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几点了，他这段时间就是再忙，这个点肯定也回来了。事实上，他的车就停在外面。

　　她刚才开门时，根本就没用上钥匙，直接按门把手门就开了。

　　门口还有他的鞋……

　　这么多细节……很明显他早就回来了啊。

　　就算不提这些，他本人就坐在客厅里！这么久了，她竟然都没发现他吗？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果然，爱会消失的吗？

　　霍启年脑子里的念头闪得很快，心里已经开始酸上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舍不得埋怨苏允白，只轻声一叹：“是啊，今天的事情比较少。”

　　苏允白倒也没那么迟钝。事实上，刚才的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对——有些细节她其实是看到了的，只是直到现在，这些细节才在她脑子里形成有效的反馈。

　　霍启年的那声叹气声，一下子就有了具体的含义。

　　苏允白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我最近忙得有点昏头了……”

　　霍启年倒没怎么往心里去：“天都黑了，你要看东西好歹开个灯。我在外面打包了饭菜回来……我放微波炉里热一热，我们先吃饭？”

　　苏允白同意了。

　　她到房间里换了一身居家服，匆匆吃完饭，简单收拾好碗筷，又开始忙她的事了。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我有个学生马上要硕士毕业了，论文还没定稿。学校的毕业有具体流程，我这几天忙着项目申请的事，一直没给他返论文的修改意见，他已经在催了……”

　　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书桌前，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一时相安无事。

　　霍启年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抬头看看苏允白。第一次，他发现她盯着电脑屏幕，神色有些凝重。第二次，他发现她无意识伸手揉了揉脖子。第三次……

　　霍启年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抽走苏允白手里的iPad。

　　苏允白下意识抬起头来，一时却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霍启年拉着她的手，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按坐到沙发上。

　　苏允白神情还有些懵，忽然就被霍启年压着肩膀按倒在沙发上，脖子正好枕着沙发的扶手。

　　她仰躺在沙发上，跟霍启年四目相对，却还是没搞明白他想干嘛：“你干嘛啊？”

　　苏允白想起身，霍启年却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不仅如此，他还就近挪了一张椅子过来，在苏允白身旁坐下。

　　他关了她的iPad，这才低头看她，闲闲道：“不干嘛，就是想看看你忽然休息一会儿，地球会不会爆炸。”

　　他怎么阴阳怪气的。

　　苏允白皱起眉，刚想说点什么，霍启年的手就往后一伸，在她脖子后的某个位置稍稍一按。

　　又酸又疼。

　　苏允白下意识嘶了一声。

　　霍启年嘴角的笑意凉凉：“近两个小时一动不动，我还当你是铁打的呢，原来也会难受啊。”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火气，眼神也带着点压迫感。

　　苏允白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心虚，心里的那股火一下子就散了。

　　她的声音弱了两分：“我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霍启年挑着眉看她：“这种话就别拿来骗我了吧？我的经验可不比你少。事实上，哪有真正有空的时候？

　　“现在你想的是申项目，给学生改论文。项目申下来了你又得忙着开题，写报告；你还得上课，课程有期中期末考试，你还得出卷子；你还不止一个学生，学生的论文有可能一改起来没完没了……

　　“一周周的，哪一周你没有点需要做的事？哪一周你没有几个就要到的截止日期？

　　“不服气？那你现在明确告诉我，未来哪一段时间你能保证你一定有空？”

　　苏允白张张嘴，哑口无言。

　　霍启年道：“我就奇了怪了，以前你也没忙得这么疯啊？是不是疫情期间没人管养成的坏习惯？一坐坐好几个小时……你当自己是超人吗？

　　“你看看你的眼睛，我都能看见血丝了。我给你看看……”

　　霍启年说着，从一旁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照相机，开了前置摄像头，往苏允白眼前一放。

　　苏允白从镜头里看见了一脸懵的自己。

　　霍启年道：“看见你的眼睛了吗？是不是有点红？”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苏允白跟前凑，似乎是想指给他看。

　　前置摄像头里，忽然出现了两张靠得极近的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苏允白短暂地愣了下，下意识转过头，往霍启年那边看去。

　　然后，咔嚓一声响。

　　苏允白敏锐地回头，看见了正定格着的“自拍照”。照片里，霍启年清风朗月，英俊非凡，她的脸则因为跑焦而糊得不成样子，几乎拉出了一道残影。

　　对比极其惨烈。

　　霍启年看了看，没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笑音：“哎呀，还有意外之喜。”

　　他一副喜滋滋的样子，一看就是想存着这张“黑历史”。

　　这种事，霍启年这种幼稚鬼肯定干得出来。

　　苏允白伸出手去够他的手机，沉声道：“你给我删了！”

　　霍启年把手机往上一抬，“我不。”

　　苏允白抓住他的胳膊，半撑着坐了起来，一边去够他的手机，一边把人往下拉。

　　只可惜，她那点重量，对于霍启年来说就是毛毛雨。他不仅没被苏允白拦住，甚至还轻松把她带得坐直了身。

　　苏允白气得牙痒痒，“你把手机给我！”

　　霍启年抬高手臂，高举手机，轻松就过了苏允白的头顶，眼里光芒闪烁，一看就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苏允白的好胜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她揪着霍启年的胳膊不让他离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去够霍启年手里的手机。

　　这一回她倒是不比霍启年矮了，可霍启年又及时把手往后一背，又让她够不着了。

　　苏允白眼里只剩霍启年的手机了，下意识就扑了过去。

　　她终于够到了手机，但整个人也扑到了霍启年怀里。

　　霍启年把人抱了个满怀，手臂收紧，声音里笑意浓浓：“瞧瞧我逮到了什么？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苏允白抓着霍启年的手机，终于回过神来，气得真锤了他一下：“你幼不幼稚啊！”

　　她推着他，想离开，可霍启年却不放人了。

　　他道：“不能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吧？要么你待在这里，要么一手放人一手还手机。我还觉得我拍的照片挺好的呢。”

　　苏允白想了想，釜底抽薪，先去删照片。

　　她按亮霍启年的手机屏幕后，出现在眼前的先是一张屏保。苏允白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发现，屏保的照片正是她本人。

　　这似乎是一张开会现场的图，桌角旁的名牌上还印着“苏允白”三个字。她人坐在座位上，正侧着头听着旁边的人讲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允白一时之间甚至想不起来这张图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霍启年正在看着她，她几乎都能感受到头顶那道沉沉的、灼热的视线。

　　苏允白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慌乱，也不好在这张照片上多停留，手指下意识匆匆往上一滑。

　　很快，屏保的照片虚化，出现了解锁界面，密码窗口跳了出来。

　　苏允白神思不属，下意识抬头看霍启年。

　　霍启年道：“0803”他顿了下，又道，“一直都是。”

　　苏允白手指微微一蜷。

　　这个日子……这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奇怪起来。

　　苏允白几乎是机械地滑动着解锁后的手机窗口，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找到相册，删了照片。

　　可事实上，她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上面了。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好半晌后，苏允白道：“屏保……都换了吧。”

　　话音刚落，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头顶的呼吸一下子也沉了。

　　他在紧张。

　　苏允白失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实在有点私人，不用这么……show off。况且……”她想了想，“这么说吧，想听腻一首歌，就一直单曲循环它；想吃腻一道菜，就一直重复吃它……

　　“你这天天对着这屏保……看不腻吗？”

　　霍启年的动作慢慢放松下来。

　　他几乎是叹气一般说道：“我之前见不到你……都见不到了，又怎么会腻？而且，我其实有一整组图……”

　　霍启年说着，炫耀一般地打开了他的相册，里面有一栏，清一色都是苏允白的个人照。

　　以这个数据库，能替换的照片这么多，可不是看不腻吗？

　　苏允白已经不想追究他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照片了。看着霍启年亮晶晶的眼神，她有些恼羞成怒，近乎是蛮横道：“不准再弄什么照片屏保，听见没有？！”

　　连她自己都听出来了，这话里其实全是色厉内荏，全是虚张声势。

　　霍启年看着她，笑了起来，眼神里融着一种温暖的情意，看上去分外温柔。

　　他道：“好啊，都听你的。”

　　反正他可以看到真人，用不着那么可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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