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行走在路边，风车配上远处青山、满天的晚霞，还有一望无际的小麦田，这是一幅触动人心的画卷。

　　小镇房屋大多是松木建成，墙面用油漆刷成白色，只有屋顶是黑的。

　　车刚开进小镇停在路边，便有个穿着怪异的白人大汉走过在，他脸上有白色和红色的油墨痕迹，手臂肌肉像是快要爆出来，一条条粗壮筋脉横在上面。

　　壮汉走近，将手搭在车窗边，向韩千山道：“嗨！亚洲小子，真是辆好车，你们是来参加多戈狂欢节的吗？”

　　“什么狂欢节？”韩父疑惑道。

　　壮汉意识到他们只是路过的旅人，浑然不介意，笑着解释：“哈哈你们真是走运，今天是我们多戈村一百三十年纪念日，快下来我带你们去庆祝吧！好客的多戈村从来不会怠慢朋友，还有你，小孩，相信你会爱上这里的！”

　　“听你们口音是西部来的吧，哪里？犹他还是内达华？”还没等父子俩回答，壮汉又接着继续问道。

　　韩千山摇摇头，笑着回答道：“加利福尼亚，现在在蒙大拿开设牧场。”

　　“嘿我就说，快过来吧，等天黑篝火晚会就要开始了！哦，对了，我叫安东尼，安东尼史密斯，你呢？”和安东尼的外表不同，他似乎是个健谈的人，而且非常风趣的样子。

　　扭头看向儿子，韩千山摸摸他脑袋问道：“你想要参加吗？”

　　小韩宣想了想，瞧到安东尼渴望眼睛，点点头表示答应。在美国，一千个小镇就有一千种纪念日，连些社区都会有，所以并不惊奇，而且每个地方风俗都不相同，看到周围人们脸上的神秘油彩和高兴神情，似乎是个不错的节日。

　　举办晚会的地方在小镇中心广场，并不大，只有一千多平米的样子，广场中间架起的高耸木柴堆，此刻还没点燃，气球和彩带装饰在各个角落。

　　小镇居民正将自家桌椅贡献出来，或者是带上烹饪粗糙，却十分好吃的美食，四面八方向着广场前进。

　　这里大概有两百多户人家，而且很多年轻人去往大城市工作，所以也不算拥挤。

　　安东尼跑进一户人家，不一会儿就走出来，将手抹在韩千山和男孩的脸上。韩宣伸手碰了碰，指尖便留下白色痕迹，不用说，自己他脸上一样了。

　　太阳很快便下山，余晖落尽。

　　除了广场上路灯，其他一片漆黑，不多时连路灯也变黑了。

　　一位老人举着手中火把扔向柴堆，大概是被洒了汽油，烈火猛然就生了起来，周围人们欢呼雀跃，节日开始了。

　　狂欢的情绪像是感冒能传染，周围人们绕着火堆跳起舞，连小韩宣都加入进来，拉着父亲的手，跟随周围居民唱出的歌谣扭动起身体。

　　可惜没有酒，欢快之余韩宣也不无遗憾，抬头看了看父亲，考虑自己喝了他会不会坐牢。穿着清凉的热情姑娘们，在人群里发现了这个可爱的孩子，眯起笑眼团团围住，将他抱在怀里，轮流蹂躏着他的小脸。

　　韩宣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傻傻将头放在她们怀中，心里感叹做宝宝真好，可惜她们很快就离开了，围着火堆跳起热舞，惹来阵阵叫好声。

　　不远处父亲正在和安东尼等人喝酒，居民自家酿的葡萄酒，或者是小商店里买来的威士忌，在狂欢的气氛下，劣质的酒也能有别样味道，大概是喝的时候心情不同吧。

　　妇人们放下家中琐事聚在一起聊天，偶尔端起酒杯轻轻喝上一小口，在同伴拉扯下加入狂欢的队伍之中。孩子们更是快活，窜梭在人群里留下一片笑声，打打闹闹在广场上追逐起来。

　　年轻情侣相拥在一起热吻，老人慈祥看着们，回忆着自己的年轻岁月，小镇狂欢伴随了他们一生，在这里生长，也在这里死去。

　　美食是谁都可以随便享用的，肉类和糕点最多，也有人使坏在里面加上大量芥末，坐等别人中招，惹来哈哈大笑，比如正在一旁狂喝水的韩宣。

　　一个年轻姑娘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这肯定是她的作品。男孩幽怨看着她，姑娘哈哈一笑，走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又拿了个糕点递给他。

　　傻乎乎的韩宣再次中招，美人计的典故早被他忘在脑后，悲愤不已继续喝水，姑娘笑声变的更大了。

　　搭建简陋的舞台上来一群人，拿着古老风琴演奏乐曲，十分欢快，有个老头爬上台，放声唱起世代相传的歌谣，情到深处还脱了上衣，露出一身排骨肉，底下欢声一片。

　　听安东尼语气这是他们的镇长，平日里是非常严肃的人。

　　随着火堆渐渐燃烧，已经有人喝到了桌子底下，韩父也有些大舌头，抱住韩宣说起他的初恋。

　　男孩正打算当次间谍，探听父亲往事，却不料听到了老妈名字，这下算是没戏看了。

　　酒足饭饱之后，广场边上大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孩子们这才在父母催促下回家，似乎还没有尽兴，嘴揪起老高，跟在家人身后小步挪着，回过头对一帮小伙伴做鬼脸。

　　火堆终于燃尽，灯光再次回到广场上，周围一片混乱，老镇长已经有些醉了，跳上桌子大声吼道：“都回家去吧！多戈镇狂欢节，嗝……明年继续！”

　　说完就瘫倒仰在桌子上，撒了满身汤水，一位老妇人骂骂咧咧，让旁边中年人将他抬回家。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广场上只剩下散落的刀叉和歪倒的座椅，还有闪着红色余烬的柴堆，记录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至于说收拾，明天还会到来不是吗？先睡上一觉再来考虑这些问题吧。

　　小镇道路铺满细碎石子，安东尼和韩父靠在一起，摇摇晃晃往他家走。韩宣刚刚把胖丁从车里带上，此刻它正哀怨趴在男孩怀中不理他，谁被关在车里半夜都不会高兴，就算是猫。

　　安东尼的房子并不大，厨卫之外只有一间房，看里面的散乱样子就知道他是个典型独居男人。浑浊空气在韩宣打开窗子后才好转，安东尼放下沙发床，抱来干净的被子，摇摇晃晃走进厕所，呕吐声伴随而来，听得男孩都跟着泛起恶心。

　　微微叹了口气，将猫粮倒在手掌心，男孩静静等待胖丁吃完，韩父则已经躺在床上熟睡，最近真是累坏他了。

　　脱下鞋袜，男孩打水冲了冲，将就着裹被进入梦乡。

　　至于安东尼，韩宣第二天早上才想起他，发现时壮汉正蜷缩身体睡在厕所地板上。

　　匆匆洗漱道别，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悍马车开过路坑，颠簸着再次上路。

　　从倒车镜望去，小镇边上安东尼在挥手道别，等车离开才抬手擦擦鼻涕，打个哈欠回去继续睡，模样说不出的孱弱。

第14章 麦兜与胖丁

　　广阔牧场上，一头安格斯牛正低头吃草。

　　它最近食量大了很多，不仅是因为要给自己补充养份，还有那微鼓起的肚子里，一个小生命正源源不断吸取着母亲能量。

　　羊驼们享受着自由时光，它们是群居动物，几百只羊驼在犯傻头领的光辉指导下，已经跑到小路边。

　　这里牧草还没被其他动物啃食过，紫花苜蓿盖过羊驼腿腕，而它们的奇怪头领，更是只剩下两只长耳朵露在外面，美滋滋吃着鲜嫩牧草，不时互相打闹，离羊圈却来越远。

　　平坦小路上传来汽车轰鸣声，羊驼们纷纷抬头，头领似乎发现什么，撒开小短腿就追过去，这傻模样，不是麦兜还能有谁。

　　一大群草泥马飞奔而过，引起了西门塔尔牛群的不满，纷纷抬头怒视着它们，可惜肇事者逃逸太快，牛儿们只能悻悻作罢，不一会儿就忘在脑后，盘卧在草地上休息。

　　长达几公里的道路两旁长满低矮灌木，这是前些年种的薰衣草。

　　五月份花骨朵儿刚刚裂开，隐约能看到紫意，可惜每年还没来得及开花就被牛羊糟蹋不少，如今牛仔们在周围圈上栏杆，希望今年它们可以顺利熬到六月。

　　老巴顿倚靠在树下休息，旁边还有两个年轻牛仔，二十多岁，看样子是牧场里刚招来的新人。瞧见不远处这辆没有看过的汽车，老头放下手中饭盒打算上前询问，两个年轻牛仔也跟着站起来，这时便看见他健步迎了上去，大声笑道：“老板！你们回来啦！”

　　车刚停稳，小韩宣了跑了出来，嘴里对老牛仔说道：“巴顿爷爷，我可想死你了。”

　　“哈哈，爷爷也是，半个多月你可都长高啦！”

　　“老板，听说你们一路开车从纽约回来，过的还好吧？”

　　老巴顿笑道，上前楼住韩千山拍了拍他后背，弯腰将韩宣抱起，脸色都有些涨红，这还是小家伙第一次离开牧场这么久，他很不习惯。仔细瞧了怀里男孩好久，这才放下心，亲了口他的嫩脸蛋，胡子扎得韩宣哈哈直笑，弯腰躲开。

　　韩千山扭扭肩，满脸郁闷：“嗨，别提了，这下算了上了他们的当，真是累死我了。”

　　巴顿疑惑看着老板：“你不知道其他几个牧场主是一起去旅游，轮流开车的吗？”

　　“……他们没说这个。”

　　韩宣看着父亲，噗的就笑了出来。

　　两位年轻牛仔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见韩父目光看了过来，这才纷纷开口自我介绍：“老板您好，我是安德森，刚来牧场四天。”

　　“我是马丁内兹，来自怀俄明州。”

　　韩父点点头，对他们伸出手：“你们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我的农场牛羊太多，不好打理，真是辛苦你们了。”

　　“没事的老板，这里是我见过牧草最好的地方！它们养的非常棒。”

　　说话的是马丁内兹，他是个黑人，在牛仔这行里如今可不多见。

　　老巴顿抬起手拍拍黑人小伙子肩膀，对韩千山道：“老板，马丁内兹可是蒙大拿州立大学农业经济学的学生，现在在我们牧场实习，非常棒的小伙子。还有安德森也是，他从小就接触牲口了，对照顾它们很有一套，最近我轻松不少，看来快要到回家养老的时候啦。”

　　“巴顿爷爷你可一点都不老，我还等你教我骑马呢。”韩宣搂住老牛仔脖子，撒娇道。

　　老牛仔笑眯起眼睛，仰起头又亲了他：“对，我还要看着你长大结婚呢！”

　　路上几人正在说话，胖丁待的无聊，从车窗跳出来，打算去找小主人。

　　这时一个黑影从它头上越过，然后一个又一个接着越过，大概是没看到路，有只草泥马还踩到了它尾巴。

　　这下胖丁算是炸了毛，看我小好欺负是吧，喵的一声就追上去，抓在那只羊驼身上。

　　这群乡村非主流长这么大哪里见过猫，后面一群伸长脖子，赶紧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立马默契后退，远离被胖丁抓着的那只羊驼。

　　而当事者已经吓傻了，口水都从嘴边流出来，低头愣愣看着小家伙在它身上又咬又挠。过了好半天发现竟然不疼，这才缓过神来，轻轻一蹬腿，胖丁应声而飞。

　　羊驼甩甩头发刚打算迈步，扭头又瞧见这个怪物冲了上来……

　　麦兜终于赶到主人身边。

　　小短腿太吃亏，羊驼们迈一步它要迈三步才行，所以韩宣只看见小驴拼命跑，后面羊驼晃悠悠的跟着，何时何地都不忘要帅。

　　“唉，同病相怜，心疼你。”

　　男孩心里叹了口气，让巴顿爷爷将他放下。

　　麦兜不停速跳到主人怀里，韩宣都被它带了个趔趄，搂住它大脑袋笑骂道：“呀你个胖子，是不是我不在你又偷吃东西了！”

　　麦兜露出个招牌笑脸，别家驴可学不来，还像狗一样伸出舌头想舔他，被韩宣笑着躲开。

　　胖丁在不远处瞧见这幕，顾不上眼前羊驼，飞快向男孩跑去。等到了跟前，争宠般抱住男孩裤腿，将包子脸往他脚上蹭，等被主人抱起才喵喵叫着，还不忘斜了眼麦兜，在韩宣怀里打个滚继续撒娇，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韩父真是怕了开车，剩下的路没多长，便打算和儿子走回家。

　　身后安德森和马丁内兹都想过把瘾，争执不下两人猜起拳，没想到好几把都是平手，索性商量着一人开一半，这才皆大欢喜。

　　小韩宣无奈耸肩，几百米有什么好争的，车还不是放在牧场随便开……

　　小木屋前，郭母正坐在门口洗衣服，机器洗的总归没手洗干净，老公儿子不在家，工作量少了很多，没几件就完了。

　　做饭也方便，两个菜就能打发，她完全没了平时的认真劲，调料和往日都一样，吃起来却没有以往味道。

　　郭母摇摇头，拧干净衣服里的水，习惯性向路上望去。

　　最先看见的是麦兜，才好奇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兴奋，往后就看见一大一小父子俩，赶忙将手往衣服上擦擦，站起身往外走去。

　　“儿子你回来啦，哟千山，还没走丢呐？”

　　“老妈！”

　　“老婆！”

　　“松开手，你们几天没洗澡了，真臭。”

　　“……”

　　木屋里很快香气四溢，四菜一汤已经端上桌，韩父原本打算先吃，被老婆往头上敲了一筷子才老实。

　　韩宣洗完澡才发现忘记拿衣服，脏衣服又不想穿，索性光溜着身子，大摇大摆走出去，反正没看头。

　　麦兜和胖丁都跟在他后面，不时大眼瞪小眼，一个扭头翻白眼表示不屑，另一个则嘟包子脸表达不满，而后又一起盯着韩宣。男孩都被它们两看得不好意思了，灰溜溜跑去房间穿衣服。

　　饭饱之后最舒服，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好半天才舒缓过来，韩宣打算独自出门闲逛，看看离别“已久”的牧场，没想刚出门就听到后面铃铛声，于是又多了两个跟屁虫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