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只男主（十二）
竟然真的是他！
没想到四百年后对以温文尔雅著称的月纶, 年轻时候竟然是个毒舌少年……
温萝十分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刚要开口，却听苏时云在不远处喊道：“馨儿！月师兄！公叔师兄！”
原来是有弟子见情形不对, 立马御剑报告给了苏时云。
一时间，三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御剑而来的白衣少女。
飞快来到两方之间，苏时云在温萝身前跳下飞剑, 腰间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清脆之声, 行礼道：“馨儿是青玄宗的客人，听说和师兄们起了冲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馨儿？”
月纶扯了扯唇角，重复了一遍, 不知在想些什么，公叔阳冰上前两步, 行了个藏月门的标准礼, 指着月纶手中恍若不知四周僵硬气氛, 抱着草药吃得正香的阿萝, 道：“没什么大事, 这位师……馨儿姑娘的灵宠突然独自出现在月师兄脚边，恐怕是看上了他储物袋里头那些炼丹用的灵草。我们这是在打招呼呢，互相做了个自我介绍, 是吧师兄？”
月纶视线从阿萝身上挪开, 似笑非笑地看向温萝，半晌转开眸子冲苏时云道：“只是我们在单方面的介绍吧, 算不得打招呼。这位馨儿姑娘欲言又止, 穿着青玄宗道袍, 开头又唤‘师兄’伪装成贵门派弟子，实在是没什么诚意。”
苏时云连忙打圆场道：“衣服是我给的, 只是权宜之计而已，至于称呼……”
温萝柳眉微敛，打断她道：“不叫师兄叫什么，叫‘喂’？还是别的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们，情急之下随便挑了个尊重人的称呼而已。”
公叔阳冰愣了一愣，似乎被她说服了，脸上显出几分认可来，冲月纶道：“师兄，馨儿姑娘说的也有道理，要不就算了吧。”
要不就算了吧？
听听，这是什么话，她分明没有做什么错事，现在却仿佛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需要听凭他们发落。
两人这一番互动，月纶平日里“无恶不作”的霸王本色尽显。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月纶扫了隐隐护在温萝身前的苏时云一眼，冲温萝道：“过来把你的宝贝兔子接回去吧，记得以后多给它备点爱吃的零嘴，别再像今天这样，叫人看了笑话。”温萝抿了抿唇，并未再做争辩，绕过苏时云上前两步走到月纶身前，把依旧抱着灵草疯狂咀嚼的阿萝重新塞回怀中，刚要退后，却见月纶腰间一闪，手中又出现了几根相同的灵草，直激得他身后那一群藏月门弟子一阵惊呼。
“师兄！玄罗仙浪这么珍贵，你给它吃了几株也就罢了，怎么还……”
温萝一怔，只见月纶仿若未闻，把草药往她手心里一塞，挑眉道：“送你的。看你不仅没有修为，天赋也平平，恐怕很难再拿到玄罗仙浪了，就当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温萝只觉得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正在原地纠结时，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不必。”
听到这声音，几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顾光霁一身崭新的白色外衫，宽袖缓带，行走间衣袂翻飞，仙气飘飘，苏时云眼睛一亮，看见他身后的身影，不由得唤道：“哥！”
顾光霁当先一步走到温萝身旁，一双半遮着的琥珀色双目随意扫了眼月纶手中的玄罗仙浪，淡淡道：“青玄宗之人不受外门弟子恩惠。”
言语中他并没有加进称谓，想必他和月纶之间究竟谁应该叫谁师兄已经成为了千古难题。
本身只是心血来潮，却没想到能够因此得见向来清冷无波的顾光霁的另一副嘴脸。
月纶心下生出几分兴味，略一扬眉，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温萝一眼，哂笑一声：“她又不是青玄宗弟子，你们这门规可管不到她头上，有什么不能收的？”
顾光霁表情未变，冷冷道：“既然是客，就也归青玄宗照拂。”
见两人之间无端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苏时雨几步赶上来，向苏时云点了点头，冲月纶几人行了一礼，十分客气道：“缪姑娘既然是青玄宗的客人，她的灵宠自然也不会被亏待。今日之事多有误解，是时雨考虑不周，也让几位师兄受惊了。”
公叔阳冰连忙回礼：“苏师弟言重了。”
月纶的视线穿过温萝的脸侧，与顾光霁在半空中相接，半晌，强行将手中的草药往温萝手里一塞，道：“青玄宗是青玄宗，我是我。你叫缪馨儿？就当我觉得你这只兔子可爱，送它点小礼物。”说罢主动退后两步，好整以暇地抱着胸，腰间墨玉在一身绫罗长袍上荡了荡。
苏时雨适时上前两步道：“既然都在，缪姑娘，月师兄，剑峰峰主程长老有请各位。”
月纶倒是没再口出什么狂言，只是瞥了一眼苏时雨身后的小弟子，随意道：“带路吧。”
突然被点名，小弟子似乎是习惯了他略有些冒犯的语气，当真尽职尽责地上前几步向剑峰主殿御剑而去。
一众紫衣弟子自发而动，以月纶为首随着他前呼后拥地跟了上去，很快便成了天边一团紫色的云朵一般向剑峰飘然而去。
温萝汗颜，墨修然那副大少爷的派头原来在他师父身上早有端倪，难怪月纶一直放任他不管。
不过，藏月门弟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青玄宗内？
她看向苏时云，疑惑道：“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为何藏月门傀儡堂炼阵堂弟子会出现在这里？”
苏时云凑近她小声道：“掌门生辰刚过，他们是代表藏月门前来庆贺献礼的。馨儿，这次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明，不过以后你可不要再去招惹他们。月纶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的仙家弟子，说难听点就是个眼高于顶的仙二代，刚才那般对你都算是客气的了！”
没想到月纶的恶名竟然比她想象中有过之而无不及，温萝点了点头。
回想起前一晚顾光霁曾经提到过，青玄宗掌门此时正在闭关，肯定是不会为了小小的生辰而出关办什么宴席的。
没想到即便如此，其他仙门依旧要派直系弟子前来贺礼，看来青玄宗在整个五洲大陆修仙界的地位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而剑峰果然又是青玄宗地位最高的主峰，光从掌门闭关后，剑锋长老可以代替他接待月纶一行人而又不需要聚集其他各峰峰主，便可窥见一二。
但可惜的是，剑峰长老正是顾光霁的师尊，如果她当场提出什么和顾光霁有关的要求，恐怕没那么容易让他松口。
苏时雨只以为她这阵沉默是太过紧张，开口打断她的沉思，温声道：“缪姑娘，你不必惊慌，程长老只是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已。”
他话音刚落，苏时云便十分默契地召出飞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拉过她道：“我带你去吧！”
飞剑腾空，脚下云仙雾绕，隐约可见些私人开设的洞府以及门前养殖的灵草灵兽，温萝揣着阿萝，盯着右前方顾光霁风中飘逸的墨发，他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实在是养眼，以至于她甚至感觉还没看多久便来到了剑峰主殿。
青玄宗不仅声誉显赫，还十分有钱。
作为青玄宗最受尊崇的剑峰主殿，整个地面竟是由整块天然灵石铸成，踩在上面脚步声清脆悦耳，整个地面流光溢彩。大殿两旁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昂贵稀有的装饰物，再向正中分别陈列了几个灵玉打造而成的席位，其中几个位置正坐着刚才碰见的月纶几人。
碰到这种大阵仗，还是待在最熟悉的人身边比较有安全感，温萝小跑两步跟在顾光霁身侧，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小声的八卦声。
似乎是苏时云用气声道：“哥，既然绕半天还是要回来，顾师兄何必刚才要跟你一起来传话啊？这种小事……你一个人来做不就好了。”
苏时雨的声音有些无奈：“不知道，或许师兄是不放心缪姑娘一个人，才特意亲自去接她来此吧。”
这两人声音大得连她这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耳力过人的顾光霁了。温萝略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面上波澜不惊，下巴微微扬了扬，似乎是在提醒她看前面。
首位上坐着的应当就是剑峰峰主了，温萝暗暗打量一番，只见他依旧是一身雪白道袍，身旁剑架上一把剑刃如霜的宝剑，即使未刻意流露出剑意，通身浑然天成的严肃气息和淡淡的威慑便使温萝有些承受不住地打了个激灵。
身旁几人纷纷见礼，温萝便跟着微微低下头，只听一道威严的声音淡淡响起：“坐吧。”
温萝正要向最边上的位置去，却听他又道：“缪姑娘，来这边坐。”正指着他身边最近的座位。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萝学着缪馨儿应有的样子，莲步轻移，十分端庄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在她左手边坐着的正是脊背挺直，目不斜视的顾光霁，正对面则是一身紫衣，居高临下扫了她一眼当作招呼的月纶。
温萝感受到，她落座的那一瞬间，程士轩便刻意收敛了通身的气息，让她刻意毫无不适地坐在他身边，内心不禁闪过一丝狐疑：这青玄宗的人实在是太过热情好客了一点，对她不禁毫无怨言芥蒂，反而处处小心呵护。
她主动问好：“缪馨儿见过程长老。”
程士轩淡淡颔首，道：“你母亲可是姜佩？”
没想到他竟然开口先问这个问题，上一次提及姜佩这个名字的正是南门星，而她身上似乎萦绕着与青玄宗、无尽海息息相关的谜团，温萝点头道：“是。”
本以为程士轩会接着说些与姜佩有关的信息，却没想到他目光一动，反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母亲可曾提到过，她离开无尽海的原因？”
温萝摇头道：“没有。”心中暗道，难怪她会安排缪馨儿去无尽海而不是投靠顾光霁，原来她曾经就是无尽海的弟子，想必更放心无尽海的弟子可以照顾好她的女儿。
指望着程士轩主动透露讯息看来不太可能，但他接二连三十分有目标性的问题却又显示出他确实知道些什么，温萝主动面露悲戚，故作伤感地套话：
“自我记事以来，从未听说父亲母亲提起过南门星半句话，就连无尽海都是我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她情急之下说出的遗言。我实在不知道缪家到底得罪了南门星哪里，竟然如此残忍地要将我们全家赶尽杀绝！程长老，你是不是认识我母亲，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和南门星有什么渊源？”缪馨儿面容瑰艳攻击性十足，如今却一反常态露出娇弱的模样，其中反差格外惹人怜惜。
温萝在殿中欲哭不哭，强忍悲伤地诉说着家变，即使是没有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也依旧惹人心疼，就连月纶向来清高倨傲的眼神也严肃了几分。
虽说对她拖累自家宝贝徒弟的行径有诸多不满，看她这副样子程士轩也不禁心下软了几分，柔声道：
“我与你母亲的确是旧识，她天赋极佳，当年在无尽海风头无两，与她妹妹姜芊并称‘南海双姝’。只不过后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她与姜芊先后离开了师门，不知去向。至于南门星……我却从未听说过他和她二人有何联系，本想问你是否听她提起过离开师门的原因好猜测一二，如今看来却成了解不开的谜题了。”
南海双姝？
似乎的确是与南门星有关的异界奇幻流小说之中提到过的剧情，不过原著中却从来没有提到过南门星和这两人产生过什么交集，看来又是融合世界产生的蝴蝶效应改变了剧情。
缪馨儿外表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俗话说得好，是男人就不能容美人垂泪，见程士轩对她似乎也心有怜意，温萝连忙趁火打劫：
“程长老，馨儿现在别无所求，只是不想天上的父亲母亲再为我担忧。母亲与我见最后一面时曾嘱托我，让我来青玄宗寻顾光霁，拜托他送我去无尽海。这一路上我吃了不少苦，也得知了不少讯息，知道这个要求或许让您有些为难，但无论是出于私情还是信任，我父母都只能信任他一人。”
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酝酿半天硬挤出来的泪水，接着道：“我只希望您可以再考虑考虑。我发誓，安全到无尽海之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于他。”
那样子活像是个委曲求全的被棒打鸳鸯的小媳妇。
本以为会受到强烈的阻力，却没想到程士轩听了她的话，只是微微顿了顿，便主动道：“自然，先前光霁已经与我提到了这一路的情况，想必此去无尽海也并不安全，还需要再派些弟子一同前往。”
温萝一愣，十分不真实地道：“多谢长老。”
“不必这么麻烦。”
一道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温萝循声望去，只见月纶一手撑在扶手上，支着下巴望着这边：
“反正也是来辞行的，晚辈倒是可以顺便一同护送缪姑娘。此次下山，父亲也有希望我们多多游历之意，正巧可以试试我刚修成的傀儡术的威力。贵派剑道修行不易，还是叫他们安心在千行崖闭关吧。”
第45章 第二只男主（十三）
苏时云十分清楚月纶的尿性, 现在提议多半是头脑发热，要是真的让他和顾师兄一同上路，恐怕这一路都得被他搅个翻天覆地, 连忙上前不赞同道，
“青玄宗门内事物怎么好委托给藏月门弟子，程长老, 还是让我和哥哥去吧。”
见程士轩没有立刻回应, 月纶重新坐正，好整以暇道：“南门星手下众多，大多都是声名狼藉无恶不作的散修，真动起手来可不会对我们这些久居山中的弟子手下留情。时云师妹, 我提这个建议也是为了贵派着想，你说是让青玄宗弟子断胳膊断腿强, 还是由我这些无知无觉的傀儡代替好呢？”
闻言, 苏时云十分罕见地冷笑一声, 与他针锋相对：“贵派傀儡堂弟子我见过不少, 个个都对自己的傀儡十分爱惜, 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仿佛它们只是个死物一般只配被你如此残忍对待？”
“时云！”
“够了。”
苏时雨和程士轩同时出声，苏时云面带不忿地退了两步, 月纶却勾了勾唇, 不依不饶道：“傀儡本就是死物，我是它们的主人, 自然是让它们干什么它们便干什么, 难不成还要反过来替它们挡刀挡枪？”
听他这一大段话, 温萝只觉得内心一阵怪异，几百年后他无论是对待那名头戴如意发簪的少女还是其他九名傀儡, 态度都十分平等爱护，没想到竟然年轻时会说出这种话来。
公叔阳冰一手拉了拉月纶的袖摆，见他那张嘴终于消停了，连忙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十分熟练地替他“擦屁股”：“月师兄并无恶意，晚辈代他向诸位道歉。”
虽说月纶言语之间并不委婉，但他倒是点出了一件众人难以反驳的事实。
如今青玄宗大批弟子早已下山出世游历，剩下的大多都是从未接触过外界如苏时云一般的弟子，虽然一身基本功十分扎实，但倘若真的遇到极端情况，能处理得好到几分，确实难以预料。
程士安眼神微动，无论是苏时云，苏时雨还是其他剑峰弟子，折损总会令他心痛惋惜，可如果月纶因此出了什么事，他又无法向藏月门交代。但反过来，如果几人结伴同行，那伤亡的情况或许会大大减小。
想到这，他看向月纶，确认道：“此行凶险，月师侄当真要参与？”
月纶点了点头，倒是十分通情理：“是，这是我自己提出的，我会自行提前通知父亲，就算出了事，他也不会迁怒至贵派。”
程士轩道：“我自然不会让师侄只身犯险，既然你真心想要历练，那便让时云时雨一同，也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说罢，他看向平静的苏时雨和一脸呆滞的苏时云，吩咐道，“你们两个也一起出发，保护月师侄和缪姑娘的安全。”
苏时云似乎还想挣扎，苏时雨一手拉住她，向程士轩行礼道：“弟子遵命。”
不过一瞬间的事，一同前往无尽海的小队人员就定下了，顺利到温萝不敢相信，只麻木地道谢：“馨儿多谢程长老！”
敲定了最重要的事情，程士轩便没有多留几人。
直到走出主殿，感受到阳光照射在身上带来阵阵暖意，温萝都沉浸在一种极其不真切的感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