章地坐在了虞声对面。   虞父敲了敲桌面,对着还在和郧渊发微信的虞声,恨铁不成钢道:“看什么手机!小翘好不容易来家里,和人家聊聊天。”   纪翘和虞声各自撇了撇嘴,俩人谁也不待见谁。   正巧饭菜上了桌,虞父用公筷给纪翘夹了一块红烧肉,说:“小翘,来,吃肉。”   “谢谢叔叔。”   “小翘,别客气,当是自己家就行。”虞母也笑着说。   “小翘啊,以后常来家里吃饭。”见纪翘点头,虞父又说,“在学校里也多多照应我们家虞声。”   总算看出来虞父这是存了要撮合自己和纪翘的心思,虞声不满地小声嘟囔道:“又不同专业,能照应个啥啊……小乔小乔,我还大乔呢……”话音刚落,就被虞父拍了脑袋。   **   之后的一段日子,虞父也经常让虞声给纪翘送家里煲的汤,说他一个人离乡背井地来到这里很不容易。   虞声每次都是进门把汤放下就走,很是敷衍。   不过这次,纪翘来开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卷锡丝。虞声皱着鼻子嗅了嗅,客厅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金属灼烧味儿。   “你属狗的吗?”纪翘见她一脸狐疑地看向自己,有些不耐烦,“东西放下,赶紧回家。”   越是不知道情况,虞声心里就越是好奇,略一思忖,她被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惊道:“你不会把房子点了吧?!我们家跟你们家是连着的,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纪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个蠢货扔出去又不被隔壁发现?   见虞声不走,纪翘也没心思再跟她胡扯。他径直回到餐桌前,一边拿起烙铁架上的电烙铁,一边跟那边解释说:“邻居叔叔的女儿来送汤,以为我把房子点了。”   虞声探头望了一眼,才发现视频对面有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扎着清爽的丸子头,拿着和纪翘手里一样的电烙铁和锡丝,也在组装着一台不知道叫什么机子。   看样子,俩人是在比赛谁的组装速度更快。   不得不说,现在年轻人远程约会的手段真是五花八门。   “是你女朋友吗?她好可爱。”虞声眼馋起了漂亮妹妹。   “嗯,”纪翘满意地勾了勾唇,有些沾沾自喜,“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女朋友。”   实际上这会儿还不是他女朋友的林樨一听,脸瞬间红得跟个熟透的番茄似的。她不知所措了一阵,才脸红耳赤地跟虞声问好:“你好,我叫林樨。”   之前林樨就听纪翘提起过邻居家的女孩子,说这个小姑娘从小就与他不对付,可以说是“相看两相厌”。俩人小时候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就因为抢电视遥控器打了一架,最后还是人家小姑娘赢了,气得纪翘回家就跟爸妈说想报跆拳道班。   虞声挤到屏幕前,兴冲冲地跟她挥了挥手:“我叫虞声。”   林樨眨了眨眼,一时竟没办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小小一只的女孩子当初是怎么把纪翘打趴下的。   纪翘把电脑屏幕转向自己,忍不住开口赶虞声走:“差不多得了,赶紧回你家去。”和准女朋友视频被打断的他,表示很不爽。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也难为人家女孩子受得了你。”和可爱妹妹聊天被打断的虞声,也觉得很不爽。   纪翘嘴上也不饶人:“你这么会抬杠,你男朋友也不容易。”   虞声傻了:“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这事儿她连姐姐都还没说。   “天天捧着个手机傻笑,不明显?”纪翘说罢,没在搭理她,又埋头调试起手里的3.5MHz测向机。   “不跟你吵了,我要回家了!”虞声瞪了纪翘一眼,又转头温声细语地跟视频那边的林樨说,“你一会儿让纪翘把你的微信推给我呗。——我偷偷把纪翘小时候的糗事告诉你。”   后半句话,虞声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没逃得过纪翘的耳朵。   纪翘举起一旁的电烙铁,再次笑眯眯地下了逐客令:“再不走我就把你的手焊在测向机上。”   虞声赶紧捂着手遁了。   **   刚刚虞声出门前,虞母忘记提醒虞声把昨天送去的保温壶带回来,便只好自己跑一趟,没想到才走到隔壁门口,就听见虞声说自己有男朋友。   虞母也顾不上保温壶了,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冲虞父喊:“老虞,老虞,大事不好了!我们家的小白菜被人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纪翘和林樨是系列文《烟雨路16号》的男女主QVQ下一本就开~   下面放个文案,喜欢的小天使可以去专栏预收一下嗷!   又拽又自恋的天之骄子 × 一撩就脸红的沙雕软妹   林樨有一个很喜欢的游戏博主,叫“雁九千”。她每天都在人家的微博下嗷嗷叫——   “哥哥宇宙第一帅!哥哥好厉害!”   “九千全世界最好QVQ”   “为你哐哐撞大墙!”   她甚至把雁九千的私信框当成了秘密树洞,与他分享自己看到的日出和晚霞,给他讲自己遇到的每一件小事,还有那个得天独厚的少年。   整整三年,她都不知道这个支撑自己度过漫长岁月的博主,其实就是她暗恋的同班同学。   后来有一次,俩人冷战。   纪翘喝醉之后将林樨堵在墙角,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委屈道:“还说为我哐哐撞大墙呢……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林樨:“?”她啥时候说过。   【食用须知】   *高中校园小甜饼,双向暗恋,双向治愈   *男女主都是学校无线电测向队的队员,但专业知识涉及不多,可放心食用   分割线   后面时间线也会飞得比较快,让郧渊早点回国和虞声甜甜甜,嘻嘻~ 第45章 拱了别人家的白菜   【chapter45:愿这悠长岁月温柔安好, 有回忆煮酒,愿你没有软肋,也不需要铠甲, 愿我们和爱的人一起浪费人生,热泪盈眶, 长生不老。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 因为是你,晚一点没关系。——《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张皓宸】   虞声刚走进家门, 就觉得家里的气氛有点儿不对。虞父虞母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副准备“提审嫌疑人”的样子。   虞声迟疑着走进屋里, 问:“怎么了?”   虞母清了清嗓子, 找了个开场白,试探道:“声声,在学校军训的时候,和同学们相处得还好吗?”   “挺好的呀。”虞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 喝了口水。   “那……有没有认识什么男孩子呀?”虞母说完, 紧张地搓了搓手心。   “唔, 好像没有。都不太了解。”虞声想了想, 这次军训除了同宿舍的女孩子之外,她好像真的没有认识什么新同学。   虞父虞母交换了个眼色:难道是高中同学?!   虞母又绕着圈打听起来:“那你们高中的同学呢, 最近还有联系吗?”   “有啊,”说起这个, 虞声表情不由得生动起来, “祝绮儿通过悉尼大学的升学试了, 他们那边开学早,已经上了好一段时间的课了。还有霍南佳, 去了奚城之后,每天都给我发一杯不重样的茶颜悦色,真是羡慕死我了……”   虞母见她越说越偏,又问:“那你们那些男同学呢,最近怎么样了?”   “男同学?”虞声懵了片刻,“田嘉木吗,还是宾彬?他们最近……”   虞父受不了母女俩这拐弯抹角的交流方式,忍不住打断她:“虞声,是不是谈恋爱了?”   喋喋不休的虞声突然噤了声。   虞父虞母一看,就知道虞声准是有情况。   在父母的印象里,虞声高中的时候虽然说不上成绩特别好,但不该有的想法从来都不会有,心思就算没全部放在学习上,也没有谈恋爱、打游戏,最多就是看看小说和电视剧。所以在姐妹俩的教育上,他们一直都很省心。   他们知道,上大学期间处对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虞声这才去军训了半个月,这么快就谈起了恋爱,认识的男孩子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说到底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你已经上大学了,爸爸妈妈不会阻止你谈恋爱。而且我们虞声有人喜欢,妈妈也很高兴。”虞母往虞声那边坐过去了点儿,柔声道,“可是声声,你打不打算满足一下妈妈的好奇心,跟妈妈说说,他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你们真的不说我呀?”虞声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   虞父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不就谈个恋爱。赶紧给你老爸说说。”虞父嘴上虽这么说,背地里却在摩拳擦掌。   ——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兔崽子这么能耐,一个军训就把他家闺女拐跑了。   “那个人其实你们也认识。唔……还挺熟。”虞声深吸了一口气,从实招来,“就、就、就那个……郧渊。”最后两个字说出口,虞声眯了眯眼睛,颇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郧渊?!”虞母惊呼一声,看向虞父。   虞父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之前他一直说郧渊比虞声大五岁,觉得俩人不合适,但这孩子毕竟知根知底,人品、学识、家境样样都挑不出毛病,怎么也比刚上大学的那些毛头小子强。不过他一直以为郧渊对自己闺女没那方面的心思,这会儿听说俩人在一起了,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虞母回过神来后,当即笑开了花,连连感叹:“真好,真好!”原来是拱了别人家的白菜。   虞父仍肃着脸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只关心闺女是什么时候被拐跑的。   “就……我从英国回来之后。”虞声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觉得自己应该不算撒谎,只是想起自己喝醉了亲人家的那一下,又有些心虚。   说起英国,虞父才想起郧渊现在还在英国实习。想着距离这么远,这小子现在也算是看得见摸不着自家闺女,他缓和了一下脸色,问:“郧渊实习还要一年吧?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等他回来呀。”虞声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年纪还小,又不着急结婚。”   虞母掐了一把她的脸蛋,皱眉道:“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不知羞。”   虞父其实不太看好异地恋,尤其是像虞声和郧渊年龄差这么大的异地恋。郧渊这孩子他了解,知道他做什么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他并不担心,他反而担心虞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也不知道耐不耐得住性子来经营这段感情。   思忖了片刻,虞父还是跟虞声谈到了这个问题:“你们刚在一起就分隔两地,这边和伦敦还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且不说你遇到什么事情他帮不上忙,这时间久了,光是维系感情就要费很大的功夫。”他还欲再说,就被虞母扯住了衣袖。   虞母怕他说得太多,会影响虞声的判断。   世界上有很多旁观者眼中的困难,其实是局中人甘之如饴的,而他们之所以举步维艰,却都是因为旁观者的担忧和劝阻,还有那些奇怪的怜悯。   “可那些过分依赖朝夕相处来维系的感情,本身就是经不起考验的。”虞声不为所动,甚至还生出了几分不服气,“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我们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需要天天黏在一块儿。”   没想到虞声能有这么深刻而清醒的认识,虞父有些吃惊。   见虞父不说话,虞母忙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女儿谈个恋爱,你在这儿瞎操心什么劲儿。”   **   虞声对她和郧渊的感情很有信心,但也不意味着她不会想他。   不过文物与博物馆学这个专业比她想象中要忙得多,况且知道自己属于“半路修行”,在专业知识上比身边大多数同学都要薄弱,虞声也没敢松懈,以至于她可以用来想郧渊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开学之后,除了在课余时间多看一些文物学、考古学理论相关的专业书外,陆依斐也经常带她到考古工地和博物馆参观,让她有更多的机会可以接触到文物和藏品,多一些实践方面的知识储备。   寒假的时候,虞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陆依斐的陶瓷修复工作室。   虞声独立完成修复工序的第一件作品,是一位老爷爷送到工作室来的九谷烧釉上彩绘陶瓷茶壶。   这次的修复虞声主要采用了金缮技术,也就是用天然的生大漆将碎裂的陶瓷茶壶重新粘合到一起,在漆未干时贴上金箔以修饰,最后再用水砂纸打磨光滑。一条条低调又不失奢华的金丝线覆住了本该十分碍眼的裂痕,与陶瓷茶壶原有的彩绘相映成趣,倒是比完好无损时更多了几分玩味。   修复完成之后,虞声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郧渊:“你女朋友厉不厉害?”   她想着郧渊大概在忙,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消息,便放下了手机,打算先去把老爷爷的陶瓷茶壶包装好,谁知郧渊没多久就回复了她:“我们家虞声越来越优秀了。”   过了一会儿,郧渊又发了一张月度优秀实习生评比结果给她——求夸奖。   他发的是语音:“你男朋友厉不厉害?”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却难得地带上了一种类似于撒娇的可爱。   虞声听着,感觉心上都被轻挠了两下。   工作室很安静,郧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惊动了一旁正在做锔瓷的陆依斐。陆依斐无奈地轻笑道:“你俩要不要这么腻歪?”   虞声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脑袋藏在了陶瓷茶壶后面。   **   寒假过后,绥城丝毫没有要回暖的征兆。开学的头两个星期里,大家都无精打采的,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儿来。尤其是最近特别倒霉的虞声。   另外两个室友都出门了,宿舍里只剩下虞声和洛闻笛。   前两天的高数课上,老师给他们做了一份摸底卷子,虞声的成绩不是很理想,这会儿便趴在书桌上写高数的练习题。但大概是因为感冒的原因,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装满了浆糊一样,怎么都转不动,这一版的题目她做了一个下午,还是毫无进展。   虞声的感冒足足拖了一个多星期都没好,这两天甚至还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决定先歇一会儿,出去收个衣服,说不定就能把题想通了。   “洛洛,我去收个衣服,不带钥匙了,一会儿你帮我开个门。”虞声的鼻音有点重,说罢,又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室友洛闻笛正在看网剧,她抽空看了眼虞声,应道:“好,我打完这局就不打了。外面风大,你多披件外套。”   虞声“嗯”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才去开门。   果然,宿舍房门一开,走廊上冷冽的风便灌了进来,惹得洛闻笛也是一个哆嗦。虞声见状,赶紧闪身出去,关紧了房门。   晾衣间的大门被寒风吹得不停地开开合合,撞在门框上发出极有节奏的“砰砰”巨响。   虞声手忙脚乱地收好了衣服,回身的时候见风就快要把大门吹关了,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却未料到这风竟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般铆足了劲儿。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大门狠狠地夹了一下。   虞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被冷风呛得连连咳嗽。她忙蹲下身来,将衣服抱在膝间,腾出右手来握住左手被大门夹过的指节。   上一次有这么疼的感觉好像还是高中那会儿被篮球砸到鼻子那次,可那会儿还有郧渊陪着她,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这么一想,虞声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地往外跑了。   蹲在那里缓了好一阵,感受到一个进来晾衣服的女孩子异样的眼光,虞声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抱着衣服回房间。   “虞声你可算回来了。”在宿舍等她的洛闻笛早就如坐针毡了,一开门,她就着急地把虞声拽进屋里,说,“夏芒刚刚练舞扭伤了脚,我现在得马上去找他一趟。我有带钥匙,你不用等我,如果困了就先睡吧。”   夏芒就是洛闻笛那个天天送她回宿舍的男朋友。   “哦,好。你早去早回。”没等虞声反应过来,洛闻笛就已经掩上门出去了。   虞声将衣服搁在床上,也没心思收拾。她趴在书桌上,打量着自己有些红肿的指节,看了眼依旧解不出来的高数题,吸了吸堵得透不过气的鼻子,眼眶蓦地又湿了。   大概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又让人猝不及防的吧。   偷偷哭了一会儿,虞声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八点多……郧渊那边,大概刚吃完午饭吧。   她将右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给郧渊发了条消息:“帅哥在嘛?”   看到这条消息,郧渊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匆匆跟对面的同事交代了两句,便快步走出公司食堂,拨通了虞声的语音通话。   --------------------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虞声有对象了。   虞母:我们家小白菜被人拱了?!   蠢作者:对象是郧渊。   虞母:原来是拱了别人家的白菜…… 第46章 跟不跟我走   【chapter46:夏天的每一个早晨都好像是世界上第一个早晨。——《反与正·婚礼集·夏天集》阿尔贝·加缪】   虞声没想到郧渊会给她打语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摁下接通键。   “虞声?”   郧渊低沉悦耳的嗓音在手机那头传来,瞬间击溃了虞声最后一片盔甲。   “嗯。”虞声的眼泪应声而下。她紧抿着双唇, 将手背堵在嘴边,生怕郧渊会听到自己的呜咽, 又舍不得将手机挪开分毫。   听到电话那头愈发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郧渊眼底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他刻意将声音放柔了些:“声声?”   “嗯?”虽然身边有不少人这么喊她,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郧渊这么叫她, 虞声不由得愣了愣。   “感冒还没好?”   “快好了。”因为刚刚哭得了一会儿, 她的鼻音比原来还要重, 听起来就不像是“快好了”的样子,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哭了?”郧渊并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去。   “……嗯。”虞声是从来不対他撒谎的,见他听出来了,便只得抽抽搭搭地承认,“呜呜……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像……有点儿、有点儿想你……”   ——真的, 真的很想你。   毫不掩饰的哭腔, 听得那边的人心都快碎了。   他真恨不得现在就飞回绥城。   “五月我就能回去了。”郧渊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声声, 你好好想想,等我回去之后, 你要带我去哪里约会?”   虞声眼睛一亮,哭声顿止:“真的?”她原以为郧渊要六七月才能回来。   “嗯。”郧渊听见虞声霎时变得欢天喜地的语调, 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因为连日赶项目而产生的烦闷情绪都被冲散了不少。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 考上绥大有奖励吗?”   虞声本来都忘了回事儿了,这会儿听郧渊一说, 才猛地想起来。   郧渊勾了勾唇,接着道:“早点回去陪你,就是奖励。”   虞声顿时嘟起嘴:“这不算!”哪有人这么敷衍的?!   “知道了,小坏蛋。”郧渊低笑了几声,“跟你开玩笑的。”   俩人又扯了些有的没有。在挂断语音通话前,郧渊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叫住了她,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难过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虞声扁了扁嘴,实话实说:“我不想这么娇气。”   “我倒希望我的小尾巴可以娇气一点儿。”他叹了口气,“以后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扛。好吗?”   “好。”虞声乖乖应下。   **   五月中旬,郧渊结束了英国这边的实习,他刚按计划回绥城,就收到了李教授的微信。   一个月前,李教授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从绥大辞职了,现在刚跟洲大签了约,准备下学期开始在那边教书。李教授说他后天要在洲大开一个讲座,算是正式入职前的热身,知道郧渊这两天准备回国,就问他愿不愿意去给师弟师妹分享一下留学心得。   之前在绥大的时候,李教授一直対郧渊照顾有加,这会儿他自然不好推辞,想着时间比较紧,就只得改签了明天飞洲城的机票。   郧渊给虞声发了条微信:“声声,后天临时在洲大有一个讲座要我过去,所以暂时不能回绥城了。你乖乖在学校等我,我这边结束之后就立刻回去,好不好?”   “好,你不要着急。”虞声回了个卖萌的表情,心里默默盘算着后天去洲城给他一个惊喜,又打起马虎眼,“我等你回来嗷!”   **   郧睿去年就已经从洲大毕业了,得知哥哥要到洲大开讲座,他忙叫了几个洲大的学弟学妹来撑场子。没想到“今天的讲座除了李教授之外,还邀请了一位刚从伦敦商学院留学回来的帅哥师兄”这个消息一传开,距离讲座开始还有十几分钟,洲大的阶梯教室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虞声这天上午有课,尽管下课之后立刻坐上了前往洲城的大巴车,到洲大的时候讲座也已经开始了。幸好郧渊的部分被安排在李教授后面,所以还赶得及。   阶梯教室的台阶上都站满了人,虞声不好意思往前挤,只好在教室的最后寻了个空,抱着单反相机等郧渊上台。   简单的问答环节之后,就到了郧渊的演讲时间。   今天的郧渊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剪裁合体的炭灰色西装,搭配一字领设计的白衬衫,看起来庄重又不失惬意。   郧渊刚从主持人手里接过麦克风,在台上站好,远远就瞧见了阶梯教室最后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儿。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虞声怔了一下,又讨好似的冲他眨了眨眼。   郧渊按耐住心头翻涌的思绪,稍稍鞠了一躬,开始今天的演讲:“各位教授、各位同学,大家下午好……”   这时,阶梯教室的入口处又进来了几名学生,后面的人潮一阵涌动。虞声被旁边一个女孩子推得踉跄了一下,为了保护相机,她只得紧贴着墙壁避让身边经过的人。   台上的郧渊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话筒,眉心一皱。等虞声终于找了个稳妥的位置站好,重新将目光聚拢到这里,他才将拳头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继续自己的讲话。   虽然是商学院的讲座,但因为郧渊主讲的内容是留学经历,所以也并不显枯燥,一些其他专业慕名而来的学生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在后面的问答环节里,几名有出国意愿的学生提了一些跟伦敦商学院相关的问题之后,大家的关注点就开始跑偏了,不过大家都只是私下里好奇,并不敢真的公开提问。直到一名男同学举了手,抢到了最后一个问题的提问权,八卦道:“师兄有女朋友吗?”   观众席顿时一片沸沸扬扬。   郧渊下意识地望向虞声,见她红着脸低下头,眼里不禁漾开笑意,凑近麦克风,回答说:“有。”   男生大方抱拳:“好的,我替在场的男同学们谢过师兄了!”   听言,同学们瞬间哄堂大笑起来。   **   郧渊走至台下,跟李教授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等过几天再跟他叙旧。李教授连声答应。   见郧渊要走,台阶上的学生纷纷避让。郧渊拾级而上,轻轻松松就来到了阶梯教室的门口边上。在众人炙热的目光里,他停下了脚步,旁若无人地向角落里抱着单反相机的虞声伸出手。   虞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郧渊眸光微动,不嫌事儿大地笑着问她:“女朋友,跟不跟我走?”   虞声感觉自己身边里里外外好几圈人都瞬间安静了。她烧红了耳根,干脆拉着郧渊落荒而逃。   **   俩人走出了教学楼,虞声脸上的绯红却丝毫没有降下去。   郧渊牵着她,上了旁边树荫下的一辆SUV。   虞声还没来得及问郧渊为什么会有车,驾驶座上的郧睿就冲她挤了挤眼:“好久不见,小虞声。”   郧睿是今天下班之后赶来的,虽然挤在阶梯教室外面进不去,但郧渊和虞声在门口的互动他可是一点儿都没错过。   “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为了欢迎我学成归来的哥哥,才特地借了邱熊的车嘛?不过今晚我要留在洲城,和邱熊他们聚一聚。一会儿送你们去车站,你们先走。”   郧渊一直低头握着虞声的手,轻揉着她的虎口,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郧睿说话。   见郧渊没有回应,虞声偷偷掐了他一把,才対郧睿说:“好,谢谢小哥哥。”   须臾,郧渊蓦地开口道:“郧睿,帮我去买瓶水吧。”   “我……”虞声那句“我去买吧”还没说出口,就被郧渊摁住了。   郧睿见状,忙应了一声,匆匆下了车之后还贴心地替他们锁上了车门。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哥在虞声这儿简直跟头饿狼似的?   听见车门落锁的声音,虞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抬手抵住正不断向她靠近的郧渊,紧张得舌头都有些打结:“你、你、你想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郧渊!放开我女鹅!!   ——   之前在围脖发过几个小剧场   回头我汇总一下   想看的小天使可以来围脖(@晋江相期以茶)私戳我哦! 第47章 一直想做的事   【chapter47:希望你也还能遇到让你坚定的人和事, 真心都不被辜负,信任的人都值得。——《你也走了很远的路吧》卢思浩】   郧渊一手抵着虞声的后脑勺,一手搂在她的腰间, 俯身靠近她,回答道:“做一直想做的事。”话音刚落, 他炽热的唇便迫不及待地压在她的唇上。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虞声的背脊爬上她的脑子,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轻颤着回应了他。感受到虞声对自己的不抗拒, 郧渊尝试着撬开了她的齿关, 动作依旧温柔而有耐心, 却比刚刚多了几分肆无忌惮。   虞声被他进一步的动作捣乱了呼吸, 直接忘了自己鼻子的存在,一直憋着一口气,憋得脸都红了。   郧渊见状,只得哭笑不得地离开了她的唇,揉了揉她的头发, 在她耳边轻叹:“声声, 别紧张。”他真怕把小丫头给憋坏了。   “我没、没紧张。”虞声喘息未定, 脸红红的, 鼻尖也红红的,一双星眸亮得像浸了水一般, 活像只被大灰狼骗进了狼窝的小兔子,可爱又无辜。   郧渊望着她, 心里不由得一片柔软, 忽然就想起了德语里一句著名的情话:“Ich kann mir nichts Sch??neres vorstellen, als dich zu küssen.”   虞声迷茫地眨了眨眼,显然是没听懂。   郧渊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问:“以前教你的,都还给我了,嗯?”   虞声的小嘴噘得老高:“你都没教过这个。”她以前听课可认真了。   “我刚刚说的是——”郧渊嘴角一弯,“‘我无法想象比亲吻你更美好的事情’。”   虞声的脸再度烧了起来:“……”她发现郧渊在谈恋爱这方面真的有点无师自通。   **   回到绥城之后,郧渊就开始接手卉璟集团的工作。虞声除了忙着刷大学英语四级的题目之外,也在准备一个名为“我在莞博修文物”的陶瓷修复培训项目的面试。   俩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偶尔约出来吃顿午饭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时间约会。   郧虞两家一起吃饭的事情一拖再拖,最终定在了六月末的一个星期六。   按照往常的规矩,本该是男方先到女方家拜访的,但因为两家人比较熟,郧渊和虞声也不是第一次见对方家长了,所以就没计较这些礼数,最后便干脆约在沿江路的泰国餐厅一起吃顿晚饭。   下午虞声去了陆依斐的工作室,晚上是自己打车去的餐厅,因为正碰上下班晚高峰,路上堵得厉害,她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虞声向给她带路的服务生道了谢,才轻手轻脚地推开包厢的门,跟郧父郧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虽然和郧母已经很熟了,但这是她成为郧渊女朋友之后俩人第一次见面,她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初见的时候。   “声声,快进来坐。”郧母冲她招了招手,一如既往的喜上眉梢。   郧渊拉开了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虞声坐下,又往她的杯子里倒了杯热茶。   虞声挨着郧渊坐下,从包里拿了一瓶香砂养胃丸出来,递给郧渊,悄声道:“给你的。”   郧渊笑着接过,摸了摸虞声的脑袋。这几天他饮食不规律,有些消化不良,没想到虞声还记在心里。   虞母就坐在俩人的正对面,看着他们互动,忍不住感叹道:“越看越觉得这俩孩子般配。”   “这小子看上去没什么,实际上倔得跟头牛似的。这几天叫他吃药,一直不吃。”郧母无奈地笑道,“以后好了,可以让声声管管他。”   “听见没有?阿姨叫我管管你。”虞声冲郧渊挤了挤眼。   见她此刻表情俏皮,郧渊的眉眼间不觉染上笑意,但碍于双方父母都在场,便只在桌子下偷偷握住了她的手,温和道:“嗯,那你可得好好管管。”   虞母睨了她一眼,说:“你自己坏习惯多着呢,还好意思管人家。”   虞声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对了,”虞声将两个包装精巧的礼盒恭恭敬敬地递给郧父郧母,说,“叔叔阿姨,这是给你们的茶叶。唔,还有一些枸杞、虫草花之类的,平时可以用来炖汤。”   郧父瞧了眼包装,顿时眉开眼笑道:“你这丫头真懂我心啊。上次在老虞那里喝过这西湖龙井,我可是一直惦记到现在。”   “叔叔喜欢就好。”   郧母:“声声,阿姨知道你有心,但下次别这么破费了,知道吗?”   “没事阿姨,我现在在工作室可以自己挣钱了。”虽然挣得不多,但加上她拿到的奖学金,起码不用找父母要生活费了。   虞父点了点头,说:“孝敬长辈是应该的,你们别拦着她。”   虞母也开口道:“刚刚阿渊不也给我们带了好些东西来嘛,都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你们就别替虞声心疼钱了。”   “好了好了,菜都要凉了,大家起筷吧……”   因为虞声年纪还小,所以两家人在席间都默契地没有提结婚的事儿,只当这是一顿普通的家庭聚餐。尤其是郧母,她至今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眼馋了这么久的“小棉袄”跟自家儿子在一起了这件事,总觉得虞声是被郧渊拐着骗着谈的恋爱,就怕万一他们这么早商量未来的事情,把儿媳妇吓跑了怎么办。   **   知道两个孩子难得见面,吃完饭出来之后,两家父母各自开车回了家,没有打扰他们约会。   因为时间不算早了,俩人也没跑太远,就在附近的商场找了一家电玩城。   郧渊到前台兑换了一筐的游戏币,问她:“想玩什么?”   虞声扑哧一笑,说:“郧渊,你刚刚那语气,就好像在跟我说——‘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要有你这样的皇后,”郧渊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叹道,“恐怕,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虞声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手疾眼快地从郧渊手里抢过装着游戏币的塑料筐,从他怀里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喊道:“快点快点,我要去玩太鼓达人。”   郧渊连忙跟上去,笑道:“跑慢点儿。”   ——他家小姑娘怎么这么不经逗?   **   刚刚吃饭喝了太多茶,刚玩了两轮太鼓达人,虞声就说想上洗手间。   洗手间不在电玩城里面,郧渊怕虞声一会儿找不到回来的路,便倚在外面的大理石墙上等她。   一个女孩子路过见到郧渊,忍不住扯了扯跟身边的好朋友,压低声音说:“你看那边那个男的,长得好帅啊。”   “走啊,陪你去要微信。”朋友怂恿道。   女孩子有些犹豫:“不了吧,好尴尬。”   “这里人这么少,怕什么?”   女孩子踟蹰了半晌,终于在好朋友的鼓励下迈出了这一步。她走到郧渊面前,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说:“你好,我们准备去电玩城,但是不够现金换游戏币,请问可以加一下微信,跟我兑现金吗?”   郧渊疏懒地抬了抬眼睫,摸着鼓鼓的钱包,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起谎:“不好意思,没有现金。等我女朋友出来,你跟她兑吧。”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女孩子赶紧拉着好朋友离开,边跑还边抱怨道,“我就说啊,他长这么帅,肯定不是有女朋友就是有男朋友了……”   虞声背着手,蹑手蹑脚地走到郧渊身边,鬼鬼祟祟地问:“有人找你要微信呀?”   “我没给。”郧渊捏了捏她鼓着的腮帮子,笑道,“我说我女朋友属虎的,而且特别小气,发起脾气来可不是hello Kitty。”   虞声瞬间瞪大了眼:“你说我是母老虎?!”   郧渊牵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轻挠了两下,委屈道:“我没有。”那模样乍一看上去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唉,”虞声愁眉苦脸道,“真想把你藏起来。”   她喜欢他的耀眼和瞩目,想要他被全世界喜欢,但有的时候,她又恨不得将他藏起来,不让旁人瞧见。   郧渊挑了挑眉,问:“不知道小尾巴打算把我藏到哪儿去呢?”   虞声狡黠一笑:“把你藏进余生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后的郧渊简直骚话连篇awsl   七夕快乐小天使们!   ——   这章卡文卡得我想打人,所以不是很长QAQ   下一章会肥一点哒~ 第48章 未婚妻   【chapter48:以前觉得, 勇敢就是粗暴地面对恐惧。后来发现,温柔也是勇敢。——熊德启】   虞声成功通过了“我在莞博修文物”陶瓷修复培训项目的面试,暑假一到, 就跟绥城文物修复中心的人一道去了莞城。   上一次来莞城还是高一跟郧渊到晚晴居做义工那次,虞声想着已经好久没有探望过张奶奶了, 便打算找时间去一趟晚晴居社区。   培训的开营仪式被安排在星期三的下午。这天一早, 虞声看了眼刚发下来的培训日程表,发现之后这段时间都没什么自由活动的时间, 便临时起意, 打算在开始培训前先看望一下张奶奶。   决定得匆忙, 出门的时候想着郧渊在工作便没告诉他, 只和同宿舍的小婕打了声招呼,就叫了台出租车直奔晚晴居去了。   刚上出租车没多久,天上就下起了暴雨,直到开至晚晴居附近,仍不见雨势减小。前面的路段因为降雨太急的缘故, 已经积了一定深度的水, 旁边的车猛一驶过, 便溅起将近一米高的水花。   出租车师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皱眉道:“咱们这儿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啊。姑娘你带伞没?”   虞声点了点头,笑道:“带了, 谢谢师傅。”   **   下了车之后,虞声到晚晴居楼下的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水果。提着一袋水果出来的时候, 她就见菜市场门口围了许多人, 其中不乏一些出来买菜的老人家。   站在那里的人们一阵议论纷纷——   “我才进去没多久, 怎么就淹成这样了?”   “这水这么深……怎么走啊?真是为难我们老人家了。”   “趁现在赶紧走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一会儿水涨上来了更难走。”   有几个年轻人卷起了裤腿, 主动说要扶身边的老人回家。见有人开始涉水而行,人群中一些本想待在原地不动的人也开始动摇了。   这时,虞声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张奶奶!”   张奶奶闻声回头,见到虞声的时候愣了半晌,才笑逐颜开道:“小虞?”   虞声赶紧迎上前去,把张奶奶手里拿着的两袋东西也接到手里:“奶奶,我来莞城参加活动,顺道来看望一下您。”   “你来这儿奶奶可太高兴了。”张奶奶看了眼菜市场门口逐渐散去的人群,说,“就是你来得不赶巧。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下这么大的雨。”   “奶奶,我先送您回家吧。”   “好。”张奶奶一手撑着伞,一手挽上虞声的手。   菜市场门口的水已经漫到了小腿的高度,幸好虞声今天穿了一双裸色坡跟绑带凉鞋,倒也不怕沾水。   晚晴居社区离菜市场不远,但纵然她们再小心翼翼,到张奶奶家里的时候也已经被大雨打得浑身湿透了。一进门,张奶奶就忙给虞声递了一条干净的大毛巾:“小虞,快擦擦,别感冒了。”   “没事奶奶,您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暴雨之后天冷凉快了不少,虞声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奶奶又不放心地给虞声找来了一个吹风机,才被她赶去洗澡。   等张奶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虞声的衬衫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是牛仔短裤还有些黏糊糊的。   “小虞,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呀?小郧呢?”张奶奶时不时就会收到郧渊寄过来的东西,但算起来也有两年没见过他了。   虞声:“郧渊他最近刚回国,接手了家里的公司,所以忙得有点儿抽不开身。下次等他有空了,我们再一起来看您。”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说罢,张奶奶又邀请虞声中午留下来吃饭。   可惜虞声一点半就要到莞城博物馆集合了,只好跟奶奶约定说过两天再来看她。   窗外漆黑的天空就像被哪个调皮的孩子划出了一道口子,豆大的雨不知疲倦地敲打在窗上,久久不肯停歇,仿佛下一秒要将那玻璃敲出一个洞来。   虞声和张奶奶聊了好一会儿天,窗外的雨势却依旧不见缓。开营仪式不好迟到,虞声只好顶着暴雨出了门。   外面的天黑得跟夜晚似的。虞声站在马路边,一手打着张奶奶给的直骨伞,一手拿着手机准备电召出租车。   一位路人急匆匆地从虞声身后跑向路边的轿车,经过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肘。虞声趔趄了一下,沾了雨水的手机从手里滑了出去,“噗通”一声掉到了水里……   **   中午,卉璟集团食堂。   悬挂在食堂中央的液晶电视正播报着一则新闻:“今日上午,莞城遭受罕见特大暴雨袭击,一小时降雨量高达198.5毫米。此次暴雨导致莞城多地发生洪涝灾害,地铁2号线多个地铁站出现雨水倒灌情况。莞城轨道交通有限公司下达全线网停运指令,目前已紧急疏散群众500余人,但至今仍有多位乘客被困车厢。据记者了解,地铁车厢积水已经到达胸腔以上,并在不断上升,抢险救援工作仍在加紧推进……”   郧渊想起虞声昨天才跟自己炫耀说“莞城的交通卡好好看”,心里便止不住地发慌。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冰冷的语音提示从电话那头传来,郧渊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攥着手机的手用力得骨节都有些泛白。   郧渊敛了敛神色,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顾宽。”   顾宽是当初军区大院那帮孩子里唯一一个和郧渊相处得不错的,近几年虽然联系不算密切,但也一直有往来。从国防科技大学毕业之后,顾宽当了两年的义务兵,现在是一名消防员。   最近顾宽正值轮休。接到郧渊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归队的路上,等跟兄弟们集合,就要出发到莞城参与救援。   “可以带上我吗?”听了顾宽所说的安排,郧渊哑声问道。   顾宽愣了愣:“我们队里有规定……”   “顾宽,”郧渊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此时声音里有些少有的无措,“拜托。”   最终,顾宽帮郧渊联系到了同学自发组织的救援队,让他们带上郧渊一道前往莞城。   顾宽知道郧渊的性格向来沉稳,但这会儿见他少有的乱了阵脚,也忍不住多叮嘱他一句“切记听从指挥,不可擅自行动”。   **   虞声赶到莞城博物馆的时候,项目负责人正在和馆长开会。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原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台风雨,直到暴雨导致的断电越来越频繁,城市多处出现内涝,馆长才察觉出不对。   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洪涝,开营仪式被迫推迟。两分钟后,馆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号召大家一起去仓库扛些沙包堵在博物馆门口,一旦水高一尺,就再叠一层沙包,以确保馆内文物的安全。   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两点多,大家刚准备歇上一会儿,博物馆馆长就收到了上头的通知——在最新的泄洪方案中,莞城博物馆正处于泄洪区,需要紧急撤离。   馆长当场就急红了眼眶。且不说他们被困博物馆的这一群人,光是馆内一层和二层的400多件文物就够他头疼的了。   但很快,馆长就镇定了下来,迅速将在场的人员分成多支队伍,合力将一二楼的文物转移到四层的库房。   “人在,文物在。”馆长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这是我们的使命。”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在博物馆馆长为首的文物工作者为守护文物而忙碌的同时——多个城市的消防队纷纷驰援莞城;莞城一位开铲车的司机自发用铲车来回运送被困的路人回家,被莞城的人民誉为“硬核救援”;卉璟集团捐赠饮用水、帐篷、手电筒等物资的车也在下午四点到达了莞城……   在跟随救援队的车前往莞城的路上,郧渊锲而不舍地拨打着虞声的电话号码,等来的却依旧是关机的提示音。   望着窗外一刻不停的暴雨,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闷雷,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一般。   ——他家小姑娘这么怕打雷,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正捂着耳朵躲在哪个角落哭鼻子呢?   郧渊整个人都紧绷着,太阳穴又涨又疼。他盯着外面一直倒退的景物许久,终是无助地闭上了眼。   **   救援队抵达莞城之后,就收到了泄洪区的求助信息——因为临时发布的泄洪安排,泄洪区急需救援艇协助疏散转移居民。   救援队队长是顾宽的同学,受顾宽所托将郧渊带来莞城,但因为郧渊还未受过专业训练,所以他并不建议他参与救援。   可郧渊却坚持要跟救援队一同前往泄洪区:“队长,我保证不添乱。”   队长叹了口气:“可是……”   “泄洪区里有对我来说特别重要的人,如果见不到她,我是不会离开的。”郧渊眉头紧蹙,眸光深邃如墨,眼神坚定。   “好吧。”队长彻底没辙了,“一切行动听指挥。”   救援队首先支援的,是处在泄洪区边缘的低层居民住宅区。这些楼房大都楼龄很高,受洪水浸泡之后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所以这部分楼房里被困居民的转移工作也是最为迫切的。   虽然担心虞声,但郧渊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救援队,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力的工作。他只盼着自己多出一份力,救援速度快一点儿,就能早些找到虞声。   直至傍晚,救援队一共往返住宅区50多次,成功救出泄洪区居民140多人。   他们的下一项救援任务,是位于泄洪区中心的莞城博物馆。   现下,前往莞城博物馆的道路已经被洪水淹没,消防车辆亦无法通行,救援队只能借助冲锋舟和橡皮艇靠近莞博,以尽快展开营救。   莞博附近的水深已超过两米,博物馆里的人都被困在二楼以上。   郧渊在橡皮艇上凝神翘首博物馆,一眼就瞧见了趴在二楼窗台上等待救援的虞声。   虞声趴在窗台上,奋力地挥舞着手里嫩黄色的毛巾,向楼下的救援人员示意。   因为停电,博物馆里十分闷热,再加上来回爬楼梯护送文物,虞声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微湿的乌发贴在脸颊上,衬得她肤色更如白瓷一般。   不过,和郧渊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虞声的眼中丝毫没有惧色,看样子也并没有哭过鼻子。   如今的虞声,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哭包了。   看着逐渐向他们靠近的救援艇,虞声轻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身旁小婕的背,说:“不怕不怕,有人来救我们了……”话没说完,就瞥见救援艇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的目光猛地顿住。   ——郧渊?!   郧渊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凝睇着她,目光紧得仿佛只要他稍一眨眼虞声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还没等她想明白郧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郧渊所坐的橡皮艇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窗台下方。   橡皮艇跟二楼窗台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救援人员将绳梯扔到窗台上,让虞声按照他们所说的方法将绳梯固定好。   小婕往下看了一眼,扯着虞声的衣袖,问:“虞声,你先下去行吗?我有点畏高,想缓一缓。”   虞声点点头:“好,那我在下面等你。”   橡皮艇上的一名救援人员拿起一旁的救生衣,刚打算踩绳梯上去递给虞声,就被郧渊拦住了。   郧渊抓住了他手里的救生衣,说:“我来吧。”   知道郧渊并不是救援队的人,救援人员有些犹豫。   “她是我未婚妻。”虽然还没求婚,但郧渊还是大言不惭。   救援人员利落地撒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无缘无故要吃这份狗粮。   郧渊将救生衣勾在手臂上,动作干脆地踩着绳梯爬到了二楼窗台上。   经历了长时间的救援工作,郧渊的手已经被水泡得发白起皱了。虞声凑近一看,心像被针扎似的疼了一阵,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郧渊……”   她无法想象,在联系不到她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郧渊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一边仔细地替她穿上救生衣,一边轻声问她:“怕不怕?”   “你来了,就不怕了。”虞声嘴角梨涡一深。   俩人从绳梯上下来,把虞声稳稳当当地接到怀里,郧渊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郧渊低头看了眼窝在自己胸前的小姑娘,见虞声一直搂着他的腰不肯放手,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爬树救她下来的那一幕。   郧渊勾了勾唇,调侃道:“我忽然想起十几年前,有个小哭包也是这样被我从树上抱下来的。”   “什么小哭包,”回想起自己当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虞声很不想承认,“我不记得了。”   “哭湿了我的衣服,还骗走了我的纸包蛋糕和铃铛……虞声,你想赖账?”   虞声默了默。   ——她不仅不想赖账,还想以身相许。   但这句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毕竟她在郧渊的心目中已经够“流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看到河南暴雨之后 无数文物工作者舍命守护文物的故事 内心很受触动   想来虞声选择了这个专业 便也肩负着这样的使命吧   #致敬这些可爱的人们!   ——   本文参加了晋江的征文活动,小天使们如果有营养液阔以给我浇一下QAQ地雷就不用破费啦,么么啾! 第49章 撒娇   【chapter49:在石榴花丛中, 那里有光、有酒,有石榴花。你不来的话,这一切都了无意义;你来了的话, 这一切也会变得了无意义。——《在春天的时候,到果园去一游吧》鲁米】   陶瓷修复培训项目顺利结束。虞声从莞城回到绥城那天, 碰巧是祝绮儿放假回国的日子。   听说绥大附中不久之后就要进行扩建, 也不知道以后再回去会不会就变了样子,俩人便约好了周六一起回学校看看, 顺便拍些照片好留作纪念。   周五晚上, 虞声和郧渊吃完饭, 一起窝在郧渊公寓的沙发上看电视。虞声跟他提起明天要回绥大附中的事儿, 郧渊随口问她约了谁一起。   “和小企鹅,还有田嘉木。”虞声顿了顿,说,“唔,南佳好像说她有个面试来不了。”   郧渊眯了眯眼睛:“田嘉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这小子当年可是一直惦记着他家虞声。   虞声浑然不觉:“是啊, 田嘉木。——你们见过的, 不过你估计忘了吧。”   “……忘不了。”   虞声:“?”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 她总觉得郧渊这句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和小丫头对望了半晌,郧渊的目光从她清澈又无辜的星眸上挪开, 清了清嗓子,说:“我也很久没回去了, 到时候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   “真的嘛?!”虞声眼里俱是惊喜, 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了他怀里, 忽然又想起郧渊每周六上午都要开会,便问, “明天你不用开会?”   郧渊:“只是个例会,我让秦修替我去一下就好了。”秦修本科毕业之后和郧渊一起回了国,现在在卉璟集团除了担任郧渊的特别助理外,还兼任工程部的工程师。   **   周六上午,为了能顺利混进学校,虞声和祝绮儿专门换上了绥大附中的校服。俩人本就长得显小,这会儿不施粉黛,看上去真就跟在绥大附中读书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众人约在学校对面的麦当劳集合。   郧渊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的时候,就隔着麦当劳的落地玻璃窗,瞧见了坐在临窗的吧台上正和祝绮儿打闹着的虞声。他推门入内,笑着冲祝绮儿点了点头,然后很是自然地牵住了虞声的手,坐在了虞声旁边。   许久不见虞声穿校服了,郧渊仿佛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那两年——   想起他带刚下课的虞声去和他母亲吃饭,郧母见了一脸乖巧的小丫头,顿时满心欢喜,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小棉袄”带回家;想起有段时间,虞声很喜欢到他公寓里写作业,好几天他一回到公寓,就能见到虞声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盘着腿坐在茶几前的身影;想起以前冬天的时候,虞声的冬装校服口袋总是鼓鼓囊囊的,塞满了各种水果糖……   郧渊偏头问虞声:“吃早餐了没有?”   “吃了。”   郧渊瞄了眼虞声面前被扫荡一空的麦乐鸡盒子,问:“就吃这个?”   虞声赶紧摇头:“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水煮蛋,还喝了牛奶。”   “那还差不多。”郧渊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郧渊和虞声的事情祝绮儿早就听虞声说了不少,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俩人的腻歪,一时之间视觉冲击还是有点儿大的。   当年和虞声一起到晚晴居养老院做义工那会儿,祝绮儿还以为郧渊是虞声的亲哥哥。想起这茬儿,祝绮儿撞了撞虞声的手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声调侃道:“你以前跟我说这是你哥哥,原来是‘情哥哥’的意思啊?”   虞声刷地一下红了脸。她发觉自己的脸皮现在是越来越薄了。   俩人正说着,田嘉木就牵着女朋友进来了。女孩子长得十分甜美可爱,据说是田嘉木在大学天文社里认识的。   祝绮儿当场就嗷嗷了起来:“好你个田嘉木,带女朋友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现在你们都成双成对的,让我来做电灯泡是吧?”   田嘉木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提前跟你说也没用啊,你总不能随便在街上找个男朋友吧?”   祝绮儿作势要揍他。田嘉木当机立断躲到自己女朋友身后,说:“我现在有女朋友护着了,你悠着点儿。”   “……”祝绮儿气得一个白眼翻上天。   虞声连忙拉住祝绮儿:“没事小企鹅,我跟你是一对哈!”   **   虽然是暑假,但绥大附中也组织了一些如绘画、舞蹈、奥数一类的兴趣班。保安见虞声和祝绮儿穿着校服一并走进门来,也没有怀疑,只当是哪个兴趣班迟到的学生,便开门放行了。   田嘉木没想到她们这么轻易就能进门,愣了一下,忙带着女朋友跟上。   保安见后面三个人都没穿校服,顿时警觉:“你们哪个班的?”   田嘉木眨了眨眼,顺口报上了以前的班号:“高一5班。”   “怎么没穿校服?”保安的眉头并没有因他的回答而舒展开来,“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   “我跟她们俩是一个班的。”田嘉木“病急乱投医”,抬手指了指已经迈进了校门的虞声和祝绮儿。   保安被整懵了,冲前面的两个女孩儿喝道:“你们两个,回来!”   虞声和祝绮儿:“……”田嘉木这个猪队友。   五个人灰溜溜地从校门口离开。田嘉木提议说他跟郧渊可以去翻墙,郧渊挑了挑眉,显然并不打算听从他这个愚蠢的建议。   郧渊领着他们绕了段路,来到学校后门——绥大附中的小卖部就开在后门旁边。   因为郧渊在高中时是班长,很多时候班里办活动需要买什么文具或者饮料,都是由他来小卖部商谈的,一来二去他也就跟小卖部的老板娘熟了起来。此时见郧渊在门外跟自己挥手,老板娘问明他们的来意,便直接把平日里用来搬运货物的后门打开,让他们进去了。   绥大附中的暑期兴趣班都安排在综合楼上课,所以他们明目张胆地上了教学楼,还走进了高一5班的教室。   教室里的椅子都被整整齐齐地倒放在课桌上,地板被清扫得一尘不染,教室后面的黑板报还是放假前出的最后一期端午节主题的。   虞声勾住郧渊修长的指节,带他走到教室中间第三排的座位上,兴高采烈地跟他介绍着:“我以前和小企鹅同桌的时候都坐在第三排,后来和南佳同桌之后就坐到了第四排。”   “哦?”郧渊眼睫一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看来我们小尾巴也不是很矮嘛。”   虞声气成河豚:“我哪里矮了?!我这是正常身高。”   郧渊赶紧给她顺毛:“是是是,刚刚好。”这种抱她的时候正好可以把下巴枕在她头顶的高度,确实也算刚刚好。   田嘉木的女朋友见他们四个都是绥大附中的学生,便提议要帮他们拍张拍立得。虞声站在讲台前,一手牵着郧渊,一手挽着祝绮儿,田嘉木在他们后面踮着脚扮鬼脸。   “三、二、一……”咔嚓。   和拍立得快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斜对面走廊里保安的叫喊:“喂!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郧渊反应最快,听到保安的声音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虞声的手,带她从教室后门逃跑。田嘉木见状,也赶紧拉上自己还在状况外的女朋友,拔腿就跑。   “诶,小企鹅……”虞声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祝绮儿还在原地,“小企鹅赶紧跑啊。”   落单的祝绮儿一边感叹“‘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然是人类本质”,一边跟在他们身后飞奔下楼。   “小兔崽子,都别跑!”保安追进教室里,发现他们已经从后面溜走了,情急之下又被课桌绊了一脚,气得直吹哨子。   往下跑了两层楼,见保安还没追上来,祝绮儿气喘吁吁地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停下脚步,靠在墙边歇息。反正已经跟丢了虞声和田嘉木,她也不着急跑了。   突然,一只手从她身后的转角处伸了出来,微凉的指尖在她手腕上微微使力,将她拉向了转角的另一边。   那手的主人似乎料准了祝绮儿会被吓得忍不住尖叫,所以在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的那一刻,就先一步用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唇上。   “嘘——”   祝绮儿抬眼,就看到了挡在她身前的……温纶。   **   其余四人顺利地从小卖部那边的后门逃出了学校。   见祝绮儿没有跟上来,虞声急得直跺脚:“完了完了,小企鹅不会被抓住了吧?”   “应该不会吧,以前保安巡逻抓忘戴校徽的学生,她都没被抓到过,估计是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田嘉木说着,又往回眺望了一番,“要不我们给她发个微信,到对面的咖啡厅等会儿?”   “好。”   在咖啡厅刚点上了几杯喝的,虞声就收到了祝绮儿回复的微信——“声声,我在学校遇到温纶了。”   虞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编辑了一排感叹号准备发过去,又收到了祝绮儿发来的消息:“要不……你们先回去?我一时半会儿可能走不了。”   虞声一个手滑,把刚刚打好的感叹号发了出去:“!!!!!!”   **   两天后的星期一晚上,是高三1班的同学聚会。   班里的文娱委员在大一期间脱了单,天天在班级群里撒狗粮,恨不得立刻带女朋友到班里给大家认识,这次好不容易逮着同学聚会的机会,便号召大家都带“家属”出席。   虞声知道郧渊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又不确定他当天晚上需不需要加班,便只是象征性地跟他提了一嘴。没想到郧渊倒是放在了心上,早早地问她拿了KTV的定位,说是等下了班就过去找她。   虞声到KTV门口的时候给霍南佳发了个微信,见霍南佳回复说她也快到了,便干脆在门口等她一块儿进去。   片刻过后,一辆摩托车出现在了虞声的视野里。车后座上坐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霍南佳。   而摩托车上那个身穿宽松纯白色T恤,搭配深蓝色破洞牛仔裤的男生,似乎还有点儿眼熟。虞声颦眉细想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霍南佳的暗恋对象。   那个被霍南佳称之为“信仰”的少年,是霍南佳阴霾满布的十几岁里,唯一的光和最大的救赎。   徐晓然有一双澄澈如水的朗目,眼里看似不带任何情绪却能莫名地给人一种慰藉的力量,斜飞的剑眉、英挺的鼻梁又为他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虞声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躲在门边远远地望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生,好像比高中时她从霍南佳那儿见过的照片里的少年硬朗了许多。   徐晓然将摩托车停好,霍南佳就扶着他的肩膀动作娴熟地从左侧下了车。   转眼,徐晓然也从车上下来了。他细心地替霍南佳摘下了头盔,把她额角的几缕碎发整理好,才笑着跟她道别。   他今天晚上还有事,没法参加聚会,所以只能送她到门口。   等徐晓然的摩托车开远了,虞声才鬼鬼祟祟地走上前去,搭着霍南佳的肩膀,摆出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样子,问道:“霍南佳,从实招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唔……”霍南佳支支吾吾半天,挤出一句无棱两可的话,“好像……是吧。”   “你之前还跟我说‘不可能不可能’,现在被我抓住了吧?今晚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虞声挽着她,威胁道,“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灌醉。”   “灌醉?”霍南佳哑然失笑,忍不住伸手点了点虞声的额角,“就你那‘一杯倒’的酒量,我还不清楚吗?”   **   这是虞声上大学之后第一次见到霍南佳和宾彬。   宾彬太久没见到虞声,一进了KTV包厢的门,便一面喊着“哦卖糕的”,一面兴奋地朝虞声扑了过去……没错,是“扑”。   以至于郧渊来找虞声的时候,还瞥见宾彬勾着虞声的肩膀,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郧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在虞声旁边,将小姑娘的柔荑牵到手心里把玩着,再时不时用竹签往她嘴里送两颗葡萄。   虞声的注意力却很快从宾彬所讲的事情上,转移到了郧渊在她手里画着圈圈的指尖上。她抽空看了郧渊两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郧渊今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怨念”。   **   同学聚会过后,众人在KTV门口分别。宾彬使劲地捣乱了虞声的刘海,大喇喇地笑道:“虞小声,下次见啦。”被弄乱了发型的虞声又是一顿抓狂。   郧渊的车停在不远处一个商场的停车场里。大家作鸟兽散后,虞声便和他沿着江边的小路散步过去取车。   俩人手牵手走了一段路,虞声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聚会上的事儿,郧渊却突然顿足,有些心烦意乱地将虞声扯进了怀里。   虞声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顺势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哄道:“你……怎么了?”   郧渊把头埋在虞声的颈窝,半晌,呢喃道:“虞声,我吃醋了。”   虞声怔住,有些迷茫地问他:“吃谁的醋?”她想都不敢想,郧渊这样的人竟然会吃醋。   郧渊顿了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抱着她的手却收紧了些儿,转而低声问她:“声声,你高三那年,是不是过得特别不开心?”   虞声读高三的那一年,大概是她和郧渊之间最讳莫如深的一段日子,重逢以来,他们一直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过。   意识到郧渊情绪不对,虞声斟酌了一下,大喇喇地说:“没有啊,我过得挺好的。”   说实话,高三课业压力大,郧渊又不和她联系,有段时间她确实情绪不太好,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已经有些记不清当时的心情了。   郧渊嗅了嗅虞声乌发上飘散出来的月桂花香,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宾彬,因为他总能逗你笑、让你开心。但后来我转念一想,又觉得更多的应该是感谢吧。有他在,才让你高三的那段日子变得不那么难熬……”   “郧渊,你不用羡慕任何人。”虞声用力抱紧他,语气诚恳,“我是你的,一直都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撒娇男人最好命(bushi 第50章 得寸进尺   【chapter50: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小城有小城的好,打牌有固定的老地点,看电影喝东西有常去的几家店, 吃饭也总爱那几家的口味,四周的人 , 哪怕换来换去, 也还是原来的感觉。——德卡先生的信箱】   自从知道郧渊谈恋爱了,郧爷爷就直唠叨着说想见一下自己的未来孙媳妇儿。   这周六上午, 郧渊开完例会从卉璟出来, 便驱车接了虞声回军区大院陪两位老人家吃午饭。   车开至军区大院门口的时候, 站岗的保安见了驾驶座上的郧渊, 冲他敬了个礼,便直接放行了。   军区大院和虞声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原以为军区大院纵然不是气氛肃穆,也必不如普通小区那般生动,然而这满院的欢声笑语反倒是比别处更多了几分人情味。   郧渊将车停在路边的车位, 下车从后备箱里将虞声精心准备的礼物拎出来提在手里, 走到前面牵起虞声的手, 才发现她的手心早就沁了一层薄汗。   “声声, 你在怕什么?”他轻揉了揉她虎口处的合谷穴,安抚道, “我爷爷奶奶人很好的。特别是我爷爷,总担心我娶不到媳妇, 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没……我就, 就一点点紧张。”虞声磕磕巴巴地否认。   见她神情可爱, 郧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调侃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虞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争辩道:“我不丑!”   郧渊朗声一笑。   进了院子,俩人和候在那里的赵姨打了声招呼,才在她的带领下往里走。   赵姨在郧家老宅干了很多年,和郧家人都很熟悉,且在郧家的孙辈里她又尤为欣赏郧渊这个孩子,这会儿见了面也忍不住多关心了两句。   郧渊笑着一一应下,又问起爷爷奶奶最近的身体如何。   “你放心,他们都挺好的。”赵姨指了指屋子的方向,说,“你爷爷今儿特意让你奶奶把他最俊的那身行头翻了出来,又好生拾掇了一番,说要给孙媳妇儿留个好印象。刚刚我就是看他在里头等着急了,才出来院子里候着的。”   郧渊知道爷爷的性格,若不是因为最近天热,他怕是要在院子里等的。   此时,郧爷爷正在玄关后急不可耐地踱着步,蓦地听见开门声,又忙快步走到一旁的紫檀圈椅上坐下,装出一副“我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郧奶奶倒是气定神闲,在客厅的藤椅上慢悠悠地摇着大葵扇,听着收音机。   郧渊牵着虞声进门:“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待郧爷爷和郧奶奶走到近前,虞声连忙躬身问好:“爷爷好,奶奶好。”模样乖怯得就像一只不小心踏进了狼窝的小兔子。   “诶。”郧爷爷和郧奶奶应了一声,道,“快进来吧。”   虞声跟在郧渊身后,换上赵姨一早备好的拖鞋,到洗手间洗了洗手,才规规矩矩地迈着小步子走向客厅。   “是虞声吧?”郧爷爷本来还想树树威风,但奈何这丫头他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不由得声音都放软了几分,“现在在哪儿上学呀?”   见郧爷爷坐姿端正,虞声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恭恭敬敬地回答说:“爷爷,我现在绥大,读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   听到虞声所读专业的名字,一直没有说话的郧奶奶也忍不住望向她,赞许道:“现在还愿意读这类专业的,倒是难得。”郧奶奶原本觉得郧渊找了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女朋友,估计都是那些小孩子心性的,但现在听来,这丫头倒像是个心里沉得住气的。   郧爷爷点了点头,又好奇地追问:“怎么想到要选这个专业?”   虞声正想回答,郧渊便开口打断了俩人的对话:“爷爷,您怎么跟面试官似的?”   “还怕我吃你了女朋友不成?”郧爷爷佯怒回怼,又转身跟赵姨吩咐道,“赵姨,你去泡些好茶来,让他们润润口,我再慢慢‘面试’。”   没曾想郧爷爷这么会接茬,虞声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感受到其余几人落在身上的目光,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起身道:“爷爷奶奶,要不我来泡茶吧?”   郧奶奶有些讶异,抬眼问她:“你懂沏茶?”   “家父喜欢,所以略懂一二。”   二位老人笑着点点头,心里对虞声又添了几分好感。   话语间,赵姨已经将茶具和几种茶叶搬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虞声跟赵姨道了谢,又转头问道:“爷爷奶奶,你们想喝什么茶?”   郧爷爷挑了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你随意。”   “寿眉祛暑,生津解渴,清肝明目,最适合夏季饮用。”虞声一边用茶荷从茶罐中取出适量的茶叶,一边说,“不如就喝寿眉吧?”   “好。”郧奶奶眉眼间染上了笑意。   虞声先将茶荷放在一旁,接过赵姨递来的热水壶,把所有的茶具冲淋了一遍,用茶夹把里面的热水倒出。而后,她才用茶匙把茶荷中的茶叶拨入茶壶,倒入开水,水至八分满则止,再迅速将第一道茶倒出。如此,才加以沸水正式冲泡,注水过程中,她将水壶高举,下倾上提三回,让茶叶在白瓷茶碗中上下翻动,寓意“凤凰三点头”,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和对茶的敬意。   见她一脸认真,郧渊忍不住勾起嘴角,眼底是显而易见的自豪与骄傲。   虞声将公道杯中的茶逐一倒入小茶杯里,才一一递给二位老人家:“爷爷奶奶,请喝茶。”   “诶,好!”郧爷爷乐得眉眼弯弯,眼角的纹路都连带着深了几分。   郧奶奶呷了一口茶,也微微点点头称赞。   **   五个人在一起吃过午饭,虞声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儿。郧渊帮着虞声跑了两趟,将要清洗的碗筷和碟子都放进厨房里。   郧奶奶是个嘴硬心软的,一开始还觉得虞声年纪太小,可能不太会照顾人,有心考验考验她,但这一顿饭接触下来,她才发现虞声这孩子虽生动活泼、纯真烂漫,但她也有着这个年纪的女生身上少有的细心和周到。   趁着孙子拿着抹布出来收拾餐桌的功夫,郧奶奶叫住了他:“阿渊,去给虞声拿双手套。女孩子的手娇嫩得很,要好好保护。”   听得出来郧奶奶对这个未来孙媳妇儿很是满意,郧渊忙笑着应下:“好。”   饭后,郧爷爷约了朋友下棋,郧奶奶要到房间里午休,郧渊便干脆把厨房门一拉,陪虞声在里面洗碗。   瞥见他关门,虞声大骇:“你怎么关门了?!”   “爷爷出去了,奶奶要睡觉,赵姨也回家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郧渊说着,就接过虞声手里的碗,当起了洗碗工。   “说好我来洗的……”虞声执着地把他挤到一边去,想了想,给他安排了另外一项工作,“你帮我把碗擦干净吧。”   “好。”郧渊顺从地拿起一旁的干抹布,重新挤回她身边,仔仔细细地擦起碗来。   “郧渊,你现在好粘人啊……”虞声都开始怀疑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什么时候被换了芯了,想起郧渊以前总是皱着眉说她太粘人、太闹腾,她忍不住扬眉道,“到底谁才是谁的‘小尾巴’呀?”   郧渊顿了顿,似乎是在反思自己最近的行为,半晌,疑惑道:“我很粘人?”   “嗯!”虞声狠狠点头,“可不是嘛?!”   郧渊颦眉:“太粘人了?”   虞声立即摇头:“没有!”她喜欢他这样。   郧渊顿时舒展了眉心:“那我还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儿。”   “怎、怎么……得寸进尺?”虞声愣愣地望着他。   郧渊低头,托住虞声的后脑勺,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猝不及防的,虞声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把碗摔了。   虞声瞪眼:“唔——唔!”碗碎了!   釉下彩陶瓷碗在人造石星盆里摔成了两瓣,郧渊将这声响听在耳里,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虞声。他的另一只手环过虞声的腰间,将她牢牢地箍在怀里,温热的唇专心地攫取着她的气息。   一时间,俩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   那头,郧奶奶听见声音,忍不住过来敲了敲门:“怎么了,摔碎什么了?”   郧渊放开了虞声,一脸坦荡地拉开厨房门,果断认错:“对不起奶奶,我手滑了。”   “你这臭小子,怎么还帮倒忙?!”郧奶奶说了他两句,就背着手离开了。   等郧奶奶回了房间,郧渊才重新拉上厨房门,笑望着涨红了脸的小姑娘,轻声问她:“你刚刚想说什么?”   虞声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回忆了片刻,才回答他:“我想说‘碎碎平安’。”   郧渊一脸“果不其然”,他家姑娘这偶尔一根筋的脑袋,他已经不怎么意外了。他一边收拾着星盆里的陶瓷碗碎片,一边对虞声说:“下次专心一点儿,嗯?”   “我洗碗很专心的,是你不专心。”虞声噘着嘴争辩道。   郧渊挑眉:“谁跟你说洗碗了?”   ——下次专心一点儿。   ——下次接吻专心一点儿。   想明白话里的深意,虞声脸上才降下去的热度又腾地一下升了上来:“你你你,不许说话了!”   郧渊见她跳脚,嘴角又弯了弯。   --------------------   作者有话要说:   虞声:有什么比狼狗变奶狗更致命的(!   郧渊:媳妇儿是不是嫌我烦了QAQ看来我得矜持一点   下一章就要完结了QWQ小天使们!   感谢在2021-09-09 12:08:30~2021-09-14 12:0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马猴烧酒彼叶子 18瓶;人烟寒橘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不晚   【chapter51:在青山绿水之间, 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 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 桥的这头是白发。——《致张兆和情书》沈从文】   这一年的十一月, 秋高气爽,绥城大学迎来了它的90周年校庆。   星期天, 虞声和郧渊起了个大早, 一起回学校参加校庆活动。   虞声宿舍里的几个室友这周都没回家。她们原本打算上午睡个大觉, 等下午再去逛摊子的, 结果听说虞声是跟男朋友一起回学校的,都跟被点着了似的一窝蜂跑到校门口来围观。   不过,几个女孩子的脸皮也只够支撑着她们嚷嚷了两句“帅哥你好”、“帅哥再见”、“下次记得请吃饭”,就麻溜地结伴去饭堂吃早餐,没有再当电灯泡了。   “走吧, 帅哥。”见郧渊被她这些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室友吓得愣在原地, 虞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嘴角深深的梨涡都似乎在嘲笑他, “还没被夸够呢?”   “嗯,”郧渊应了一声, 牵住她的手,边走还边一本正经地说, “你再夸夸?”   虞声:“……”   还没来得及跟他争辩, 虞声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踮起脚, 笑盈盈地朝不远处的王教授招了招手:“王老师!”   王教授是虞声上学期一门选修课——中国民俗史的任课教授,也是文博专业为数不多的评上了“教授”职称的女教师之一, 平日里她说话总是和声细语的,加之颜值高、见识广、作业少、给分好,所以学生们都很喜欢她,甚至有些别的专业的同学也纷纷慕名而来,到教室里旁听她的课。   “虞声,好久不见。”王教授笑着走近他们,一双剪水秋瞳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虞声身边高高帅帅的人,压着嗓子问她,“和男朋友一起回来的?”   虞声红着脸点点头。郧渊也稍稍俯身,跟王教授打了声招呼。   这学期没有王教授的课,今天好不容易见了面,虞声不忍就这么和她说再见:“王老师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逛逛?”   王教授哪里是想当“电灯泡”的人,她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说:“你们去玩吧。我跟我先生一块儿来的,他买了咖啡就过来。”   话音刚落,虞声就抬眸,就望见一位拿着两杯咖啡的男人正朝着王教授走来。男人瞥见这边的情形,面上一喜,暗自加快了脚步,喊道:“郧渊。”   郧渊闻声抬头,眼中也有几分讶异:“傅教授。”   虞声懵了一下,也迅速反应了过来,眉眼弯弯地跟傅教授问好:“教授好。”   傅教授笑着应下。   说来四人也是有缘——王教授的丈夫傅教授,就是当初极力推荐郧渊到绥大附中教第二外语课的德语教授。   傅教授将手里的咖啡递给妻子,轻声说了句“小心烫”,才开玩笑似的问郧渊:“郧渊,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系里的学生来围观他们的学长啊。”   郧渊抿唇一笑:“我这不是怕‘长江后浪推前浪’,把我这‘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么……”   “哎哟,不得了了,才多久没见,你这小子如今也学会开玩笑了。”傅教授说着,看了眼郧渊牵着的女孩子,笑着拍了拍郧渊的肩膀,压低嗓门冲他说了句德语,“Deine Freundin ist sehr sch??n(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虞声当年会的德语本就不多,这几年更是因为太久不接触而丢掉了不少,但这句她连蒙带猜的却也算听懂了大半。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回了一句“Danke vielmals(多谢夸奖)”。   待傅教授因为她嘴里溜出来的这句德语而怔住,虞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不就等于撞破了傅教授和郧渊的悄悄话了嘛?   见小丫头一脸无措地望向郧渊,估计是想要扯开话题,傅教授错愕了一阵,转而无奈地笑了,又佯作咬牙切齿对郧渊道:“你这小子,教得不错。”   郧渊哑然失笑,忍不住揉了揉虞声的脑袋。   ——这确实是他教的,而且还是傅教授叫他去教的。   虞声不好意思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傅教授的坚持,就不会有到绥大附中教第二外语课的郧渊,这样一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他们的后来和如今了。   **   和两位教授道别之后,郧渊和虞声沿着校道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   到游戏摊位玩了几轮游戏出来,天上倏地飘起了绵密的细雨。但因为校道两旁大榕树的荫庇,雨幕只在水泥地上斑驳出了星星点点的深色水印,并没有让来参加校庆的人们因为这场猝不及防的秋雨而变得太过狼狈。   还没等虞声反应过来,郧渊就已经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了俩人的头顶。   虞声回头望了眼,刚刚还不算拥挤的游戏摊位帐篷,现在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周围的人也都四散着找地方避雨。她往郧渊的手臂下躲了躲,提议道:“要不我们去图书馆避一会儿吧?”   “好。”郧渊把虞声严严实实地笼在了自己的外套里,才带着她往图书馆跑。   漫天飞舞的雨丝,都被身后那宽厚温暖的肩膀格挡在外,以至于俩人登上图书馆门口的长楼梯时,虞声除了袖口和裤腿被雨水打湿了之外,浑身上下都还十分干爽。   虞声连忙从斜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认真地替郧渊抹着脸上的水珠。   郧渊闭上了眼,任由她捏着薄荷味的纸巾,在他的额头、脸颊和鼻梁上逐一印了一遍。   直到脸上的水都擦得差不多了,仍不见郧渊睁开眼,虞声瞄了他一眼,暗自给自己壮了壮胆,才将被浸湿的纸巾捏进了手心,悄悄伸出食指,屈着指节在郧渊的眼睫毛上轻轻拨弄了两下。   见他没反应,她又放肆地拨了几下,颇有些乐此不疲。   “郧渊,你的睫毛好长啊……”话没说完,她那只不甚安分的小手就被攥进了眼前人的手里。   郧渊的声音不知为何喑哑了几分:“小尾巴,你摸够了没有?”   “摸、摸够了。”虞声听得背脊一酥,赶紧从他那里抽回手,把手里剩下的纸巾囫囵扔进了他怀里,鼓着腮帮子说,“你自己擦。”   郧渊低头瞧了眼手里的纸巾,蓦地回想起几年前,也是此情此景——自己把一包纸巾递给了那个莽莽撞撞、顶着书包冲上台阶的女孩儿。当时的他,一心只想撇下那个不小心撞进自己怀里、还踩脏了自己鞋子的麻烦鬼,嫌弃得不肯跟她多说一句话。   想到这里,郧渊挑了挑眉,从回忆里拣了句小姑娘的台词,存了些儿调侃的心思问她:“这纸巾要还吗?”   虞声愣了片刻,才红着耳根子瞪了他一眼:“我那会儿本来不是想问这个蠢问题的……但是那时候你太凶了,吓得我舌头打结。”话尾还不忘反咬他一口。   “那你想问什么?”郧渊笑了笑,双眸随之一眯,里头仿佛揉碎了万千星辰,极尽温柔。   虞声被他好看的笑容晃了眼,不由得老实交代:“我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一见钟情?”郧渊一脸恍然大悟,捏了捏她还红着的耳垂,揶揄道,“原来我们声声是小色狼啊?”   虞声被噎了一下,当即很不服气地提起嗓门回怼他:“大色狼!”   说这话的时候,虞声一下子没控制好音量,导致两个结伴经过的女生听见后,都忍不住扭头瞥了眼郧渊,一脸显而易见的鄙夷和愤慨,好像只等郧渊再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们就会立刻掏出手机报警一样。   虞声尴尬地朝她们微微颔首,努力地踮着脚尖把郧渊往身后藏了藏,干笑两声:“开玩笑,开玩笑……”   **   秋日的雨,不似夏天的雨那么急,只是如同薄雾一般纷纷扬扬的,从看上去还算晴朗的天空中铺天盖地而来。   想着这雨一时半会儿下不完,虞声便干脆拉着郧渊进图书馆里闲逛。   校庆期间图书馆都是对外开放的,再加上外面还在下雨,所以这会儿图书馆里的座位上基本都被占满了。   虞声突发奇想,说想去看看自己当年藏言情小说时被郧渊“截胡”的冷门书架。   时隔这么些年,冷门书架依旧是冷门书架,虽然上面的书已经陆陆续续换了一些,但在图书馆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是没人愿意来光顾一下。   虞声拉着郧渊到了书架前,兴致盎然地指了指最高的那一排书籍,说:“我那时候就是把小说藏在这里的。”   “嗯,我们家小不点向来就对自己的身高没什么自知之明。”郧渊笑道,“放在这么高的地方,砸下来特别容易把鼻子砸扁。”   看来他还记着当年她被他的一句话吓得把书砸在脸上的事儿。   “……”虞声终于明白郧渊之前不跟她说话那都是对她的客气。   虞声不想搭理他,转头看起了书架上的书,半晌,忽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嘟囔道:“早知道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当年在这儿就该把你壁咚了。”   话音刚落,身旁的郧渊就自觉地倚在了书架上。   虞声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转了转:“?”   见虞声没明白他的意思,郧渊只好握住她的左手手腕,将她白皙纤细的手挪到自己身后的书架上放好,紧接着又在虞声疑惑的神情里,将她的右手也按在了书架上。   “干、干什么?”虞声懵了。   此时,她几乎整个人趴在了郧渊身上,偏偏郧渊还不让她松开手,她只能勉力撑住他后头的书架才险险站稳。   她这小身板,在郧渊面前做起这动作来,无异于投怀送抱。   “不是壁咚吗?”郧渊神色自若,似笑非笑地凝睇着她,低声道,“现在也不晚。”   话毕,极其温柔的一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宝贝们!呜呜呜好舍不得小可爱虞声QAQ   原本是想要卡个52章完结的,但又觉得有些内容还是放在番外里比较好,所以就改了一下结构~   后面还有几篇番外,两篇分别是祝绮儿和霍南佳的,其他是咱们芋圆夫妇的~   你们有什么想看的都可以留言告诉我嗷!   完结感言(?)就留在最后一篇番外的作话里啦~   ——分割线——   下一本开系列文《烟雨路16号》   【文案】   又拽又自恋的天之骄子 × 一撩就脸红的沙雕软妹   林樨有一个很喜欢的游戏博主,叫“九千”。她每天都在人家的微博下嗷嗷叫——   “哥哥宇宙第一帅!哥哥好厉害!”   “九千全世界最好QVQ”   “为你哐哐撞大墙!”   她甚至把九千的私信框当成了秘密树洞,与他分享自己看到的日出和晚霞,给他讲自己遇到的每一件小事,还有那个得天独厚的少年。   整整三年,她都不知道这个支撑自己度过漫长岁月的博主,其实就是她暗恋的同班同学。   后来有一次,俩人冷战。   纪翘喝醉之后将林樨堵在墙角,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委屈道:“还说为我哐哐撞大墙呢……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林樨:“?”她啥时候说过。   【食用须知】   *高中校园,双向暗恋,双向治愈,暖萌不虐   *男女主都是学校无线电测向队的队员,但专业知识涉及不多,可放心食用   *烟雨路16号是男女主高中的校址   这篇会全文存稿再发,喜欢的小天使记得到专栏收藏一下哦!风里雨里,期宝等你!   # 番外 第52章 把你藏进余生里   【extra chapter:浪漫, 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浪费时间慢慢喝茶,浪费时间慢慢走, 浪费时间慢慢变老。——《人间有味是清欢》林清玄】   郧渊和虞声的婚礼,日子定在虞声大学毕业两年后的秋分——9月23日, 那天也是虞声的生日。   作为伴娘, 祝绮儿提前一天来到了虞声家里。   晚上,两个小姑娘久违地挤在同一个被窝里, 感慨着好久没有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块儿了, 自然而然的, 就聊起了高中时候的事儿。   祝绮儿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问虞声:“你还记得你高二的时候给郧渊写的情书吗?”   “当然记得。”虞声爬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带锁的木箱子,打开之后,从日记本底下抽出一个信封递给祝绮儿, 挑眉笑道, “喏, 在这儿呢。”   祝绮儿接到手里, 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边回味着俩人的十六七岁, 一边问她:“后来他看过这封情书吗?”   虞声的脑袋当即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也太肉麻了吧!我想都不敢想。”   “有吗?我觉得很感人啊。”祝绮儿再度异想天开,提议道, “要不你在婚礼上读吧?”   虞声吓得瞪大了眼:“你饶了我吧!要是我爸妈知道我高中那会儿就对郧渊动了歪心思, 可不得打断腿啊?”   “好吧。”祝绮儿吐了吐舌头, 却还“贼心不死”地想着:写得这么好的情书,怎么能不被男主人公看见呢?不行, 她得想想办法。   她正想着,虞声就揉了揉肚子,掀开被子站起来,嚷嚷道:“不行,今晚吃太饱了,我得去洗手间蹲一会儿,不然明天都不知道会不会把礼服撑开。”   “快去快去!”祝绮儿冲她摆了摆手,内心一阵狂喜。   ——简直天助我也。   听到洗手间传来落锁的声音,祝绮儿利落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将虞声的情书藏进了自己随身的包包里,然后迅速回到床上,把没了馅儿的信封压回到虞声的日记本下面,再将木箱子合上。   等虞声从洗手间出来后,祝绮儿清了两下嗓子,指了指木箱子,佯作随意地说:“你的情书我帮你放回去啦。”   虽然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做贼心虚”,但虞声不疑有他,将木箱子放回到床头柜里,便又跟祝绮儿聊起了别的话题。   见此,祝绮儿偷偷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   翌日早上9点30分,郧渊带着以秦修和郧睿为首的兄弟团来到雍景山房接亲。   兄弟团的红包给得格外豪爽,不想误了吉时的姐妹团也没有过多刁难,于是郧渊和兄弟团一路过关斩将,玩了几个团体游戏之后,就顺利拿到了藏婚鞋的线索。   婚鞋被放在虞声房间门口的保险箱里,需要输入8位密码才能打开,密码提示是——“重要的日子”。   郧渊有些忍俊不禁。   怪不得虞声前天晚上突然给他发微信,问他“还记不记得我高一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你是什么时候呀”,原来是在绕着弯地暗示他呢。   他自然记得,那年五月,雨水多得惹人生厌,行人大都行色匆匆、面带愁容,唯有她,顾盼生辉,明媚如冬日暖阳。   郧渊胜券在握地在保险箱上输入了一串数字——20150506。   “怎么这么快就解出来了……”祝绮儿恨铁不成钢地朝里面喊,“虞声,你是不是给他透题了?!”   郧渊推开门,见到里面的景象时,不由得呼吸一顿。虞声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妆容精致,一身凤冠霞帔,衬得她更是肤白胜雪。   兄弟团和姐妹团识趣地守在了门外,没有打扰他们。   郧渊缓步走近,单膝跪在虞声面前,低下头细心地给她穿着婚鞋。   虞声忍不住轻手捏住他的耳垂,嘟嘴埋怨道:“郧渊,你今天怎么这么笨呀……你假装输错两次密码再开保险箱,他们就不会发现我给你透题了。”   话语间,郧渊已经帮虞声穿好了婚鞋,却仍单膝跪地望着她,眉眼间似有几分委屈:“太想见你了,一时没想起来。”说罢,他的手臂绕过她腿弯,将她稳稳地横抱了起来,径直出了房门,迈步下楼。   见状,周围一阵欢呼雀跃,虞声红着脸将脑袋埋进了郧渊的颈窝。   郧渊微微俯首,旁若无人地在她耳畔轻声道:“生日快乐。”   见怀里的小姑娘抬头望向他,他嘴角一勾,又补上一句:“还有……新婚快乐,郧太太。”   俩人在客厅给虞父虞母敬了茶,虞母湿着眼眶从红木首饰盒里取出一对龙凤镯给虞声戴上,戴好后仍舍不得松手,只轻抚着虞声的手,说:“我们家虞声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总觉得好像昨天才刚送你上小学呢……”   虞歆在一旁抚了抚虞母的肩膀。   见虞母快要把虞声惹哭了,虞父连忙将红包递到郧渊和虞声手里,出声调节气氛:“爸爸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虞母偏头吸了吸鼻子,回过头来时又堆起了满脸的笑意:“妈妈祝你们一生平安健康、幸福美满。”   “谢谢爸,谢谢妈。”   **   晚上,郧虞两家的婚宴在绥城的盛景大酒店举行。   虞声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挽成发髻,雪白的婚纱将她上半身的身形勾勒得玲珑有致,纤腰盈盈不足一握。在追光灯下,她挽着虞父的手步上红毯,莲步款款,落落大方。   虞父将女儿交托到郧渊手里,一时也哽住了喉咙,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简单地嘱咐了一句:“你俩好好的。”   “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虞声的。”郧渊紧紧握住虞声的手,对虞父说。   “好。”虞父望了望眼前的一对璧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到虞母身边。   婚礼司仪主持二人完成宣誓仪式,郧渊表哥的儿子韩秋暨就将俩人的结婚对戒捧了上来。   郧渊和虞声在众人的见证下,给对方戴上了婚戒。   韩秋暨已经十一岁了,穿着一身小西装,模样很是帅气。司仪见了,忍不住逗他:“这位小帅哥,可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吗?”   “我叫韩秋暨,叫我‘啾唧’就行。”毕竟长大了许多,韩秋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   司仪:“听说新郎官是你表叔,对吗?那在今天之前,你有没有见过你的表婶呢?”   “见过,漂亮姐姐还陪我玩乐高呢。”   虞声听见韩秋暨喊她“漂亮姐姐”,顿时有些后悔——当年她真不该骗小孩儿跟她“称兄道弟”的,这下可好,辈分都被搅乱了。   司仪也愣在了原地,计算着这三人之间的辈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倒是郧渊,带着一脸骄傲的笑意俯向麦克风:“漂亮姐姐现在是你的小表婶了,啾唧高兴吗?”   韩秋暨狠狠点头:“高兴!”   **   “现在有请新娘子的姐妹团,以及在场未婚的女孩子们站到台下来。我们的新娘子准备要扔捧花了。”司仪顿了顿,又开玩笑道,“各位非战斗人员请尽量远离,以免误伤。”   为了这满载美好祝愿的捧花,祝绮儿和霍南佳昨晚特地跟虞声开了个小会。简单来说,就是虞声结婚了,霍南佳和徐晓然前段时间也正式见过了家长,现在三个女孩子里面就剩下祝绮儿一个没对象的,所以这个捧花无论如何一定要传到祝绮儿手里。   扔捧花之前,虞声悄悄回了几次头,再三确认了祝绮儿所在的位置,才将捧花扔出去。   只可惜紧张之下,虞声有些用力过猛。   祝绮儿眼睛紧紧地盯着捧花,手忙脚乱地倒退了好几步,刚要接到的时候,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惊呼一声,一只手却适时托住了她的后腰。与此同时,一只手伸过她头顶,先她一步接住了捧花。   祝绮儿有些失落地站好,回过头来想对扶自己的人道谢,却被那人顺势牵住了手。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温纶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温纶将手里的捧花递给她,恳切问道:“祝绮儿,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场上的来宾比祝绮儿更先回过神来,霎时齐声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大家都盼望着今天的婚礼可以好事成双。   “我愿意!”祝绮儿高声答应,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抱住他,险些将人撂倒在地。   见祝绮儿辗转多年总算得偿所愿,虞声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们十六七岁的少女心事,终于在此刻实现了。   **   知道虞声酒量不好,敬酒的时候郧渊替她挡了不少,但虞声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勉强撑到婚宴结束,就开始迷迷瞪瞪了。   郧渊哄着她再吃了些东西,才抱着她回酒店房间。   见俩人要走,祝绮儿才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赶紧叫住了郧渊。   虽然虞声已经醉得不轻了,但祝绮儿还是特意压低了嗓音:“这是虞声高二那年给你写的情书。她不好意思给你看,但我觉得真的很有意义,所以自作主张拿给你。你回去慢慢看吧。——她真的很喜欢你,你千万不要辜负她。不然……不然我和霍南佳都不会放过你的。”   “谢谢你。”郧渊接过那封情书,瞧了眼怀里正熟睡的人,自顾自地说道,“我也很爱她。”   回到酒店特地给他们准备的房间,郧渊帮虞声卸了妆,见她醒了些儿,又领着她洗漱了一番,才抱着小姑娘在床上看情书。   樱粉色的信纸上面,是虞声娟秀的字迹。   “亲爱的某某:首笔祝安。虽然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将这封信给你,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奢求一个与你有关的未来。但我想,我此生再也不会遇到如你一般的人了。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觉得‘一见钟情’这个词很荒唐,可奇怪的是,我几乎是在撞进你怀里的第一秒,就觉得此生非你莫属了……”   虞声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两面的信纸,郧渊一字一句地读下来,一会儿被她幽默的说法逗笑,一会儿又被她的文字惹得鼻尖发酸。   情书的最后一段写着:“有人说,‘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夹娃娃机,我隔着玻璃,只想得到你’。可若换做是我,隔着玻璃看见你的话,估计真的会直接把玻璃打碎吧?这样耀眼的一个人,我真恨不得把你敲晕了,藏进我的余生里。”   最后的落款是,你的虞声。   虽然这封情书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郧渊的名字,但是从信的内容也不难看出,他就是虞声笔下的那个人。   ——那是十七岁的虞声,写给二十二岁的郧渊的。   郧渊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虞声的嘴角,喃喃道:“确实是我的虞声。”   虞声睡得正香,被闹醒了还有些不乐意,一面皱眉推开他,一面还糯糯地骂道:“你干嘛?!”   “洞房花烛夜,你自己先睡着了,我偷偷亲你一下都不行啊?”郧渊被气笑了,“小尾巴,你讲不讲道理?”   “洞房花烛夜啊……”虞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似乎清醒了几分,“好像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唔,那你说吧,我们要做什么?”   闻言,郧渊嘴角噙了抹笑:“逗你的,快睡吧。”   “睡觉?”虞声挠了挠额角,百思不得其解,“洞房花烛夜,不是应该……干点新婚夫妻该干的事儿嘛……”   “声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郧渊的声音不觉染上了几分喑哑。   虞声眨了眨眼:“我知道啊……”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郧渊连人带被卷到了床上。   于是,一夜被翻红浪,巫山云雨。   --------------------   作者有话要说:   文末小天使们自己想象一下T-T   毕竟晋江不让写(我也不知道咋写dbq) 第53章 温纶×祝绮儿   【extra chapter:人间本不该令我这么欣喜的, 但是你来了。——北岛】   2008年的时候,绥城曾出过一个大案子:债券置换公司高层卷款逃跑,法人代表温海堂成为替罪羔羊, 以“非法集资诈骗”的名头一审被判七年有期徒刑。   温纶十岁前的日子,过得可谓是锦衣玉食。可因为这件事情, 父亲入狱, 房子被强行用来抵债,当了近十年家庭主妇的母亲不得不重新踏足社会, 昔日的小少爷也瞬间跌落云端, 亲戚朋友对他们一家都避之不及。   温母与社会脱节太久, 找工作的时候处处碰壁, 但她也没有因此一蹶不振,什么苦活累活,她都撸起袖子就干。   温纶还小,但也知道家里条件不如往日了,还十分懂事地跟母亲提出说, 自己不要零花钱了。   温母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 温声细语地哄着他说:“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可事实上, 日子并没有一天比一天好过,至少温纶十岁到十二岁的时光, 都是极其黑暗的。   当年的案子牵连甚广,受害者众多, 在大部分人眼里, 温海堂与债券置换公司的高层就是蛇鼠一窝, 他儿子温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有个坐牢的爸”这句话,就像梦魇一般纠缠着他。   一开始, 温纶还会反驳,说自己父亲是被人冤枉的,到后来,他也逐渐学会了忍气吞声。但哪怕他在学校里从不惹事的,也免不了受到歧视和欺辱。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温纶从来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书包里被塞的垃圾,还有背上粘着的写满污言秽语的纸条,他都会在回家前清理干净,身上若是被掐出了淤青,他就默默换上长袖长裤。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样一片暗无天日与万劫不复中时,十二岁的他,遇见了祝绮儿。   祝绮儿是在上初中前的暑假新搬到温纶家租住的小区里的。她模样生得精致可爱,性格又活泼,每天都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叼着一根棒棒糖到小区花园里玩,就像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天使,刚来不久就和小区里同龄的孩子们混熟了。   有一次,温纶帮妈妈去超市买酱料回来,路过小区花园。   见了温纶,孩子们拉着祝绮儿,鬼鬼祟祟地跟她说:“绮儿,你看见没?那个就是温纶。他爸犯了事儿,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你千万别跟他玩,平时见了他也最好躲得远远的。他从来不说话,也不会笑,都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有问题……”说着,那小孩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祝绮儿却没怎么把身旁那小孩儿的话听进去,只是愣愣地目送着眼前路过的男孩。   那男孩虽然穿着普通,手上还提着个十分破旧的帆布袋,但仍掩不住他骨子里的一身贵气和傲骨。这种与他打扮不相衬的、祝绮儿从未见过的气质,竟在这个十岁出头的男孩身上,展露得恰到好处。   少一分则落魄,多一分则桀骜。   许是祝绮儿盯得太认真,温纶像是有感应一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刹那间,俩人眼神交接。   祝绮儿顿了顿,大大方方地冲他冁然一笑。   温纶怔了两秒,才跟被烫伤了一般仓皇地挪开视线,加快步子,匆匆离开。   ——他已经好久没看到别人对他笑了。   **   后来,俩人入读了同一所中学,不仅成为了同班同学,还成为了舞蹈队里的拉丁舞舞伴。成为舞伴不是偶然,而是因为在舞蹈队里,温纶依旧是人人厌弃——除了祝绮儿。   刚上初一不久的十月份,温纶在放学的路上,被隔壁中学高年级的几个男生拦在巷子里打了一顿。   据说,这群人中间一个男生的家人是债券置换公司那个案子的受害者。   祝绮儿和温纶住得近,那条巷子也是她放学的必经之路。   她路过的时候,瞧见有人在里面打架斗殴,只快速移开了目光,想着赶紧绕路回家。可她刚一转身,就听见一男生高声咒骂道:“温纶,你别跟个哑巴似的不说话!你给老子听着,我要你以后每次见着老子都上来磕头赔罪!”   听言,祝绮儿浑身一抖,回过头时就见温纶的书包被他们扔了出来,砸在自己的脚边。   祝绮儿忍不住大喊:“你、你们住手!”话音刚落,几个男生手上动作一停,饶有兴味地朝她看了过来。   听到熟悉的嗓音,被打得趴在地上的温纶也不由得抬眼望向她。   此时,祝绮儿捏着拳头,一脸凛然,但浑身却抖得跟筛子似的。   “小丫头片子,别多管闲事啊。”为首的男生掂了掂手上的木棍,笑着对她说。   温纶的眉头顿时一皱,艰难地张了张口,冲祝绮儿做了个嘴型。   隔得有点远,但祝绮儿看懂了。   ——快走。   他叫她快走。   明明已经自顾不暇了,却还想着不能连累她。   祝绮儿后退一步,捏紧了手里的手机,恐吓道:“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赶紧走,不然一会儿警察来了,谁都走不了。”   “小丫头片子,胆子还挺大。”男生嗤笑一声,紧接着把木棍往地上一扔,蹲下身来拍了拍温纶的脸,说,“这次算你运气好。”说罢,就带着自己的一帮兄弟离开了。   祝绮儿赶紧捡起温纶的书包,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啊?”   温纶摇摇头,从她那里抽回手:“下次你别管我。”   “那怎么行?!”祝绮儿扯住他的袖子,说,“以后放学我都跟你一起回家。”   温纶没搭理她,只是默默背起书包往前走。他得赶在妈妈回家前把身上的伤处理好。   “你放心,我不怕他们的。他们再来欺负你,你就跟我说。”祝绮儿一路小跑着跟在他旁边,继续絮絮叨叨。   “别再跟着我了。”温纶看向她,脚步不停,“跟着我对你没好处。”   ——再跟着我,以后他们会找你麻烦的。   见他不答应,祝绮儿干脆反将一军:“我今天为帮了你,把那几个男生得罪了个遍。要是你以后不跟我一起放学,他们找人打我怎么办?”   温纶停下脚步,神色有些无措,想了半晌,才道:“……那你以后放学记得等我。”   祝绮儿得意地抿唇一笑。   温纶想了想,又补充道:“上学的时候,也在小区门口等我。”   **   从此之后,温纶身边就多了一个祝绮儿,上学跟着,放学跟着,在学校里也毫不避讳地跟着。   “温纶,你要吃棒棒糖吗?我这里有好多个味道,你挑一个吧。”   “温纶,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开心吗?”   “温纶,你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温纶温纶……”   是啊,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把早就丢在一旁的笑容重新拾了起来,渐渐的,欺负他、说他坏话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日子好像真的,一天天地好起来了。   他开始贪婪而克制地从她身上汲取着温暖和能量,也开始担心她哪一天会像其他人一样离自己而去。   他本不向往光明,可上天偏偏让他瞧见了月亮。   **   后来,祝绮儿的母亲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偶然得知了温纶家里的情况,特地跟女儿谈了谈心。她不担心别的,只是担心从这样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性格会有问题,所以并不想让女儿和他多接触。   可祝绮儿哪是听劝的人,更何况十三四岁的孩子本就有很强的逆反心理,她压根儿就没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甚至在填报中考志愿的时候,一门心思就想着跟温纶一起报考绥大附中。   以至于多年后,温纶回想起俩人一起收到绥大附中录取通知书的情景,仍觉得那是上天在他人生中最灰暗那几年里,对自己最大的垂怜。   上了高中之后,他们没被分到同一个班,加之祝绮儿参加了学校的戏剧社,有时候放学后要留下来训练,不能跟温纶一起放学,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一下子少了很多。   可情窦初开的祝绮儿,却发觉自己似乎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温纶。   好在温纶上了高一不久,受了将近七年牢狱之苦的温父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而被提前释放。   绥大附中里认识温纶的人不多,自然也不知道多年前那个惊天动地的诈骗案,况且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懂事了不少,不会再随意拿着别人的痛处吆喝。   少了有色眼镜,大家开始留意起这个气质干净的少年,知道他在市里的拉丁舞比赛拿过奖之后,甚至还给他安了一个“拉丁舞小王子”的称号。   这下,祝绮儿也不用担心温纶会被欺负了。   她小心翼翼呵护了好几年的蚌壳,终于开出了珍珠。   **   文理分科前,祝绮儿问温纶有什么梦想。   温纶说,他想当律师。   祝绮儿笑得灿烂:“我想考舞蹈学院,以后加入中央芭蕾舞团。”   温纶嘴角弯了弯,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到。   晚上,温纶伏在书桌前,开始计算起政法大学和舞蹈学院之间的距离。半晌,他舒了口气,笑着将写着“政法大学”四个大字的便利贴粘在了自己眼前的台灯上。   **   某天放学的时候,祝绮儿像往常一样到6班门口等温纶一起回家,却发现温纶的兴致不怎么高。   她知道温纶所在的校辩论队今天刚输了一场区里的比赛,这是校辩论队近三年来首次无缘决赛,而且还是输给了实力不算太强的市五中。温纶前段时间费了不少功夫准备辩论赛,此时自然有些受挫。   俩人走到半路,天上应景地飘起了小雨,祝绮儿举着粉紫色的八骨折叠伞,默默跟在温纶旁边,替他遮雨。   见温纶还是一脸失落,祝绮儿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温纶,你别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她想让他知道,他很好,他值得被爱。   听了她的话,温纶眸中似有亮光闪过,但只一瞬,又被他掩饰了下去。   “我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怎么没有?!”祝绮儿不明白温纶怎么倏地加快了脚步,连忙撑着伞追上他,“等高考结束,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啊?不然等上了大学,被别的女孩子捷足先登,我就亏大啦。”   他偏过头,淡淡道:“我不想谈恋爱,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只有你一直假装不知道。”祝绮儿眼睛发红,豆大的眼泪说着就往下砸,“你对我这么好……还说自己不想谈恋爱。要说浪费时间,我也浪费这么多年了。你、你就是耍流氓!”   她把伞递给他,他低着头不接,她气得直接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跑进了雨幕里。   祝绮儿跑了一段,累了也就没再跑了,只一路抹着眼泪回家。   温纶将她的伞捡了起来,一路偷偷跟着她,直到见她进了家门,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好像让她伤心了,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温纶觉得,现在的自己,还远远配不上他的月亮。   他原以为自己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成为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星。谁料不久之后,温纶就听说了祝绮儿准备出国留学的消息。   **   很久之后再见到祝绮儿,还是在绥大附中。   那段时间,温纶觉得,上天似乎特别眷顾他。   年初的时候,能够证明温父与当年诈骗案无关的证据总算被找到,温父得以洗清多年的冤屈。前些日子,温纶也顺利被绥城一家律师事务所录用为实习生。   这一天,温纶正巧要回绥大附中开一张证明,就碰见了和虞声、田嘉木他们一起偷溜进绥大附中校园的祝绮儿。   自从祝绮儿出国之后,他们就断了联系。温纶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现在的祝绮儿来说,到底称不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她,就听见巡查的保安猛地吹起哨子嚷嚷着要抓他们。   祝绮儿反应比较慢,跑下楼的时候落了单。跑到二楼楼梯的拐角处,见保安没再往这边追,她才停下来,靠在墙边平复呼吸。   温纶悄声从另一边靠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他料定了祝绮儿会被吓得尖叫,便在她张嘴前先一步抬起手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嘘——”   祝绮儿看向眼前的人,惊得说不出话。   他收回手,眼睛却还一瞬不瞬地锁着她:“祝绮儿……”   见他神情认真,祝绮儿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下一秒,只听温纶有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祝绮儿一头雾水。   “高考之后做你男朋友。”   祝绮儿怎么也没想到温纶会提起这件事,她红着脸推开他,跑了:“你想得美!”   认识她这么久,温纶当然清楚她这句话不是真的拒绝。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轻而易举地追上她,说:“那我追你,追到你答应为止。”   祝绮儿撇开脸,强忍着笑意,背对着他,故作矜持地吼道:“那你慢慢追吧!”   温纶也不恼,只是笑着跟在她身边,像以往很多很多个放学的日子一样。   “饿了么?”温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街角那家面馆还开着。你不是最喜欢吃他们家的馄饨了吗?”   “哇,竟然还开着吗?那赶紧走吧!”祝绮儿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了,这下便干脆假装自己是因为面馆而雀跃的。   温纶了然一笑,却也没拆穿她。   今天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可是,他的月亮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小企鹅和温纶这对我也觉得好好嗑QAQ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哦!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棒棒、事事顺心mua~   爱你们,么么啾!   ——   另外,求收藏一下蠢茶的作者专栏哦   (虽然我也不知道作收有什么用,但大概就是不会和蠢茶走散的意思,嘻嘻!   ——   感谢在2022-01-30 00:20:46~2022-02-04 00:2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花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旧时光里的大英雄   【extra chapter: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 细小而琐碎,却在你不经意的地方,支撑你度过很多道坎。——《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张嘉佳】   时值九月中旬, 绥城今年的台风比往年都来得更晚一些,狂风怒号, 大雨瓢泼, 整整一天未曾停歇。   这天夜里,虞声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2002年的九月份——回到她四岁的时候, 第一次遇见郧渊的那个暴雨天。   那是一个刚开学没多久的夏天。临近午休时分, 市里忽然挂起了雷电大风黄色预警信号, 全市的幼儿园和小学一二年级因此被勒令停课。   当年的渔洋集团还没有发展到现今这个规模,一切都仍在起步阶段。虞父那天下午正赶着去邻市谈合同,虞母也有重要工作在身,收到通知之后,虞父只来得及把虞声从幼儿园接回了家里, 出门前千叮呤万嘱咐的, 要她乖乖在家里待着, 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虞歆小学的时候是住校的, 所以当天下午,家里只有虞声一个人。   虞父走后没多久, 窗外就响起了阵阵闷雷。雷声由远及近,像一群野马在空中奔腾咆哮而来。   虞声望了眼外面被乌云笼罩的苍穹, 忙踮起脚尖将房间的窗户关好。狂风夹着豆大的雨点盘旋而下, 呼吸间, 虞声伸出去的手臂就已经被淋湿了。   窗户才被关紧,一道如叶脉般蜿蜒的闪电便划破了黑沉沉的天空, 而后,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开,伴随着山崩地裂似的回声。   虞声有些怕打雷。好不容易关好了窗,她也顾不得擦干手上的濡湿,只连滚带爬地翻进被窝里,把自己团成一团,婆娑着泪眼透过虚掩的门盯着客厅,巴巴地盼着爸爸妈妈能早些回来。   谁知等来的,却是来入室盗窃的小偷……   **   听见客厅响起轻手轻脚的开门声,在床上浅眠的虞声迷糊转醒。   她以为是虞父虞母回来了,刚要开口说话,就见一人身穿黑衣黑裤,头戴一顶同色鸭舌帽,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   虞声幼儿园的时候还没有近视,虽然隔得远,但她只消一眼,就瞧见了小偷手上紧握着的匕首。那匕首不过七八寸长,却薄而锋利,匕身锃亮,令她浑身冒起冷汗。   小偷入屋前显然做了不少功课,逮了个往常没人在家的时间进来,一进门,就直奔虞父虞母的主卧而去。也幸亏是这样,他才没有留意到侧卧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虞声。   虞声哆嗦着从床上爬起来。   那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仅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要把自己的房门锁上。她全身紧绷着,极力放轻脚步,一点一点地挪到门口,紧接着,关门、落锁。   做完这一系列看似滴水不漏的动作之后,小小年纪的她一下子瘫软在门边。   可饶是虞声一再小心,也已经引起了正在主卧里翻箱倒柜的小偷的注意。   果不其然,虞声房间的门外立即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开锁声。   小偷按耐不住地咒骂道:“你他娘的,还敢锁门?!”   那时的虞声还没有手机,卧室里也没有固定电话。时间紧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向谁求助,也不敢想象等小偷破门而入之后会发生什么。   虞家住在二楼,那棵大榕树的枝干早就长到了站在窗边就触手可及的地步,甚至因为挨得太近而毁坏了部分墙身。   之前表哥程裕来家里玩的时候,还伸手到大榕树上掏过鸟蛋,被虞声气鼓鼓地训了半天,他才不得已还了回去。   雨势渐小,窗外苍翠欲滴的大榕树在风中巍然不动地屹立着。   一个略显荒诞的念头,猛然出现在虞声的脑海中。   她赶不上细想,搬了张椅子放在窗边,连滚带爬地从窗口翻身出去,一面紧紧抓着窗台,颤颤巍巍地踏上距离尚近的粗壮树干,一面展了展粉藕般的手臂,牢牢抱住大榕树的树身。   一切都比虞声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可是……   “呜——”谁能告诉她,这儿要怎么下去啊?!   **   这个梦的场景虽然真实,但到了后期,虞声也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在做梦。   这个梦对虞声来说,大概称得上“噩梦”了,可在半梦半醒间,她却忽然想到,再过一会儿,小郧渊就会像一个盖世英雄般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抱到树下,到时候,她便可以钻进他怀里、闻一闻他身上的薰衣草香,便有些不愿意醒来了。   睡梦中的小虞声定了定神,卖力地嚎啕大哭起来,就等着被放学路过的小郧渊发现。   谁知她在梦里哭得太真情实感,导致在现实中的她也抽噎了几声。身侧的郧渊看她睡得不安稳,便连忙轻声唤醒她。   “声声,声声……”   虞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就见郧渊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顿时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气馁。   ——怎么肥四,怎么这就醒了?!她还没摸着小郧渊呢!呜呜呜QAQ   后者对她此时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见她满脸写着“生无可恋”,便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放软了声音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虞声顿了顿,而后嘴一扁,眼泪“哗”地一下淌了出来,捶着他的胸口哭道:“呜啊——大坏蛋——你为什么要叫醒我?!”   郧渊没想到小姑娘的眼泪会来得这么汹涌,吓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附和着她骂自己是“大坏蛋”。   他很久没见虞声哭过了,所以一时间还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媳妇儿都哭成这样了,他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的锅。   “乖,不哭了。我就是大坏蛋,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一肚子坏水。”   “……你干嘛骂自己。”虞声脸颊上还挂着两串泪珠子,但哭声已经止住了,她吸了吸鼻子,往郧渊怀里拱了拱,紧紧搂住他的腰,说,“你不许骂自己。”   见郧渊哭笑不得地望着自己,虞声又不讲道理地补充道:“我可以骂你,你不可以骂自己。”   郧渊俯身轻咬了一口她的嘴唇,当作惩戒,才问道:“请问小尾巴同学为什么要骂我呢?让我猜猜。唔……是因为我打断了你的美梦?”   “也……不能算是美梦吧。”虞声揉了揉眼,道,“我梦见小时候家里遭贼,然后我爬树逃跑的事情了,但还没等到我的大英雄出场,就被你叫醒了。”   郧渊挑眉:“大英雄就在你眼前,你还到梦里找什么呢?”   虞声嘟嘴,不满道:“那不一样。”白白嫩嫩的小郧渊多可爱呀!   “你知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郧渊抽了张纸巾,让虞声擤了把鼻涕,将纸巾投进床尾的废纸篓,才开玩笑地说,“我在想,谁家的小哭包在树上哭得这么惨啊,我还是见义勇为一次,把她捞下来吧,万一掉下来砸到路人就不好了。”   “哼。”虞声瞪了他一眼,“我不管你了,我要睡觉!看看能不能把我的梦续上。”   “好。”郧渊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笑道,“晚安,小尾巴。”   感受到那个温软的吻,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虞声又倏地睁开一只眼,大发慈悲似的问他:“你有什么话要我捎给小郧渊的吗?”   “帮我告诉小郧渊,记得给小姑娘的父母留个联系方式,别像我一样,等了这么多年才找她。”   话音落下,虞声忽地有些动容。   “郧渊,你知道吗?自从四岁那年之后,我就特别不喜欢下雨天,特别怕打雷。直到高一那年,我再次遇见了你……”虞声抬眸,凝睇着他,“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后面这句话,虞声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郧渊,你永远是我的大英雄。”   --------------------   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你永远是我的小哭包(误!)   ——   如果人的一生中,注定要有那么几次至暗时刻的话,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在那时候遇见自己的大英雄。 第55章 徐晓然×霍南佳(上)   【extra chapter:人生值得欣慰之处便是, 每一天都有结束的时候。今天也不例外。——《星星上的人》卡罗琳·帕克丝特】   霍南佳上初中那会儿,父母一直算不上好的感情终于土崩瓦解。俩人一天也等不及,丢下家里正等着他们回来陪自己过13岁生日的霍南佳, 去办理了离婚手续。   当天晚上,霍母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拉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霍家。而霍父则在书房里工作到半夜,任由留不住母亲的霍南佳在客厅里哭得撕心裂肺。   父母离异的事情严重影响了霍南佳的情绪。她每天仍是乖乖地去上学, 却压根儿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课。那个自小就被老师们褒奖不已的好学生, 一下子跌出了年级前五十名, 那份独属于优等生的安全感, 也随之消弭殆尽了。   霍南佳是以语数英三科满分的成绩升上初中的。老师们不知道霍南佳家里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是最近学习懈怠了,把她叫到办公室里问了两句,却没有过多的责备,可这也足以令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的霍南佳手足无措起来。   从那以后, 她更加拼了命地学, 成绩却依旧不理想。   班里说长道短的声音越来越多, 说“她就是蠢, 这么努力,还学不好”, 说“都快成班里倒数了,估计考不上高中了吧”, 说“她爸妈好像离婚了, 不要她了, 以后没钱交学费,该不会辍学吧”……   就这么撑到了初三上学期, 霍南佳在一次期中考试里,一时鬼迷心窍,偷看了原本只打算用来复习、却又一不留神被自己揣进裤兜带进了考场的小抄。   ——她作弊了。   被监考老师带进年级主任办公室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完了,真的完了。   有人说,这就是毕业班特有的纯粹,纯粹到只要一场考试,就能将你彻底击垮。   是的,对于霍南佳来说,那是她的全部,也是她所能够想到的、她以为自己能用来挽回父母感情的唯一筹码。   年级主任说要请她家长过来谈谈。   霍南佳在办公室磨蹭许久,终于拨响了霍母的电话。她忐忑间又隐隐有些期待,可回应她的却只有一阵冷漠的“关机”提示音。她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又改拨电话给霍父。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霍父听了霍南佳的事情之后,解释说自己还在开会,没空去学校。   年级主任拿这对家长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放霍南佳回去了。   放学之后,霍南佳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家附近的江边,一个人坐在护栏上吹风,一吹就是几个小时。   霍父是在回家没找到霍南佳之后赶来的,见到这幅场景,权当她是要想不开,吓得魂都没了,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护栏边上,愣是把女儿抱了下来。   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霍南佳的确想要就这么跳下去。但等松开了一只手之后,她又忽然不敢了。   那天,霍父一声不吭地拽着她回家,盯着她吃完了外卖,又赶紧联系了同事在大学修心理学的儿子,请他来给霍南佳做定期的心理辅导。   **   最初的时候,霍南佳很排斥“心理医生”的存在。以至于徐晓然第一天到家里来时的待遇,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为了给他们腾出交流的空间,霍父给徐晓然倒了杯开水之后,便叼了根烟出了门。   霍南佳在客厅的沙发上局促地坐了一会儿,一面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没有礼貌,一面又实在不想和这位“心理医生”说话。   徐晓然对女孩儿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他低头抿了一口水,才抬眼望向她:“诶,小朋友,你叫……霍南佳?”   霍南佳冷着脸,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嗯。”心里却道,屁,你才是小朋友呢。   徐晓然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丫头安静又内向,对大多数的事情都漠不关心,独独迷恋文学。望着她紧绷的小脸,他挑了挑眉,将《李延年歌》改了个字,嵌了她的名字进去,故意引她反驳:“你有没有听说过——‘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霍南佳愣了愣,皱眉道:“那是‘北方有佳人’。”   ——呵,鱼果然上钩了。   终于在眼前这个漂亮的瓷娃娃脸上见到了生动的表情,徐晓然如愿地勾了勾唇。   霍南佳看他一脸漫不经心,便知道自己上当了,想瞪他又不敢瞪,只得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眼。   徐晓然循循善诱:“你很讨厌我?”   霍南佳摇摇头:“没。”对素不相识的人,自然说不上讨厌。   “那你是讨厌心理医生?”徐晓然笑了笑,说,“我想,你爸爸一定就是这么介绍我的吧?”   霍南佳望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算是默认了。   或许是相似的遭遇让徐晓然对这个女孩儿多了几分恻隐和怜惜,面对霍南佳的倨傲或是慢待,他都不急不恼,甚至纵容。   徐晓然自顾自地翘起二郎腿,往后靠了靠,在沙发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姿势自如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坐好之后,他偏头看向霍南佳,说:“你愿意听听我的自我介绍吗?或许……会和你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霍南佳依旧没有接他的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是跟着父亲长大的。我父亲和你父亲是同事,他们的工作有多忙,你是知道的……”徐晓然淡淡地叙述着,仿佛他嘴里说的这个故事并无关于他。   “别人都羡慕我放了学可以去网吧打游戏,可以在同学家里住下玩个通宵不回家,从来不用担心会有家长来拧着我的耳朵把我带走。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有多羡慕他们。”   听到这句话,霍南佳有些讶异,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敛了敛自己身上那股莫名的敌对情绪。   ——原来他和我一样啊。可他看上去,为什么那么坦然又无所谓呢?   徐晓然冲她一笑,接着道:“他们刚分开的时候,我也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想要让他们复合,为此做过好学生,也做过坏孩子,但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霍南佳眨了眨眼,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徐晓然此刻说的就是她的故事。   “所以……你大学读心理学,是因为这个?”霍南佳忍不住开口。   “有这个原因在,但也不全是。其实,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是很靠自己治愈的,更何况医者不自医,所以我也没这么理想主义,觉得学心理学就能化解自己所有的问题。不过,我们教授在谈及‘原生家庭’时,提出了两个问题——”徐晓然尝试着悄悄地将她拉入正题,“第一个问题。你觉得,父母带给我们的伤害,真的比别人多吗?还是说,只因为他们是我们最爱的人,所以我们才对他们苛刻了呢?”   霍南佳垂眸不语,心里的答案却渐渐明朗。   霍父虽然工作忙,但每天下班经过面包店,他都会买两个霍南佳爱吃的面包或者蛋糕,当作她做第二天的早餐,他不善言辞,却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女儿。   而霍母离开霍家之后虽然搬离了绥城,但她每个月末都会回来带霍南佳去吃点好吃的,或者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仔细想来,他们给自己的爱,其实丝毫没有比之前少。   见霍南佳眼底透出几分释然,徐晓然乘胜追击,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假如让我们进入到父母的命运里,我们又能不能做得比他们好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霍南佳自然不敢肯定。   俩人的交谈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一开始霍南佳几乎没有倾诉的欲望,她一直努力地将自己包裹起来,躲在自认为安全的“龟壳”里。所幸徐晓然很理解她的状况,仿佛并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轻易读懂她,于是一面凭借相似的经历与她共情,一面“撒着鱼饵”引导她思考。   到了后期,霍南佳也逐渐收起满身的刺,开始吐露自己的心声。   尽管称不上正式的心理咨询,但和徐晓然之间的对话,确实让霍南佳心里好受了很多。   **   渐渐地,每星期六下午和徐晓然的交谈,成为了霍南佳在那段日子里唯一期待的事儿。   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敢卸下所有的盔甲,把自己的懦弱和不堪完完全全地摊开,展现在那个人面前。   后来,霍南佳的情绪有了好转,徐晓然的学业也日渐繁忙,俩人的相处时间便越来越少,交流谈方式也从面对面演变成了其他的通讯工具。但霍南佳对徐晓然的依赖,却与日俱增。   自从认识了徐晓然,霍南佳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想起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时常觉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两句诗若是能用来形容人的话,大概就是徐晓然那样的吧。   直到接触久了,霍南佳才发现,与其用和煦柔软的春风形容他,倒不如用馟馥醇厚的米酒。   酒香甘醇,却总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人想要一醉方休。   --------------------   作者有话要说:   霍南佳的原型,其实是我一位不算很熟的朋友——大概就像虞声和霍南佳故事最开始时那样——我们只比“点头之交”再多一点点。   记得当初,我看到了她在朋友圈发的一篇文章(写的是她高中时期抑郁症的日子),突然就很心疼这个女孩子,于是才有了我笔下的“霍南佳”。   希望,我世界里的那个“霍南佳”,可以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   宝贝们等着~   下一章,霍南佳和徐晓然给我——谈!恋!爱! 第56章 徐晓然×霍南佳(下)   【extra chapter:我爱人世的不幸胜过爱天堂的幸福, 我爱我的不幸胜过爱他人的幸福。——《论幸福》周国平】   父女俩的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有些浑浑噩噩,却也没再生出什么波澜来。   高一下学期, 霍南佳准备提交文理分科表的时候,霍母回来约她见面的时候, 跟她商量起了文理分科的事情。   霍母的意思是, 让霍南佳选文科,以后报考她那边的濂城大学。   濂城大学在国内虽然不算拔尖, 但它的文科类专业却排得上前六。况且在霍母看来, 霍父工作忙, 照顾孩子想必也没有她细心, 等霍南佳上了大学,可以借此机会搬到濂城去,跟她一起生活。   霍南佳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哭着叫“妈妈别走”的小女孩了, 那份迟到的、在她最需要妈妈的年纪里没有得到的照顾, 对现在的她来说, 似乎已经变得不那么必要了。   出奇的是, 一向不喜干涉她选择的霍父,却因为霍南佳最终决定选文科而发了好大的火。   但霍南佳对于选文科这件事相当坚持, 父女俩因此不欢而散。   父女俩都是倔脾气,谁也不愿意先服软。霍南佳不喜欢冷战, 却也不想对父亲妥协, 文理分科表被她从班主任那里要回来好几次, 最终也没舍得将“文科”改成“理科”。   谁知道,霍父竟然主动联系了班主任, 说要帮霍南佳把志愿改成理科。   班主任没有同意,但还是把霍南佳的文理分科表暂时压了下来,让父女俩再好好商量一下。   “南佳,人生的路是自己的,你确实该为自己做个选择。但如果可以的话,老师还是希望你能跟你爸爸好好沟通一下。”班主任当时语重心长道,“老师希望你可以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霍南佳从小到大都很听话,这样忤逆父亲是第一次。被压下的文理分科表,让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的她险些铩羽而归。   而霍父还像老样子,甚至比之前更忙,每天都早出晚归。霍南佳根本找不到和他好好说话的机会。   转眼就进入了三伏天,天气闷热得叫人心烦意乱。不知道是因为这燥热的天气,还是因为文理分科的事情,霍南佳又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她已经好久不失眠了,之前的安眠药也被徐晓然清理了个干净。   徐晓然跟她说过,吃安眠药对身体不好,长期服用更是会产生依赖,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生生熬了三天没有吃药,直到第四个晚上,她实在扛不住了,才去买了褪黑素。   好不容易到了暑假,同学们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只有霍南佳每天昏头昏脑地待在家里。   所幸没过多久,在奚城读研一的徐晓然就回来了。他刚下飞机,就给霍南佳发了微信:“小朋友,放假没?出来玩不?”   霍南佳收到这条信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找个借口推掉。回复的内容被删删改改好几遍,最终她故作轻松道:“假期作业太多了,我不去啦。”   她不希望自己在徐晓然眼中永远都是那个“有心理问题的小朋友”。   没想到,徐晓然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霍南佳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按下接听键。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徐晓然就在那头抱怨道:“不是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个陪我玩的人都没有啊?”他温和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   “我……我作业太多了。”这个借口显然十分拙劣,可她实在编不出来第二个了。   “再不行就把作业带上,我陪你做。”徐晓然轻啧一声,说,“明天早上九点,你家楼下等。”   霍南佳不知怎的,突然红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答应下来:“好。”   “行,挂了。”   “拜拜……”   她能怎么办呢?抓住眼前这棵救命稻草,就像是溺水之人的本能。   **   翌日一早,徐晓然就在霍南佳家楼下等她了。   他今天穿着很随意——白色印花T恤,搭配牛油果绿短袖外套和浅卡其色休闲短裤——但因为模样长得好看,所以光是斜斜地靠在他那辆很拉风的摩托车上,就仿若一件雕刻精美的艺术品,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黑眼圈,霍南佳特意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粉底液,往眼下遮了又遮。   可这显然是徒劳的。   徐晓然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察觉出了她状态不对——非常不对。   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头盔递给她,说:“走吧,带你去兜风。”   徐晓然原本的计划是带她找个星巴克写作业,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十几分钟后,徐晓然的摩托车停在了绥城体育中心的田径场前。霍南佳迟疑着从摩托车上爬下来,抬眼望了望四周,说:“你带我来……跑步?”   “你不是失眠吗?”徐晓然瞥了她一眼,“多晒点儿太阳,做点儿有氧运动。”   霍南佳哑然。   ——还是瞒不过他。   徐晓然把摩托车停好,对她说:“在这儿等我一下。”   “怎么了……”霍南佳见他小跑着进了一旁的便利店,没多久就带着一瓶防晒喷雾走了出来。   徐晓然走到她面前,左手接过她怀里抱着的头盔,右手使劲儿摇了摇手里的防晒喷雾,示意她:“伸手。”   “哦。”霍南佳依言照做。   细心地给她双臂双腿都喷上了防晒喷雾,徐晓然才冲田径场抬了抬下巴:“跑吧。”   霍南佳:“……”你来真的啊?   **   徐晓然陪霍南佳绕着田径场慢跑,跑个十分钟,就慢下来一边走路一边说说话,歇够了就接着慢跑,如此反复,直到临近十点四十五分,他才拉着她到看台上休息,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霍南佳向来没什么主意,他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他却偏摆出一副“今天你说了算”的样子。最后,霍南佳只好指了指马路对面的日料店,说:“这个吧。”   还没到饭点,日料店里客人不多,他们没有坐回转桌,而是靠边挑了一个卡座。   俩人磨磨蹭蹭半天才点好单,三文鱼腩刺身上桌的时候,日料店里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客人,他们后面的卡座也坐进来了一家三口。   那桌的小女孩看上去约摸五六岁,刚进了卡座就跪在了椅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回转桌中央正在捏寿司的年轻师傅。   小女孩的妈妈点好单,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髻,说:“楠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呀。”   “我在看哥哥做寿司。”小女孩指着回转桌那边,糯糯地回答道。   妈妈莞尔:“那你看吧,学会了做给爸爸妈妈吃。”   小女孩的爸爸没有说话,只是宠溺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又道:“我以后长大了想做厨师,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闻声,她爸爸终于开口,附和道:“好,楠楠真棒,爸爸的宝贝想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霍南佳一下子失了神,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芥末的辛辣和舌头的刺痛感争先恐后地被涌上来,迅速击溃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没想到霍南佳会忽然掉眼泪,徐晓然有些被吓到。他愣了愣,将手放到她的头顶,揉了两下,轻声问道:“干嘛呢?”   “芥末太辣了。”霍南佳说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见此,徐晓然忍不住皱眉。他叹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睛,问:“小朋友,对我还要撒谎吗?”   霍南佳抬眼瞧了瞧他,哭得更凶了。   徐晓然抽出一张纸巾,单手撑着桌面起身往前探,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叹息道:“哎……到底是长大了。自己一个人不开心了这么久,也不跟我说了。”   霍南佳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却没办法组织好语言。   若说世界上最了解霍南佳的人,大概就是徐晓然了。见她还没完没了地掉着金豆子,徐晓然轻啧一声,说:“你看这只小熊猫,真以为粉底液能把黑眼圈盖住呢?”   “……”果然,霍南佳的眼泪倏然顿住,愤愤地抢过他手里的纸巾,重重地吸了吸鼻子,须臾,喉咙间还倔强地发出了一声,“哼。”   “快吃,”徐晓然扬眉,指了指桌上的寿司,“吃完老实交代。”   日料店的客人越来越多,显然不是聊心事的好地方。俩人吃饱之后,徐晓然买了单,带霍南佳到江边散步。   吹着夏日的江风,霍南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霍南佳因为文理分科和霍父闹别扭的事情,徐晓然早就略有耳闻,却没料到这件事会给霍南佳带来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昨天,徐晓然无意中听到了徐父和霍父的交谈。据他所知,霍父和霍南佳在文理分科这件事儿上其实没有什么根本矛盾,他知道霍父抵触的并非文科本身,这与霍南佳的想法构不成冲突。父女俩之所以会出问题,不过因为他们都是“闷葫芦”,不肯跟对方沟通。   徐晓然把他听到的对话内容告诉了霍南佳:“叔叔其实并不是介意你选文科,只是怕你选了文科就要到阿姨的城市生活。”   霍南佳这才知道,父亲这段时间一直回避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   晚上,霍父依旧加班到很晚,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轻手轻脚开了门,见客厅的灯还亮着,不由得顿了顿:“怎么还没睡?——你赶紧睡吧,我先回房了。”   “爸!”   没想到霍南佳会主动跟他说话,霍父有些讶异地回过头。   霍南佳捏了捏拳,一鼓作气:“爸,我不准备考濂城那边的大学,也不打算去找妈妈。”   霍父愣在原地。   “就是这样,”说完之后,霍南佳松了口气,结束语和霍父的如出一辙,“我回房间了。”   “等会儿。”霍父喊住她,和声问道,“文理分科表交了吗?”   霍南佳摇摇头。   “选你喜欢的吧,爸爸不该干涉你。”霍父话毕,没等霍南佳回应,便径直进了房间,走起路来甚至还有些同手同脚,像极了一个怕被看穿心事的孩子。   望着父亲略显滑稽的背影,霍南佳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霍南佳说自己第一志愿想填“奚城大学”。   因为知道徐晓然在奚城,所以霍父对此没有什么意见,觉得两个孩子在一个城市,可以互相照应一下,他也能更加放心。   不过,霍父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家那颗小白菜,会在奚城被猪拱走。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头“猪”竟然会是被他封为“白菜护卫”的徐晓然。   徐晓然这么做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奉命成为“白菜护卫”之后,他忽然发觉自己和霍父的心情很相似,他也非常不乐意别人觊觎霍小白菜,所以与其日夜担心,还不如“监守自盗”。   霍南佳对此毫不知情。   她在奚城大学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周末有空就约徐晓然吃个饭、看看电影。如果不是热心的室友每天乐此不疲地替她操心着终身大事,她可能会更加逍遥。   这天下了课,霍南佳又被室友半哄半骗地拉进了酒吧,参加学生会的联谊。   落座之后,室友凑到她耳边,说:“南南,有没有你喜欢的类型?”   霍南佳尴尬地摇摇头。   “哎,怎么又没有……”室友叹了口气,“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   听到这话,霍南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徐晓然的模样。   下一秒,室友突然晃了晃她的胳膊,和她低语:“快看快看!那边刚进门的小哥哥够帅了吧?”   霍南佳抬眼,顺着室友的视线瞧了眼,霎时怔住。   ——她该不会眼花了吧,徐晓然怎么会在这里?   徐晓然显然是为了霍南佳来的。他进了门,就直奔着她们那桌来了。   “你怎么来了?”霍南佳像被家长抓包的小朋友一样,局促地站了起来。   徐晓然丝毫没有跟踪人的赧然,坦然道:“来找你啊。”   “那……你坐?”霍南佳这会儿根本没心思理会室友震惊的神情,只屁颠屁颠地往半圆卡座里面挪了挪,给徐晓然腾出来一个位置。   “嗯。”徐晓然挑眉,挤在霍南佳旁边落座。   接下来整场联谊,霍南佳都有些食不知味,左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徐晓然的一举一动都被她仔细地留意着。   其他同学也因为徐晓然的加入而有些不自在。   罪魁祸首徐晓然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心一意扑在霍小白菜身上,提防着来拱白菜的人。   但显而易见的,在他火眼金睛的“看护”之下,确实没人敢多看霍南佳一眼。   晚上八点半,同学们纷纷起身,计划着去隔壁的KTV赶个下半场。霍南佳忙找了个借口,拉着徐晓然先行离开。   从酒吧出来后,见徐晓然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霍南佳忍不住开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三年了。”徐晓然勾唇一笑。   “什么三年?”   “在心理咨询结束后的三年内,来访者都不能跟咨询师谈恋爱。”   霍南佳愣了半天,才红着脸撇开眼。   “所以小朋友,”徐晓然把手罩在她头顶,将她的脑袋扭回来一点,问,“可以跟我谈恋爱了吗?”   “谈就谈,”霍南佳挺了挺胸,又道,“你别老是叫我‘小朋友’。”   “干嘛,”徐晓然挑眉,牵住她的手,“这明明是爱称好不好?!”   ——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小朋友。   霍南佳抿唇一笑,没有说话。   在认识徐晓然之前,霍南佳只希望自己的每一天都可以早早结束。因为父母失败的婚姻,霍南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相信世界上有值得人托付终生的爱情。   可命运让她遇见了徐晓然。   他如同让万物复苏的第一缕“徐徐”春风,仿若拂“晓”,悄“然”而至。   走至转角,霍南佳忽然想起刚认识徐晓然时,他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小朋友,要热爱生活”。   “徐晓然,你知道吗?我不热爱生活,但我热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番外,郧渊和虞声家的小豆丁就要来报到辣! 第57章 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extra chapter:当天色渐暗, 黄昏来临时,万物就变得美丽起来,所有的街道, 所有的广场,所有在暮色中行走的人, 都像蝴蝶花一般美丽。——《过于喧嚣的孤独》赫拉巴尔   郧渊和虞声都不是特别有仪式感的人, 去年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只是窝在家里一起做了顿饭, 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等到结婚两周年纪念日的时候, 被身边的好友和长辈问到“打算去哪里庆祝”, 他们都有些懵。俩人思来想去, 终于决定去做一件比较有意义的事儿——献血。   这一天,和两年前他们登记领证那天一样,是个风轻云淡的大晴天。   为了方便抽血,虞声特意穿了一条吊带碎花连衣裙,谁知出门前又被郧渊拎着后颈回去套了件米白色薄款开衫。   流动献血车这段时间都停在绥城摩尔广场的地铁站附近。虞声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打算献完血就和郧渊到摩尔广场尝一尝新开的那家冰淇淋西多士。   他们上车的时候, 流动献血车上没有什么人, 护士给他们称了称体重, 量了下血压,让他们一人喝了一小杯温开水, 登记好个人信息,便可以准备献血了。   虞声的体重只是勉强达标, 郧渊原本并不同意她献血, 但她对此相当坚持, 觉得“来都来了”,更何况她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蛮自信的, 不至于抽点血就出问题。   郧渊拗不过她,献完血之后便等在她旁边,留意着她的情况。   护士按照最低献血标准,给虞声抽了200CC的血。   抽完血后,眼瞅着护士给自己摁上止血棉球,虞声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嘚瑟:“你看,我就说没事……”   或许是起来得太急,虞声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四周的景物一下子如同旋涡一般朝自己涌来,而后眼前骤然一黑,竟直直栽倒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感觉自己被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虞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紧紧地握着。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才知道自己这是在医院里。   郧渊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问:“没有哪里难受吧?”   虞声摇摇头:“我怎么了?”   “你怀孕了。”郧渊话音刚落,怕吓着她,又忙补充道,“你和宝宝都没事,别担心。”   听言,虞声下意识地将手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怔了半晌。   虽然知道宝宝没事,但她还是眼眶一热:“早知道就不要献血了。”   郧渊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嘴角,笑道:“不许哭啊,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人会笑话你了。”   可虞声的眼泪还是不听话地砸在了郧渊的手上。她一时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愧疚,还是喜极而泣,扁了扁嘴,抽抽搭搭地说:“……我就哭十秒钟。”   郧渊动作轻柔地揩了揩她眼角的眼泪,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不由得湿了眼眶。   刚才他是真的被她吓坏了。   摩尔广场离医院很近,九月份的天气也不算太热,将虞声送到急诊的时候,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医生说她没事,只是有些供血不足,可等做完了各项检查,她却还迟迟不醒来。   检查结果出来说她有了宝宝,郧渊也没有预想中的那般惊喜,哪怕这明明是他期待了好久的事情。那会儿,他整个人都被无措和后怕笼罩着,只有攥着她的手才能感觉安心些。   直到现在,看到她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他的一颗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曦和程瑛开始轮流给虞声进补。虞声的早孕反应不明显,照样吃嘛嘛香,养了两三个月,整个人的气色都比之前更好上许多。   郧渊也因此多了一个爱好,有事没事就喜欢捏两下虞声的小肉脸——起床看到睡眼惺忪的她,捏两下;送她到陶瓷修复工作室上班,见她准备从副驾驶下去,又捏两下;看她吃饭时津津有味地鼓着腮帮子,再捏两下;陪她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为主角打抱不平的时候,还捏两下。   虞声对此颇有怨言,抱着尚不明显的肚子,不满道:“你儿子太不争气了。怎么吃的肉都长在我身上?”   出来工作之后,她比读书的时候瘦了好些,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杏脸桃腮,宜嗔宜喜。这下可好,一朝回到解放前。   “最好把你养成小肥猪,”郧渊又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脸,说,“不然回头又被人搭讪。”   虞声知道,郧渊说的是前两天的事儿。   那天,陶瓷修复工作室的事情不多,陆依斐让虞声早点回去。虞声想和郧渊一起回家,便到卉璟集团楼下的星巴克点了杯热可可,等他下班。   虞声寻了个靠窗的软沙发坐下,刚给郧渊发了条微信,抬头就见一个男生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那个男生看起来年龄不大,穿着一件白色短款风衣,下面搭配一条深灰色窄身长裤,踢着一双板鞋,长相清爽又乖巧,也不知道高中毕业了没有。   虞声走了走神,想起自己没有见过郧渊高中时期的样子,不免有些遗憾。   以为虞声并不避讳与自己对视,男生眉头一松,仿佛被鼓舞到了。他直接拉开虞声对面的沙发,干脆利索地落座。   虞声:“?”说实话,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是过来发传单的。   俩人静默少顷,男生搓了搓手心,掏出手机,开门见山道:“你好,可以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吗?”   虞声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他自己是个已婚少妇,甚至这会儿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那个……不好意思,稍等一下,”虞声不想让男生下不来台,只好举起桌面上的手机,一边起身一边说,“我去回个电话。”怕他看不清自己的状况,站起来的时候,她还故意挺了挺自己刚显怀的肚子。   男生一瞧,彻底傻了眼,没等虞声走开就自己找了个借口遁了。   **   肚子里的宝宝五六个月大的时候,虞声不知为何突然特别爱吃垃圾食品。偏偏郧渊管她管得严,他在的时候,辣条、酸辣粉、薯片什么的统统近不了她身,所以她偶尔会趁郧渊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去吃一点。   有一回周末,她见郧渊在书房跟别人开视频会议,就蹑手蹑脚出了门,到小区对面的大排档吃麻辣烫。   旁边那桌坐着一对小情侣。女生瞄了虞声几眼,悄声对自己男朋友说:“你看那个女孩子好可怜啊,怀着宝宝都吃不上好东西。”   男生握了握女生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饭。”   对话落到虞声耳朵里,她忍不住回过头,争辩道:“胡说,麻辣烫就是好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话没说完,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声:“虞声。”   ——是郧渊出来逮人了。   虞声抖了抖,迅速把碗里最后一颗鱼蛋塞进嘴里,才有些气势不足地站起来。   郧渊虽然阴沉着脸,但见她起身,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将她扶住了。   隔壁桌的小情侣下意识地抬头,看好戏似的望着他们。   不过,郧渊没给他们看好戏的机会。他牵起虞声的手,拿上她放在一旁的复古拼色单肩包,冷声道:“回家。”   见现场有这么多人看热闹,虞声的小脾气忽然就上来了:“我不想走!”她一边说着赌气话,一边还想要挣开他的手。   可郧渊握得特别牢,她甩了几下,依旧纹丝不动。   郧渊也不知道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还是故意的,他凝睇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提议道:“那我抱你?”   这完全不是虞声设想内的情况。   她一下子就懵了:“哈?”   郧渊刚开始的火气也消了,这会儿见她表情这么可爱,更忍不住添了几分逗她的心思:“抱你回家,要不要?”   吃瓜群众:“?”   虞声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听他这么哄她,也没再任性,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臂弯,说:“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虞声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声声,”郧渊思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低头问她,“真就这么馋啊?”   虞声小嘴一跨,差点儿就要哭出来:“嗯……我真的很想吃。”   这几个月,郧渊一直试图在“满足她的要求”和“保证她的健康”这两件事情上寻找平衡,却始终不找不到一个面面俱全的方式。   虞声还在冲他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他心一软,妥协道:“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别自己偷偷跑出来,不安全。”   虞声马上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老公最好啦!”   “没亲对地方。”说着,郧渊勾了勾嘴角,稍稍俯下身,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虞声一粲,听话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   不知为何,虞声有种强烈的第六感,觉得自己怀的应该是个男孩。   最近她一闲下来就抱着字典和《唐宋诗词选》翻,准备起几个名字,到时候让儿子自己抓周。   郧渊回想起虞声给小刺猬起的名字,眼皮直跳。不过他向来惯她,也没说什么。   只是虞声肚子里的宝宝一直不怎么闹腾,郧渊觉得,这么乖的宝宝大概率是女孩,所以他又默默起了几个女孩名,心想,说不定用得上。   没想到虞声没过几天就放弃了,嘟着嘴钻到郧渊怀里,说:“哎,起名字好难啊……儿子的大名还是让爷爷起吧,我起的不好听。”她对自己起名的水平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想起前两天在书房里看到郧渊起的几个女孩名,虞声又问:“你是不是比较想要女儿呀?”   “没有,男孩女孩都一样。”郧渊摸摸她的脑袋,说,“但性格最好能多像你一点,会比较讨人喜欢。”   “才不是!”虞声伸手掐住他的脸,诚恳道,“你也很讨人喜欢呀。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   宝宝出生的时候是四月中旬,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月。   那天凌晨四点多,虞声突然拽着郧渊的衣服喊“肚子疼”。郧渊被惊醒,开灯看见她惨白的小脸,吓得赶紧抱她上了车,又一路抖着手,开车把她送到了医院。   宝宝似乎把这么多个月以来积攒的劲儿都用在了这一天,直折腾到晚上八点,才终于呱呱坠地。   听到宝宝哭声的那一刻,虞声松了口气,只是耳边嗡嗡的,根本听不清医生讲的话,她强撑着累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哑着嗓子问陪产的郧渊:“男孩女孩呀?”   “是男孩。”郧渊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角,柔声道,“小尾巴真聪明,猜对了。”   郧虞两家人都在外面等了许久,又过了两个小时,见虞声平平安安出来了,才一起去新生儿科看孩子。   儿子很争气,虽然是早产,但只在保温箱待了不到一星期,就和虞声一起出院了。   郧爷爷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郧谨澄”,说是希望他能够谦谨笃厚、澄澈善良,而且“谨澄”谐音“锦程”,亦寓意着“锦绣前程”。老爷子最疼爱郧渊,因此也格外看重这个曾孙,当初起了五六个名字之后,还专门找大师合了生辰八字,才定下的这个名儿。   **   如郧渊所愿,儿子的性格确实像虞声,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小小年纪就把虞声的古灵精怪学得一套一套的。   郧谨澄两岁多那会儿,虞声给他买了一条粉红色的背带裤。   可郧谨澄觉得,小男子汉是不能穿粉色的,因此非常讨厌那条背带裤,但他又不敢忤逆妈妈,就只好偷偷把那条背带裤和其他不喜欢的衣服一起塞到了床底下。   以至于后来,钟点工阿姨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床下“打捞”出了一堆郧谨澄的衣服。   又过了一年,郧爷爷把小曾孙接到军区大院里过暑假。   郧谨澄从小就被爸爸教育得十分注重安全意识,觉得曾祖母总坐在藤椅上摇来摇去实在太危险了。   奈何他提了好几次,曾祖母都只是抱着他捧腹大笑,依旧“屡劝不改”。郧谨澄只得另辟蹊径,趁曾祖母不在的时候,往藤摇椅上泼水,想着只要椅子湿了就不能坐了。   秦曦得知这些事儿的时候,笑得直不起腰。郧渊、郧睿小时候都没有过这么多鬼点子,虞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十分乖巧,她也想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像了谁。   虞声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告诉秦曦,郧谨澄跟自己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用虞声的话来讲,郧谨澄那些小把戏,都是自己当年玩剩下的。因此,也只有虞声能治得住他。   有一回虞声下班早,到幼儿园接了郧谨澄,就带着他到卉璟附近一个商场里逛街,等郧渊开完会过来和他们一块儿吃晚饭。   郧渊来找他们的时候,母子俩正在儿童玩具区斗智斗勇。   “妈咪,这个遥控车车和你的裙裙很搭诶。”郧谨澄指着眼前的红色遥控跑车,疯狂暗示虞声。   虞声想都不用想就猜到了郧谨澄的小心思,想着亲戚朋友送他的遥控车都快组成一个车队了,便跟他装起糊涂:“是呀,确实很搭,那你多看两眼吧。”   郧谨澄:“……”是不是他暗示得不够明显?!   虞声想去洗手间很久了,这会儿瞥见救星来了,就忙把郧谨澄交给了郧渊。   郧谨澄见妈妈去了洗手间,又开始打爸爸的主意。不过爸爸对他也不会溺爱,倒是更宠妈妈一些,所以他得绕着弯儿来。   “爸比,妈咪想要这台遥控车车,但她不好意思跟你说。”为了提高可信度,郧谨澄又歪着小脑袋补上一句,“大概是因为这么大了还喜欢车车有点丢脸吧?”   这小子看起来纯良无害,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却比谁都强,像极了虞声,是个妥妥的“小小骗子”。   回想起当年虞声在他手机通讯录里的第一个备注名,郧渊忍俊不禁。   似乎又想起什么,郧渊蹲下身,和郧谨澄打商量:“爸比给你买了车车的话,以后就要自己乖乖睡觉,不能缠着妈咪给你讲睡前故事。能做到吗?”   平日里,郧谨澄总喜欢跑到主卧让虞声给他讲睡前故事,有时候听到一半睡着了,虞声怕吵醒他,就会把郧渊赶去睡客卧。郧渊对此敢怒不敢言。   郧谨澄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笔交易划得来,随即点点头,伸出小肉手,对郧渊说:“拉勾!”   虞声回来的时候,见郧谨澄抱着结好账的遥控车爱不释手,不禁有些头疼:“郧渊!你怎么又给他买了?”   父子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对彼此的约定心照不宣。   郧渊一手抱起郧谨澄,一手牵住虞声,神色自若:“偶尔满足他一下。”   **   晚上,见郧谨澄没来找自己讲睡前故事,虞声有些纳闷:“橙子今晚怎么不过来了?”说着,她便要起身去找儿子。   郧渊抬手扣住她,说:“橙子长大了,独立点好,别老让他粘着你……”   “你还说呢,”虞声眉心一跳,开始秋后算账,“长大了你还给他买玩具!”   郧渊抬了抬眼睫,笑道:“我又不是什么都答应他。”   虞声叉着腰,气鼓鼓道:“你还有什么没答应的……”   郧渊欺身上前,把她扯进自己怀里,促狭一笑:“橙子说想要妹妹,我就没答应。”   热意登时顺着虞声的耳根爬上了脸颊,她心跳猛地漏掉半拍,半晌,才声若蚊蝇道:“也、也不是不行。”   郧渊喉结滚了滚,眸色微转,嗓音有些低哑:“你说什么?”   “我说,也不是不……唔!”虞声还没说完,细碎而缠绵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郧渊扣住了虞声的后脑勺,将她压在身下,一步步地攻城略地,滚烫的呼吸引得虞声一阵战栗。   而后灯光暗下,一室温柔缱绻。   **   后来,某年初春,虞声偶然在绥大附中的贴吧里,刷到了一个很火的贴子,标题是绥大附中的校址,叫《春晓街59号》。   贴子的楼主留下了几个问题,有关于“最喜欢的老师”的,有关于“当时的梦想”的,也有关于“最喜欢的食堂菜式”的。楼中楼里,满满的都是各届绥大附中学生写下的,关于春晓街59号的回忆。   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如果可以的话,你想对18岁的自己说什么?   刷到这层楼的时候,虞声正窝在郧渊的怀里。   她鬼鬼祟祟地瞄了郧渊一眼,确认他没在偷看,才在楼中楼里郑重地打下一行字:“我想对18岁的自己说——别再哭啦,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也深爱着你。”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把你藏进余生里》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   如果再有小番外、小剧场的话,会发在围脖(@晋江相期以茶)   ——   不知不觉就陪郧渊和虞声走了这么远的路啦。   其实当初开这篇文的时候,我的“野心”很大,想要通过这本书表达的东西很多,就像我在立意里写的那样——相比起一本言情小说,我更希望这是一个治愈系的成长故事,关于亲情、友情、爱情,也关于梦想。   比如虞声高三宿舍里几个室友的矛盾,在初稿里会比现在详细得多,但因为不知道小天使们喜不喜欢看,也担心影响这篇文整体的结构和呈现,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发出来;   比如虞声和陆依斐所从事的陶瓷修复工作,我为此查了很多资料、看了一些相关的访谈和纪录片,但因为笔力不足,没有在文中体现太多……   我总是希望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有始有终,想要告诉你们,田嘉木喜欢上了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子、侯弈宁嫁给了唯一一个能把她气跳脚的男生……   可惜许多存在于大纲中的构想,最后还是没办法在文中逐一实现。   ——   认识我比较久的小天使可能会知道,《余生》这篇文是2017年末开的,那时候我刚上大一,兴致勃勃地写了十几章,碰上节日还会屁颠屁颠跑更新小剧场,可惜后来由于学业繁忙而被搁置了。   于是《余生》就陷入了“每年暑假突然重修+爆更、一开学又偷偷消失”的无限循环QAQ   直到2022年,《余生》才终于熬出头了~   我写文非常磨蹭,还总喜欢回头修改(面壁思过ing),所以真的超级对不起也非常感谢至今还陪在我身边的小天使们!!   爱你们,么么啾!   ——   这个系列目前还有两篇小甜饼:   ①戚宴和夏觅白的《热望》(脾气超好外科医生×人间小辣椒)青梅竹马医生文   ②叶纪翘和林樨的《烟雨路16号》(又拽又自恋的天之骄子×一撩就脸红的沙雕软妹)高中校园双向暗恋小甜饼   下一本会先开《烟雨路16号》!   (大纲已经写好,到时候会全文存稿再发qwq免得你们追得太辛苦)   《烟雨路16号》男主的原型是我曾经暗恋了好多年的男生,大纲也是我一边翻着日记一边码的~可以浅浅期待一下!   划重点:   记得【收藏】期宝的专栏和预收文!   也欢迎到围脖【@相期以茶呀】找我耍!   本章评论区送20个红包QVQ   宝子们,下本见,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