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笑笑道：“您放心，我一定不会丢了我们这边的脸。”

　　于笑把国营饭店的事情安排好之后，提前几天便向彭主任告假了。自然,部队还没出发,不过她要去老家开介绍信。

　　x县城，于家。

　　于奶奶今天又收了一个快递,这一年下来，于家已经成了整个大队的名人了，因为于家几乎隔一个月就有快递，这快递比知青还要多呢。而且快递也都是那些稀罕的东西，有奶粉，有收音机,所以继于父这个当兵的儿子去世之后，于家又热闹了起来。

　　不过，于家作为烈士家庭，在村子里也是没人敢惹的。

　　“娘，这次又是笑笑的快递吧，寄了什么啊？”冬日里农闲，一家子都在院子里嗮太阳，刚好快递来了，大家都好奇的等着。问话的是于笑的大伯母，之前于笑寄来的奶粉他们家孩子也能喝到，所以她对于笑的印象是特别好。

　　其实，于家全家对于笑的印象都好。不仅仅是远香近臭，大概是软妹币的魅力吧。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软妹币是没有人不喜欢的。

　　于奶奶也没拿乔，她摸着这次的包裹很软，里面没有奶粉之类的，可能是布料或者衣服。说起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原主几年没有去看过他们了，但是在于奶奶心里，这都是那个改嫁的儿媳妇不干人事，尤其是知道了孙女的遭遇，她就只有心疼的份。

　　如果说以前的心疼是看在去世儿子的份上，那么这一年下来，于奶奶现在是在真心疼爱于笑了。

　　于奶奶动作麻利的拆开包裹，果然从里面拿出来两件衣服，一件是军绿色的军大衣，一件是藏青色的棉袄。

　　在这个年代，但凡是男人，无关老少，就没有对军大衣不心动的。所以当于奶奶把军大衣拿出来的时候，大家看着，眼里都红了。

　　于家是有军大衣的，有两件，都是于父留下的。于父当兵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没有军大衣？一件是于父刚入伍的时候，一件是于父的遗物。这两件大房一件、三房一件。最早拿来的是于父刚入伍的一件，他穿剩下的，拿回来给于大伯了。后来于父去世了，他的遗物拿回来了，就又多了一件。那件最开始，是于奶奶藏着的，那是她和于爷爷对儿子的念想。

　　后来于父去世好几年了，加上冬天的时候天气冷，于三叔又在喊冷，想借军大衣穿，于奶奶还是拿了出来，所以那件给了三房。

　　这会儿再看到一件军大衣，大房和三房是想着这件给谁，但是于奶奶和于爷爷却想到了去世的儿子，一瞬间，他们心里很难受。

　　男人看军大衣，女人看棉袄。于三婶：“这件棉袄是崭新的，看着可真暖和。”

　　于大伯母：“可不是嘛，好些年没看到新棉袄了。”

　　于奶奶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懂她们的话，她默默的从包裹里又找出一封信：“谁来念念？”

　　于茉莉在于笑下乡前和于笑好，所以每次看到于笑的来信，念信最是积极的，所以这会儿也不例外：“我来我来。”

　　于笑这回的信不长，只写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军大衣是给于爷爷的、棉袄是给于奶奶的；第二件事，嘱咐二老好好的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儿给她写信或者打电话，身体要保证，不要委屈自己；第三件事，年底可能会回来，回来的话会带着丈夫一起回来。

　　前面关于军大衣和棉袄的安排，是防止有心人要，把侄女孝敬二老的衣服抢了，谁也没这个脸。倒是第三件事，把于奶奶和于爷爷也乐了。

　　“笑笑这真是要回来了？”于奶奶高兴的问了一句，“那年货得提前准备，那孩子喜欢吃清淡的。”之前于笑在这里住了二十来天，她知道她的口味。“也不知道孙女婿是个怎样的，不过跟老二一样是个军官，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于爷爷的脸上也有了笑容，自从二儿子去世之后，他很少有这样的笑容了。“肯定是个好的，如果不好，能由着她这样三天两头的寄东西回来？”

　　于奶奶一想也是。

　　大房和三房的人听了，心里有些滋味，但也没有妒忌，因为于笑对二老的好，这一年来，他们都看得见，而且于家还没有分家，有些好处还是他们沾了的，所以他们说不出于笑不好的话。再说了，便是于父在的时候，也没有于笑这个孙女孝顺。

　　对军大衣和棉袄大家是不敢打主意了。于三婶道：“这信寄出的时候，笑笑还没拿定主意什么时候来，这会儿都好几天，也许笑笑有了主意，不如我们打个电话去问问。如果笑笑定了时间，咱们也要去县城里接人，不然他们两口子这过来的路都不好走，没有车。”

　　于大伯母看了于三婶一眼，觉得这弟妹真会拍马屁。

　　于爷爷觉得于三婶的话很有道理：“明天去邮电局给笑笑打个电话问一问……还是我去吧。”

　　于奶奶：“我跟你一起去。”她也想给孙女打个电话。

　　“嗯。”

　　第二天，于爷爷和于奶奶去了镇上的邮电局。

　　镇上就这么一个邮电局，寄包裹拿包裹甚至排队打电话的人都在一个办事厅，所以里面倒是有不少人。于爷爷和于奶奶一开始是在安心的等待的，可是渐渐的，他们有点紧张了。等到快轮到他们的时候，于奶奶开口道：“老头子，待会儿你来给笑笑打电话。”

　　于爷爷看了老婆子一眼，知道她是怂了，他嗯了一声。

　　他们是给于笑的饭店打电话，于笑给了他们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饭店的，一个是部队的。但是于笑说过，礼拜一到礼拜六她是在饭店上班的，电话就在她办公室里，很方便。如果是礼拜天，她是在部队家属房里的，部队的电话在电话室，接听电话没有饭店的方便。所以于爷爷和于奶奶这次是给于笑的饭店打电话。

　　于爷爷其实好多年没打电话了，以前给老二也就是于父打过电话，可是于父牺牲后，他们家就没有可以打电话的人了。这次拿起电话的时候，别看他面上很稳，但实际上心里也有些紧张。

　　叮铃铃……

　　电话响了到第二声的时候，就被人接起了：“你好，这里是国营饭店红牛镇营业点，请问您找哪位？”

　　于爷爷抓着电话的手一紧：“您好，请问于笑在吗？”

　　接电话的是张云朵，听到一个老头子的声音，所以拿不定对方是谁：“您好老人家，于干事请假了，大约要一两个月，请问您是？等她回来我可以同她说一声。”张云朵实际的想法是，待会儿给部队打个电话，跟柯景阳说一声。

　　于爷爷没有想到孙女请假了，他道：“我是她爷爷，前两天收到她的信，信上说过年如果有时间，她会回老家，我就想问问她确定时间了没有，确定了咱们好去县城接她，咱们这边车不通，如果没人接他们回来不方便。”

　　一听是于爷爷，张云朵本来就客气的态度这会儿多了几分亲切：“原来是于爷爷，于爷爷您好，笑笑这边已经确定回老家的，他们12月20日从这边出发，不过具体什么时候到我就不清楚了，约莫要两三天的吧？您也别担心，笑笑是和她丈夫一起来的，交通问题肯定能解决。”

　　于爷爷一听，知道孙女要回来，心里头也高兴：“同志，真是谢谢你了。”

　　张云朵：“您别客气，我叫张云朵，是笑笑的好朋友，您放心，笑笑在这里过的很好，婆家对她也很好。”

　　于爷爷笑了几声：“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知道你张同志，你是笑笑下乡的地方大队长家的闺女吧？笑笑在信里跟我们提起过。”

　　张云朵没有想到还有这出，她也笑着道：“是的，是我，笑笑是个好人，也帮助了我很多，爷爷，您有一个出色且优秀的孙女。”

　　于爷爷听到对方夸孙女，心里更加高兴了，眼里也不由的红了几分，接着他们又说了几句，就挂电话了，毕竟后面还有别人等着打电话。

　　挂上电话，付了钱，于爷爷和奶奶一边说一边离开了，倒是于奶奶在不停的问，好奇电话里的事情。

第136章

　　于笑回范家沟了,因为提前给柯母写了信，所以一到城区门口，就看见范家沟的牛车在那边等着，柯母还坐在牛车上。

　　这也是于笑最近才学会的技能,不得不说,就是在这个年代,同城写信也是寄的很快的。这不,她还是提前十天寄的，所以她再也不用骑自行车从城区到乡下了,不然这大冬天的,会累死人。

　　“笑笑……笑笑……”柯母也一直盯着城区门口看,看到儿媳妇出来,她拼命的挥手,又看到儿媳妇大包小包的,她赶忙跳下马车帮忙去拎东西,柯母虽然不年轻了，但是动作还是很利落的。

　　“娘……”于笑从车站坐了公交，又走了一段路过来,还拎着不少东西,也是累的。柯母一来，她也没有客气,就把二十来斤的棉花给了她，“您走了没两天，这棉花就买到手了，如果您能多住几天，就能带回来了。”也省的她拎了一路。其实二十来斤的棉花重不重是其二，面积大才是其二,于笑可是一路抱过来的。

　　柯母道：“可不是嘛，看到你信里说买了棉花，我也觉得回来的太早了。回头咱们都做新棉袄，给老幼外婆也做一件，这棉花也有多的，你有什么打算？”

　　于笑道：“多出来的给爷爷和外婆多添一条被子？”她不做棉袄，去年下乡时候刚买的棉袄和呢大衣还在呢，这年头的款式也就这样，她对新衣服不稀罕。

　　柯母也没有反对：“听你的。”冬天里最该担心的就是老人，更何况儿媳妇孝顺的还是她老娘，她当然高兴。“你这都卖了些什么？”见她背着的背篓有些分量，柯母问。

　　于笑：“一些肉、鱼、虾，都是海鲜厂那边拿出来的，还有几块豆腐。”

　　“那可真是太丰富了，如果再晚几天，倒是可以在过年吃了。”柯母有些惋惜，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道，“说起这个，家里有花蛤和生蚝都是新鲜的，我昨天托人去海里摸的，知道你喜欢吃。”

　　于笑听到这个，再次感叹婆婆的好：“生蚝炒鸡蛋，花蛤放汤，都很新鲜。”

　　柯母：“那咱们到家之后就做，这都熟的比较快。”

　　婆媳俩坐在牛车聊天，直到范家沟，这一路上于笑听了很多别人家的八卦。好在赶牛的师傅捂着耳朵，不然一个汉字听到这些八卦也不知道作何感想。不过便是听到也没关系，这都是范家沟在传的一些闲事。柯母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一些隐私的事情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说。

　　冬日空闲，大家也不用干活，牛车到范家沟的时候，一群男人坐在一起聊天，一堆一堆的，但是很少见到妇女，因为午饭点了，妇女回家做饭了。

　　柯父也是其中聊天的一个，老婆子去城区接儿媳妇了，他没事，就来村口坐在晒太阳，顺便等老婆子。柯父向来是一拖二的，他在，柯爷爷自然也在。

　　看见牛车来了，柯父就起身。

　　“老头子，快来拿东西。”柯母眼尖的看见了柯父，大声道，“儿媳妇买来了二十斤棉花，还有鱼虾，拿不动了。”

　　于笑：“……”她好不怀疑，她婆婆在炫耀。

　　“老柯，你儿媳妇可真孝顺啊。”

　　“又是鱼又是虾的，中午去老柯家吃饭了。”这话是开玩笑的，但是如果柯父应下，说不得有人还真会来。

　　“老柯，中午去你家喝酒啊，我带酒来。”有人也跟着说了句。

　　柯父嘴巴闭的紧紧的，才不说话。

　　柯母又大声喊了句：“老头子，你走快点，就两步路，跟蜗牛爬似的。”

　　柯父：“……”

　　等柯父走到面前，柯母把棉花递给他：“行了，背回去吧。”

　　柯父：“背篓呢？”

　　柯母：“我自己拿，你穿着军大衣弄脏了咋办？”

　　难怪柯父今天来外面晒太阳了，平日里闲着都在家里做砖头的人，原来今天是穿了军大衣，所以于笑觉得自己又挖掘到了真相。这军大衣就是前段时间柯母从部队带回来的，洗过补过，现在干干净净，柯父和柯爷爷一人一件，父子俩都穿着军大衣，坐在村口晒太阳，还真是一道绿色的风景线，在冬天里很靓丽啊。

　　“爹，娘……”柯大哥也来村口晒太阳，看到了老娘和老爹，叫了声打了招呼。“弟妹，弟妹今天刚从部队回来吗？”

　　又是一道绿色的风景线，“大哥，是的，刚从部队回来。”于笑看看柯大哥，再看看柯父和柯爷爷，想到柯母前段时间带来的军大衣有九件，柯父和柯爷爷各一件，还剩下七件，柯景阳四个哥哥各一件，还剩下三件，三件应该是给了柯家舅舅的。这不，刚好三个舅舅。

　　如果几个男人一下子站在一起，肯定是九件军大衣，不知道平时能不能看到，反正过年是肯定能看到的。想到这里，于笑又想笑。

　　柯母：“你跟着来，你弟妹买了几斤棉花，你拿两斤回去，给你小孙女做件袄子或者小被子什么的。”孩子出生在冬天，得好好的保暖，不然容易着凉生病。

　　柯大哥跟着到了柯家，柯母抓出两斤棉花给他装好，也就是自己估量的抓了一下，反正只少不多。柯母心里也有数的，绝对不会拿着小儿媳给的东西去做人情。“这是她小叔小婶子给她的满月礼。”一边叮嘱大儿子，意思是，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就没满月礼了。

　　柯大哥道：“我晓得了。”柯家都是男人不管是的，更何况这是孙女的事情，柯大哥还没抱过孙女呢，他都已经有一个孙女了，头一胎孙女出生的时候，毕竟是家里的第一个孙辈，他还有几分喜欢，第二胎再出生，就没了稀罕劲儿了。

　　柯母给了棉花也就不管了，她还要做午饭呢。于笑跟着厨房进去帮忙烧火了，冬天里烧火是最舒服的，因为暖和啊，所以一到冬天，有些人家懒惰的人也会挣着帮忙烧火，就是图个暖和。

　　柯母是个做事麻利的人，这会儿再烧饭烧菜有点来不及，她就道：“笑笑，我们中午吃海鲜面吧，花蛤青菜面，晚上给你做鸡蛋炒生蚝，你看怎么样？”

　　于笑道：“太好了，这会儿冷，和个汤暖暖胃最好不过了。”

　　听儿媳妇同意，柯母就高高兴兴的做面了。

　　柯父拎着鱼去溪边洗了，大冬天的，他也心疼老婆子去洗鱼，所以很自觉。

　　柯大哥拎着棉花回到自己家，一家子人也在晒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搓草绳，草绳搓了可以拿去换钱或者换点别的。

　　柯大嫂最近心里是不痛快的，长媳连着两胎都是女儿，她想抱孙子的心愿没有实现，怎么能高兴？之前看长媳肚子尖尖，又是个喜欢吃酸的，她十分坚定长媳这一胎是男娃，结果是个女娃。

　　不过，柯大嫂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是尖酸刻薄的人，长媳的月子她还是伺候的好好的。就是对小孙女没那么关心。这不，看到柯大哥穿着军大衣进来，她就没好气的道：“刚吃好饭你去哪里瞎逛了？这篮子里装的什么？还用布盖着。”

　　柯大哥道：“我就去村口坐坐，遇见了老幼媳妇从部队回来，给咱们小孙女带来了满月礼，娘就让我拿来了。”

　　柯大嫂一听是于笑送的满月礼赶忙起身：“快给我看看，啥满月礼。”反正她觉得，于笑出手的东西一定不会差。

　　“就两斤棉花。”柯大哥道。

　　“什么？两斤棉花？”柯大嫂大叫一声，不是嫌弃的，而是高兴的。这年头棉花难买，尤其是他们这种乡下人，没有棉花票，就更加难买道，所以做件新棉袄也不容易。

　　柯大哥：“娘说给孩子做件棉袄或者做条小被子。”

　　“做什么做？”柯大嫂道，“刚出生的孩子长得快，今年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给咱闺女做件新棉袄，回头等她长大了，棉袄给大孙女穿，然后再给小孙女穿。”

　　柯大哥听了，也没多大意见：“随你。”反正他也不管这个。

　　白小花刚吃了饭，躺在床上休息，但是也没有睡意。她二胎生了女儿，她知道婆婆不高兴，她也想生儿子，但是生出来的是女儿她有什么办法？不过，白小花并没有因为二胎是女儿就嫌弃，即便想要儿子，即便女儿在心中的地位不如儿子，她也不会由着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所以听到婆婆在外面说的话，她顿时就不高兴了。她女儿的满月礼，凭什么给小姑子？给她大女儿她都觉得不合适，更何况是小姑子？

　　“娘，这可是小婶子给我小闺女的棉花，奶奶还特地说了给她做件棉袄或者小被子，你如果把这棉花给拿走了，派了其他用场，叫小婶子和奶奶知道了怎么想？小姑子抢了小侄女的满月礼，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吧？”白小花朝着外面道。她声音不轻，如果轻了，外面的人就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