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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Ⅰ+Ⅱ(1-8部全集)_分节阅读_第40节
小说作者:天下霸唱   小说类别:惊悚悬疑   内容大小:1.9 MB   上传时间:2017-09-16 12:46:56

  从此以后,扎格拉玛部落便被神抛弃,灾祸不断,族中作为领袖的圣者认为,这必是和“鬼洞”有关,灾祸的大门一旦开启,再想关上可就难了。为了躲避这些可怕的灾祸,不得不放弃生活了多年的家园,向着遥远的东方迁移,逐渐融入了中原的文明之中。

  所谓的“灾祸”是什么呢?以现在的观点来看,似乎可以说是一种辐射,凡是接近鬼洞的人,过一段时间之后,身体上就会出现一种眼球形状的红色斑块,终身无法消除。

  生出这种红斑的人,在四十岁之后,身体血液中的铁元素会逐渐减少。人的血液之所以是红色的,就是因为血液中含有铁,如果血液中的铁慢慢消失,血液就会逐渐黏稠,供氧也会降低,呼吸会越来越困难,最后死亡之时,血液已经变成了黄色。

  这一痛苦的过程将会持续十年,他们的子孙后代,虽然身上不再生有红斑,却依旧会患上铁缺乏症,最后和他们的祖先一样,在极端的痛苦中死去,于是他们只好背井离乡。迁移到中原地区之后,他们经过几代人的观察,发现了一个规律,离鬼洞越远,发病的时间就越晚,但是不管怎样,这种症状都始终存在,一代人接一代人,临死之时都苦不堪言,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血液变成黄色凝固状的痛苦。

  为了找到破解这种痛苦的办法,部族中的每一个人都想尽了办法。多少年之后到了宋朝,终于找到一条重要线索,在黄河下游的淤泥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青铜鼎,该鼎为商代中期产物。此鼎深腹凹底,下有四足,威武凝重,并铸有精美的蝉纹。鼎是古代一种重要的礼器,尤其是在青铜时代,青铜矿都控制在政府手中,青铜的冶炼工艺水平标志着一个国家的强大程度,帝王铸鼎用来祭天地祖先,并在鼎上铸造铭文,向天地汇报一些重要事件。另外用来赏赐诸侯贵族功臣的物品,也经常以青铜为代表,领受恩赏的人,为了记录这重大的荣耀,回去后会命人以领受的青铜为原料,筑造器物来纪念这些当时的重大事件。

  扎格拉玛部族的后人们发现的就是这样一件记录着重大事件的青铜鼎,当年商代君主武丁曾经得到一只染满黄金的玉石眼球,据说这只玉石眼球是在一座崩塌的山峰中找到,同时发现的还有一件赤袍。

  商王武丁认为这只古玉眼是黄帝仙化之后留下的,无比珍贵,将其命名为“雮尘珠”,于是命人铸鼎纪念,青铜鼎上的铭文记录仅限于此,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雮尘珠、避尘珠、赤丹,是自古多次出现在史书中的中国三大神珠,其中雮尘珠是以类似玉的神秘材料制成,相传为黄帝祭天所得,传说后来被用来为汉武帝陪葬,后茂陵被农民军破坏,至今下落不明;避尘珠有可能是全世界最早发现的放射性物质,该珠在中国陕西被发现,发现时由于发生了恶性哄抢事件,遂就此失踪;赤丹则最具传奇性,传说该丹出自三神山,有脱胎换骨之神效,始终为宫廷秘藏,失落于北宋末年。

  扎格拉玛部落的后人有不少擅长占卜,他们通过占卜,认为这只染满黄金的古玉眼球,就是天神之眼,只有用这只古玉眼球来祭祀鬼洞,才能抵消以前族中巫师制造那枚玉眼窥探鬼洞秘密所引来的灾祸。而这枚曾经被武丁拥有过的古玉,在战乱中几经易手,现在极有可能已经被埋在某个王室贵族的古墓地宫中,成为了陪葬品,但是占卜的范围有限,无法知道确切的位置。

  此时的扎格拉玛部落已经由迁徙至内地时的五千人,锐减为千余人,他们早已被汉文明同化,连姓氏也随着汉化了。为了摆脱恶疾的枷锁,他们不得不分散到各地,在古墓中寻找雮尘珠,这些人,成为了当时四大盗墓门派的一个分支。

  自古职业盗墓者,按行事手段不同,分为四个派系,发丘、摸金、搬山、卸岭,扎格拉玛部族的后裔,多半学的是“搬山分甲术”,平时用道士的身份伪装,以“搬山道人”自居。

  “搬山道人”与“摸金校尉”有很大的不同,从称谓上便可以看出来,“搬山”采取的是喇叭式盗墓,是一种主要利用外力破坏的手段;而“摸金”则更注重技术和经验。

  扎格拉玛部落后代中的搬山道人们,在此后的岁月中,也不知找了多少古墓,线索断了续,续了断……

  在这种筑篱式的搜索中,雮尘珠依然下落不明,随着时间的推移,搬山术日渐式微,人才凋零,到了民国年间,全国只剩下最后一位年轻的搬山道人,此人是江浙一带最有名的盗墓贼,只因为使得好口技,天下一绝,故人送绰号鹧鸪哨。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忘了他本名叫什么,只以鹧鸪哨称呼。他会使轻功,最擅长破解古墓中的各种机关,并且枪法如神,不仅在倒斗行,即使在绿林之中,也有好大的名头。

  鹧鸪哨遵照祖宗的遗训,根据那一丝丝时有时无的线索,到处追查雮尘珠的下落,最后把目标着落在西夏国的某个藏宝洞里。传说那个藏宝洞距离废弃的古西夏黑水城不远,原是作为西夏国某个重臣修建的陵墓,然而西夏国最后被蒙古人屠灭,当时那位王公大臣还没有来得及入敛,就将宫廷内的重要珍宝,都藏在了里面,有可能雮尘珠也在其中,但是地面没有任何封土等特征,极为难寻。

  鹧鸪哨这种搬山道人,不懂风水星相,从技术上来讲是不可能找到藏宝洞的。这时他的族人已经所存无多,再找不到雮尘珠,这个古老的部族血脉很可能就此灭绝了。眼见自己的族人临死之时的惨状,鹧鸪哨不得不求助于擅长风水分金定穴的摸金校尉。

  可是当时天下大乱,发丘、摸金、搬山、卸岭这四大派系,几乎都断了香火,还懂“搬山术”这套内容,可能就只剩下鹧鸪哨一个人,发丘、卸岭更是早在多少朝之前就不存在了。

  而当时做摸金校尉的人也不多了,屈指算来,全国都不超过十位,那个年代,从事盗墓活动的,更多的是来自军阀统率的官盗,或者是民间的散盗。

  鹧鸪哨千方百计找到了一位已经出家当和尚的摸金校尉,求他传授分金定穴的秘术,这个和尚法号上“了”下“尘”,了尘长老曾经也是个摸金校尉,倒过很多大斗,晚年看破红尘,出家为僧。

  了尘法师劝告鹧鸪哨说:“世事无弗了,人皆自烦恼,我佛最自在,一笑而已矣。施主怎么就看不开呢,老僧当年做过摸金校尉,虽然所得之物,大都是用之于民,然而老来静坐思量,心中实难安稳,让那些珍贵的明器重见天日,这世上又会因此多生出多少明争暗斗的腥风血雨。明器这种东西,不管是自己受用了,还是变卖行善,都不是好事,总之这倒斗的行当,造孽太深……”

  鹧鸪哨无奈之下,把实情托出,了尘法师听了原由,便动了善念,准备将摸金的行规手段都传授给鹧鸪哨,但是按规矩,鹧鸪哨先要立一个投命状,才能授他摸金符。

  历来倒斗的活动,都是在黑暗中进行,不管动机如何,都不能够曝光,所以行规是半点马虎不得,了尘法师告诉鹧鸪哨:“我在此出家之时,曾经看到这附近有座古墓,还没有被人倒过斗,地点在寺外山下西北十里,一片荒山野岭中。那里有块半截的无字石碑,其下有座南宋时期的古墓。外部的特征只剩那半截残碑,石碑下是个墓道,那座墓地处偏僻,始终没被盗过,但是穴位选得不好,形如断剑。你按我所说,今夜到那墓中取墓主一套大敛之服来,作为你的投命状,能否顺利取回,就看祖师爷赏不赏你这门手艺了。”

  随后了尘法师给了鹧鸪哨一套家伙,都是摸金校尉的用品,并嘱咐他切记摸金行内的诸般规矩。摸金是倒斗中最注重技术的一个流派,而且渊源最久,很多行内通用的唇典套口,多半都是从摸金校尉口中流传开来的。举个例子,现今盗墓者,都说自己是倒斗的手艺人,但是为什么管盗墓叫作“倒斗”,恐怕很多人都说不上来。这个词最早就是来源于摸金校尉对盗墓的一种生动描绘。中国大墓,除了修在山腹中的,多半上面都有封土堆,以秦陵为例,封土堆的形状就恰似一个量米用的斗,反过来扣在地上,明器地宫都在斗中,取出明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斗翻过来拿开,所以叫倒斗。

  诸如此类典故,以及种种禁忌讲究,鹧鸪哨以前闻所未闻,搬山道人可没这么多名堂,听了了尘长老的讲解,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了尘长老最后再三叮咛的,倒斗的行规要在墓室东南角点上蜡烛,灯亮便开棺摸金,倘若灯灭则速退;另外,不可取多余的东西,不可破坏棺椁,一间墓室只可进出一个来回,离开时要尽量把盗洞回填……

  鹧鸪哨当天夜里独自一人找到了那块南宋古墓的残碑,这时天色正晚,天空阴云浮动,月亮在团团乌云中时隐时现,夜风吹动树林中的枯枝败叶,似是鬼哭狼嚎。

  鹧鸪哨这回不再使用自己的搬山分甲术,而是依照了尘法师的指点,以摸金校尉的手法打出了一条直达墓室的盗洞。

  当下准备了墨斗、捆尸索、探阴爪、蜡烛、软尸香、黑驴蹄子和糯米等物,吃了一粒避尸气的红奁妙心丸,将一把德国二十响镜面匣子枪的机头拨开,插在腰间,又用湿布蒙住口鼻。

  那了尘长老说这墓穴形势混乱,风逆气凶,形如断剑,势如覆舟,这种标准的凶穴中说不定会酿出尸变,不过鹧鸪哨身经百战,再凶险的古墓也不再话下。那些古墓中的精灵鬼怪、粽子阴煞、黑凶白凶,这几年干掉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鹧鸪哨心想:“这回是了尘长老考验自己的胆量和手段,绝不能坠了‘鹧鸪哨’三个字在倒斗行内响当当的字号。”于是做好了准备,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朦胧的月亮,提着马灯,深吸一口气,钻进了盗洞。

  鹧鸪哨凭着敏捷的身手,不多时便钻进了主墓室,这座墓规模不大,高度也十分有限,显得分外压抑。地上堆了不少明器,鹧鸪哨对那些琐碎的陪葬之物看也不看,进去之后,便找准墓室东南角,点燃了一支蜡烛,转身看了看墓主的棺椁,发现这里没有椁,只有棺,是一具铜角金棺,整个棺材都是铜的。在鹧鸪哨的盗墓生涯中,这种棺材还是初次见到,以前只是听说过这种铜角金棺是为了防止乍尸而特制的,很可能是因为墓主下葬前,已经出现了某些尸变的迹象。

  不过鹧鸪哨艺高人胆大,用探阴爪启开沉重的棺盖,只见棺中是个女子,面目如生,也就三十岁上下,是个贵妇模样,两腮微鼓,这说明她口中含有防腐的珠子,头上插满了金银首饰,身上盖着一层绣被。从上半身看,女尸身穿九套大殓之服,只扒她最外边的一套下来,回去便有交代。鹧鸪哨翻身跃进棺中,取出捆尸索,在自己身上缠了两遭,于胸口处打个结,另一端做成一个类似上吊用的绳圈,套住女尸的脖子。

  鹧鸪哨屏住呼吸趴在棺中,和女尸脸对着脸,在棺中点了一块软尸香顺手就放在南宋女尸的脸侧,软尸香可以迅速把发硬的尸体熏软。向后坐到棺中女尸腿上,调整好捆尸索的长度,一抬头挺直腰干,由于受到脖子上捆尸索的牵引,女尸也同时随着他坐了起来。

  摸金校尉用捆尸索一端套在自己胸前,一端做成绳套拴住尸体的脖子,是为了使尸体立起来,而且自己可以腾下手来,去脱尸体身上的衣服。由于摸金校尉是骑在尸体身上,尸体立起来后,就比摸金校尉矮上一块,所以捆尸索都缠在胸口,另一端套住尸体的脖颈,这样才能保持水平。后来此术流至民盗之中,但是未得其详,用的绳子是普通的绳子,绳上没有墨;而且民盗也没搞清楚捆尸索的系法,自己这边不是缠在胸前,而也是和尸体那端一样,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不少人就因为方法不当,糊里糊涂地死在这上边。

  鹧鸪哨用捆尸索把女尸扯了起来,刚要动手解开女尸穿在最外边的敛服,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吹过,回头一看墓室东南角的蜡烛火苗,被风吹得飘飘忽忽,似乎随时都会熄灭。鹧鸪哨此刻和女尸被捆尸索拴在一起,见那蜡烛即将熄灭,暗道一声:“糟糕。”看来这套大敛服是拿不到了,然而对面的女尸忽然一张嘴,从紧闭的口中掉落出一个黑紫色的珠子。

  鹧鸪哨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女尸,女尸的脸上正在慢慢地长出一层极细的白色绒毛,看来只要墓室东南角的蜡烛一灭,这尸体要变成白凶了,不过纵然真的发生尸变,自己这捆尸索也尽可以克制它。

  不过按照摸金校尉的行规,蜡烛灭了就不可以再取墓室中的任何明器,鹧鸪哨十五岁便开始做搬山道人,十二年来久历艰险,遇上了不知多少难以想象的复杂场面,这时候如果就此罢手,自是可以全身而退,然而知难而返,不是他行事的作风。

  鹧鸪哨的打算,是既不能让蜡烛灭了,也不能给这古尸尸变的机会,女尸身上穿的大敛之服也必须扒下来给了尘长老带回去,若不如此,也显不出自己的手段。

  鹧鸪哨瞄了一眼女尸口中掉落的深紫色珠子,便知道大概是用“朱砂”同“紫玉”混合的丹丸,这是种崂山术里为了不让死者产生尸变而秘制的“定尸丹”。中国古代的贵族极少愿意火葬,如果死后有将要尸变迹象,便请道士用丹药制住,依旧入土敛葬,但是这些事除了死者的家属知道,绝不对外吐露半句。

  墓室东南角的蜡烛火苗,不知被哪里出现的阴风,吹得忽明忽暗,眨眼间就会熄灭,鹧鸪哨坐在女尸身上,左手一抻捆尸索,那女尸被软尸香熏得久了,脖颈受到拉扯,立即头向后仰,张开了嘴。

  鹧鸪哨立刻用右手捡起掉落在棺中的定尸丹,塞进了女尸口中,抬脚撑住女尸的肚腹,再次扯动捆尸索,把女尸头部扯得向下一低,闭了上嘴,那枚定尸丹便再次留在了她的口中。

  随后鹧鸪哨腾出右手抽出腰间的匣子枪,回手便是一枪,“啪”的一声,将墓室中的一面瓦当打落在地。这间墓室是砖木结构,为了保护木椽,修建之时在木椽处都覆以圆柱形的瓦当,瓦当被子弹击中,有一大块掉落在地上,刚好落在蜡烛附近,被上面的风一带,蜡烛只呼的一闪,竟然没有熄灭,这一枪角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半截空心圆柱形状的瓦当,如同防风的套桶,刚好遮住了蜡烛的东南两侧,东侧是墓道入口,这样一来,就把外边吹进来的气流尽数挡住,只要不把瓦当吹倒,蜡烛就不会熄灭。

  鹧鸪哨由于要扯着捆尸索,左手不敢稍离,又怕蜡烛随时会熄掉,这才兵行险招,凭借着超凡脱俗的身手,开枪打落瓦当遮风。

  只要蜡烛不灭,就不算破了摸金校尉的规矩,即使真的发生尸变,也要倾尽全力把这具南宋女尸身上的敛服取到手。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必须赶在金鸡报晓前离开。摸金校尉的各种禁忌规矩极多,“鸡鸣不摸金”便是其中之一,因为不管动机如何,什么替天行道也好,为民取财,扶危济贫也好,盗墓贼终究是盗墓贼,倒斗是绝对不能见光的行当,倘若坏了规矩,天亮的时候还留在墓室之中,那连祖师爷都保佑不了。

  此时了尘长老虽然传了鹧鸪哨种种行规及手法,并给了他一整套的摸金器械,但是并没有授他最重要的摸金符,如果不戴摸金符,而以摸金校尉的手段去倒斗,是十分危险的,假如这样仍然能从古墓中倒出明器,才有资格取得摸金符。

  打盗洞通入墓室便已用了很多时间,迟则生变,越快把敛服倒出来越好。鹧鸪哨估摸着时间所剩无几了,便摆了个魁星踢斗的姿势,坐在南宋女尸腿上,用脚和胸前的捆尸索固定住棺中的南宋女尸,让她保持坐姿,伸手去解罩在她最外层的敛服。

  忽然鹧鸪哨觉得脖子上一痒,似乎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趴在自己肩头,鹧鸪哨饶是胆大,也觉得全身汗毛倒竖,急忙保持着身不动、膀不摇的姿势,扭回头去看自己肩膀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二十二章 野猫

  

  只见一只花纹斑斓的大野猫,不知何时,从盗洞中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墓室,此刻正趴在鹧鸪哨的肩头,用两只大猫眼恶狠狠地同鹧鸪哨对视。

  鹧鸪哨暗骂一声“晦气”,倒斗的不管哪一门,都最忌讳在墓室中遇见猫、狐、黄鼠狼之类的动物,尤其是野猫,传说猫身上有某种神秘的生物电,如果活猫碰到死尸,是最容易激起尸变的。

  这只不请自来的大野猫,一点都不怕陌生人,它趴在鹧鸪哨的肩头,同鹧鸪哨对视了一下,便低头向棺中张望。它似乎对棺中那些摆放在女尸身旁的明器极感兴趣,那些金光闪闪的器物,在它眼中如同具有无比吸引力的玩物,随时都可能扑进棺中。

  鹧鸪哨把心悬到了嗓子眼,他担心这只野猫从自己肩头跳进棺材里,一旦让它碰到女尸,即便是女尸口中含着定尸丸,也必定会引发尸变,真要是变作了白凶,自己虽然不惧,但是一来动静闹得大了,说不定会把蜡烛碰灭;二来时间不多,恐怕来不及取女尸的敛服回去拿给了尘长老了,鸡鸣不摸金的行规,同灯灭不摸金的规矩一样,都是摸金校尉必须遵循的铁则。

  虽然凭鹧鸪哨的身手,即使坏了这些摸金行规,取走这套敛服易如探囊取物,但是道上的人最看重信义承诺,把这些规则看得比性命还要来得金贵,鹧鸪哨这样的高手,更是十分珍惜。倒斗的名头本就好说不好听,如果再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规则,那么就会沦落成民间散盗一样的毛贼。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想法在鹧鸪哨的脑中也只一转念,更不容他多想,那只条纹斑斓的大野猫,再也抵受不住明器亮晶晶的诱惑,一弓身,就要从鹧鸪哨的肩头跃将下去。

  鹧鸪哨想伸手抓住这只大野猫,但是唯恐身体一动,惊动于它,反而会碰到南宋女尸,这时眼瞅着野猫就要跳进棺内,急中生智,连忙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鹧鸪哨这绰号的由来,便是因为他会使诸般口技,模仿各种动物机器人声,学什么像什么,有以假乱真的本领。这工夫为了吸引野猫的注意力,嘬起嘴来轻吹两声口哨,然后模仿起猫的叫声,喵喵叫了几下。

  那只准备跳进棺材里的大野猫,果然被同类的叫声吸引,耳朵一耸,在鹧鸪哨肩头寻找猫叫声的来源,野猫大概也感到奇怪,没看见有别的猫啊?躲在哪里?听声音好像还就在附近。

  鹧鸪哨一看这只大野猫中计,便盘算着如何能够将它引离棺材,只要再有一丁点时间,把女尸的敛服扒下来,便可大功告成,那时候这只臭猫愿意去棺材里玩便随它去好了,但是如何才能把它暂时引走呢?

  为了分散野猫的注意力,鹧鸪哨又轻轻地学了两声鸟叫,野猫可能有几天没吃饭了,听见鸟叫,便食指大动,终于发现,那鸟叫声,是从旁边这个家伙的眼睛下边发出来的,这个人脸上还蒙了块布,这黑布下面定有古怪,说不定藏着只小麻雀。

  大野猫一想到小麻雀,顿时饿得眼睛发蓝,抬起猫爪一下下地去抓鹧鸪哨蒙在嘴上的黑布,鹧鸪哨心中窃喜,暗骂:“该死的笨猫,蠢到家了。”

  鹧鸪哨利用大野猫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黑布上的机会,用手悄悄地抓住棺中陪葬的一件明器,那是一只纯金的金丝镯子。为了不惊动野猫,他保持胳膊不动,只用大拇指一弹,将那金丝镯子弹向身后的盗洞。

  金丝镯子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掉落在墓室后的盗洞口附近。墓室里始终静悄悄的,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那镯子一落地,果然引起了野猫的注意。鹧鸪哨这时也不再使用口技,野猫以为那只小麻雀趁自己不注意,跑到后边去了,“喵喵”一叫,追着声音跳进了盗洞,想去捕食。

  鹧鸪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野猫刚一跳离自己的肩头,便立刻掏出二十响带快慢机的德国镜面匣子枪,想要回身开枪把那只大野猫打死,以免它再跳上来捣乱。却不料回头一望,身后的墓室中,除了初时那只花纹斑斓的大野猫,竟又钻进来七八只大大小小的野猫,有一只离半罩住蜡烛的瓦当极近,只要随便一碰,瓦当就会压灭蜡烛。

  鹧鸪哨的额头涔涔冒出冷汗,大风大浪不知经过多少遭,想不到在这小小的墓室中,遇到了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异情况,难道是刚才自己做的口技引起了附近野猫们的注意?猫的耳音最灵,听到洞中传来麻雀的叫声,便都钻进来想要饱餐一顿。天色随时会亮,这可如何是好?

  按往常的经验,野猫这种动物生性多疑,很少会主动从盗洞钻进古墓,鹧鸪哨望着身后那些大大小小的野猫哭笑不得,今夜这是怎么了,按倒葫芦又起来瓢,想不到从这古墓中摸一套敛服,平时这种不在话下的小事,今夜竟然生出这许多波折。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用冠绝天下的口技,引开了一只野猫,却招来了大批野猫。

  凭鹧鸪哨那套百步穿杨的枪法,完全可以用快枪解决掉进入墓室中的野猫,但是稍有差迟,奔蹿或者受伤的野猫便会把蜡烛碰灭。

  如果在鸡鸣灯灭前拿不到这套敛服,就学不到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之术了,想到部族中的人临死前苦不堪言的惨状,鹧鸪哨便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困难都挡不住自己,当下一咬牙,这种情况就不能求稳,必须以快制快,在那些该死的野猫惹出事端之前,便把女尸的敛服扒下来。

  鹧鸪哨出手如电,将女尸身体固定住之后,将它的敛服搭袢扯掉,用脚抬起女尸的左臂,想把敛服的袖子从女尸胳膊上褪下来,然而刚一动手,忽见两只野猫跳上了铜角金棺的棺帮,那野猫为何不怕人呢?只因长期从事倒斗的人,身上阴气重,阳气弱,再加上一袭黑衣身手轻盈,又服食了抑制呼吸心脉化解尸毒的红奁妙心丸,所以在动物眼中,这种盗墓贼和死人差不多,野猫们觉得死人并不存在危险。

  一黑一花两只大野猫,被金角铜棺那黄澄澄的颜色所吸引,纵身跃了上来,两只野猫互相打闹,你冲我龇龇猫牙,我给你一猫爪子,翻翻滚滚地同时掉进棺中。

  眼看野猫就要碰到古尸了,此时女尸口中含住定尸丹,尸身上的白毛已经减退,恢复如初,但是如果被野猫碰到,肯定立刻就会发生尸变。鹧鸪哨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尸变,那白凶极是猛恶,不是一时三刻所能制得住的。估计再过小半炷香的工夫,就该金鸡报晓了,虽然金鸡一鸣,白凶也发作不得,但是女尸身上这套敛服是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了。

  这也就是鹧鸪哨的身手,在野猫碰到女尸之前的一瞬间,鹧鸪哨扯动捆尸索,一挺腰杆儿,腾空而起,从金角铜棺中向左边跳了出去,把那南宋女尸也一并从金角铜棺中扯出,一人一尸都落在墓室的地面上。

  这时已经有三四只野猫,都进了棺材里,在铜角金棺中互相追逐着嬉戏,鹧鸪哨暗道真是险过剃头。既然已离了铜角金棺,更不敢耽搁,把女尸从自己身上推起来,仍是抬脚架起女尸的胳膊,想把女尸的敛服扒下来,然而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发现那女尸的嘴不知什么时候又张开了,大概是带着女尸从铜角金棺中跳出来,动作幅度太大,又把女尸的嘴颠开了。

  只见那女尸身上又开始浮现出一层白色绒毛,就如同食物变质发霉生出的白毛一样,眼看着越来越长,张开的尸口对着鹧鸪哨散出一团黑雾。鹧鸪哨心中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好浓的尸气,若不是事先服了红奁妙心丸,被这尸气一熏,立刻就会中尸毒身亡。

  对于古尸黑雾一般的尸气,鹧鸪哨不敢大意,低头避让,只见原本含在南宋女尸口中的深紫色定尸丸,正落在半罩住蜡烛的瓦当旁。面对即将尸变的南宋女尸,如果不管不顾地继续扒她身上的敛服,转眼间就会变为白凶。鹧鸪哨只好把抓住女尸身上敛服的手松开,不管怎么说,趁现在尸变的程度不高,先把这粒定尸丸给女尸塞回去。

  于是鹧鸪哨着地一滚,他与南宋女尸之间被捆尸索连在一起,那具正在慢慢长出白色细毛的南宋女尸,也被鹧鸪哨扯着拖向墓室东南角。

  墓室的东南角是整座墓室中照明的死角,现在墓室中的光源一共有两处,一处是挂在铜角金棺盖子上的马灯,另一处便是被瓦当半遮住的蜡烛。瓦当与铜角金棺形成的阴影交汇在墓室的东南角落,而那粒定尸丹就刚好落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随着烛光摇曳,时而瞧得见,时而又被黑暗吞没。

  鹧鸪哨滚到近前,伸手去拿地上的定尸丹,忽然从光线死角的阴影中蹿出一只大猫,正是最初进墓室捣乱的那只野猫,那猫可能饿得狠了,见什么想吃什么,张口便咬地上的定尸丹。

  鹧鸪哨对这只野猫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但是这时候伸手取定尸丹已经晚了,鹧鸪哨情急之下,只好故计重施,以天下第一的口技学了两声老鼠叫。那只花纹斑斓的大野猫果然再次中计,稍稍一愣神,瞪着一双大猫眼盯着鹧鸪哨,只是没搞明白对面这只大老鼠怎么与平常的老鼠长得不一样,所以没有立即扑上来。

  鹧鸪哨趁着野猫一怔的时机,用手抄起地上的定尸丸,顺手塞进南宋女尸口中,跟着飞出一脚,把大野猫像个皮球一样踢了出去,鹧鸪哨这一脚何等凌厉,加之无声无息,那野猫猝不及防,只把它踢得一头撞在墓室墙上,骨断筋折,脑袋碎成了数瓣,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命呜呼了。

  鹧鸪哨踢死了大野猫,心中暗道:“非是要取你性命,只是你这馋猫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大事,留你不得,你成佛吧。”

  鹧鸪哨有掐心思点儿①的功夫,凭直觉这么一算,附近村落的大公鸡不出半支纸烟的时间,就会啼鸣报晓。再也等不得了,当下一扯捆尸索,把南宋女尸拽起,南宋女尸罩在最外边的敛服已经完全解开,只剩下两只衣袖。女尸身穿九套敛服,衣服套得非常紧,但是只要顺着敛服及身体的走势,使用的手法得当,费不了太大力气便可全扒下来。

  鹧鸪哨扶正南宋女尸的尸体,准备把她的尸身转过去,这样不用抬死尸的胳膊,只要从南宋女尸背后顺势一扯,那就算完活了。

  然而还没等鹧鸪哨把南宋女尸转过去,就觉得一阵阵腥风浮动,钻进墓室的其余野猫都听到了刚才老鼠的叫声,而且那老鼠叫是从鹧鸪哨身上发出来的,野猫们都饿得久了,此刻听到老鼠叫声,便纷纷蹿向鹧鸪哨,要在他身上找找老鼠在哪。

  十几只大小野猫同时扑了上来,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把它们同时解决,鹧鸪哨心中一片冰凉:“罢了,看来天意如此,老天不容我学这套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秘术。”

  但是这气馁的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野猫们来得快,鹧鸪哨的口技更快,鹧鸪哨学着野猫的叫声:“喵——嗷——喵——嗷——”

  野猫们哪想得到鹧鸪哨有这种本事,本来在他身上有老鼠叫,这会儿又有野猫的叫声,一时搞不清状况,野猫本就生性多疑,一时都停住不前,瞪着猫眼盯住鹧鸪哨。

  野猫们的眼睛在漆黑的墓室中如同数十盏明亮的小灯,散发出充满野性而又诡诈的光芒,鹧鸪哨不管野猫们怎么打算,立刻把南宋女尸的尸身转了过去,用捆尸索定住女尸,扯它尸身上的敛服。

  几乎在这同时,饥饿的野猫们也打定了主意,好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不管是老鼠还是死人,都是可以吃的东西,这回不管再有什么声音,也要先咬上一口再说,一只只野猫都像是离弦的快箭,骤然扑至。

  鹧鸪哨也知道,这个诡异漫长的夜晚,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这最后几秒钟了。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必须同时做到,第一,不能让野猫们碰到南宋女尸,激起尸变;第二,也不能让任何一只野猫碰熄了墓室中的蜡烛;第三,要赶在金鸡报晓前扒下南宋女尸的敛服,绝不能打破鸡鸣吹灯不摸金的规矩。

  鹧鸪哨向后退了一步,踏住脚下的瓦当,用脚把瓦当踢向扑在最前边的野猫,激射而出的瓦当刚好打在那只黑色野猫的鼻梁上,野猫“嗷”的一声惨叫,滚在一边。

  这时鹧鸪哨也抱着南宋女尸倒地,避过了从半空扑过来的两只野猫,顺手抓起地上的蜡烛,右手擎着蜡烛,用蜡烛的火苗烧断自己胸前的捆尸索,左手抓住南宋女尸敛服的后襟。鹧鸪哨和南宋女尸都是倒在地上的,此时抬脚把背对着自己的南宋女尸向前一脚蹬出,将女尸身上的敛服扯了下来,这一下动作幅度稍稍大了些,鹧鸪哨一手抓着敛服,一手举着的蜡烛也已熄灭,远处的金鸡报晓声同时随着风传进盗洞之中。

  猫吃死人是很罕见的情形,而这墓室中十数只疯了一般的野猫,同时扑到南宋女尸身上乱咬……

  

  第二十三章 黑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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