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一闪，一名西装革履的微胖男人出现在秦瀚面前。

　　正是颇有些知名度的毕文星。

　　“阁下，日安！”毕文星朝光屏中的秦瀚躬了躬身，笑容可掬地开始套近乎，“很荣幸能与您视讯。我是《失落的文明》华夏区CEO，毕文星。程总监应该跟您介绍过我了。”

　　秦瀚面无表情打量了他一眼：“毕先生。”

　　毕文星诚惶诚恐：“阁下称我为小毕即可。”

　　秦瀚敲了敲沙发扶手：“如果宇昊没弄错的话，你应该在昨晚联系我。”

　　毕文星笑容一僵：“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们要谈的事情毕竟算公事，怎好在休息时间打扰阁下呢？”

　　秦瀚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难道不是因为昨晚的舆论风波吗？”昨晚嫌弃他家宝贝的负面新闻，生怕沾了是非，连他的约都敢爽，今早见事态平息又急巴巴追过来。哼，商人嘴脸……

　　毕文星干笑：“怎么会呢？”他也不敢装傻，“少数网民的无脑行径，怎么会影响我们的决策？再说，有舆论风波，说明有影响力，这正是我们希望跟您的伴侣合作的基础，不是吗？”不过，如果负面评价过多，他们当然要重新评估。所以他昨晚才顶着爽秦瀚约的巨大风险保持观望。

　　在商言商，他得为自己的事业品牌负责。

　　秦瀚自然心知肚明。职责所在，他也懒得追究，随口应道：“是吗？”伸掌，“协议发来，我先看看。”

　　这是不追究的意思？毕文星暗舒了口气：“是。”手指轻点，将早就准备好的协议发过去，“阁下请过目。因不清楚贵伴侣想要哪类型的合作，我们这边做了三份不同的协议。第一份是广告代言……”

　　秦瀚一边听他说，一边快速地翻合同。过了会儿，他直接打断毕文星的话：“合作方式，选第三份。我家月暂晦通过抖浪平台发布宣传视频，以及他在游戏里的视频交给你们剪辑宣传。不露脸，不发声。”

　　毕文星怔了怔：“不需要——”

　　“合同条例我会拿给我的法律顾问审核，是否需要修改回头我再告诉你。还有，昨晚这么闹了一场，我家月暂晦的粉丝数量直接涨了一百多万。”秦瀚往沙发上一靠，语气极其自然，“以他这涨幅，我觉得你这合同里的酬劳不太匹配我家宝贝的影响力。”

　　不说他家宝贝现在的影响力，他后面还站着自己呢。以后他家宝贝的身价只会越来越高，这点钱拿出来，是看不起他家安安还是看不起他？要不是他家宝贝缺钱……哼！

　　听话听音，毕文星这种混了多年的老油子当然明白其中意思。覰着光屏对面霸气的男人，他战战兢兢道：“那个，酬劳是需要多个部门——”

　　秦瀚冷哼：“意思是还没沟通好？那就沟通好再来找我。”

　　毕文星抹了把汗：“那个，我们可以就这个方式再——”

　　“哦对了，我家宝贝的粉丝还在继续涨。你们如果不加快速度，下回再来，说不定就不是这个价位了。”

　　毕文星：……

　　秦瀚说完该说的，还颇为礼貌地朝他点点头：“等你们沟通出结果再来找我。回聊。”顺手关掉视讯。

　　徒留下毕文星对着白花花的光屏咬牙切齿——

　　这特么的……

　　他是来商业谈判不是来听领导指示的！！

　　商业谈判不都是你来我往各种扯皮吗？合同不都是从最低标准开始慢慢往上谈的吗？

　　大佬！！知道您贵人事忙不想耽搁时间在扯皮上，好歹找个专业的人跟他对接啊！！不懂这套又非要亲自插手是想怎样？！

　　***

　　秦瀚自然不知道毕文星的腹诽，更不知道他转头跑去找程宇昊哭诉，将合同发给负责文书工作的熊巍并留言让他确认后，他再次爬上游戏。

　　上线自然还在原地，却不见安正初的身影，他翻开系统地图，确认安安还在拍卖场内，然后再点开私聊：“安安？在哪里？”

　　安正初正到处晃悠着看拍卖场里的东西，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惊喜：“回来啦？”同时转身快步往楼梯走，“我现在下来，你等等，”边走边忍不住感慨，“这里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呀。”

　　“喜欢？”

　　安正初脚步一顿，连忙否认：“就是看个热闹。”

　　秦瀚已经看到他了，抬脚迎上来：“有看中什么吗？”

　　安正初笑瞪他一眼：“没有！”他就知道这家伙打着什么主意！

　　秦瀚轻笑，拉过他的手，带着他往刀具方向走，主动提起刚才的视讯：“刚才是毕文星联系我。”

　　“啊？”毕文星是谁——哦！那个啊……安正初皱眉，“真的要做这个吗？什么宣传的，我哪里做得来啊。”

　　秦瀚不以为然：“你的抖浪粉丝数都几百万了，还老是发他们游戏相关，相当于一直给他们打着免费广告，怎么不能做？不光要做，还得把前面的钱收回来。”

　　安正初挠腮。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早上好啊~”胖子的声音从队频中传来。

　　安正初回神：“早上好，胖子哥。”

　　“啧啧。”胖子翻开地图，就看到两个几乎重合在一起的绿点，“一大早就黏糊在一起！”

　　安正初下意识看了眼秦瀚，对上一双带笑的眸子，他微窘，急忙转移话题：“胖子哥，你昨晚要买的东西，还要吗？”

　　“哦对！要！当然要！”胖子一拍手，“我上来就是为了这个。来来，阿酒啊，劳你过来一趟，帮我搞定这个NPC，我觉得这家伙包箱边的皮子很像长安城地图。”

　　包箱边？安正初与秦瀚对视一眼，均在各自脸上看到了无语。

第57章

　　确认NPC不会跑之后，秦瀚放着嗷嗷叫的胖子不管，施施然带着安正初把50级装备买好，再把书生三十级的橙——好吧，在安正初的极力发对下，他悻悻然改为紫装——买好。

　　安正初气恼又心疼：“你还说我乱花钱！明明你才是最乱花的那个！”就算只是30级的紫装，一套下来也花了一万多了。以往不知道价格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再眼睁睁看着钱飞走，即便不是他的钱，他依然觉得心疼不已。

　　秦瀚不以为然：“我有钱，这点还是花得起的。”更何况是给自家宝贝买装备，更不能省着。完了他还不忘提醒安正初，“你要再跟我算账的话，我就要翻脸了。”

　　安正初恼怒：“接受是一回事，浪费又是另一回事！哪有你这么花钱的？30级的装备至于买这么好吗？”

　　秦瀚“嗯”了一声，环视一圈拍卖场，确认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就拉着安正初往外走。

　　被拉着走的安正初嘴巴不停：“我跟着你们做任务打怪练技能，升级的速度跟飞似的，这时候买什么装备？反正我都不用抗怪，等我升到50级再买也不迟……”巴拉巴拉。

　　秦瀚眼带宠溺地听着他唠叨，等他终于念叨完，俩人已经走在大路上。

　　眼看安正初微微喘口气暂停下来，他忙笑着打岔：“安安。”

　　“嗯？”

　　“你这样像不像管家的……”最后俩字他干脆隐去语音，在私聊频道上敲下两个文字。

　　安正初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秦瀚：……本来还想调戏一把的，结果文字不通。

　　等他把这词解释了一遍，安正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调戏了，登时羞赧地给了他一肘子：“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秦瀚低头看他，“我对钱、数字这类不太擅长，你要是嫌我花钱太随意，可以帮我管着，当我的私人财务顾问，如何？”

　　安正初本要瞪他，却对上他幽深的双眸。眼角虽然带着笑意，神情却再认真不过，此刻他紧紧盯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嘿——老大，阿酒！右边！右边！”

　　暧昧又旖旎的氛围登时被这声吼叫冲散。安正初蓦然回神，立马循声望过去。秦瀚跟着没好气地向那搅事的胖子飞眼刀。

　　可惜，站在街角的胖子距离他们远了点，压根看不到他们神情，只拼命挥舞双手意图吸引他们注意力，还在队频里不停嚷嚷。

　　暗舒了口气的安正初抿了抿唇：“那个，胖子哥在那儿呢，我们赶快过去吧。”与他相牵的手动了动，想松开他，下一瞬就被秦瀚更用力的握紧。

　　“怎么了？”他皱眉问。松手干嘛？他们又不是没在人前牵过手。

　　安正初急忙摇头：“没事。”抿出一抹浅笑，“走吧。”

　　或许是他想多了，秦瀚说的应该是游戏里的资产。

　　他心里突然有些发酸。秦瀚是不是有些话有些举动，秦瀚做来真是顺手拈来。

　　***

　　胖子所说的NPC，是一间小铺子的老掌柜。

　　铺子在主街末端拐进去的一条小巷口上。巷口与主街恰好形成一个拐角，将街区的热闹隔绝在外。深长的巷子偶有几个行人，店铺门可罗雀。

　　胖子带着他们拐进巷口，朝门户大开的小铺扬了扬下巴：“呐，就这人。明明我发现那块皮子的时候，她是用来包着箱子边，等我说想要了，她就说是他们家的传家之宝，非要提价，完了还不肯卖给我。”

　　安正初打量着那虽显陈旧却窗明几净的小铺，视线依次滑过窗格上的窗花、门楣上的门笺、匣子上的柜花……最后，视线落在坐在屋外窗下，手上拿着小刀在一叠纸上切动的老妇人身上。

　　“是剪纸。”安正初轻声道，“华夏文化，剪纸。”

　　“诶？”胖子咋呼，“那不就跟你上回说的一样吗？还真是在这种行当里找到地图。”顿了顿，他忙补充，“好吧，还不确定是不是地图。”

　　秦瀚无语，不搭理他，转头看安正初：“这个你也会？”

　　安正初忙摇头：“我不会剪纸，我只是知道有这种技法而已。”

　　胖子招呼：“走走走，阿酒试试跟她唠嗑唠嗑。”

　　坐在窗下剪纸的老妇人老早就注意到他们，这会儿已经放下手里的刀打量着他们。

　　三人遂顺势上前。

　　安正初打头作揖：“老人家好。”

　　老妇人的视线略过胖子、秦瀚，回到他身上，神色淡淡：“客人想买些什么？”略显苍老的声音稳而慢，“小店可做张贴用的窗花、墙花、顶棚花、烟格子、灯笼花、纸扎花、门笺；也做喜宴祭祀用的摆衬，包括喜花、供花、礼花、烛台花、斗香花、重阳旗；还可以做刺绣样，印染样。客人需要些什么？”

　　各类剪纸花样顺口就来。

　　胖子、秦瀚俩人直接被她这一溜的陌生名词给砸晕头。

　　若不是妇人态度冷淡，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安正初会真的以为她在招揽生意。

　　他尴尬地笑了笑，略带歉意地朝老妇人再度作揖：“抱歉，老人家，我们不买——”

　　他的视线掠过老妇人带着补丁的衣摆，说到一半的话下意识停住，顿了顿，他立马改口，“我们家刚搬来京城，家里现在空荡荡的，需要买些门笺、窗花、墙花做些装点，老人家可否给我们推荐推荐？”

　　秦瀚意外，与同样诧异的胖子对视一眼。

　　老妇人愣了愣，神色舒缓了些许，声音也温和许多：“家里可有孩童？”

　　安正初摇头：“并无。”

　　老妇人再次仔细打量他：“客人可是习文？”

　　他是国子监的监生，应该算是。“正是。”

　　老妇人收回视线，略一思索，介绍道：“现在非年非节，门笺可用连年有余、喜鹊登梅、或五业兴旺，如家有年长者，可用五福临门。”说到她擅长的领域，如数家珍，“窗花墙花也有较多选择，动物、花草、人物，还有连续成套的戏文或传说故事窗花，端看客官喜欢哪一样。”

　　安正初沉吟片刻：“门笺要一套五福临门和一套连年有余，窗花要折枝团花样儿的，多来几种花儿。墙花……请问有什么戏文故事可选？”

　　老妇人见他对答如流，对剪纸不似一窍不通，脸上开始带上些许笑意：“有和合二仙、六国封相、嫦娥奔月、八仙闹海等，或者您有什么画本子，我也可以给您剪出来。”

　　安正初惊叹了：“果真？给你画本子就能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