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船桩和那具尸体有瓜葛,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一时间,不论是张叔还是徒弟,又或者是龙昌及跟来的同事,不约而同看向程悦,等待她的答案。
程悦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那个出头鸟,“你们说是警察封锁码头前后桩子坏掉的,你们要如何确定?”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最后一人给出回答,“我们几个都排了班,每天早晚都会来码头巡逻一次,而且是两个人一组,要是那天船桩就坏掉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要说一个人有遗漏便罢了,两个人一起巡不会有差错。
张叔一听就知道自己错怪徒弟,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背过身去。
程悦却心头一紧,转身问身后的龙昌,“你说,有没有可能当天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那些人和货还在某艘船上?”
龙昌也想到什么,嘴上还在筛查客观条件,“怎么会,盛队不是说已经搜索过…”
“盛队是搜索了整个码头所有地方,但不包括货船啊。”程悦一句话便打消龙昌最后一点顾虑。
当时她们取得了老郑的证词。
老郑说一周前听到有货船离港,而小吴他们也能够为他辅证,这是确凿的证据,所以程悦他们压根没往码头停放的货船中想过。
现在回想起来,就是这条信息一直在误导他们。
不一定是老郑撒谎了,他说的也许是真的,这条线索让他们误以为那艘藏有读品的货船早在一周前便离开了。
要是它没有离开,而是趁着警方控制现场之后偷偷走的呢?
龙昌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发散,“货船的马达声很大,要是警方封锁的情况下离开,不会没一点动静啊。”
突然,一直没吭气的一个徒弟大声道,“我知道了!”
一叫出声他才发现不对,对上师傅的目光,更是低下头去。
张叔一贯教导他们不要做出头鸟,做事更是要稳打稳扎,在码头做事安全才是首要。
今日张叔一反常态,没有指责徒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既然你有发现,那就要和警察同志反映情况!知情不报那成什么了,平常怎么教你们的!”
小徒弟摸了摸满是汗水的后脑勺,嘿嘿一笑,“我能有今天全靠师傅嘛。”
“马屁精!”张叔的嘴角AK都压不住,咳嗽两声佯装严肃,“还不快说!”
小徒弟这才放开胆子说,“他们不是把货船开走的,而是把船推走的!”
“推走的?”
这话谁听谁蒙。
连最先提出这个设想的程悦都有些晕头转向。
那么大一艘货船怎么推走?再说,就算有人在水下推,那得多少个人,划水的动静也不小。
小徒弟不慌不忙指着脚边的船桩,“你们看看这上面的凹槽,像不像锁货柜用的铁棍?!”
常年混迹码头的学徒工,什么都懂。
为了防止货柜在船舶行驶过程中倾覆,船员会用一种三通锁和铁棍搭配在一起,把货柜固定在船身上。
眼前的迷雾被层层拨开,程悦福至心灵道,“所以嫌疑人是利用货船中的铁棍把船先推离码头,等距离远了再发动马达逃离。”
海上风浪大,那个时候码头岸边的人根本就分不清马达的声音和海浪声。
这便完美解释为什么船能够在毫不引起警察发现的前提下被嫌疑人开走。
龙昌激动得身上的肌肉虬结,“找找这个码头停靠的船舶信息,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艘货船!”
说完拽着张叔直奔办公室,也不管那老胳膊老腿跟不跟得上。
每一艘停靠在码头的船舶都是有登记的,在几号靠船桩,几点入港。
龙昌顺利在登记记录上找到了一艘货船的信息。
第39章 飞蛾(十二)
找到信息之后, 张叔主动提出来,“货船上一般都有GPS定位,你们要找的话, 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能够尽快找到自然是最好的,程悦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但她心里隐隐觉得事情或许没这么简单。
要是那么容易被定位找到, 庄铁那些人又怎么会安心把货放到那艘货船上去。
让人失望的是, GPS定位也没办法查找到货船的位置。
情急之下, 张叔本想对失踪的货船发出呼喊的电报。
船上的联络设备能扩散到很远的位置。
不过这个提议被龙昌拒绝。
要是货船上的嫌疑人听到电报声对幸存者狠下杀手就不好了。
调查陷入僵局。
张叔被他们请了出去,程悦和龙昌需要一点时间来捋清楚这件事。
程悦站在管理员的办公室里,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几乎占满整面墙壁的码头附近岛屿指示图。
她仔细想了想说,“既然庄铁能够让‘飞蛾’上这艘船, 便证明这船肯定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尤其在内陆查得这么严格的地方。”
“交易人肯定要和庄铁接头的。”龙昌颔首说着,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起身差点撞翻办公桌上的茶水。
等一番手忙脚乱过后, 龙昌迫不及待地说道, “其实我们没想过, 庄铁是把船开到指定地点,然后再在另一个地方与接头人进行交易吗?”
也就是说, 庄铁不会在货船上和接头人碰面。
程悦也明白过来, 冷笑一声道, “货、钱分离, 他们想得倒是周密。”
幸亏是龙昌查办缉读案件经验丰富, 否则她也想不到这方面去。
同时,她也有更多推想, “假设船还没到接头人手里,他肯定会着急忍不住要找庄铁核对情况。”
“距离上一次庄铁设下的‘中介陷阱’都过几天, 那他们约定的时间肯定早已经超时,”龙昌两根粗粗的眉毛快拧成麻花了,“难道就真的只有庄铁一个人知道货船的下落?”
想来想去,还是回到了原点。
程悦心一横说,“没办法从庄铁身上下手,那就从船本身动功夫。”
她伸手一指那篇幅巨大的挂画说,“最笨的办法是派出搜救艇在附近水域进行寻找。”
莹润的指尖在码头附近海域划出一个圈。
可海域这么大,如何能从浩瀚大海中捞起这不起眼的货船?
龙昌定定观察了一会说,“没错,庄铁肯定不会把船停在一个风浪太大,或者太过于空旷的地方,他要确保船不被巡逻舰发现,肯定就会掩体。”
有掩体的位置,不是近海便是附近的岛屿。
如果停放在海岸附近,船体太大,很容易被警方或者附近渔民发现。
而排除所有选项后,唯一剩下的可能,便是近海的岛屿。
特别是一些无人岛。
“我们只要派出巡逻舰对这些岛屿进行定点搜寻,就能最快速度确认货船的位置!”龙昌颤着声音说着。
“我猜庄铁在船上留的人应该也不多。”程悦又补了一句。
既然庄铁这么自信警方是找不到货船的,那说明他对船上的人极为信任。
因为人多就容易手杂,更容易起内讧。
所以船上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伙,极有可能是2、3个一直跟随着他的心腹。
程悦、龙昌二人开始热火朝天地联系海警部队协助搜查工作。
另一边的盛吟秋带着姜晓晓和秦梨,逛遍全市大大小小的营业厅,得到的反馈无一例外是近期有没有人大量购置电话卡,营业厅方面查不到。
不是不能,而是没办法。
在当下实名制的时代,每个身份证号在同一个电信营业商下至多办5张号码。
一切没办出去的卡,以及实名的卡,在她们的后台上都是有数据的,却无从得知这些卡最终到了谁手里。
按照庄铁换号码的频率,显然这些数量是不能够满足他的。
他也没那么大本事,找一群人帮他办一张电话卡。
何况现在反电信诈骗的广告遍地开花,普通市民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不能够随便借用。
别说电话卡、银行卡,哪怕是填个街边调查的小事,许多人都避之不及。
盛吟秋接了个电话,眼神里带着些欣慰过来说,“刚才龙队给我打过电话,程悦也发信息过来,说有找货船的头绪了。”
“我们这边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秦梨有些崩溃地靠在中控台前,用额头抵住,闭着眼睛冥思苦想,“到底是哪个地方出错了?”
营业厅她们查了,那些做电话卡生意的小亭子等场所她们也查过,一无所获。
一直沉默的姜晓晓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向盛吟秋,“盛队,正当的渠道查完,我们还没查不正当渠道。”
“不正当渠道?”一语惊醒梦中人,秦梨头也不疼眼也不花,扭头就问,“你是觉得还有什么不正当的渠道啊?”
连代售电话卡的便利店她们都去查过,还会有什么不正当渠道?
姜晓晓斟酌一下用词说,“我们现在查的都是已经实名认证的卡,或者未实名认证的卡,但是我们没有想,曾经实名认证过的那些卡去了哪里?”
这件事和姜晓晓某次经历有关。
她上大学的时候一次解剖实验课,手机掉进泡大体的池子里,捞起来的时候内外金属板侵蚀严重已经不能用。
于是她买了一部新手机,并重新办了一个电话号。
然而正是这个新的电话号码,在姜晓晓使用的第二天就发来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信息上说是某某社区卫生所的,询问彭天悦小朋友的百白破疫苗还没按时注射,问家长什么时候带孩子去卫生所。
姜晓晓稀奇得很,她不认识姓彭的,至于亲属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会有一个叫彭天悦的孩子找她。
事后她找到营业厅问这个情况,才得知在这张新的电话卡送到她手里之前,并未进行销户。
也就是说,营业厅后台实名认证的户主信息有两个。
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之前那任机主,或许就是彭天悦的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