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大门是关着的，赵世简去叫门。

　　一时，线娘来开的门。

　　见到是她二人，线娘高兴道，“三娘子，三姑爷，你们来了！快进来，二娘子在家呢。”

　　李姝道，“先带我们去见你们太太和大奶奶吧。”

　　线娘照做了，带着二人去了正房，刚进入院子，线娘就冲西厢房喊，“奶奶，三娘子和三姑爷来了。”

　　方太太正在正房厅堂里坐着，要过年了，哪哪儿都要花钱，花的方太太心里直发抽。

　　见线娘带了人来，方太太一看，是小儿媳娘家人。

　　方太太笑，“什么风，把姝娘吹来了，连赵哥儿也来了。”

　　二人忙行礼，“见过方太太。”

　　丽娘闻声从西厢房出来，一看妹妹和妹夫来了，高兴道，“你们来了啊。”丽娘嘴拙，不知道说什么，只高兴地拉着妹妹的手笑。

　　方大奶奶听到声音，从东厢房出来了。进屋后，李姝二人又给方大奶奶行礼。

　　双方寒暄过后，方太太道，“二郎媳妇，带着你妹妹去你屋里玩，中午别走了，在家里吃饭。”

　　丽娘忙道，“谢过阿娘。”带着妹妹走了。

　　线娘也跟上了，还没进西厢房门，方大奶奶道，“线娘，你不去做晌午饭吗？”

　　线娘道，“大奶奶，明儿才是二奶奶做饭的日子呢。”

　　方大奶奶顿了一下，道，“你不做，难不成叫我和阿娘去做吗？弟妹，你也管管她，整日偷懒。我早上让她给我洗衣裳，怎地到现在还没洗？”

　　丽娘笑道，“大嫂，线娘刚才给我洗衣服呢。”

　　方大奶奶皮笑肉不笑道，“那让她下晌给我洗吧。”

　　丽娘看着方大奶奶没说话，线娘是她的丫头，大房使唤的比她还勤。

　　李姝一看就知道原因，她假装不知情，天真地问道，“二姐姐，大奶奶的丫头呢？怎地不来服侍大奶奶，倒要线娘丢下你不管去服侍大奶奶？”

　　方大奶奶听到李姝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哪里有丫头，原来这些活儿都是她自己干。自从线娘来了，她倒把线娘当作公用的丫头，比丽娘使唤的还多。方太太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家务事是两个儿媳妇轮流做，又不用她动手，她不管两个儿媳妇之间的争端。

　　丽娘笑道，“妹妹，咱们进屋说话吧。”进屋前，她看着方大奶奶说道，“大嫂，晌午饭就辛苦您了。我妹妹来了，她小孩子家吃不了太多，就照比上次您娘家姐姐来的时候，线娘做的样子就可以了。”

　　方大奶奶道，“家里可没甚好菜了。”

　　“这个不用大嫂操心，我让线娘去买。”说罢，丽娘带着李姝和赵世简去了西厢房。

　　方大奶奶气个仰倒。

　　方太太一见两个儿媳妇娘家来人就躲，好菜好饭、茶果，哪一样不要钱，每逢这时，她就让儿媳妇们把娘家人带到自己房里去，要吃什么，自己出钱吧。

　　方太太晓得两个儿子的钱没有全部给她。

　　今儿本该方大奶奶做家务，方家家务包括做饭、打扫卫生，还要洗方太太的衣服和自己房里的衣服，妯娌两个一人轮一天。轮到丽娘时，线娘一个人全包了，丽娘根本不用动手。线娘不光把丽娘的活儿全干了，外带还伺候方太太。方太太有人伺候，她不管那么多。

　　方大奶奶心里不平衡，都是方家媳妇，凭什么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我整日像个粗使婆子一样。不就是有个陪嫁丫头，既嫁到了方家，就是方家的丫头，你使唤得，我也使唤得。

　　哪知线娘性子烈，方大奶奶叫她十回，她有五回根本不动，剩下的五回，就算把活儿干了，不是干的毛毛躁躁，就是嘴里嘀嘀咕咕，把个方大奶奶气个半死。

　　为这，方大奶奶时常跟方大郎嘀咕，说这个丫头不听话，不如早日卖了买个听话的。方大郎讥讽她，“你好大的脸，弟妹的陪嫁丫头，你说卖就卖。弟妹是嫁到方家，难道她的陪嫁也是方家的？那你的陪嫁也是方家的？让你娘家也陪送个丫头，不就什么都好了。”

　　方大奶奶气个半死，她娘家亲爹当日屈服了叛军，后来被杀头，没牵连家里人就是万幸了，还陪嫁丫头。

　　她不敢跟方大郎顶嘴，只得找丽娘主仆的茬。

　　方二郎这些年性子没那么急了，但也是个暴躁性子。丽娘温婉，受了方大奶奶的排揎也不说话，默默承受。

　　线娘经常嘀嘀咕咕，方二郎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哪里不知道大嫂欺负自家媳妇。

　　有好几回，方二郎跟他哥说，让大嫂别再为了丫头的事儿找丽娘的过错。方大郎嘻嘻哈哈打岔，“二弟，何必为了女人的事儿伤了咱们之间的和气。”

　　方家妯娌两个的纷争，就这样越来越多。大到家里来客买菜该谁出钱，小到该谁做饭洗衣。只要不让方太太出钱，她一概不管。丽娘不说话，线娘冲在前面，她是个丫头，怕什么，你一个主子奶奶和我计较，也不怕掉了身份。

　　李姝进了西厢房后，担忧地看着丽娘，“二姐姐，大奶奶家常都这样的吗？”

　　丽娘笑道，“妹妹不用担心我，这都是小事。我不欲和她计较，不过是做顿饭洗件衣服的事儿。你们难得来，我高兴着呢。简哥儿别走，夜里你姐夫回来了，你们一起玩。”

　　线娘把菜买回来后，方大奶奶憋着气做了顿饭。中途，丽娘把线娘打发去给她帮忙，玉娘留在西厢房伺候姐妹两个。

　　吃饭的时候，大伙儿都到了正房厅堂。方家男人都不在，赵世简一个男孩子，方太太只得自己出面招待。

　　赵世简忙道，“因姝娘要来看二姐姐，家里二哥和岳父都不在，正好今儿学堂放假，我送姝娘来了。倒是打扰伯母了，还累大嫂做饭给我吃。”

　　方家婆媳道，“都是正经亲戚，不用客气。”方大奶奶见赵世简说客气话，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众人都坐下了，线娘和玉娘二人服侍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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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定未来两小情真

　　吃过中饭, 丽娘打发赵世简在西厢房南屋歇息, 她带着李姝在自己卧房里歇息。

　　午休起来后，李姝要回家。丽娘挽留，“吃了晚饭再走吧。”

　　李姝笑道, “天黑的早, 等吃了晚饭，回去也不方便。我就是来看看你，若是等年节上门，哪里能看到这些。”

　　说罢，李姝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然后塞到旁边的线娘手里, “你做的很好，有些话你们奶奶说出来不合适, 就要你去说。二姐姐老实，全赖你多照看。”

　　线娘高兴道, “我就怕二奶奶不高兴，那毕竟是大奶奶呢。”

　　“二姐姐才是你正经主子, 除了方太太叫你，其余人都越不过二姐姐去。”李姝又嘱咐她。

　　旁边赵世简插了一句话，“也不能太莽撞，若什么话都往外说，若方大奶奶生气打你了，你也无处诉苦。若二姐姐不方便说的话，你说给二姐夫听也是可以的。若有大事, 一定要去李家报信。”

　　丽娘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倒不放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李姝摸摸她的手，“阿娘和大娘和睦，你何曾见过妯娌相争是什么样子呢。咱们家，是少见的了。”

　　姐妹两说了几句，李姝和赵世简去辞过方太太，带着玉娘就走了。

　　等回到了李家，李姝跟肖氏大致说了下方家的状况。

　　肖氏沉默了半晌，“方太太如今除了钱，什么都不想管了。”

　　李姝道，“好在线娘机灵，二姐夫也肯护着，二姐姐也并未受太多委屈”。

　　肖氏叹了口气，“家里有兄弟，若公婆不能调停，免不了纷争。方家两房人不分家，且有的磨呢。你二姐姐本就老实，哪里是方大奶奶的对手。”

　　李姝讷讷道，“当日是我让阿娘给姐姐买的陪嫁丫头，也不知是对是错。”

　　肖氏道，“得亏有这个丫头，你二姐姐嘴又笨，没有线娘，她更受委屈。”

　　赵世简见天快黑了，向肖氏告辞要回家去。

　　肖氏留他，“等吃过夜饭再走也不迟。”

　　赵世简道，“先生留的功课还没做完呢，回去了还要写篇文章，下回来定多待一时。”

　　肖氏听她说功课，不好再留他，让李姝把家里新作的吃食给他带一些。

　　李姝笑道，“你跟我来，”把他带到了西厢房，玉娘忙跟了去。

　　进了西厢房，李姝从针线筐里扒拉出个荷包，上面绣的翠竹，下面挂的璎珞。

　　她把荷包递给赵世简，“这是我前儿才做好的，本来预备过了年给你的，你既来了，现下就给你吧。”

　　赵世简笑眯眯接了荷包，“妹妹对我好，我都知道呢。自我中了秀才后，时常给学堂里几个富贵人家的同窗做文章，也得了些润笔钱。明儿我再去给妹妹买样好东西。”

　　李姝笑道，“可别再买大金镯子了，那东西虽好，也太费钱，也没法戴。”

　　赵世简笑道，“妹妹难道不喜欢大金镯子。”

　　李姝笑道，“喜欢，不过眼下你不能总把荷包花个精光，不知道的，说不得要说我闲话呢。”

　　赵世简笑道，“那我给妹妹买细镯子，我看家里大嫂子戴的，细细的镯子，上面还刻有花纹。大嫂子爱的跟宝贝似的，我明儿也给你买一对。”

　　李姝担忧道，“你总给我买这些，你阿娘不说你吗？”

　　赵世简神神秘秘道，“我阿娘才不管我给你买东西，我阿娘说，现下给你了，以后不还都是赵家的。只不能让我大嫂知道了，不然她又得闹我哥。”

　　李姝捂嘴笑，“那我等着你给我买细镯子。”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李姝又给他打包了一些点心，打发他回去了。

　　赵世简回家后，孙氏笑道，“二叔这一去就是一天。”

　　赵世简笑道，“累大嫂伺候阿娘了。”别的他一句没说，说多了，还不知大嫂又要想什么呢。

　　孙氏见赵世简带回来的点心，“这是李妹妹做的点心？”

　　赵世简道，“姝娘就爱捣鼓这些，阿娘和大嫂尝尝。”

　　吴氏眼尖，见到儿子戴的荷包不是早上那个，笑道，“姝娘又给你做荷包了。”

　　孙氏笑道，“二叔和李妹妹真好，见天你送我东西我送你东西。”

　　吴氏说孙氏，“怎地，大郎和你不好了？”

　　孙氏见说秃噜嘴了，忙掩饰道，“官人待我也好，这都是阿娘教的好，咱们家家风清正，兄弟妯娌和睦。”

　　吴氏吃了个彩虹屁，心里高兴，“简哥儿和姝娘自幼相识的，比旁个亲近些，也是常理。”吴氏不好说，你没见这傻子花光了荷包给人家买的大金镯子，我这个亲娘见了都眼馋。

　　孙氏嫁进来有一阵子了，吴氏开始盯着孙氏的肚子了。

　　吴氏心想，你把我儿子累成那个样子，若不怀一个，对得起哪个？

　　孙氏近来压力越来越大了，她进门也有一阵子，肚子还没动静。眼见弟媳妇越来越大了，说不得哪天就进了门，她得赶紧生个儿子。

　　夜里，赵世简做完了功课，又偷偷躲在房里数自己的家当。自他中了秀才后，赵书良给他换了个学堂。

　　新学堂里有不少富家子弟，有一些就是来混日子的，这些子弟做文章不行，时常找他捉刀。也不白使唤他，知道他要面子，只说是润笔费。一二年间，竟又攒了不少，别说一对细镯子了，上回那样的大镯子他也买的起。怪道都说读书好，读书有了功名，真是做什么都容易些。

　　这事儿赵世简做的隐蔽，连吴氏都不知道。

　　过了几日，赵世简找个机会，挑了好几家银楼，花了近二十两银子，买了对细金镯子。那镯子虽细，打磨的异常光亮，上面还刻有细长的叶子，正适合年轻女子戴。

　　买了这对镯子，他又买了两对金耳坠，一对给慧娘，一对给李姝。

　　回到家，赵世简把耳坠给了慧娘，“快过年了，我给妹妹买了对耳坠，不知妹妹喜欢不喜欢？”

　　慧娘高兴，忙谢过二哥，又高高兴兴戴上了。吴氏也高兴，儿子给妹妹买东西，知道手足和睦，就算没给她买，她也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