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在八点准时开始,声音直接对着南山上那个用来扩音的大喇叭放,大家虽然看不见画面,但是听着熟悉的开场白,路上的人也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喊了一声“过年好”。
中转站里的店铺在今天全都挂上了红灯笼,门上的对联福字一个不少。
有脑袋灵活的店家临时准备了不少对联放在店里售卖,红彤彤的华-国结和纸灯笼挂满了屋顶,守在店里的店员裁了一身大红唐装,见人便是一句:“除夕快乐。”
这种热闹的春节氛围让江暮云快乐地重回童年,一个现剪现卖的剪纸生肖都能让她蹲在那儿看上半天。
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了兔子剪纸的江暮云一抬头,就发现同伴们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楚不闻之外其他人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噫,算了,不管他们了。”江暮云在前后看了看着街上的人之后果断放弃了寻找其他人的想法,干脆和楚不闻一起继续逛。
江暮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不时就能闻到一阵食物香气。
路边蒸腾起的白雾,将冬夜烘得极暖。
一些被幸存者们藏了许久都舍不得吃的米面,都在这个除夕被端上了餐桌。
压箱底的罐头被一个个起开,有店家在门口支上小炉子,直接把铁皮罐头往炉子上一放,不一会能见罐头里的食物汤汁咕嘟起泡,随之而起的便是浓郁的香气,直直往人鼻子里钻。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让江暮云觉得好像所有的灾难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恢复到了末世前的样子。
呲啦一声,被提前冻过的土豆条下了油锅。
几分钟后又是一阵哗啦声响起,金黄酥脆的薯条在盆中蹦蹦跳跳,洁白的细盐粒欢呼着加入了庆祝的队伍。
江暮云平时吃喝不愁,但这会儿就是盯着那路边的炸薯条挪不开眼。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楚不闻忽然伸手握住江暮云的手腕,拉着江暮云和她一起挤到了买薯条的店铺前,买了一包炸薯条递到江暮云眼前。
江暮云看看薯条,再看看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然后转了几下手腕,把自己的手腕从楚不闻手里抽了出来。
楚不闻在那一刻呼吸都凝滞了。
他手指死死蜷缩,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为自己的冒犯行为向江暮云道歉,他就觉得手上有些微痒。
江暮云用手背敲了敲楚不闻攥紧的拳:“手。”
楚不闻略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她。
江暮云以为他是隔着手套没察觉到,于是又加重力道碰了一下:“手张开啊。”
楚不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只本能地跟着江暮云的话去做,将手伸平递到了江暮云的身前。
江暮云一把握住了他伸来的手,而后将两人交握的手举起,偏头看着楚不闻问道:“又不是没握过。这都好几年了吧,你怎还在怕啊?”
楚不闻心中那在江暮云主动握住他时升起的一撮火苗,嗤一下就灭了。
确实是握过的。
末世前他俩领完奖商业互吹的时候握过,末世后他俩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握过。
每一次握手,都有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他甚至都没敢去细想,江暮云口中的“都好几年了”究竟代表着什么。
楚不闻勉强露出个笑,说话语无伦次:“不,我就是,我没怕。”
江暮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到楚不闻狼狈地躲开了她的视线,而后低声道:“我没注意我拉的是哪儿。”
江暮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而后把另一只手上捧着的那包薯条往楚不闻跟前递了递:“帮个忙?”
楚不闻不敢看她,只问道:“什么忙?”
江暮云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我牵着你,没手吃薯条了,帮忙喂我两根。”
轰——
这短短一句话好似是炸响在楚不闻耳边一样,让他瞬间气血上涌,整张脸涨得通红。
楚不闻忍不住看向江暮云,在和她的眼睛对视上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周遭一切喧嚣色彩都在顷刻间褪去。
楚不闻的神情近乎懵懂地伸出手,却在碰到江暮云手心那片金灿灿的颜色前一秒猛地收了回去。
楚不闻有些慌张地想要把手套摘下来,可他一只手被江暮云握着,另一只手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情急之下,楚不闻直接咬住了食指指节的位置偏头用力,终于将手套摘了下来。
他抬起头,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大好看,于是慌慌张张地将叼着的手套塞进口袋里,而后才敢抬起头将自己重新放在江暮云眼前。
楚不闻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可能是天气太冷,他的手指有些不停使唤,努力了好几次才成功捏起一根薯条。
楚不闻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道:“你、你咬一半就好,我手脏。”
江暮云轻笑一声,低头咬了半截,然后问他道:“那剩的这半截你准备怎么办?你该不会是想浪费食物吧?”
“十。”
“什么?”
倒计时的声音骤然在人群中炸响,楚不闻怔愣着又向江暮云确认了一遍。
“九。”
江暮云对楚不闻的目光不闪不避,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愿意和我吃同一根薯条吗?”
“八。”
楚不闻这次听清了。
“七。”
他吃薯条的动作迅速到像是身后蹲着八百条饿狼时刻准备扑上来抢食一般,生怕晚上半秒钟江暮云就后悔了。
“六。”
楚不闻把这辈子的控制力都用在了今晚,死死压住了喉咙里冒出的颤音,只为了清清楚楚地说出这句话:“我、我愿意。我愿意,一辈子都和你……”
“五。”
“别!”江暮云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他:“要是一辈子都只能两个人分一根薯条,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
“四。”
一辈子,两个人,过日子。
楚不闻精准捕捉关键词,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三。”
江暮云拉着楚不闻拌着拥挤的人潮往前走。
“二。”
她抬高了音量,对身后的楚不闻道:“咱以后一人一包要多少有多少不好吗?”
“一。”
伴随着骤起的欢呼声,江暮云的声音传进了楚不闻的耳中。
“新年快乐。”
“希望这辈子天天开心。”
【一百零八宝放作话啦,算赠送小剧场】
“就差我的一百零八宝了。”
大年初一,刚刚脱离单身的江暮云忍不住思念起了她心心念念的精神食粮。
两辈子加起来快二十年了,江暮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打听她的一百零八宝的下落。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惨,那倒霉破书的下半本她至今为止连人家影子都没见过。
楚不闻现在听见这个数字就下意识地一激灵:“什么一百零八宝?”
江暮云道:“我说,感觉现在一切都挺好的,就差我的一百零八宝下部没找到了。”
江暮云提起这个就觉得心绞痛:“结局啊,我念叨了快二十年的结局啊,每次想到它我都睡不着觉。”
楚不闻沉默了片刻,而后艰涩道:“那个,结局,真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我能惦记它二十年吗!”江暮云痛心疾首:“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下部,那作者该不会是直接太监了吧!”
楚不闻小心翼翼:“那……那倒也没有。”
江暮云:“没太监的话那为什么下半部凭空消失。”
楚不闻:“因为编辑让切了。”
楚不闻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江暮云看向楚不闻的目光灼灼。
江暮云沉思片刻后道:“我记得你说过,你那便宜爹进去踩缝纫机了之后,你写了点东西赚钱,是吧?”
楚不闻根本不敢看她。
江暮云:“真不说啊?”
“这是你逼我的啊。”江暮云叹了口气,而后深情款款地开口道:“三年前,我为被诊断为失去生育能力的他生下了一百零八个孩子……”
楚不闻瞬间痛苦面具上脸:“我错了!”
反正都到这地步了,楚不闻深吸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这书确实是我写的。”
江暮云双眼放光:“哦?”
楚不闻满脸沧桑:“当时那个编辑给了我三个选项,要么徒手挖肾,要么徒手拆装眼珠子,要么一胎一百零八宝。”
楚不闻也没想到,世界末日了都没能把他的黑历史给毁掉。
“我想了一晚上,实在写不来爱她就要挖她肾的剧情,就只能去写一百零八宝。”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我发誓,这种离谱文学我就写过这一本。”
江暮云根本不关心这些前情提要:“然后呢?怎么就切了?”
楚不闻脚趾扣地:“你不是看过吗……我写着写着就写偏了……”
江暮云点头。
那确实是偏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书全名《999次告白,纯情总裁狂宠我》,看书名就知道这书主打的就是一个爱死爱活没完没了反覆揪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