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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参加国内高考呢？也是条路, 不过，她要回去报名，这一点又让她烦恼。她的学籍应该还在学校里, 回学校报名就行, 办完了就走，用不着回家。季青青估计也不会想到她还会参加高考，应该不至于跑到学校去堵她。

　　就是中国高考只看分数, 分数不够就是不行，差一分都差几千人，竞争激烈，一分之差, 头破血流。

　　数学她是不怕的，不是很好, 但120分的卷子拿个90分还是可以的，美国高考的数学也跟中国高考差不多, 听说还要简单一点；英语100分, 以她现在的英语水平，90分也应该有的，再低一点, 保守一点, 80分好了；语文120分，拿个90分到100分，这就是260分；

　　物理、化学、政治都是100分的卷子，保守一点, 算60分到70分那就是200分左右；加上政治70分拿个60分, 总分500多。

　　她去年高考没到安徽省的本科提档线519分, 主要还是英语拖后腿, 现在补上这块短板，还是大有希望的，前提是她没把其他科目给忘了。

　　应该再买点国内高考的习题集之类的刷刷题。

　　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嘛。

　　于是第二天带上克里斯一起去了新华书店。

　　*

　　克里斯的个儿几乎跟她一样高了。

　　就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牛仔裤，英俊的白人少年走在哪儿都挺惹眼的。

　　还很彬彬有礼的对人说“您好”、“请问”，在她的教导下，中文口语也突飞猛进，除了写字实在太难约等于放弃之外，普通对话已经难不倒他。

　　暑假期间，装了空调的新华书店是炎炎夏日的一片清凉之地，被家长塞来新华书店看书的中小学生很多，都很稀罕的看着克里斯。

　　张文雅能理解，90年代初嘛，孩子们都还会觉得“外国佬”挺稀罕的，没有上来围观已经算是很礼貌很淡定很上海了。

　　张文雅买了两套大考卷和模拟试卷集，分了两只布袋装，克里斯自告奋勇帮她拎布袋。

　　走出新华书店，阳光一地灿烂。

　　“哎，好热，叫个出租车吧。”张文雅看着克里斯一脑门细细的汗。

　　“不热。坐公交车。”克里斯平时极少有坐公交车的经验，他觉得中国人很多，汽车少，自行车道上很多人骑自行车，特别他们早上正赶着早高峰出门，自行车的洪流惊呆他。

　　他平时上学走的比较早，在汽车里他几乎不看车窗外，坐在车里看到的景象跟站在路边看到的景象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很新奇。

　　现在时间还早，刚过10点，跟肯特先生说好了今天她要带克里斯一起去新华书店，肯特先生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他俩满可以在外面玩玩再回去，就是买的书挺重的，不适合逛街。

　　“坐出租车回去吧，回去骑自行车出来，我带你去南京东路逛逛，然后到外滩逛逛。”

　　外滩是解放前租界所在地，老上海最繁华的地带，在黄浦江边上，对岸就是浦东的陆家嘴。

　　克里斯也很少有骑自行车逛马路的机会，眼睛一亮，马上同意了。

　　*

　　回了家，放下试卷，换了一件上衣。渣老爸还算有点良心，让程秀梅给她带了好几次衣服，夏天上衣裙子拿了一大包，她总算能把衣柜塞个半满。

　　张晓峰不会挑衣服，都是程秀梅挑的，程秀梅的眼光还不错，偶有失误，但大部分都很好看。

　　正想着，电话铃响了。

　　是程秀梅，她说今天许二凤给她放假了，她没事干，问张文雅要不要出去玩。

　　张文雅犹豫了一下，她不想让程秀梅知道她在外国友人家当保姆。上次见面她很技巧的说又找了一份新工作，给人当保姆呢，雇主家里没有很小的孩子，只有一个初中男孩，事情不多，就是做做饭，看看孩子做作业。

　　程秀梅怪同情她的，不过知道她的工资居然高达一百元，又很羡慕了。

　　许二凤只给程秀梅一个月五十元，看着不少，还不够买几盘磁带呢。

　　现在一台日本产的Walkman最便宜的也得要一百多元，程秀梅这女娃到了上海，立马被大上海的繁华洗礼了，很赶时髦，工资攒了三个月，终于买了一台最便宜的Walkman，又斥巨资九元九买了一盒当红明星郭富城的《对你爱不完》磁带，天天翻来覆去的听不腻。

　　程秀梅挺会撒娇的，“小雅妹妹，来嘛来嘛，今天是我生日，我姨才放我假的，还给了我二十元钱，让我自己买个蛋糕。你来呀，我们一起过生日。”

　　既然这样，确实不好推辞。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给你买生日礼物！我不好空着手去见你的。那……我们在城隍庙见吧。你知道我的工资也不怎么用，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程秀梅高兴的很，“好好，你几点能出来？”

　　“一点吧，咱们两点见！”

　　*

　　克里斯不满的说：“你跟谁约好了？明明你先说要带我去外滩的！”

　　“就是程秀梅，她今天过生日，我总要去给她过生日的。”

　　“那我呢？”

　　张文雅皱眉，“你想去啊？”

　　“不能去吗？我、我很丢脸吗？”

　　应该是“我很给你丢脸吗”，不错，居然正确使用了“丢脸”这个词。

　　这么大的孩子，自尊心强得不行，稍不注意，这孩子可能又会觉得“我被抛弃了”。再说，按照他们美国人的概念，不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独自在家，她还真的必须带上他。

　　“什么丢脸啊，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好吧，我确实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那我就送你去总领事馆吧。”

　　他马上说：“才不要去呢！”

　　“啊，你看，我们中国的父母和监护人不是这么看孩子的，你看新华书店里那么多小孩子，但没有同样多的成年人，为什么呀？还不是他们把孩子临时寄放在书店里。”

　　克里斯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吗？那是违法的。”

　　看不出来，小朋友还挺有法律意识的。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啊？”

　　“嗯！”克里斯重重点头，以此表示绝不妥协。

　　“那好吧，不过我跟她约了在城隍庙见，挺远的，不好骑自行车。坐出租车吧，现在天气太热，公交车上都是汗味，臭臭的。”

　　“几点？现在吗？”

　　“现在不去，约了两点。要是现在去外滩时间还来得及，还可以在外滩的餐馆吃饭。”

　　张文雅打定主意今天中午不自己做饭了。她是喜欢下厨，但也需要休息，天天做饭也是很累的！

　　*

　　时间有限，张文雅决定不逛南京东路，直奔外滩。

　　外滩很多人，游客就不说了，外滩一定是必游之地；上海本地人也爱去逛外滩，幸好中午炎热，外滩上还不算人挤人。

　　克里斯这男孩居然挺细心的，带了一顶折叠凉帽，下了出租车便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圆圆的东西。张文雅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个啥，刚付了车钱，忽然见那个圆圆的东西弹开，变成一顶女帽。

　　克里斯给她戴上帽子，“阳光太强烈，戴上帽子。”

　　没想到被一个孩子照顾了。

　　“谢谢。”

　　克里斯笑了一下。

　　外滩紧挨黄浦江，江上有渡轮，还有游轮、货轮，站在围栏边向下眺望，对面的陆家嘴到处是工地，东方明珠塔还没有开始修建。

　　热归热，今天的风倒挺大，差点吹跑了帽子。

　　帽子有宽大的帽檐，可以挡住阳光直射在脸上。一阵风吹来，她忙按住帽子。

　　这股风又吹动她的短裙，她又忙着按住裙子。

　　张文雅不禁哈哈大笑。

　　克里斯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想到了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

　　“说有三个女孩出去玩，一个美国女孩，一个日本女孩，一个中国女孩，一阵风吹来，美国女孩按住帽子，日本女孩按住裙子，只有中国女孩一手按帽子、一手按裙子。”

　　克里斯一脸困惑，“什么意思？我不懂。”

　　张文雅耸肩，“我也不懂，就是有点好笑。”

　　克里斯想了想，“帽子要是被风吹走没关系。”

　　“那不对啊。裙子在我身上吹不跑，我应该像美国女孩那样，按住帽子。”

　　“啊，说得对呀！”克里斯恍然。

　　其实这个“笑话”说的是不同的文化背景。

　　*

　　外滩上的本地人和外省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本地人都穿的老时髦了，特别是女人，各种款式的短袖上衣、无袖上衣，短裙、超短裙，能有人穿到膝盖的短裙都算是稀罕；年轻男人普遍剪的是郭富城式发型，不过这种发型很挑发量，谁发量少谁丑。

　　年轻男人基本都穿牛仔裤，这是最时髦的；上衣有T恤，也有短袖衬衫、Polo衫、圆领针织衫，款式很多。

　　外省人穿的没有那么时髦，普遍都是短袖衬衫、直筒裤。

　　外国友人也有，三三两两，倒不稀罕。

　　张文雅在书报亭外面的冰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五毛钱一瓶，新上市的怡宝矿泉水。拿出钱包，抽出一张一元钱，付了钱。

　　克里斯接过一瓶矿泉水。

　　他有一点挺好的，给他买什么他就喝什么，张文雅也没想过要问他喝什么，冰柜里还有可乐和雪碧、健力宝，选择很多。

　　中午在外滩一家西餐馆吃了午餐，一顿饭吃了一百多元，抵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但换算成美元，还不到20美元。

　　西餐还不错，不过克里斯不满意，小声说还不如她做的好吃呢。

　　嗐，都怪她！把孩子的胃口养刁钻了。

　　吃饭的时候无事发生，吃过饭结账走人，不料西餐馆里匆匆走出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男人，笑嘻嘻的快步走近她。

　　“哎呀小姑娘！好巧呀！”

　　是那天在游泳馆非得缠着她的小流氓小赤佬！

　　作者有话说：

　　*潘虹、刘青云1994年合作了一部中港合资电影《股疯》，很有意思，讲的上海小市民炒股。写年代文、看年代文的都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