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英雄吗？

　　他是。

　　可是他完成了任务回来，得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唯一的儿子因为他遭遇了可怕的事情，很可能妻子也遭遇了，只是没有告诉他，现在妻子也没有办法再和他一起生活下去，要和他离婚。

　　后不后悔？

　　不后悔。

　　有些事情即使知道要牺牲很多，也还是需要人去做的，即使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这样选择，只是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不会因为齐荣成这个身份已经死了，就觉得不会有人找到妻儿身上，就觉得妻儿是安全的，一定会让妻儿搬去其他地方隐姓埋名。

　　就在许见微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不会得到齐荣成的答复的时候，他出声了，“……纷纷，你是不是，是不是也被人注射了未知的药？”

　　许见微瞬间就明白齐荣成这是误会了什么，大概以为自己突然变得很厉害是因为同样被人注射了禁药？虽然说就这么顺势把锅推到那些人身上会方便很多，不过最后许见微还是没有这么做，直接否定了。

　　“不是。”

　　齐荣成看着许见微苦笑，怎么可能不是呢，他自己注射了H药后吃了不少苦头，那中国疼痛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妻子比他还要厉害，他怀疑也是注射的H药，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妻子是怎么撑过来的？

　　是不是想着，他不在，如果妻子也撑不过去，不放心留下乐乐一个人？

　　他是这个家庭的罪人。

　　低头狼狈地抹了把脸，齐荣成抬头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答应离婚，乐乐就跟你吧，估计跟着我，我也照顾不好他，而且他很怕我，我……房子就留给你们母子两个，过两天我会搬出去住，然后这几年一直都是你在养家，一个人实在辛苦了，警局那边已经将我这些年的工资补发了，我也会留给你们两个，这几年实在是对不起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两个。”

　　“你还年轻，又有房子有车子，虽然带着乐乐一个孩子，但要重新找个合适的人结婚也不错，毕竟下半辈子还有好几十年呢，乐乐将来长大了肯定要结婚成家的，到时候你没人陪着，估计会孤单单的……我就说说，你要是喜欢一个人，那也挺好的，挺好的。”齐荣成说话有些语无伦次，透着说不出的可怜，然而许见微却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退后。

　　即使不是她，即使是原本的徐如纷回来，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她也不可能再继续和齐荣成继续这段婚姻。

　　理智知道理解是一回事，但情感上面又是另一回事，不能说谁对谁错，至少在许见微看来，谁都没有错。

　　这个世界比许见微之前去的都要复杂，不是小世界本身复杂，而是人。

　　如果齐荣成是个不堪的人，那么许见微丝毫不会为此烦恼，可他不是。

　　他是英雄。

　　悲剧英雄。

　　“房子我和乐乐留着就行了，你这几年的工资你自己拿着，要住到外面去，什么都要花钱，我这边不缺钱。还有，乐乐虽然怕你，但我看得出来，他没怪过你。”许见微说完就离开了，留下齐荣成一个人。

　　走进客房徐母正在听收音机放音乐，里面邓丽君正唱着甜蜜蜜，老太太也跟着哼，似乎心情还不错，看到许见微进来也没说什么，直到这首歌听完了才把收音机关掉，“怎么了？”

　　“妈，我准备和成哥离婚了。”

　　徐母愣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你心里有数就行，你是我闺女，我心疼你跟乐乐，但有些事情，不是齐荣成能掌握的，你爸说的对，我们现在的好日子，是建立在有人牺牲的基础上的，离婚就离婚吧，但纷纷啊，妈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我知道的，乐乐现在很怕他爸，我也怕哪天，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母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去旁边的柜子里又抱了一床小被子过来，放到床的另一半。

　　她是知道闺女过来的原因了，不只是说想离婚的事情，还想跟齐荣成分居。

　　但她能说什么呢？

　　齐荣成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出去了，没有去警局，而是去了他领导薛争明那里。

　　他现在被放假了，不方便去局子里，但有些事情又想问问薛争明。

　　以前就算了，把杨勇年抓到，而且又已经有了证据，那他就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那些同事和领导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他却忍不住上心了。

　　薛争明也没想到这么早就看到齐荣成了，听他问起研究所的事情忍不住皱眉，“杨勇年现在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能写，不能说，他想表达的东西很难理解，而且……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医生说他精神好像有点不正常了，想要知道研究所的事情估计还有得磨，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了？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薛争明知道他注射了H药，见齐荣成这么关心研究所的事情，还以为那药有什么么后遗症现在反应出来了。

　　齐荣成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我，我没什么问题，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而已。”

第67章 缉毒警察的儿子７

　　薛争明一听这话立刻直起身体，“怎么回事？小徐跟你闹了？夫妻两个重要的是互相理解互相体谅，小徐应该体谅你，这几年也挺担心你的，同样，小齐啊，你也要体谅她，这几年一个人又是工作又是带孩子，很不容易，她要是说几句气话，你别放在心上，别赌气。”

　　齐荣成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既没有说当时王勇怀试探他的时候是许见微突然出现救了齐乐，也没有说齐乐染上毒品，并且还被注射了禁药的事情。

　　他为这个国家奉献自己，却在这一刻忍不住自私了一下，不想让妻儿被注意到。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组织知道自己妻子和儿子都被注射了那些药物，那肯定会时刻关注的，他们不是罪人，他现在只想要他们自由自在好好活着。

　　“没什么，纷纷要跟我离婚，我同意了。”

　　薛争明愣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离婚的原因不是齐荣成去执行危险任务好几年没有归家，让徐如纷过着丧偶式的婚姻生活，而在于齐乐。

　　他虽然知道的不算彻底，但对齐乐之前被那些人抓去试探齐荣成还是知道了的，时刻关注同伴家属，就算齐乐突然失踪他不知道，后来齐乐受重伤，骨头都断了好几根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后来齐荣成还秘密联系他，说了这事情。

　　如果是因为齐乐的遭遇，让许见微下定决心离婚，那薛争明也没有办法说她太自私，一点都不知道体贴体谅为国家牺牲的齐荣成。

　　他没这个脸。

　　甚至他还知道齐乐染上毒品的事情，也是他默认下面的人让齐乐在家里戒毒的，只是昨天不知道该怎么和齐荣成说，所以最后什么都没说，想着让人家小俩口自己说去，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是咱们组织对不起你。”

　　“薛队您可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该做的，都是那些该死的毒贩子，是我没保护好他们……好了，不说这事情了，要是有研究所的消息，还请薛队告诉我一声，我现在觉得要是自己停下来了，就像个废人似的，闲的无聊。”

　　薛争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有消息需要你帮忙的是一定会找你的，你要是没事情，我先让人把你调到下面去当个区域警察，好好放松一段时间。”

　　区域警察，其实就是小片儿警，大部分接触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少有大事的。

　　即使现在齐荣成表现得没什么异常，但薛争明也还是担心这几年的卧底生活太过紧张，让他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现在急需放松下来，不能再和他们一起工作了，至少短时间内不行。

　　薛争明也不想让这个立了大功的下属因为这个而毁掉。

　　齐荣成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不过薛争明却不知道，他并没有放弃查研究所的事情。

　　他自然知道薛争明的好意，只是他现在不只自己，妻子和儿子全部都和那个研究所有关，他自己就算了，儿子乐乐还不知道身体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肯定要想办法的。

　　即使马上就要离婚了，这些也依旧是他的责任，因为是他给他们带来这样的灾难的。

　　齐荣成离开后，薛争明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远去的人影，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脑海中忍不住深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不怀疑齐荣成向着组织的心，对方为了组织为了国家牺牲了那么多，他要是再随便怀疑对方，即使人家不清楚，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况且当初要不是知道齐荣成的为人秉性，他也不可能安排他去做卧底。

　　所以，齐荣成的反常关注研究所到底是为什么呢？真的不是因为他自己注射了H药，而那药有什么后遗症吗？

　　薛争明相当敏锐，即使齐荣成已经很掩饰了，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哪里不对而已。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比起齐荣成，现在显然是刚刚端了的杨勇年集团更加重要，之前齐荣成已经把杨勇年的底摸得差不多了，除了A市的，还有其他地方分布，这些都需要和其他地方的局子联系合作的，而且他也还想从杨勇年口中弄出研究所的消息来。

　　那研究所也绝对是一颗毒瘤，必须找出来取缔，否则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来什么事情。

　　虽然说杨勇年现在没有办法写字也没有办法说话，但只要他是清醒的，他们总能找到办法询问，最怕的就是他真的彻底精神时常了。

　　而且说实话，薛争明很忌惮在他们之前抓到杨勇年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人，没猜错的话对方的目标肯定是研究所，只是能悄无声息在他们之前找到杨勇年，还让杨勇年变成现在的模样，那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现在比起杨勇年这边，他更加该担心那个隐藏在暗处丝毫没有被他们察觉到的人，研究所在他手里也不知道会闹出来什么事情。

　　齐荣成很快就正式和许见微离了婚，拿着本就不多的东西搬了出去，他现在工作的地方距离这边不算远也不算近，开车大概需要十几分钟，而住的地方他也没有走远，就在这个小区对面的小区租了一间房子一个人住在那里。

　　离了婚以后，许见微就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研究所那边，傅长安被她吓怕了，不只是因为许见微当着他的面杀了好几个人，更加因为视频中杨勇年的惨状，即使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可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依旧乖乖跟在许见微身边帮她管理研究所。

　　他不信自己比杨勇年更加谨慎。

　　许见微让人把所有的记录全部都整理了出来，包括每一个研究员负责的项目，根据他们犯下的罪孽进行处理，因为不能把他们送去警局，但也不可能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因此许见微只能自己来惩罚他们。

　　太过罪大恶极的那种直接在意识里十大酷刑伺候，基本上一次过去就老实了，而不巧的是，里面大部分人都得经历一遭，其中罪孽最轻的反而是傅长安这个油滑的人，不是他还有良心，而是他负责外面的接洽，在这里的时间不算多，能负责的项目也都是很小的那种，大部分时候他还得在外面当一个行医治病，给广大男同胞解决小秘密的白衣天使。

　　从前傅长安有多不情愿都不甘心，现在他就有多庆幸，正是因为见过从前那些同事的惨状，他现在更加不敢动小心思，只想快点把那些东西研究出来，然后把这个瘟神给送走，带着小伙伴们去局子自首。

　　对他们而言，许见微比警察要恐怖多了，她的那些手段比死还要恐怖。

　　而且停掉了大部分研究，那些人每天研究的都是H药，Y药还有Z药，傅长安这时候也已经知道为什么整个研究所会惹上这么恐怖的人了，对方的强悍并不是药物作用，要是药物有这么厉害，他们完全可以造出第二个许见微来，可他知道不是。

　　而对方会盯上研究所，是因为她的孩子被注射了这三种药。

　　现在这三种药暂时在那个孩子的身体里达成了平衡，但谁也不知道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这是惹了发狂的母兽了。

　　更加让傅长安觉得恐怖的还不是许见微的外在力量，而是她的大脑。

　　研究所的这些东西都是经过了反复的尝试和研究才出来的，甚至很多都是靠人堆出来的，当时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些人都是为了人类才牺牲的，那是他们的荣幸，可当临床试验在他们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痛苦和畏惧就太明显了。

　　很多东西在许见微眼中似乎只要让她看研究的记录，她就能立刻明白所有的反应和作用原理，然后推算出来下一步以及其他可能。

　　就好像她已经做过了无数次的研究和试验般。

　　这让傅长安畏惧许见微的同时也带着不明显的崇拜。

　　人类是慕强的，傅长安没什么三观，或者说他知道有些事情能不能做，只是不在意而已，就是现在他也不觉得从前有多过分。

　　“傅长安，加十二毫克氨茶碱。”许见微扫了一眼容器里的东西，头也不抬在那里记录反应的过程和效果。

　　现在距离杨勇年被抓已经过去快两年了，齐乐已经彻底把毒给戒了，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去上学了，只是比起孙家兄弟要低一年级，不过除了力气大一点，偶尔昏迷不受控制，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要真说有，那就是他的身体似乎停在了八岁那年，这两年都没有长大。

　　许见微明白那一定是他身体里的那些药在作怪，而且还是三种药的平衡作用。

　　明面上许见微现在在这家私人医院当护士，实际上每次过来了以后她就直接去了实验室。

　　杨勇年两年前醒过来后就彻底疯了，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薛争明没办法，只能慢慢查研究所的事情，可是许见微掌控了研究所以后就没有再作孽，因此薛争明就是些想顺着异常找过来也没办法做到。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班。”又记录了一会儿反应，许见微心里有数了，放下东西把外面的白大褂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就走人了。

　　而他一离开，整个实验室紧绷的气氛随之一松，很快陆陆续续有人换了衣服离开。

　　许见微回到家后齐乐已经被徐母接回来了，而齐荣成也在。

　　他现在已经归队了，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今天是齐乐的生日，前两天许见微就问过齐乐了，要不要请齐荣成过来，得到齐乐的肯定后才叫人的。

　　一开始齐乐确实很怕齐荣成，不过经过两年时间，现在对齐荣成的畏惧已经没有了，而后来他也发现当初救自己的人是许见微了。

　　“哎哟乐乐，外婆祝你明年长高一点，怎么感觉你这两年都没怎么长大啊？”徐母在齐乐戒毒不久就回去了，今天是齐乐生日，被许见微接过来的，而看到齐乐第一眼她就觉得奇怪了，这时候她距离上次见齐乐有两个多月了，从前没有意识到，这次突然觉得外孙长得好像有点慢。

　　齐乐眨眨眼，“没有啊，我就是比一般的孩子长得慢了一点而已，妈妈说了，男孩子小时候长得都没有女孩子快的，不过等我十几岁的时候，就会长得特别快了，外婆你放心吧。”

　　许见微和齐荣成对视了一眼，随便找了个话题错了过去。

　　比起心里有数并且已经快要找到解决办法的许见微，齐荣成对此才更加焦急，他知道齐乐的身体在哪里出了问题，可另一方面，到现在还没有查到研究所的所在，更加没有人知道那个研究所里的研究是不是变得更加多，也害了更加多的人了，也不知道齐乐身上的那些药有没有解决办法。

　　现在齐乐还小，异常还不算明显，他也能对徐母解释齐乐是因为之前染上毒品所以长得才比较慢的，可是如果他依旧不长大，再过几年，那就太明显了，到时候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薛争明也一定会察觉到异常的。

　　现在研究所那边陷入了瓶颈，但薛争明从来没有忘记它的存在，如果知道齐乐也中了禁药，一定会关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