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莫长安坐着李琴的车，来到了那个村子，他这才看到这次表演跟他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空地上已经搭好了四角两层的棚子，棚子顶上铺着新鲜的柳枝，而高高的炉子就在棚子边上的不远处。

　　莫长安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莫长安注意到场地上除了王老爷子和他的徒弟，还有两名壮实的男子在帮忙。那是以前王老爷子来这边表演的时候，感兴趣学过几天的村民，现在正好过来帮忙。

　　天色昏暗，大部分闲在家没事做的村民们，听说这边要拍打铁花的视频，都过来看热闹。

　　“爷爷，您身体不好，就不用上了吧？”莫长安劝道。

　　王老爷子已经开始脱衣服了，七十多岁的他，身上还能看到肌肉的痕迹，但是透露着一股迟暮的味道。

　　“不行，他才刚出师，有好些花样还没掌握好，这一次必须我来才行，他跟在我旁边给我打下手。”王老爷子摇了摇头。

　　“别劝他了，这老头死倔，你说不听的。”又是好几辆车停在了村门口，是老城区那帮老人家来了。

　　听说莫长安找了人来拍打铁花的视频之后，他们就叫了家里有空的子女，把他们一起送了过来。

　　“莫长安？”一名站得笔直，即使是穿着常服也能感受到那股军人味的男子看了看莫长安。“我听说过你。”

　　虽然莫长安现在已经一米七五了，但还是被对方俯视了。

　　“你干嘛呢？把你在部队那一套收起来，劳资杀鬼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一名老人对着男子的腿弯就是一脚。

　　“爸！”男子无奈地看了看自家老爹。

　　他最近休假，就带着老婆回来看看，孩子读的是军人子弟学校，所以没有带回来。

　　“别喊我，看。”

　　两名学生一名负责摄影机拍摄，一名用无人机进行着航拍，无人机在天上转着，已经准备就绪。

　　在提前的通知下，所有的人都退到了安全距离外，就算莫长安他们没通知，村民也没人敢靠近的。毕竟是上千度的铁星子，沾上一下可不得了。

　　随着王老爷子的动作，两根花棒撞击在一起，铁水向花棚上飞去，撞到花棚上的柳枝时四射开来，跟那日大山的表演完全是两副不同的景象。王老爷子虽然年老了，但手上的动作不减当年，火星飞到了十几米的高空又落了下来。

　　他打完一次，大山又拿着新的花棒跑了过来，一棒接着一棒，棒棒相击，通红的铁汁迸溅，点亮了整个村落。

　　王老爷子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莫长安想过去叫他别强撑，下来休息休息，但是被老人们拉住了。

　　“别去了，这是他的最后一场表演了，就让我们好好欣赏这场盛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肖潮生、略略略、左则、情韵、30203356投的地雷，谢谢你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106章

　　一朵朵红色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单调的颜色在王老爷子的花样下变得不再单调, 表演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一直到他们准备好的材料都用完, 这才停下来。

　　五月份, 天气虽然暖了起来，但是晚上还是很冷的。王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了, 光着身子这么跑了半个小时，换做别的老人早就跑不动了。

　　停下来之后，凉风吹拂在身上，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王老爷子咳弯了腰。

　　莫长安赶紧过去递水，王老爷子一边咳，一边摇了摇手。大山在这之前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药，安排好的村民这会儿就端了过来。

　　“拍得怎么样？”王老爷子嗓子嘶哑。

　　莫长安把两名大学生叫了过来, 问：“拍得怎么样？现在可以看吗？”

　　“可以，该拍的镜头都拍到了，到时候稍微剪辑一下就行了。”大学生将储存卡插在了他们随身带来的电脑上, 给王老爷子看了一段。

　　他们本来只是为了见见传说中的莫长安, 顺便挣点零花钱。在接触到王老爷子之后，近距离接触到了传统文化传承的断层，也为他们这些即将失传的技艺感到惋惜。

　　他们是真心实意想要把这个短片拍好的, 传播出去，为保护传统文化，保护打铁花做出一份贡献。

　　——

　　“卧槽，你们有发现吗？安大这篇上《华美杂志》了！”

　　“那个从来都是约稿, 很少收稿的《华美杂志》？”

　　“是真的！我爸昨天买了一本带回来，吃饭的时候他就跟我说打铁花这事儿了。我一看，果然是安大写的！”

　　“其实到现在，安大就算上新闻联播我也不惊讶了。算算他以前的成就，上个华美也不是不可能。”

　　“我就是文化局的，现在国家大力文化输出这一块，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只是其中的第一步而已。今天领导都表扬安大了，他尽到了一个知名人物应尽到的社会责任，是很多明星拍马都比不上的。”

　　“啧，别拿那些明星跟安大比好吗？前个月曝出那个捐款作秀的简直恶心死我了。还说是去捐款，结果还是人家主办方花钱请他过去的，捐出去的那点钱还没请他来的演出费的一半多。”

　　“哼哼，我家这边就有打铁花的表演，不过半个月才表演一次，今天总算等到了。【图】【图】【图】”

　　“看起来除了颜色和烟花差不多啊，不过没烟花好看。”

　　“那是我拍得不好，真正在现场看的根本就注意不到铁花好不好看，全场都在震撼中渡过了。那几名手艺人虽然没像安大文中那样赤着膀子，但防御的衣服也只是薄薄的一层，伴随着他们的动作，哧溜！”

　　“别说了，楼上，交出你的坐标，我就不去人肉你了。”

　　“不用人肉了，去看安大最新的微博！不用谢我，我叫雷锋！”

　　——

　　王老爷子病了，自从那日表演完之后，就住进了医院。并没有人通知莫长安，他是周末的时候带着剪辑好的视频去找他的时候才被告知的。

　　这几日大山都没有联系，一直陪在王老爷子的身边。

　　明明只是普通的伤寒感冒，在王老爷子身上却愈演愈烈，整个人都虚弱了起来，一病不起。医生也查不出病因，这种临床表现也不是他之前身上的顽疾所拥有的。

　　莫长安去医院的时候，就看到王老爷子身上贴着检测心电图的仪器，鼻子上插着氧气，睡得很沉。莫长安鼻子一酸，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你帮助他完成了他的梦想，他也算走得无牵无挂了。”一名老人安慰莫长安。

　　明明是经常一起聊天、下棋的老伙计，但他表情淡定，眼里并没有难过，反而充斥着一种莫长安看不懂的情愫，似乎是真的不在意王老爷子可能到来的结果一样。

　　“他之前还挺健康的，我觉得他活到九十岁没问题。”莫长安道。

　　莫长安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想亲自把剪辑好的视频放给王老爷子看看，告诉他，他的表演将会被数十万甚至更多的人看到。他想看看王老爷子在知道打铁花出名了之后，会是个怎么高兴的模样。

　　身为一名作者，在写作的过程中，经常会把自己代入文中的角色身上。想要体验到角色的真实感受，现实生活中就少不得多经历这样的感情。

　　但一直到晚上6点，王老爷子也没有醒来。

　　中途护士过来查看了一下情况，没有什么问题。

　　莫长安只得交代大山，等王老爷子醒来的时候，可以去他的微博上找到视频的链接，让他看看。

　　大山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

　　“师父，你醒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医生让你吃点清淡点的。”

　　莫长安走后不久，王老爷子缓缓醒来，大山急忙将人扶了起来，把准备好的白粥端到了王老爷子面前。

　　王老爷子拿起勺子，手是止不住的颤抖，马上将粥送到嘴里的时候，突然的无力，勺子和盛着的粥一起掉落在病床上。

　　大山眼眶一红，将即将掉出来的眼泪又忍了回去。他手忙脚乱地扯过放在旁边的纸，将被子擦了擦，把勺子捡到了边上。

　　“师父，你看，这是我们的表演，长安给发在网上了。长安居然是个大作家，就是你之前看的那个电视剧，写《洪荒纪元》原著的作者。”

　　大山把床摇高，又把之前莫长安留在这里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了床上，把视频调了出来。

　　“你先看着，我去把勺子洗一下。”

　　王老爷子不认识字，但他能听声音。两名大学生在进行剪辑之后，还找了个学主持的同学，把莫长安写的介绍打铁花的文字录成了音频，加了进去。

　　——

　　“这就是打铁花啊！涨知识了！”

　　“说起来，安大拍的这个打铁花要比之前我看到的好多了。”

　　“这不是废话吗？这视频里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老的手艺人比那个年轻的要熟练多了，打出来的铁花形状也很好看。”

　　“这老人家有六十岁了吧？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上去打，也不怕受伤吗？”

　　“看那肌肉，就知道基本功多扎实了，好想去现场看看。”

　　“解码了！我认识这个老人，我回老家过年的时候就在村子里看到过他，那个年轻的是他唯一的徒弟，经常在N市周边的村子表演。”

　　“哦对，安大就在N市，而且现在还在读高中，不能去远的地方，所以他能发现打铁花肯定也是在N市发现的。”

　　“我已经买好去N市的票了，有人一起吗？前面的兄弟，能不能告诉我门票多少钱啊？”

　　“不要门票，我们是村子里集体出钱请来表演的，一场两百。”

　　——

　　就如同山体滑坡，王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日下，已经出现了反复低烧、半昏迷、身体抽搐的状况。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没办法，莫长安只能出钱把他换到了ICU。

　　找不出病因就没办法对症用药，但ICU里的医生和24小时看护总能延长一点他的时间。

　　莫长安有些着急，他又联系了《华美杂志》的编辑，问她有没有人联系他们，要找王老爷子，但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接着，莫长安又把王老爷子的情况跟编辑说了一下，希望编辑那边如果得到消息，能够第一时间告诉他。

　　“你看这样行吗？我去帮你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华美日报》上给你弄个板块把寻人启事放上去，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有记者来采访你们。”

　　“行！”莫长安喜出望外。

　　《华美日报》的销量可比《华美杂志》高多了，虽然日报是每天都更新的，但是它的覆盖面更广。特别是许多农村地区，还保留着看报纸的习惯。

　　莫长安自己也可以发在微博上，那几百万粉丝也不能是摆设，这样一来，消息更够扩散的面积就更广了。

　　“寻找打铁花传人”出现在热搜上，莫长安找人打听了热搜的买法，干脆直接把这条消息送上了第一名。

　　“除了微博，还有各大论坛啊，贴吧啊，都可以去发帖。”武旭华建议道。

　　他虽然晚上要上晚自习，但是周末的他是自由的，他很不满莫长安背着他自己偷偷地干了这么多事。他也想在现场看打铁花。

　　“你不是要上晚自习么？我可不能带着你逃课。”莫长安嘿嘿一笑。

　　“晚自习天天都有，这打铁花可就这一回。”武旭华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掌。

　　“以后还会有的，打铁花的名声传出去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看的。”莫长安说道。

　　武旭华倒是提醒了莫长安，他完全不用自己一一去做，这种事，就应该找对网络传播信息最熟悉的人——水军啊。

　　网络水军是一把利器，它所起到的影响在于使用他的人是怎么用的。雇他们的人让他们去抹黑他人，那他们就为网络带来负面影响；雇他们的人让他们去宣传好人好事，那他们就会为网络带来正能量。

　　只不过需要宣传好事的时候，基本上没人会想到他们。

　　《华美日报》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N市就有他们的记者，他们会来对莫长安和大山进行采访，然后写成新闻发出去。

　　ICU的病人每天都需要有人在外面陪护，所以大山现在天天待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