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还在这？难得来一座洞天，不多看看？”

　　“看什么，看那些人希冀的目光，我可受不住。”玉溪神苦笑连连。昔年他为保护人族转仙成神，他的理念是守护，怎么能够亲眼看着一众族人的生机被自己断绝？

　　白正阳沉吟：“这方洞天世界算得上是黄级世界，虽然不比天门界。但若是融合进九州界，也是一桩大功德。长明小鬼。你不妨试试？”

　　“试什么？再来一次两界融合？我可没有那份气力。”姜元辰耸肩，笑道：“不过白长老作为魔道修士。怎么关心起来这洞天凡人生死了。”

　　“老夫才懒得管这些，只是刻意提点你一句罢了！”白正阳脸色一变，恼羞成怒甩袖前往大厅。

　　“师弟？”藏渊也很犹豫：“你到底——”

　　“师兄道心乱了。”姜元辰打断他的话：“剑心通明，师兄被外在情绪扰乱，日后如何成道？”

　　随后姜元辰看向其他几人：“彤家妹子，你眉宇间戾气散去善心萌发，如何还能称得上一个魔字？再这么修行下去，小心魔劫渡不过去。”

　　“舒云师妹、古源老兄，你二人如今修行太上法门，太上坐忘之道莫非忘了？一个个沉着一张脸算怎么回事？”

　　“你说的倒轻巧。”舒云心有不甘：“我太上法门乃忘情之道而非无情。师兄到底有没有办法。若实在不行我们将赤霄剑留下？”

　　“我家一位阳神护法神遗落在此，若能够带回去自然最好。但这方世界本来只剩五十年大运，届时必然崩溃。”姜元辰神色冷静：“几天后死，还是几十年后死，不过是同样结果。唯一不同的就是赤霄剑的归属。贫道绝不会让赤霄剑落在瀚海。”

　　也就是说，你一定要在几天后取走赤霄剑？彤好抿着唇，身上气息浮动，红绫飞舞，战意勃发。

　　第二百七十五章唯死而已

　　“彤好，你想对贫道动手？”姜元辰伸手一探，一股不可抵御的巨力将彤好压制，逼她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把玩彤好的灵花，姜元辰道：“不是贫道心狠，只是彤好妹子，你光想着他们，可记得我们要如何离去？”

　　“什么意思？”

　　“我们重归九州，不借助血祭赤霄洞天之力，怎么开启通道？玉瑶娘娘的意思很明确，牺牲这一方洞天将我们一行人送回去。”

　　场上气氛凝滞，一群人盯着姜元辰说不出话。

　　玉溪打破沉寂：“本神司掌西海，但曾经的曾经也以仙道修士而自豪。那时候本神最敬重的修士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贵派紫阳真人。仙，居山之人，仅仅比众生多了一些智慧，多了一些神通，此外还有什么呢？”

　　藏渊目光一动，这段话他听说过，这是紫阳真人昔年说过的话。

　　“我等受此界之恩而得以长久，自当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回报世界。仙非避世，而是应天。”姜元辰笑道：“这是祖师昔日所说的话，但仅仅是力所能及，办不到的终究办不到。祖师还有一句话，留得有用之身才可回报天地。这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刻。”

　　玉溪哑然，本来想用紫阳真人来压姜元辰，结果反而被他斥驳。

　　姚离忽然伸出右手，作手刀对姜元辰脑门一敲：“说人话。”姚离太了解姜元辰了，依照姜元辰的性子怎么会坐看旁人为自己牺牲到这份上？

　　这寡言之人不像玉溪神那样引经据典，只道：“有什么主意，直说。”

　　“真没办法。”姜元辰打开姚离的手，灵花重新戴在彤好头上：“我们要做的只有等。”

　　……

　　玉瑶天站在自己的神坛中凝视自己的神像。一位手捧赤色神剑的青衣神女，神女目光望着远方。似乎在眺望自己的家乡。

　　九州城里有玉瑶天很多神坛，但玉瑶天最喜欢的还是眼前这座规模很小的土庙。这是昔日最初一代九州遗族为她精心垒砌的第一座神庙。

　　“自真人造化始，吾一心护持真人修道。从真人金丹至元神斩妖除魔从没有自己的决定。而这次，是吾真正坚定自我意志。”

　　即便是她竭尽心力守护小九州十万人族。也仅仅是紫阳真人的法旨。或许动了真感情，但并非全由自身。但这次自我毁灭洞天，是她独立思考出来的方案。

　　“吾非人族，乃真人以念力造化。然无数岁月后，已将此中人族视作自己族人。”两行清泪自朱颜流下，望着神庙中的一砖一瓦，只剩哀然。

　　眼前还有昔日那些族人们欢天喜地为自己塑造神像的景象，但如今自己为了母界居然亲手送葬自己经营无数年的世界。

　　“娘娘。外面有裘冉长老携带十二长老求见。”

　　“裘冉？请他进来。”玉瑶天恢复一向清冷神色，背对门口，等裘冉进来后问道：“怎么？”

　　“娘娘和剑主几人的话我等都听到了。我们不想死。”

　　神色一动，玉瑶天转过身子：“所以？”

　　裘冉苦笑：“我们不想死，但似乎由不得我们了？”

　　“……”默默点头，玉瑶天不吭声。

　　“唯死而已，这点准备我们这些流落异界的人早就有了。只是娘娘，那些族人何其无辜？可否送几人回去？还有娘娘您，如果您能回去的话无需留在此地。”

　　“亲身守护族人在此繁衍生息。在族人最后消亡之日，岂可离去？”玉瑶天摇摇头：“若真可带回几人。就从族人中选几对童男童女带回去传承小九州的印记，不让小九州被时间遗忘就好。”

　　一众金丹修士张张嘴，最后裘冉道：“韦康长老去找剑主他们商议。我们寻几个根骨不错的孩童，让他们带回去传承香火。”

　　玉瑶天见一众金丹修士的态度如此，心中颇为迟疑：“你们真的决定了？”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虽然不想死，但不怕死！”浩明派那老者豪迈一笑：“虽遗憾不能重归浩明派，但与诸位同道同时舍身，也死得其所。到时十万人血祭洞天，以大爆炸毁灭赤光海，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

　　玉楼。姜元辰等人也跟韦康对话。

　　韦康大礼一拜五体投地：“还请九位道友在回去之时带些苗裔，只求小九州香火不断。”

　　姜元辰连忙挥袖将韦康托起：“道友。这等大礼可使不得，如今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等九州那边传话。这是我化身法相。须得本尊联络后才可答复。”

　　血祭洞天，的的确确可以带走一些凡人重归九州界。但一个洞天太大，更多的人只能被牺牲。

　　“长明既然如此说，那我们就等消息。”藏渊拍着姜元辰肩膀：“长明，咱们认识百余年，你从没让我们失望过，希望这一次也不会。”

　　只因为是姜元辰，只因为曾经一次次的翻盘让藏渊对他抱有莫大期望。

　　白正阳想想姜元辰以往的事迹也笑了。即便他理智告诉自己，姜元辰绝不可能带一个洞天回去。但为了这方洞天的数万人，他宁可感性一回，留下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别太高看贫道，贫道能做的仅仅是联络八方而已。”

　　……

　　在姜元辰得知小九州情报后立刻捅到紫霞洞天两位真人面前。

　　静元真人和宁真人彼此对视，静元真人道：“你怎么想？”

　　“真人你看呢？”宁真人不置可否反问静元真人。

　　“若不作为，此生我永难证道！”静元真人起身：“既然是昔日祖师种下的因，那么按照我们太虚道宗‘天道承负’的理念，这果需要我们来应。敲响道钟，召集诸弟子去大纯阳宫。”

　　“是啊，若真不作为，太虚道宗的理念被我等亲手毁去，这太虚道宗不要也罢。”宁真人也笑起来。他们俩在灵虚真人离开后小心做人，不敢有任何大动作。但此刻事关太虚道宗的理念，昔年紫阳真人留下的法喻，不动手救人自己本心一关就过不去。

　　“灵虚老爷子如果在此，也会这么做。”静元真人道：“相信老爷子不会责怪我们。”

　　两位真人出面召集真传弟子，不久后数道流光进入梦界前往其他地界。

　　梦界覆盖九州，按照太虚道宗的设想已经完成战略布局，可随意于九州内传送。

　　天门山脚不远处的海域，一面紫气凝聚的镜子运转，荀阳姗姗走出前往天门山：“太虚道宗荀阳求见龙门真人！”

　　灵州，伏明在自家护法神陪同下来到一位真人修行之地：“昔日前辈曾欠下静元真人一个人情，还请前辈出手一次了却因果。”

　　蓬莱州仙府之地，司空长鸣从梦界跨越至此。身边李瑶盈盈一拜，重新回到梦界。

　　“太虚道宗司空长鸣求见苏木仙翁，还请仙翁出手相助。”

　　北海，慕容婉儿悄然来到寒渊之地，在寒渊上空悬浮一颗蓝色宝珠，姜元辰视作水君根本的先天水玄珠。如今宝珠运转净化寒渊，可说是北海根基。

　　慕容婉儿对身边玄辰道：“你家主子够胆大的，若是本座稍有异动，他的神道化身就会彻底损毁。而本座全了山河地水之道彻底圆满自身神路位列阳神。”

　　玄辰一脸严肃：“届时小神会自爆以阻拦地母。”玄辰并不同意姜元辰暴露自身的水玄珠在慕容婉儿面前，因为这是水君的内丹。

　　但为救援瀚海界那些人，姜元辰只得求助地母，有一件事只有她才能做。甚至姜元辰本人亲自前往雷州冥土拜见几位神灵寻求帮助。

　　何止是暴露弱点，如果在冥土出了差池，几位神灵起了杀心，姜元辰就彻底活不下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天人合一

　　雷州冥土，雷霆交织天网封锁冥土外界，一众神灵虎视眈眈盯着眼前一位白衣少年。神火燎原，弱水凝冰，无数杀机神术纠缠四周，只要姜元辰有所异动，立刻就是灭顶之灾。五位阳神携手一百三十位阴神，数千位游神联手攻击。别说姜元辰，就是一位真人在此也只有饮恨的份。

　　少年脸色苍白，显然受不住这诸神联手施压。只是盘坐风火蒲团，背后梦界宝镜轮转，头顶七星竖垂星光，在冥土中占据一席之地。

　　“诸位大神的答复呢？”

　　对面站着好几位神灵，为首的大雷王冷笑不止：“帮你再夺一份天道功德？你认为我们有这么蠢？”

　　“十万人族。”姜元辰轻轻道：“十万九州遗族流落异界，只问诸位可坐视否？”

　　一言直指核心，诸神气势一滞。连仙道的人都愿为十万人族出手，神道真的会无动于衷？唯一顾虑的就是横在中间的仙道这些人，不欲给他们得到一份利益。

　　姜元辰面前摆着茶具，一共五个青玉茶杯。对应大雷王、大命主、莽山王、仙林妃、龙游尊者。此外还有三个白玉茶杯填满茶水等待其他神灵的答复。

　　而头顶镜面将一幅幅影像演化出来，那是姜元辰在梦中看到的小九州记忆。是玉瑶天亲力亲为带领一众族人艰难生活的场景。

　　雷州也有不少神灵出身人族，其中一位老者叹息：“既然连太虚道宗护法神都可为人族努力至此，我等人族出身的神灵岂可忘了自己根本？”在这位老者带领下一些人族神灵走在姜元辰身边。

　　三个白玉茶杯，姜元辰不断添茶给这些神灵，一人一杯以示谢意。

　　“黄天神女和玉溪大神愿意相助，还请问五位大神到底出手么？”姜元辰心下一松。有这些人站在自己身边，至少他们不敢彻底做绝击杀自己。

　　仙林妃绽颜一笑：“听妹妹说起梦界有一种特殊灵茶可体悟人生百态。本神就为尝一下你这灵茶也要出手。”上前几步来到姜元辰身前，举起青玉色茶杯。一口饮下。

　　姜元辰起身一稽首：“多谢神木娘娘。”

　　仙林妃一动，跟她交好的一些神灵主动跟过来站在姜元辰右手边。

　　仙林妃望着剩下四人。叹道：“前不久我等助梦君研究瀚海法则，曾观瀚海神道变迁。那神道如何死的，诸位可还记得？”

　　是人族修士逼迫的。诸神沉默。

　　先派人拖延神灵，然后另一拨人捣毁神庙破坏地脉山川，逼迫神灵主动舍身修复山川牺牲。然后修士们就可在此地建立门派开采神灵死后所化的灵石矿藏。

　　“那些仙道修士将我们那些瀚海同道称之为‘蠢货’。因为大多数神灵都会主动自杀以修补天地，而不是拼着跟仙道同归于尽。可我们神道可不就是这些痴人吗？于正神而言，天地安危，众生安危。从来都高于我们自身利益。”

　　大命主哭笑不得：“好了，不同意娘娘的意思，好像我们就要做邪神似得。本神座下一众城隍听令，这次且听这位梦君号令救回我们那些九州遗族。”上前喝了姜元辰的茶，站在姜元辰身边。

　　神术不断散去，只有空中雷霆和身边弱水不散，还有一座山岳定住姜元辰头顶。

　　不过没多久山岳散去，莽山王直接离去：“我九州内斗无数年，这里本王且让你们一把。”一众山神跟莽山王离去。不帮忙，但也不捣乱。

　　大雷王以及龙游尊者相互看看。大雷王撤下咒法：“你等这些人应该足够，我等不阻拦，不相助。仅此而已。”说着，大半神灵消失离去，只留下三分之一神灵留在姜元辰身边。

　　姜元辰对诸位神灵稽首：“那方洞天归来，必有无数魂魄冲入冥土，还请诸神出手守护魂魄封印地魂。此外也要小心无生老祖以及瀚海界修士的攻击。”

　　“明白。”