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林耀国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在遇到苏安安之后，他的喜怒哀乐都随着她。

　　两个人吃完饭，已经到了林耀国上班的时间，一顿饭吃了接近两个小时。

　　此次谈话让两个人之间的夹杂的寒冰融化不少，林耀国离开的时候，心情很好，在工地挑水泥的时候，都有人调侃他眼睛眯成线再也不用担心进灰了。

　　苏安安把家里的钱都整理在一起，日常买菜的钱放在一处，存起来不动的钱另放一处。以后做饭都将会是林耀国来负责，她争取在包子铺有机会的时候多多请教秀芬姐，努力提高自己的厨艺，让理想照进实际。

　　两个人都有工作，可以谁有时间谁来做饭。林耀国每次回来都是满身大汗，建筑队的工作是个苦力活，工资高付出也高，轮流做饭都会轻松些。

　　林耀国处处为她着想，为她考虑周全，她也要学着为林耀国考虑。

第6章 好婆婆

　　在苏安安等待上班的日子中，林母背着家里种的菜来看这对新婚小夫妻，也是她和婆婆第一次单独相处最长的时间。

　　同在一个村，两个人见面次数也不多，结婚后，这是苏安安第二次见到林母。

　　“安安，我来给你们送些菜，都是自家种的，以后都不用再去供销社买了，我定期给你们送。” 林母进门，取下后背的竹篓放在桌子上。

　　苏安安手中端着碗，她刚刚起床，饭菜在锅里温着，从厨房出来就听到林母的拍门声。

　　林母年过五旬，两鬓斑白，身上穿着最耐脏的黑色衣服，微微胖。

　　“娘，你吃饭了没有。” 苏安安敢忙放下碗，走过去拉开凳子让林母坐下。

　　才八点多，从村子里走到镇上，步行要一个多小时，算算时间，天刚露白林母就出发了，这份心意最是难得。

　　感受到儿媳的关心，林母咧开嘴角，“吃过了，安安，你快趁热吃饭，吃完再说，饭一会儿就要凉了。”

　　她最担心的就是山沟沟里长成的金凤凰不愿意落在她家，幺儿结婚那几天她成宿睡不着。那天早上她也没来得及多观察，不能耽误幺儿上班，今天她特意摘了菜来看看，现在看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处的不错。

　　她三十岁守寡，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最是能理解女人的不容易。

　　那时候林耀国才刚满一岁，她拿布条把孩子缠在后背去地里上工，老大看着老二在地里也能给她帮帮忙。

　　刚守寡那两年，是她最艰难的时光，上工回来还要做饭，干的活累，后背还背着孩子，有时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村子里最穷的就要数她家了。

　　再怎么艰难日子还要接着过，路还要继续走。

　　三个孩子渐渐长大，老大老二能去地里上工了，他们三人勤快，才算把日子过起来，她也才能攒下钱送林耀国读几年书。

　　那时候别人都送孩子去读书，林母咬咬牙，家里总要有个识字的人，就这样送林耀国读了书。

　　她都在心里记着，在幺儿这里花了多少钱，以后要补给老大老二。

　　林耀国放学也会去地里上工，林家的日子才算越过越好。

　　再后来，老大老二娶了妻，家里上工的人多，林母便在家做饭，专心收拾院子里的那一小块菜地。

　　十里八村就没人不知道林母的，她脾气最好，是有名的好婆婆。

　　从来没和儿媳妇红过脸，外头那些搓磨儿媳妇的法子她也从来不听不看。

　　林母会替换两个儿媳妇去地里上工，让她们都有休息的时间，不让人吃饱饭，打骂儿媳更是没有的事情。

　　她知道女人的不容易，从来不会和儿媳起冲突，也不会说有什么看不惯儿媳做法的行为，日子是他们小夫妻过的，只要双方愿意，她从不多言。

　　饶是林母这样说，苏安安还是起身去厨房拿碗给林母盛了饭出来，一路走来多少会消化掉食物，她也做不到让长辈看着她吃着的事情。

　　林母进门就在打量苏安安的举动，没有任何的不尊重，从见到她开始脸上就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真的是把她当婆婆。

　　苏安安端着空碗转身送去厨房泡着，洗干净手她低头道：“娘，真的不用给我们送，下次我们可以回去拿，你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林母年龄大，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实在是无法放心，隔几天都要来一趟身体恐怕还要吃不消。

　　林母摇摇头，手上整理蔬菜的动作没停，“安安，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这才哪儿到哪儿，还没在地里上工累呢，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儿，出来跑跑就当是锻炼了。”

　　每颗菜她都用树叶包着根部，微微带些泥土，存活的时间长，不会容易弄脏屋子。

　　“安安，你别动，脏，别弄脏你衣服了。” 林母手中拿着菜背过身躲避苏安安伸过来的手，纤细白皙的手指不适合干这些粗活。

　　儿子要娶苏安安的时候，她就最好了苏安安什么活都不干的准备。

　　幺儿又不是不能赚钱，没由来苏安安在娘家什么都不干，嫁了人反而让她脏的乱的都学会。

　　林母看的开，外人说她傻她也不在意，日子都是自己的，儿子都不在意她总是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苏安安悬在空中的手一顿，转而拿起地上的其他菜，不拿她手里的，她再换一颗总是能行的。

　　“安安，你…” 林母没想到人还是拿了，换做家里另外的两个儿媳，肯定是坐在那里开始说心疼她。

　　两者之间的不同，让林母哑然失笑。

　　幺儿媳妇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相貌好，心地好，方方面面都好。两人结婚那几天她的那些小心思倒显得她有点儿小人之心了。

　　如今林母先前的担心荡然无存。

　　苏安安让林母留下，等到用完饭再回去。她很想要骑自行车送人回去，奈何她只会坐车，并不会骑车。

　　等到林耀国回来，三人商量之下，要林母等到晚上，林耀国骑自行车送她回去。

　　苏安安在下午领着林母去供销社买东西，走那么远的路来给她送菜，她也要有回礼，哪怕是亲人也要有来有往。

　　林母当然不会要苏安安的东西了，小夫妻结婚该花的钱全都花的差不多了，再给她买买东西，又是一笔开销。

　　苏安安拿出钱和票，对镜整理好衣服，对林母笑笑，脸颊两侧露出浅浅的两个小窝窝，“娘，那我自己去啦。”

　　她态度坚决，林母只好跟着人一起去，好歹能看着人别乱买东西，少买一些也好让家里那俩儿媳妇知道她们弟妹的心意。

　　“娘，明天我就去那个包子铺上班，明天开业第一天。” 苏安安走到供销社旁边，指指不远处关着门的包子铺。

　　和她前两天见到的没什么太大区别，不同的是门口多了个牌子，端正写着“张记”二字。

　　上班？

　　林母偏过头，目光从包子铺挪到苏安安身上，先是讶然，转而愤怒，“安安，是不是听到外人说什么闲话了，还是耀国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林母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在苏安安背后说闲话，说他们结婚浪费钱，不然人好好的怎么想着去包子铺干活。

　　还没等苏安安回答，林母拉着人的手开始宽慰：“安安，日子都是咱们自己的，不要去听外界的声音，过的好与不好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控制不住他们说些什么。不能太在意，”缓了缓林母又道，“你想在家不用勉强自己，娘也不会说什么的。”

　　苏安安这样的姑娘，娶回家林母就没想过让她和老大老二媳妇一般去地里上工，或者说再找份工作，只要能和幺儿老实过日子，怎么过她都不会有半分埋怨的。

　　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多说什么，小夫妻两个住在镇上，她在村子里，不常见面。

　　苏安安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里带着温暖，“娘，我当然知道您不是那样的，我也并不在意外界的眼光，外界的看法不会影响到我。只是，娘，”苏安安顿了顿，晃着林母的手撒娇，“我们以后用到钱的地方有很多，就像您说的那样，日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不能事事都只压在他身上，我也要分担一些。”

　　林母脸上的担心一扫而光，这是在为她儿子着想，从见到苏安安第一眼起，就给了她太多太多惊喜。

　　婆媳俩从供销社出来，林母终究还是没能拦住苏安安，说着不买不买，两个人的手上大包小包拎满了东西，不比回门当天林耀国买的少。

　　苏安安站立在门口，目送林耀国骑着载林母的身影离开后，笑容明朗。

　　她今天见到了林母，书中笔墨很少的一个人物，林母对她很好，和她讲的那些话根本不像是一个婆婆对儿媳说的话。

　　现在嫁了人她没有工作的话，放在其他人家，早就被婆婆戳脊梁骨了，逼也要逼着人去上工，怎么会像林母这样，尊重她的一切决定，也不干预他们夫妻二人的事情。

　　在七十年代，能找到像林母这样开明的婆婆不多，处处为儿媳着想，这是十分罕见的。

　　和时下大部分婆婆不同，林母是人人称赞的好婆婆，她和林耀国住在镇上，完全不用担心日后摩擦出意外，爷爷爸爸妈妈哥哥都疼她，林耀国最后走上人生巅峰，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数钱。

　　把人生当作剧本来讲，她拿到的是团宠的剧本，后来没选好路变成了恶毒女配剧本。

　　苏安安进屋，边整理床铺边想林耀国拿的什么剧本。

　　林耀国努力上进，断腿后在旁人看来等同于丧失了劳动能力，他却靠自己的双手奋斗出一片天。无论自己处在何种境地都不曾埋怨，对生活保持热爱，他拿的是奋斗人生的剧本。

　　这样的人，遇风化龙，会抓住一切机遇向上生长。

第7章 老板张秀芬

　　“不习惯就回来，安安，别勉强自己。” 林耀国实在是放心不下，站在门口百般叮嘱。

　　早些年他刚下学进入建筑队的时候，一天下来，胳膊腿疼都想要捐出去，夜里也睡不好觉，第二天还要早早起来继续扛水泥拉砖。刚去建筑队他除了一身的力气什么也不会，被师傅骂被工头骂，吃了很多苦才走到现在。

　　那滋味在自己身上不觉得有什么，一想到自家媳妇儿可能也会遇到这些，林耀国的心就像是被人揪起来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回去吧，还能再躺会儿。” 苏安安笑着对他连连摆手。

　　早上她起来的时候，林耀国也要一起来给她做饭，苏安安说了很久才拦下人做饭的动作，包子铺管两顿饭，她可以去那里吃的。最后林耀国起来给她冲了一杯红糖水才作罢。

　　这是她第一份工作，可以像一个正常人生活，苏安安走路的步子都是难掩的轻快。

　　她到的时候，路上沿途的早点铺都已经开张，零零星星有几个人上门买早点，唯独她去的张记包子铺还没正式开张。

　　苏安安抬手敲两下留有小缝隙的大门，这个门缝应该是给她留的吧。

　　她探头看去，屋内的张秀芬招手示意人进来。

　　“吃饭了没有，桌子上的稀饭你先喝点儿，包子一会儿蒸好你再拿两个吃。”

　　苏安安目光随张秀芬视线落在旁边桌子上的小锅稀饭上，她问：“秀芬姐，你吃过了没有？”

　　“我早都吃过了，你放心吃吧，别给我剩下来，包子也快好了。” 张秀芬手指灵活，几秒钟捏好一个包子。

　　苏安安也不矫情，都是留给她的，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

　　距离的近，苏安安发现秀芬姐十根指头灵巧若游龙，她还没仔细看清楚人是怎么把包子皮捏成大小均匀褶皱的，一个白嫩圆润的包子就成了。

　　如此熟练，非一日之功。

　　“秀芬姐，你这门手艺是不是祖传的。” 放下碗，苏安安眨着眼睛半开玩笑轻声说道。

　　张秀芬愣了愣神，大脑有瞬间的放空。

　　回过神她继续手上包包子的动作，“还真让你说对了，祖传的。”

　　苏安安要留下，有些事情总会知道的，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们张家祖上是做点心的，包子只是其中的一项，一会儿你尝尝我蒸的包子，看看怎么样。” 张秀芬再度提起张记心中仍旧会感慨，沉寂十多年的张记终于又开张了。

　　她不是本地人，为了重振张记辗转来到这里，当年的一场□□，张家带上了资本的帽子，也夺去了她父母的生命，临走之前交待她好好守着张记，等到有一天重新开张。

　　当初和她订婚的人家，也和她退了婚，那十年，她过的浑浑噩噩，如果不是父母临终的交待，她怕是早就离开了。

　　□□结束她才看到希望，离开了南城来到这里，倾尽所有在稻花镇买下这间店铺，她希望张记在这里重新扬帆起航。

　　苏安安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祖传的手艺。她看到“张记”两个字就想到从前自己写小说的时候，那些名不经传的扫地僧们，总感觉这两个字的背后透着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